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與烏克蘭就1932~1933年饑荒問題的外交博弈_烏克蘭大饑荒是謊言
發(fā)布時間:2020-03-19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近年來,2004年底“橙色革命”后上臺的烏克蘭當局與俄羅斯在烏克蘭加入北約、天然氣價格、2017年后俄海軍在烏克蘭塞瓦斯托波爾基地的駐留等問題上產生的爭端引起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實際上,圍繞相對鮮為人知的1932~1933年烏克蘭大饑荒的定性問題也是雙方外交折沖的重要戰(zhàn)場之一。
饑荒使大量人失去生命
1932~1933年,蘇聯(lián)的北高加索、烏克蘭、伏爾加河流域及其他大片地區(qū),爆發(fā)了一次嚴重的饑荒,幾乎殃及蘇聯(lián)2500萬人口的廣大地區(qū)。關于這次饑荒在烏克蘭肆虐的情形,在蘇聯(lián)時期的文學作品和同時代人的回憶中得到了形象的描述。前蘇聯(lián)作家弗拉基米爾?坦德利亞科夫在小說《死亡》中寫道:“彼得拉科夫斯卡亞村的牲口因沒有飼料都死光了,人們吃的是蕁麻草和湖荻做的面包,獨活草做的粥。不光在彼得拉科夫斯卡亞是這樣,整個國家處在1933年饑荒年之中。”據(jù)流亡西方的俄政論作家米?格里亞科夫1977年在柏林出版的《真實的歷史》一書中記載,一位1932~1933年在烏克蘭的哈爾科夫工作的工程師回憶,他在南方鐵路工作時,站長讓他負責每天給國家政治保衛(wèi)總局提供50節(jié)車皮搞專運,不得延誤!拔乙幌聸]明白過來,什么是專運,原來是運輸烏克蘭各城市餓死的人的尸體。在哈爾科夫市哈羅特納亞山的大學路,有一家醫(yī)院,那里有十間棚屋和用鐵蒺藜圍起來的大院,國家政治保衛(wèi)總局領導下的特工隊把哈爾科夫各地的尸體運到這里來。到晚上,整個醫(yī)院大院和棚屋被堆得滿滿的。夜里,車皮開來裝運,裝滿尸體的列車直達挖好溝的地方。在南方鐵路沿線有27個這種轉運點。哈爾科夫每天夜里裝滿尸體的車皮達30節(jié)。在波爾塔瓦也不少,那里尸體像鐵路枕木一樣堆成垛,沿鐵路線排開!别嚮脑斐纱罅咳藛T非正常死亡,蘇聯(lián)當局一直對此諱莫如深,把提及饑荒的消息稱為“破壞活動”,予以嚴懲。
直到20世紀80年代,蘇聯(lián)大饑荒50周年之際,從烏克蘭流亡到美國和加拿大的移民開始大規(guī)模紀念,美國當局開始關注。1984年12月,美眾議院建立了有2名參議員、4名眾議員、3名執(zhí)行機關的代表和6名烏克蘭社團代表組成的委員會,政府撥款40萬美元,以便“弄清蘇維埃政府在烏克蘭的悲劇,并讓公眾知曉此事”,他們得出的結論是“斯大林及其周圍的人在1932~1933年實施了針對烏克蘭族的種族滅絕”。作為反制措施,烏克蘭共產黨中央對外關系部和宣傳部曾大力宣傳蘇聯(lián)農業(yè)成就。1987年,烏共中央第一書記謝爾比茨基在紀念蘇維埃政權在烏確立70周年的報告中首次承認烏1932~1933年在“個別地方發(fā)生過饑荒”。蘇聯(lián)解體后,俄烏兩國的政治家和學者對饑荒定性和死亡人數(shù)上發(fā)生嚴重分歧。烏認為饑荒發(fā)生的原因是斯大林當局為了防止烏“民族分離主義爆發(fā)而沒收了農民的全部糧食”,是對烏人民的“種族滅絕”,俄則認為是大規(guī)模集體化導致了饑荒。烏總統(tǒng)尤先科認為,烏克蘭因此亡故的人至少達1000萬,而俄杜馬則認為蘇聯(lián)公民死亡為700萬左右。雙方立場如此懸殊,那么饑荒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慘劇源于人禍天災
