政治抒情詩人_后政治時代的“抒情詩人”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李燕杰,首都師范大學教授,第五屆中共北京市委委員,第六、七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華教育藝術(shù)研究會常務(wù)副理事長,教育藝術(shù)雜志社社長,教育藝術(shù)演講家。 1977年1月25日率先走向社會演講,迄今已講過280個專題,到過880個城市,演講4100場。被譽為真善美的傳道士、鑄魂之師、青年的良師益友。
著作有《大道有言》《塑造美的心靈》《生命在高處》《走近智慧》《總有一種方法讓你脫穎而出》等50余種。
先后被評為北京市勞動模范,全國優(yōu)秀青年教育工作者等,最近獲得愛國勛章及演講界終身榮譽獎,教育培訓(xùn)界終身成就獎,名字被收入上百種名人辭典。
2008年2月的料峭春風中,街邊報刊亭五彩繽紛的展刊里頭,有一本雜志的封面格外扎眼,暗黑背景上是震撼的粗體白字――“30年失蹤者”,上面,一字排開的幾張面孔在幽深的記憶中向著過往路人鮮活地微笑。
這就是《南方人物周刊》2月刊改革開放30周年專題“30年的失蹤者”。
6張臉中,唯一沒笑的是最右邊戴黑色方框眼鏡的老者,他甚至有點嚴肅,又帶點恍惚。眼鏡片在嚴重反光,但依然能看出,他的視線與眾人不太一致,似乎在望向某個遙遠又未知的縹緲的時間結(jié)點。
40歲以上的人立刻能指出,他是當年那個演講家李燕杰,甚至,不少人會向你繪聲繪色地描述當年聽他演講的激情盛況,那是他們甜美的記憶。
回憶,歷史,時代,這是永遠與李燕杰這個名字黏合在一起的標簽。媒體熱衷于讓他回憶,或者津津樂道他那700多個社會頭銜,多元化的角色,他的身體狀況,讓人感動的抗癌精神自然也成為輿論焦點。
演講家,失蹤者,政治家,抗癌明星……
但,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在電話里初聽到他的聲音時,他是一個疲倦但熱情配合的受訪者;第二天清晨,我見到一個微略發(fā)福的慈祥老人,他甚至與社區(qū)里的大爺沒太多區(qū)別,精神頭不錯,心情挺好。只是那頭卷曲的半長頭發(fā)小小地泄露了他的詩人氣質(zhì)。
時光,在他身上奔流而過,卻只帶走浮名泥沙,他純真又桀驁的詩性本質(zhì)最終積淀了下來。
在Google搜索“李燕杰”,有成百上千條關(guān)于他的報道,“但大多千篇一律,關(guān)于我的演講,說我是政治家!彼嘈。有人說,李燕杰的演說家蓋過了教育家,教育家又蓋過了文學家!拔矣X得,自己該是教育藝術(shù)演說家!碑斘乙笏o自己一個定位時,他想了一會兒后這樣回答。
教育藝術(shù)演說家,他把藝術(shù)放在了中間,他用詩藝去教育,用詩藝去演講。
征接受這次采訪時,他談得最多的還是他最愛的詩。
30年前,李燕杰被當作一個神話來人規(guī)模宣傳報道,30年后,諸多媒體又將他作為消失了的歷史神話來回味咀嚼。作為公眾人物,被輿論和媒體異化為某種符號,或被抽象為某種現(xiàn)象早已是一種無奈的自覺。
然而在這個以人為本的時代里,一個終身研究人性的教育者,卻在大多時候未能被當作一個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來解讀,或許是一種悲哀的遺憾。
他,始終在眾多學了的簇擁之下;他,在講壇上慷慨激昂;他,振臂一呼,應(yīng)者云集。
但,從某種角度看,他卻像本雅明筆下的那個發(fā)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入股,從政治時代到后政治時代,帶著流浪詩人的氣質(zhì)一路漫步而來,并將繼續(xù)充滿詩意地走下去。
詩性人生 歧路無阻
李燕杰個人經(jīng)歷總結(jié)中那個“人生九級浪”的說法是最常被媒體引用的,所謂九級浪乃是“有艱而無苦,有戰(zhàn)而無傷,有困而無惑,有災(zāi)而無難,有驚而無險,有風而無波,有病而無痛,有疲而無倦,有老而無朽”。
