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通苑,未完成的家園】石家莊市翡翠家園

　　天通苑，北京市昌平區(qū)的一個小區(qū)，這個號稱“亞洲最大社區(qū)”的地方， 分明就是一個城。60萬人的居所，公共服務設施和機構的緩慢跟進，讓居住者只能忍耐，等待它越來越像個家園。
　　
　　“下車了！”
　　司機一聲吆喝，358小公共停在1999年12月底的一個普通冬日午后的風中。沒有固定站點，隨叫隨停，報站靠喊，這趟從北京二環(huán)安定門開往小湯山的民營中巴，似乎更應該出現(xiàn)在偏僻鄉(xiāng)間。
　　26歲的樓必成下了車。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怎么看都不像一個城市社區(qū)，北京的�！�
　　腳下的路讓他想起農村老家的土路，路邊立著眾多小建材店簡陋的招牌，陳營村和立水橋村兩個村子臥在兩邊，不遠處是大片尚未返青的冬小麥。唯一富有生氣的，是建材店里傳出的討價還價聲。
　　沿著土路，樓必成往北走了大約15分鐘，一座高大、貴氣、具有巴洛克風格的大門，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心頭一振。走進大門，歐式風格的高大樓房讓他的眉頭完全舒展開來。在首次選房半天后，樓必成當即決定買下其中一套房子。
　　離開時，樓必成忍不住轉身回望，三個金色大字映入他的眼簾――天通苑。
　　12年后，年屆不惑的樓必成回憶起那個冬日的感情起伏，仍像一個小青年般激動。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吃驚：“我實在想象不出當年的天通苑，會是今天這么大�！�
　　
　　“孤島”蛙聲
　　
　　一套四區(qū)80平米的房子讓樓必成成為天通苑最早一批居民。80平米，是一個局促甚至是寒酸的面積，要知道，在這個被譽為“民心工程”的經(jīng)濟適用房小區(qū)里，140平是常規(guī)面積，兩百平米也不稀奇。
　　樓必成1995年從北京理工大學畢業(yè)，那時，北京還沒有大肆興建向普通人銷售的商品房，只有亞運村地區(qū)，建立了一批外銷房，售價每平方米5000多元。
　　1999年開發(fā)的天通苑2650元每平米的價格符合樓必成的承受能力。他在北辰集團從事通訊工作，一個月的工資2000出頭。
　　他是合格合法的經(jīng)適房購買者：北京戶口，年收入6萬以下。后來，樓必成了解到，他的鄰居們很多不是標準的購房者，當時天通苑的房子是“不分戶口、不分套數(shù)，甚至還可以講價”，據(jù)說有人買下了一個單元的房子。
　　再后來，在北京市房協(xié)工作的朋友告訴他，開建經(jīng)適房小區(qū)天通苑，并不全是為了解決低收入階層的住房問題，更有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后提高內需、拉動經(jīng)濟增長的需要。
　　這都不是樓必成所關心的。像其他居民一樣，他關心的是在孤島般的天通苑如何生活。
　　358大公共和358小公共，成為最初三萬多居民進城的僅有的兩個選擇。在樓必成的記憶中，入住之初，358大公共永遠都是一盒擁擠的“沙丁魚罐頭”。而“過路車”358小公共，每人收費2塊錢，如果沒有座位，站票一塊錢。