第一,疾風暴雨般的全盤集體化運動嚴重地摧殘了農村的生產力。1927年12月,斯大林在聯(lián)共(布)十五大的政治報告正式提出了農村集體化方針。當年底,蘇聯(lián)發(fā)生了嚴重的糧食危機,很多地方不能完成糧食收購計劃。1928年1月,斯大林到西伯利亞地區(qū)巡視。斯大林多次召集地方領導開會,譴責他們征糧不力,沒有完成國家計劃,要求依法打擊作為革命法制破壞者的富農和投機分子,打擊基層的投機行為的縱容者和幫兇,懲辦破壞征購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人,并立即動員黨和蘇維埃的所有報刊進行宣傳,要求對富農給以無情打擊。從1930年1月起,全盤集體化運動以非常迅猛的勢頭在全國鋪開,由于上級定的指標太高,期限又短,加之各地的領導互相攀比,基層組織便利用行政手段,有的地方甚至采取武力威脅。集體化過程中,片面地求全逐大,認為公有制的程度越高越好。集體農莊管理委員會發(fā)出指令,要求農戶把所有的牛、80%的生豬、60%的羊歸公,財產充公一律不給補貼。于是,農民紛紛把自己的牲畜宰掉。僅1930年2~3月,全蘇就殺掉1400萬頭牛,三分之一的豬和四分之一的羊。到集體化基本完成的年1933底,全國有五分之四的播種地屬集體農莊和國營農場。全盤集體化不僅沒有帶來預期的生產增長,反而使糧食生產急劇下降。集體化初期對生產力的嚴重破壞,降低了國家、集體和個人對饑荒的抵御能力,這是造成饑荒的深層原因。
第二,強制性的、近乎掠奪式的糧食征購,導致農村糧食匱乏。1925年聯(lián)共(布)十四大通過了實施社會主義工業(yè)化的方針,優(yōu)先發(fā)展重工業(yè)是這一方針的核心,1928年編制的發(fā)展國民經濟的第一個五年計劃中,再次強調把發(fā)展重工業(yè)置于突出地位,集體化就是取得集體農莊生產的谷物的一大部分用于出口獲得工業(yè)化所需外匯和設備的手段。自此,規(guī)模宏大的工業(yè)化在全蘇各地展開,大批農村勞動力涌入城市,工人數(shù)量以每年200~250萬人的速度遞增。由于工業(yè)不能給農村市場提供充足的廉價工業(yè)品,加之蘇聯(lián)政府規(guī)定的谷物收購價格低,農民種糧無利可圖,因而縮小了谷物種植面積或改種較為有利可圖的經濟作物。這樣,蘇聯(lián)工業(yè)化面臨著原料不足、商品糧短缺和缺少出口換匯的糧食的窘境。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蘇聯(lián)1932年出口糧食150萬噸,1933~1934年出口210萬噸。為了擺脫被動局面,聯(lián)共(布)一方面加快了集體化的步伐,同時中央又成立了糧食征購委員會,參加這項工作的有司法機關、國家保安部隊。還建立了巡回法庭,以緊急審理拒不交售糧食的案件。各地征糧工作隊不僅征走人們的余糧,甚至連口糧也被席卷罄盡。征糧過程中,違法亂紀、暴力成為司空見慣的事。人們無比懷念列寧的新經濟政策時代,對斯大林的領導充滿怨言,“列寧在世時,我們有吃有穿,斯大林來了,我們受盡饑餓折磨”。對農民的橫征暴斂,是造成1932~1933年饑荒的直接原因。
第三,蘇聯(lián)最高領導當局對農民的疾苦無動于衷,漠然置之。斯大林的工業(yè)化加速戰(zhàn)略,就是建立在犧牲農民的利益之上,讓農民為工業(yè)化多交一點“貢稅”。出于這種目的,斯大林對各地發(fā)生饑荒的消息置若罔聞,并拒絕在政治局會議上討論饑荒問題,對向他報告實情的官員嚴加斥責。烏克蘭共產黨中央書記杰列霍夫向斯大林匯報了哈爾科夫因歉收造成的極端困難,請示中央給以援助,但斯大林批評說:“聽說,您,杰列霍夫同志,是一位很好的演講者,原來您還是很好的故事家――您編造了關于饑荒的故事,以為可以嚇唬住我們,但這不行。您最好放棄州委書記和烏克蘭中央委員會職務,參加作家協(xié)會,去那里編故事,讓傻子們讀吧!敝骷倚ぢ寤舴驅τ诩Z食收購人員普遍對集體農莊莊員使用刑逼、體罰和打罵等手段感到憤慨,便給斯大林寫信,請示他過問一下發(fā)生的這種事,并 調查指使征糧隊員們這樣做的人,斯大林反而指責農民搞“意大利式的罷工怠工”,對蘇維埃政權進行“無聲的”戰(zhàn)爭,從事想把工人和紅軍搞垮的疲勞戰(zhàn)。斯大林的這種態(tài)度,無疑給征糧隊壯了膽,助了威,使他們的行為更加有恃無恐,只要能搞到糧食,就可以采取任何極端手段。最高領導當局對饑荒不聞不問,甚至聽之任之,是造成饑荒的又一重要原因。