在會面前一天晚上的電話采訪里,這個尚未謀面的老人把他的一生流暢地向我“背”了一遍,還特別認真地幫我歸類總結(jié)。他說得很順,我能想到,這是之前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向媒體記者和公眾口述的,他閉著眼睛也能背下來。
我卻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事,有什么無什么的句式里,前面那個詞大多是客觀情況,后面則偏重于主觀感觸,這樣的張力讓我們反思,所謂順風順水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可以說他擁有堅定的意志,但若仔細觀察這個永遠興致勃勃樂觀喜悅的老人,你會發(fā)現(xiàn),他可能并非僅是一個與現(xiàn)實作艱苦斗爭的蹙眉英雄,更多時候,他像坐在云層之上,俯視這一樁樁一件件,由過去到現(xiàn)在,從失學挨整關(guān)牛棚出車禍,再到眼前的癌癥病痛,他像邶個在山林中遇雨卻沒帶傘具的蘇軾――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做冷,山頭鈄照卻相迎;厥紫騺硎捝,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樣的人生,充滿詩性。
很多人都知道,4年前李燕杰被查出患前列腺癌癥。當時幾乎所有報道的說法都是:他完全沒有一個癌癥患者的“狀態(tài)”。這是實話。
4年后一個陰雨綿綿的清晨,我見到的這位“癌癥患者”依然倔強地表現(xiàn)著意志對物質(zhì)最強大的反作用力,用他自己的話說,“癌就像帝國主義,你軟它就硬,你硬它就軟。你不把它當回事,它就會沒事,但你如果把它當回事,那么就會要了你的命!
談到病情時,他說得很少,只是用手敲敲胸前戴著的護板,然后輕描淡寫地提到,現(xiàn)在會定期去醫(yī)院作檢查,病情已經(jīng)基本控制住,很穩(wěn)定。
說實話,和當年那個書生意氣、劍眉白衫的少年比,如今的李燕杰的確老矣,隱藏在肉體最深處的癌細胞多少吞噬著他眼眸的光彩。但,誰不會老呢,這個近80高齡的老人從不避諱這些,和同齡老人相比,他從未刻意去忘掉年齡和病情,于是,它們也就對他起不了太大作用。
如果你和這個“詩人”聊一聊,你會明白,當詩人遭遇癌癥時,其創(chuàng)作主題無疑又豐富了不少。
政治風云時代的他――風口浪尖的英雄 供人膜拜的濟世神話
據(jù)相關(guān)報道,從2007年下半年起,在20多年前比今天的于丹還炙手可熱的李燕杰再次成了熱門人物,全國各地的媒體如影相隨。由于他的身體欠佳,所以他的夫人規(guī)定他每天只能工作兩個小時。但這很難做到。
豈止是難?“我現(xiàn)在每天工作量都10來個小時,特別是這幾天,這不,都9點了,我剛回家!彼陔娫捓飳ξ抑v,聽得出來,他聲音極為疲倦,但一個演講家的語言風度全在,在極端疲勞的狀態(tài)下,他的思維依舊清晰而富有邏輯,聲音富有質(zhì)感和彈性。我相信,這是幾十年的講壇生涯歷練出來的良好品質(zhì),這個曾經(jīng)在政治時代風口浪尖上的英雄,垂暮之年,依然保留著往昔的風范。
對于兩次走紅的不同之處,李燕杰是這么說的,“那個時代在小青年中影響大的人比較少,所以像我這樣的人就突出了,F(xiàn) 在歌星、主持人,個個光芒萬丈,可不能要求我天天見報了,那個時候如果說我?guī)滋鞗]見報了,就有人說李燕杰是不是出事了……”
關(guān)于過去的榮耀,中國人傳統(tǒng)的態(tài)度是,謙卑恭謹,少提,最好別提。然而李燕杰絲毫不避諱,媒體采訪他,他講他現(xiàn)在的觀念,也愛提過去那些榮譽,愛津津有味地回憶那些動輒數(shù)千聽眾的演講盛景。是的,他永遠記得那些場景,并在其中怡然忘返。但他指出,“這并非炫耀與吹噓,我們彼此是真誠的!