　　小賣部和飯店一度是天通苑內的稀罕物，擁有四張桌子的飯館就可以稱為高檔飯店了；居民們幾乎每個星期都要跑一趟9公里外的北辰購物中心，把一周的生活用品一次性買齊；公立醫(yī)院數(shù)量為零，銀行只有一家農行，小區(qū)自備井的水渾濁得讓人生疑，只能買桶裝水喝，這讓“什么都缺的”天通苑就是不缺水站。
　　夏夜青蛙的叫聲是為數(shù)不多的美好記憶。樓必成說，在2001年之前，晚上能聽到周圍農田里傳來的一片蛙聲，算得上“真正的田園風情”。有時候，蛙聲也會淹沒在咣當咣當?shù)蔫F軌聲中，因為京包線從附近穿過。
　　所有居民都對天通苑早日擁有完備的配套設施渴望不已。樓必成卻有著自己獨特的寄托：奧運會。
　　1998年11月，北京遞交了承辦2008年奧運會的申請書。
　　在樓必成的構想中，天通苑社區(qū)的命運會和這個國家極有可能舉辦的世紀盛事有著密切聯(lián)系：北京肯定會拿下2008年奧運會舉辦權，根據(jù)輿論預測，處于上風上水的天通苑很有可能成為奧運大型場館的修建地，大型場館一建，周圍配套肯定會上去。
　　“我決定賭一把。”他說。
　　結局讓樓必成感覺復雜：北京果然拿下了2008奧運會舉辦權，奧運大型場館也會在上風上水的北邊修建，可是它們最終建在了一河之隔的朝陽區(qū)最北邊。天通苑與其擦身而過。
　　而當時的輿論一致認為，2008年將是北京市格局定型的最終時刻，奧運會更是北京城市發(fā)展的最好而且是唯一的機會。
　　這樣一來，“孤島”天通苑似乎失去了其成長中“最好而且是唯一”的機會。
　　
　　“堵城”噩夢
　　
　　就在2001年，北京獲得奧運會舉辦資格那一年，天通苑也開始大規(guī)模擴建，從最初規(guī)劃的70萬平米一路擴建，至如今的600多萬平米規(guī)模，成為亞洲最大社區(qū)。
　　圍繞最先建好的南區(qū)，先往東，再往西，再一路向北，一個個巨大的塔吊矗立在昔日的農田上，塔吊上的照明燈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天通苑就像一個處于青春發(fā)育期的孩子，日夜瘋長。
　　樓立起來，夏夜蛙聲弱下去，直至消失。與此同時，樓必成的鄰居卻越來越多。
　　陸崗就是其中之一。2003年10月，陸崗一家三口搬進天通苑，房子面積135平米，11層。此前，他們一家住在團結湖30平米的一居室里�！芭畠捍罅耍�不方便，我只能到客廳打地鋪�！�
　　身為自由攝影師的陸崗擁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攝影棚，由一間25平米的地下室改造而成。與樓必成一樣，陸崗甚是喜歡天通苑洋氣大氣的歐式風格，特別是一面超大陽臺，“到了冬天，都可以曬個大太陽，頓時覺得生活美好了很多�！�
　　一場“非典”讓本來春天就能入住的陸崗到8月才拿到鑰匙�！鞍局��！标憤徴f自己是幸福的等待。他想不到的是，熬著，成為今后家住天通苑的一大生活常態(tài)。
　　在陸崗拿到鑰匙的那個8月，北京市交管局宣布“北京市機動車保有量突破200萬輛”，按照原來的分析，這一數(shù)字應該在2010年才會達到。200萬輛的背后，是日日不休的交通擁堵。
　　為了裝修房子方便，陸崗也買了車�！安坏貌毁I，要不然一天干不了一件事�！�
　　沒等房子裝修好，岳父岳母就提出要來看看女婿陸崗的新家。挑了一個周末，陸崗把興致勃勃的老兩口從海淀師范學院那邊接過來。老兩口都有心臟病，除了速效救心丸，還得一人帶一罐氧氣。
　　過了清河，陸崗的車速明顯降了下來。車子在立湯路上挪了兩個多小時后，眼見都瞅見自家樓了，可是死活走不動了。岳父岳母的氧氣快吸完了，眼瞅著快倒不上氣了，嚇得陸崗趕緊找一岔路口，調頭把老兩口送回家。
　　“老兩口差點沒死我車里。”回憶起當年驚魂一刻，陸崗嘆了一口氣，“立湯路就是我們的噩夢”。
　　立湯路是天通苑地區(qū)居民進出城區(qū)的唯一主干道。每天清晨6點半左右，一幅奇怪的景象就會出現(xiàn)在立湯路：出城方向，小轎車、公交車、面包車等各種車輛，讓馬路成為移動停車場，堵得水泄不通；而進天通苑一邊，車輛少得可憐。
　　“生活就是這么變態(tài)�！睒潜爻傻目跉鈳�那么一點點惡狠狠。
　　“變態(tài)的生活”不斷挑戰(zhàn)著人們心理承受的極限，誰也不知道那一根崩了很久的弦會在哪一刻斷掉，天通苑居民渴望著一個臨界點的出現(xiàn)。
　　
　　“箭頭”上的等待
　　
　　“咚咚”的打樁聲在2005年8月的某一天，再次震得陸崗耳膜不舒服。
　　“不會在馬路邊蓋樓吧？”陸崗跑去問正在施工的工人，對方告訴他，不是蓋樓，是修鐵路。修鐵路？一番打聽之后，他終于確認了：地鐵5號線終于要修到天通苑了！
　　陸崗一下子就激動了。他跑回家，抱著相機，沖到馬路邊，對著工人和橋墩一陣猛拍。后來，陸崗全程記錄了5號線修進天通苑的整個過程。
　　5號線是縱貫北京南北的交通大動脈，與13號線交匯于立水橋地鐵站。因為13號線的形狀像一把張開的弓，所以穿13號線而過的5號線一段被天通苑居民形象地稱為蓄勢待發(fā)的箭頭。
　　箭在弦上。身為天通苑最富人氣的社區(qū)網(wǎng)站“家住天通苑”創(chuàng)始人的樓必成說，長久以來，地鐵是支撐絕大多數(shù)人生活于此的最大希望，他們憧憬著地鐵帶來的有保障的時間�！暗罔F修到天通苑，我們感覺離北京更近一些�！�
　　樁打得怎么樣了，什么時候架梁，站名叫什么，試運營在何時……每一條關于地鐵的消息，都能強烈地牽扯著天通苑人的視線，引發(fā)一輪熱議。
　　可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按照規(guī)劃，天通苑地區(qū)只設一站，而西二區(qū)、西三區(qū)和北一區(qū)組成的人口最密集的中間部分，并沒有設站。
　　能不能在這個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加上一站？
　　在“加站小組”的帶領下，天通苑居民通過各種努力，讓加站成為事實：在西三區(qū)和北一區(qū)附近增設一站，名為天通苑站�！�5號線加站”被媒體譽為“社區(qū)民主運動的奇跡”。
　　“5號線加站”吸引了全國媒體的關注。上海衛(wèi)視著名深度報道欄目《1/7》派來采訪小組，樓必成作為“加站小組”領導人之一，陪記者去拍攝5號線。他特意挑了一個非上班時間，可是他和上海記者，都驚了。樓必成說：“密密麻麻都是人，沒有半個小時上不去啊�！�
　　5號線剛開通，《焦點訪談》兩次采訪身為“加站小組”成員的陸崗，“他們實際上是讓我暢想一下地鐵開通后的美好生活�！�
　　陸崗對《焦點訪談》說，我的心情確實很激動，可是我的話比較超前，不知道你們敢不敢播，地鐵兩塊錢隨便坐，交通成本很低，不久以后，就有人沿著地鐵來天通苑找房子了，天通苑就逐漸成為“難民營”了。
　　后來，《焦點訪談》并沒有播出陸崗這番“不合時宜”的發(fā)言。
　　
　　“添堵怨”
　　
　　對于天通苑居民而言，除了地鐵修進天通苑，在2005年，另外一個好消息是北苑東路北延正式開修。