這個坐在對面的老人讓我忽然覺得,或許,正因為他記得并喜歡提起過去的那些光榮,所以才始終相信未來的那些夢想。
80年代是個渴望神話的年代,由于各種原因,社會樹立了很多典型,塑造了不少神話。李燕杰的演講便是其中一個。在一些報道中,這個老人被描繪得更像一個現(xiàn)場發(fā)功的氣功大師。
很多報道認為,《德才學識與真善美》可以說是李燕杰演講報告中影響最大的一篇了。1982年的春天,在上海,李燕杰在一周之內(nèi)作了6場報告。當時上海的報紙用了“盛況空前”來形容,有報道說:“頭一天在演《姿三四郎》的時候,上海是路不拾遺;這次李燕杰來到了大上海,夜不閉戶!碑斔麖暮鐦驒C場坐飛機回北京時,機場領(lǐng)導(dǎo)為他改了機票,熱情地請他在機場現(xiàn)場講上一場。也就是在這一年,因為熱心做青年思想教育工作,李燕杰被評為德育副教授,被譽為全國第一位德育教授。
但在這個下著小雨的4月清晨,他用最充沛的情感向我細致描述的卻是1986年那次重慶西南師范大學萬名大學生冒雨聽演講的故事。他說,“下起大雨,沒一個人走。等演講完了,我和學生們,人家衣服全都濕透了,那些孩子們,男生女生一路跑著同宿舍……”他邊說邊手舞足蹈地向我比劃著,連最細小的姿態(tài)他都記得那樣清晰,比起媒體著力頌揚的,在李燕杰自己的記憶里,更清晰的是那些有關(guān)人的細節(jié),是那些年輕的靈魂在那個瓢潑大雨的日子里熱烈綻放的美妙姿態(tài)。他有感于此,寫詩《雨中的花》,“……面對上萬名青年,面對上萬把雨傘,我心中也綻開了奇異的花……永不凋殘的花!
那時候,文革結(jié)束快10年了。
后政治時代的他――“我沒失蹤,講得比過去還多呢!”
神話終結(jié),英雄去哪里了?
后來的故事不太有人知道了。時間從中國人身上轟隆隆地碾過,90年代了,下海的下海,出國的出國,宏大敘事逐漸消解,大家好像一夜之間激情退去,收起了崇拜的目光,低下了仰慕的脖子,紛紛轉(zhuǎn)身散去,各回各家,各自關(guān)心起自己的日常生活,真善美是不太經(jīng)常有人提起了。
觀者散,神壇撤。李燕杰去哪里了?
2008年改革開放30周年焦點話題中的李燕杰被當作“失蹤者”之一來處理,這可以理解,一來,媒體噱頭,二來,得承認,在大多數(shù)公眾眼中,李燕杰的確離開太久了。
40歲以下的人,知道他的不多,這他承認――“這是事實”,但他否認“失蹤”。關(guān)于“失蹤者”專題,他說“其實這些人都沒失蹤,淡出媒體,不一定淡出生活啊。其實我后15年比前15年講得多多了,當然很多都是在國外,國內(nèi)沒人報道。有些人老說我是墻內(nèi)開花墻外香,這也不是什么好話!