　　如果北苑東路北延完成，從天通苑最東南邊到五環(huán)，只有4.5公里，估計10分鐘就可以到五環(huán)，成為天通苑地區(qū)與立湯路比肩的進城大動脈。按照樓必成的測算，最起碼可以分流立湯路三分之一的車流量。
　　那一段時間，一個段子正在天通苑社區(qū)網(wǎng)上流傳：美軍希望從天通苑這邊攻進北京城，可是怎么也過不了清河，甚至有一個軍事愛好者，從專業(yè)角度論述了若干種攻城方式，最終結論是攻不進去。
　　樓必成說，剛開始，大家覺得段子只是對于天通苑進城難的調侃，“天堵苑”、“添堵怨”的叫法應運而生。
　　實際上，大約從2003年開始，交通擁堵已經(jīng)躍升為罹患多種“大城市病”的北京的頭號難題，“一場大雨或小雪的襲擊就足以使它崩潰”。
　　因此，天通苑居民對于北苑東路北延給予的關注不亞于地鐵修建�！爸灰�在社區(qū)網(wǎng)站上發(fā)個帖子，說哪條路什么時候通車，應者如云啊�！睒潜爻烧f。
　　可是至今為止，開工六年之久的北苑東路北延工程仍未竣工，甚至一度停工。
　　樓必成聯(lián)合了幾位熱心社區(qū)公益的居民，成立了一個類似于“加站小組”的“交通小組”。他們找到北京市規(guī)劃委、昌平區(qū)規(guī)劃委、北京市政和具體負責的公聯(lián)公司，一圈下來，他們從公聯(lián)公司得到的答復是“無可奉告”。公聯(lián)公司負責人甚至說：你們操這個心干嘛？
　　可鄰居馬季的去世，卻實實在在地觸動了天通苑居民的心。2006年12月18日，家住天通苑一區(qū)的相聲表演藝術家馬季在上廁所時，突發(fā)心臟病，后搶救無效去世。
　　馬季的去世在天通苑居民心里打上了兩個大大的問號：如果能及時送到醫(yī)院，有沒有可能搶救過來？如果天通苑社區(qū)內或者附近有大醫(yī)院，希望會不會更大？
　　這并非對于醫(yī)學問題的妄自討論，而是對于天通苑醫(yī)療長期缺位的直接拷問。自建成至今，這個亞洲最大社區(qū)沒有一家大型公立醫(yī)院，要看稍大一點的病，要去12公里外的安貞醫(yī)院。
　　拷問結果之一，是一些家里有老人的居民選擇了直接搬走。
　　其實，在地鐵修建之前，一家高水平的大型綜合性三甲醫(yī)院就在規(guī)劃之中。醫(yī)院選址在現(xiàn)在天通苑南站北邊，塔吊矗立，挖了一個大坑，堆著土，一副勢在必行的樣子。望著大坑，天通苑的居民很高興，“終于要建傳說中的醫(yī)院了”。
　　兩年過去，塔吊撤走，土依然堆在那里。失望的天通苑居民稱其為“天下第一坑”。
　　“餅畫得永遠圓滿，現(xiàn)實總是讓人唏噓”，樓必成至今認定天通苑沒有醫(yī)院，“大病看不了，突發(fā)病看不了，再加上路途耽擱，腸子都悔青了，毀一輩子�。　�
　　去年，沉寂許久的“天下第一坑”進行了熱鬧的奠基儀式，可是儀式一過，工程又停了。官方的解釋是原定的施工面積少了一些，被開發(fā)商拿去蓋住宅樓了，需要重新規(guī)劃。
　　就在最近，“天下第一坑”重新熱鬧了起來，部分地面建筑也拔地而起，天通苑居民又看到了希望。
　　可是一些人已經(jīng)不想等，或者等不及了。
　　樓必成說，十年前，二十多個哥們一起討論把“家住天通苑”的社區(qū)網(wǎng)站建立起來，現(xiàn)在只剩下三個還住在天通苑。范圍再放大一些，“最初的一批老鄰居，多了不敢說，起碼三分之一搬走了”。
　　陸崗的感受也差不多。“我的好多朋友、鄰居，要么賣了房子，直接搬走，要么把天通苑的房子租出去，到市區(qū)去租一套，能走的都走了�！�
　　陸崗用了一個詞來形容舉家搬走的朋友：“背井離鄉(xiāng)”。盡管他們只是跨過清河，從天通苑來到市區(qū)。
　　
　　更難的事
　　
　　網(wǎng)友“蟲蟲”一家是“背井離鄉(xiāng)”中的一員。
　　“蟲蟲”選擇離開天通苑，是因為孩子的教育。2009年，為了讓上小學的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他賣掉了天通苑的房子，去海淀世紀城買了房子。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蟲蟲”曾是致力于天通苑公立學校建設的發(fā)起者之一。正是在他的努力下，東區(qū)小學于2005年成立，改變天通苑沒有公立學校的歷史。
　　此前，民營中山實驗學校是天通苑唯一的學校，學費一年一萬多，面向全國招生，是一所貴族學校。
　　天通苑最初規(guī)劃一共要建五所配套學校。除了南區(qū)中山實驗學校和東區(qū)小學，西區(qū)公立小學和北區(qū)公立昌平一中分校相繼建立，中區(qū)學校至今沒有動靜。
　　樓必成說自己查過相關文件，在經(jīng)濟適用房小區(qū)里，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的比例規(guī)定是7：3。按照這一比例，天通苑地區(qū)目前的公私學校比例符合規(guī)定。
　　“規(guī)定是規(guī)定，可現(xiàn)實的需求也不能視而不見，現(xiàn)有學校的承載量和教育質量離居民需求還差得遠�！睒潜爻烧f。目前，他的女兒上的是每月2000塊錢的私立幼兒園。至今為止，容納60萬居民的天通苑沒有一所公立幼兒園。
　　面臨“入園難，入園貴”的不單單是天通苑，而是整個北京。近年來，類似“天價入園贊助費”、“家長為孩子連夜排隊”的新聞從未間斷。
　　據(jù)調查數(shù)據(jù)顯示，2009年，北京全市注冊登記的各類合法幼兒園共1266所，此外還有1298所未登記注冊的“自辦園”，合法幼兒園只能滿足一半入園要求。
　　2010年，北京市教委主任劉利民在北京論壇上表示，未來五年，北京將投入50億元，解決入園難問題，“老城區(qū)沒有幼兒園的要補上，幼兒園不夠的要補足，新區(qū)建設時在規(guī)劃上幼兒園建設問題都要跟上�！�
　　天通苑人曾經(jīng)想搞一個“義務教師團”。在樓必成看來，天通苑里退休的特級教師和高級教師很多，完全可以組成一個“義務教師團”，幫助苑里學校提高教育質量。這一想法得到了退休教師的積極響應，可是樓必成他們去找學校談，校方?jīng)]有反應。
　　“天通苑人對于自己社區(qū)的事情都很積極，大家已經(jīng)把天通苑當成了第二故鄉(xiāng)�！睒潜爻蓜�(chuàng)立的天通苑志愿者協(xié)會是天通苑里一個頗具影響力的民間組織，曾經(jīng)幫助一家失火的居民在一星期內重建家園，也曾為一白血病家庭在一周之內募捐到十萬塊錢。
　　樓必成說，目前，在天通苑內，一人有難、全苑支援的觀點已經(jīng)被絕大部分居民認可。
　　在天通苑這個公共設施、機構一直緩慢跟進的社區(qū)，鄰里之間的互助程度遠遠大過城里的居民。樓必成說，只有理解了這種情感，才能理解對于那些搬離天通苑的人，“背井離鄉(xiāng)”四個字的意味深長。