其實,只是大眾不再需要神話,或者說,不再需要那種形式的神話了。
時代的鏡頭曾經(jīng)對準他,后來離開了,再對準時,他已走過萬水千山。說他失蹤,他當然詫異。翻看幾種李燕杰的傳記,會發(fā)現(xiàn),這種斷裂幾乎不曾體現(xiàn)于他的自述中。80年代、90年代,進入21世紀,人生那樣連貫,而且愈加豐富,消失于公眾視野的李燕杰仍然像個充滿詩人氣質(zhì)的豪邁英雄,他在自己的人生中活得瀟灑盡興,總是背負著傷痛做事,并一如既往地關(guān)注人性,幫助那些需要他幫助的人。
有人說,從1949年到80年代末,中國社會一直是葛蘭西所定義的那種政治社會,在90年代,它演變成一種“后政治”社會。在90年代前期,以經(jīng)濟自由化為特征的產(chǎn)業(yè)和資本概念帶動了中國社會的重構(gòu)。政治演化成一種后意識形態(tài)建制,商業(yè)和流行文化在中國社會日常層次的確立,使中國社會正面歸屬一種后政治文化形態(tài)。
中國社會在傳播、商業(yè)、國際貿(mào)易和娛樂文化等方面迅速全球化和商業(yè)化。這一奇特的不可思議的突變使中國社會的結(jié)構(gòu)和文化背景具有一種既不同于社會主義又不同于資本主義的嶄新特質(zhì)。后政治社會為公共空間和室內(nèi)生活帶來一系列變革,這一代人深陷其中,與80年代“文革”結(jié)束后的那種心理癥結(jié)所不同的,更為復(fù)雜和多樣化的公眾自我心理問題開始產(chǎn)生。這樣的心理問題,不再是一場報告、幾次演講可以解決,它們隱藏得更為幽深,表征更為糾結(jié)。
從某種意義上講,每個教育者都是一個了不起的心理治療師。如果說,李燕杰為青年捧出的是一碗心靈雞湯,那么,他總能保持這碗湯的新鮮。
早就有報道總結(jié),李燕杰善于把握時代特征,他每隔幾年就提出一個新的演講專題,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與時俱進”。比如,1976~1980年這段時間的演講主題為“粉碎舊的枷鎖”;1981~1986年,提出了追求真、善、美,演講主題為“塑造美的心靈”;1987~1989年,“發(fā)揚拼搏精神”;1990~1992年,“迎接新時代的挑戰(zhàn)”;1992~1995年,“投身改革大潮”;1996~1999年,“做時代弄潮兒”……最新思考的題目則是“大愛大智大美”。
“大愛大智大美”是李燕杰78歲在北大的演講中明確提出的。他說,“要有大愛,要走向全人類。無論宗教還是黨派,彼此信仰觀點可能不同,但如果是為了人類根本利益,就都一樣。”他喜歡瑞士,作為重點研究對象,覺得瑞士文化體現(xiàn)了,一種全人類本質(zhì)化的思維。“這個思路絕對是超前的,雖然落實很難。目前,就是為了實現(xiàn)我這個理想。到了2008年,主要想把我的50多本書推而廣之,目的絕對不是為了自己,內(nèi)容是時代的需要,貫徹了剛才我說的大愛大智大美。與此同時,我又準備跟全國聯(lián)手專門搞人規(guī)模的培訓(xùn)。因為中國人目前重視學歷教育,我的看法是今后的教育必須兩條腿走路,學歷教育之外更重要的是繼續(xù)教育、終身教育,對人類的終極關(guān)愛應(yīng)該是人智慧的提高!
“我現(xiàn)在一直在弄這個,已經(jīng)弄了好多了,準備最近送到聯(lián)合國去。我要把這個觀點推向世界,推向全球!彼@樣說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那?瞬間時光倒流了30年,坐在我面前的仿佛還是當年那個有著萬丈豪情、濃眉毛白襯衫的小伙子,他甚至很可愛地說:“我覺得聯(lián)合國不見得不理我!
后政治時代的拿燕杰講改革開放與企業(yè)文化,講國學講易經(jīng),講大愛大智大美,他著書,寫回憶錄,培養(yǎng)年輕一代的演講人才,他?如既往地保持著那份豪邁的詩意,這位抒情詩人變了韻律,改了句式,但他最本質(zhì)的創(chuàng)作主題,依然是“真、善、 美”,這是他最質(zhì)樸的堅持。
其實,幾十年來,這個堅持始終沒有變過。
幾十年來始終沒變的“詩俠”李燕杰
正邁向79歲的李燕杰,在這個初春的微雨清晨,獨自去醫(yī)院前的一個小時里,反復(fù)向我強調(diào)的是那個具有詩人氣質(zhì)的自己。他相當明白媒體對自己的塑造,他說,“現(xiàn)在關(guān)于我的報道有幾千篇不止,但都差不多,我希望你能寫出不一樣的,要真實,要有超前性和新意,要有美感!
在有關(guān)李燕杰身份的上百個稱呼定位中,有一個詞最為奇妙――“詩俠”。
沒錯,他出身書香門第,知識分子的家庭環(huán)境、父親的文學夢想對他有著巨大影響,他寫了3000多首詩,他的房間里掛滿了詩文條幅,桌邊成摞地堆著他的詩集和文集,他和詩界許多元老級人物都有相當?shù)慕磺椋@一切的一切都說明,李燕杰注定是個詩人。
但,這些其實都是次要的。詩歌是一種簡約深沉的優(yōu)美語言,“李燕杰一輩子都不曾離開它,不曾離開它的意境!薄八畋举|(zhì)的性格是詩的情深義摯,而且俠骨柔腸”,對于他來說,詩歌并非一種文體和表達方式,它已經(jīng)成為充塞他內(nèi)心的一種情感,成為無法掩蓋的氣質(zhì),他用詩人的態(tài)度生活,并創(chuàng)造了一個詩意的世界?赡芤舱蛉绱耍喾Q他為“真正的詩人”。詩人的純真――他的孩子氣
在這間擺滿了書籍,略顯局促的小客廳里,我終于親眼見到了李燕杰作為一個詩人無可爭辯的創(chuàng)作“事實”,摞了半人高的各種創(chuàng)作文集,甚至還有劇本。他說,“我從小就寫詩,3000多首,裝在一個麻袋里,你們女同志都拎不動!
他墻上掛滿了他與詩界泰斗們的合照,以及大師們?yōu)樗}的字。這些名人條幅,每幅都有故事,用他的話來說,“沒有故事,這些大名人有什么意思?”
他饒有興致地拉著我一幅幅地看過去,指給我,這是誰,那個是誰,當時什么情況,描述得非常仔細!澳憧矗@幅‘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就是魏巍給我題的,這對我可是個非常大的鼓舞!薄斑有這個‘詩之心,國之魂,詩如其人’這是冰心給我題的。”他如數(shù)家珍般一一道來,表情很幸福,好像一個孩子把他珍藏愛惜的寶物一件件拿出來給人看,而且,他很神奇地將這種幸福感傳染給了我,我能感到,他熱愛這些詩句,不僅僅因為它們出自某位名人之手。
關(guān)于作詩,李燕杰有自己的想法和套路。有時候,他更多地將它們運用到教育和演講中去,他贊成詩教!拔医(jīng)常篡改一些詩句,”他有點調(diào)皮地說,“你看這個,‘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葉落;去留無意,望碧空風卷云舒’,這是不是比從前的更有味道更有氣魄,更利于我演講的情緒?”
書籍、條幅與照片只是李燕杰所有“寶物”中的一部分,他還收藏各種古玩、青銅器、石頭,甚至飛船模型。他拉著我來到陽臺,一樣樣拿起來給我看,這些東西展現(xiàn)了這個男人最為硬朗的愛好,他自嘲說:“我不養(yǎng)花,養(yǎng)也養(yǎng)不活,人家送我那些,全都死了。我愛收藏這些個……”
正是孩童般的情懷讓這個抒情詩人縱然垂垂老矣,依然擁有最明亮的眸子。
詩人的脊梁――他的風骨與情懷
李燕杰說,他最欣賞的古代詩人是屈原和文天祥,現(xiàn)代作家是魯迅和聞一多!八麄兪紫扔酗L骨,其次有詩人氣質(zhì),第二有相應(yīng)的學問。”
應(yīng)該說,作為現(xiàn)代知識分了,李燕杰完整地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文人的風骨正氣。這一點,從他父親李慎言身上即有著鮮明體現(xiàn)。日據(jù)時期,李慎言拒絕為日本人做事,全家由小康落入困頓,“安能摧眉折腰事走狗”,這并非只是一句很有骨氣的空話,需要為之付出巨大的代價,它直接導(dǎo)致了李燕杰的失學、妹妹的死亡。
即便這樣,尊嚴與骨氣依然是李燕杰一生中最為重要的原則。
李燕杰似乎有著一種普羅米修斯式的悲劇英雄情結(jié),他總是背負著傷痛做事,成為一名犧牲自我的播火者,1980年他車禍傷未痊愈就上臺演講,今天,他背負著醫(yī)療護板開講座。正如,六十多年前,他寫的一首詩:
普羅米修斯竊來了火,
為人類奉獻的,
是生命的光,青春的熱!
然而他自己,
卻流血受難,慘遭災(zāi)厄。
不要忘記他!
被鷹啄去心臟的播火者。
只要人間還有火,有光,有熱,
就要永遠高唱普羅米修斯之歌。
讓那兇惡的鷹的叫聲,
被這正義的歌聲淹沒!