　　對于這個位于北京邊緣的超級社區(qū)，樓必成和其他居民一樣，期盼它能夠早日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園�！靶撵`上的歸屬感，大家差不多都建立了，我們就是在等政府把物質層面的建設早日完成�！�
　　可是樓必成也知道直接管理者――北京市昌平區(qū)東小口鎮(zhèn)政府的“力不從心”。他為其抱不平：“一個正處級的鎮(zhèn)政府，來管理天通苑，天通苑放在國外都是一個小國家了�！�
　　
　　后來者
　　
　　陸崗那番沒有被《焦點訪談》播出的話正在逐漸成為現(xiàn)實：沖著相對低廉的房租和相對快捷的地鐵，越來越多的人來天通苑找房子，蝸居天通苑，其中大多數(shù)是年輕人。
　　天通苑人估算，60萬人中，超過一半是青年租客。
　　25歲的侯曉威是其中之一。老家河北邢臺的他，2007年畢業(yè)于河北師范學院，專業(yè)是土木工程。2009年2月，他來到了北京。
　　侯曉威選擇天通苑，一是因為房租便宜，二是因為自己的一個老鄉(xiāng)在這里。老鄉(xiāng)2001年左右來了北京，2004年在天通苑買了經(jīng)濟適用房，至今單身。
　　老鄉(xiāng)跟他聊起自己的“五年規(guī)劃”：第一個五年規(guī)劃是到北京，拿到北京戶口；第二個五年規(guī)劃是掙錢，買房，找媳婦；第三個五年規(guī)劃是養(yǎng)老。
　　老鄉(xiāng)最終放棄了找媳婦的規(guī)劃，因為北京很難找，男女壓力都大。學哲學的老鄉(xiāng)對侯曉威說了很多深刻的話，其中一個是“推石頭”的故事。
　　“他說，在北京生活，就像推著一塊大石頭上坡，每天推啊推，爬啊爬，想要歇一歇，一骨碌，石頭就滾下去了，又得重新來�！焙顣酝�后來知道那個“推石頭”的人叫西西弗斯，這個古希臘傳說中的人物，因為得罪了天神，才獲此懲罰。
　　侯曉威在北京很快找到了工作，公司是一家國營裝飾公司，工作地點在北京南部的亦莊。
　　相對于全新的工作，侯曉威說更重要的是從心理上來適應北京的生活：“我這樣的專科生在北京肯定比北京的沙塵暴還要多吧？我想留在北京�！�
　　他很快領教了天通苑地鐵的“威力”：“太恐怖了！天天早上跟春運似的，或者跟春運在火車站買票似的，從隊頭看不到隊尾�！彼�一般在天通苑或者天通苑南站坐車，坐到亦莊，再倒一次公交，一切順利的話，加起來一小時四十分鐘左右。
　　侯曉威只坐了幾天地鐵就不坐了。他無法忍受地鐵的擁擠，“（坐地鐵）常常覺得沒有尊嚴”。他決定騎自行車上班。
　　他花了一個月的工資，買了一輛美利達公爵山地車。這款山地自行車，以善爬坡、剎車好著名。
　　第一次騎車上班，他提前看好地圖，五點鐘就從天通苑出發(fā)，一邊騎一邊問，騎了兩個多小時，走了40多公里。從此，他就開始堅持騎車上班。
　　侯曉威承認，騎自行車比坐地鐵累，后背經(jīng)常濕透了，可是他還是喜歡騎自行車，因為比坐地鐵自由，心情也舒服。
　　6月12日這天晚上，北京電閃雷鳴，風雨大作。侯曉威十點多才從亦莊趕回天通苑的房子。他說，最近一個周不準備騎自行車上班了，“太累了”。
　　而在一個多小時以前，陸崗坐在自家11層超大的陽臺上，等著和朋友聚會的女兒回家�！艾F(xiàn)在她可以回來晚，有地鐵了，擱在以前，7點就得趕緊往天通苑趕了�！�
　　說完，他望向墻上的掛鐘，時針指在9點零9分。此時的侯曉威，正騎行在風雨交加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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