六十多年過去了,曾經(jīng)的激情沉淀下來,曾經(jīng)的沖動化為了理性,但一身傲骨的普羅米修斯從未停下來。詩人的“孤獨”――他的喧嘩與“孤獨”
有人說,真正的詩人總是孤獨的。其實,又何止詩人,也許任何超越時代的人都注定孤獨?v然聽眾再多,站在高高講壇上的只有你一人,不會高處不勝寒嗎?
對于我的這個問題,李燕杰胸中了然,他坦言,“如果說李燕杰孤獨,那熟悉我的人是要笑的,我有那么多弟子和朋友,我從不覺得孤獨。但從另一層意義上講,教育與演講是一種藝術(shù)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中的人當然都是孤獨的,但我很享受這份你所謂的‘孤獨’!
很多事情,當?shù)竭_了“享受”的境界,便已經(jīng)在不期然間超越它了。作為被反復(fù)評說的公眾人物,李燕杰以詩人的豁達與不羈消解了所謂的“孤獨”。他坦白,“有人說我的正高職稱是政治局而非學院批準的”,對于一些眾人心中有數(shù)卻誰也不便點明的學院現(xiàn)象,他相當直率,“我就認為,一個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個不能培育出超過自己的學生的教授也不是好教授。這是實話”,實話會引來排擠,但他似乎很無畏,并且,已然習慣。
在眾語喧嘩的時代中,李燕杰從事的其實是一份在獨處靜默與紛擾喧鬧間充滿張力的職業(yè),但他怡然自得、游刃有余,這便足夠。
詩人的曖昧――他的倔強與曖昧
他始終堅持真實,看不慣虛假,他喜歡倒過來的勁頭,他說現(xiàn)在很多作家不服務(wù)社會,“大學教授就為了評職稱”,不能為社會效力。他頗自豪地說,“那天我在北大就說‘來你們北大,扔個磚頭砸好幾個教授,就是找不著一個教練,現(xiàn)在教授和教練要互相學習。不能只會教不會寫,也不能只會寫不會教!薄
他問我,“藝術(shù)創(chuàng)作絕對不是學院教出來的,你同不同意?我就在外交學院說,外交學院很棒,但你們這兒出不了外交家!彼S口背出了中外幾十個著名外交家,“他們都是社會錘煉出來的。”
他不屬于學院,也不僅屬于教育界,他并非純粹的演講家,也當然不是政治家,他寫那么多詩,但沒人正式封他為文學家,他到底是什么?用流行的說法,他是多元的,跨界的,拒絕定位的。這種多領(lǐng)域的曖昧身份是他的魅力之一,也是他創(chuàng)作的源泉。對于類似的人物,比如于丹,比如易中天,他很欣賞。他說,“如今這個社會不像當年那樣一元化了,而是多元化和精彩的;許多人喜歡李宇春和周筆暢,很正常!”
詩人的哲人氣質(zhì)――他的智慧與境界
李燕杰的存在,顯示了詩與哲學一體的境界。
可以說,“大愛,大美,大智”是他的終極理想,他的詩情與智慧全部包孕其中。21世紀的李燕杰并未老去,他在向“大”走去,向著“大愛大美大智”這個全人類的最終“幻想”走去。
80年代的李燕杰講道德與美,90年代的他講愛與智慧,21世紀,他的愛、智與美都已升華。30年過去了,這位具有英雄情結(jié)的古典抒情詩人在云游過那么多風起云涌的時代之后,似乎興致更為濃厚,“蒼龍日暮還行雨,老樹春深更著花”,蒼龍老樹,他依然浪漫得讓人感動。
前方的路要怎么走,胸前戴著醫(yī)療護板的李燕杰有點激動,但也流瀉出一絲迷茫,這個時代,何為“大”?
雨后的天空依然迷蒙得有點發(fā)灰,李老望著街上不斷飛駛過去的出租車,有點著急,我快步上前幫他攔下車來,他坐進去,又往里挪挪,對我說,要不帶你一段吧?我擺手,為他關(guān)上車門,車子在潮濕空曠的街道上飛馳而去。
他追求的是那些他可能無法親眼看到的未來,但如此令人感動。
編輯 馮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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