此外,干旱使蘇聯(lián)糧食歉收。蘇聯(lián)耕地雖居世界之首,但農業(yè)生產條件比較嚴酷,據(jù)統(tǒng)計,俄羅斯平原平均每2.7年便有一個旱年,加上水利建設設施薄弱,農業(yè)生產集約化程度不高,干旱成為困擾蘇俄農業(yè)的主要敵人。布爾什維克掌握政權以后,就連續(xù)遇上1921、1924、1932~1933年的荒年。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此大背景下,作為蘇聯(lián)“糧倉”的烏克蘭,自然是重點征糧地區(qū)。時任烏共中央第一書記科秀爾要求“我們應該征盡農民的最后一粒糧,立即送到征購點。農民不勞動。他們寄希望于提前收獲的谷物,并藏在地窖里。我們應該迫使他們打開地窖。”與別處征糧有所不同的是,在烏克蘭還具有反對民族主義色彩?菩銧栐诼(lián)共(布)17大發(fā)言時表示,“至于烏克蘭,不能不關注烏共(布)的民族主義傾向,它在制造和加深農村不能完成征購任務方面扮演了特別角色,不能不說,黨的14大以后,烏共(布)未能堅決地同民族主義傾向斗爭”。為此,聯(lián)共(布)曾先后派中央重要領導人莫洛托夫、卡岡諾維奇和波斯蒂舍夫負責烏克蘭的征購。他們還采取行政手段,撤銷了237名區(qū)委書記,249名區(qū)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半數(shù)以上的集體農莊主席。當局還將不能完成征購任務的村鎮(zhèn)列入“黑名單”,禁止饑饉地區(qū)的農民外出謀生,這一切都加劇了烏克蘭地區(qū)的饑荒。
俄烏對此外交角力仍繼續(xù)
烏克蘭獨立后,一些政黨和社會組織經常舉辦紀念“大饑荒”各種紀念活動,但官方一直與此保持距離。直到2002年11月28日,烏議會通過了關于《實行紀念1932~1933年大饑荒死難者議會聽證會》的決議。2003年5月,議會發(fā)出向人民呼吁書,宣布“1932~1933年的大饑荒是斯大林當局有意識制造的,公眾和國際社會應對此世界歷史上死難者最多之一的種族滅絕事實予以公開譴責”。不過,烏共對此持保留意見,認為1932~1933年的饑荒是人民歷史上悲慘的一頁,不僅當時的黨和國家領導人應該承擔責任,而且也有不良的氣候原因。2003年9月,時任總統(tǒng)庫奇馬在58屆聯(lián)合國大會上呼吁與會國家支持烏的倡議,對1932~1933年大饑荒的死難者給予尊重,烏代表團還起草了決議,希望大會譴責大饑荒事件的種族滅絕行為,但大會沒有采納烏的決議,只是以獨聯(lián)體國家及其他國家自愿附議的形式通過了聯(lián)合聲明,說大饑荒是“烏克蘭的民族悲劇”,并未使用種族滅絕的措辭。
2005年,“橙色革命”后上臺的烏克蘭總統(tǒng)尤先科提出,從當年起,每年11月最后一個星期日舉行燭光晚會,紀念種族滅絕和政治鎮(zhèn)壓的死難者。2006年4月,在獨聯(lián)體國家外長會議上,烏外長塔拉修克建議把承認1932~1933年大饑荒在對烏克蘭人民的種族滅絕行為列入日程,被俄外長拉夫羅夫以“蘇聯(lián)時期集體化的后果應該由歷史學家來分析”為由拒絕。塔拉修克就此抱怨說,俄一方面“試圖確立其作為蘇聯(lián)法定繼承國的地位,另一方面卻拒絕為它所繼承的那個國家犯下的罪行承擔責任”。2006年11月,烏最高拉達通過法律,認為“1932~1933年烏克蘭大饑荒是對烏克蘭人民的種族滅絕,公開否認這個事實就是對大饑荒死難者紀念的侮辱和對烏克蘭人民的尊嚴的傷害”。尤先科對該法做出修訂,提出誰公開否認這個事實,就對誰追究刑事責任。尤先科還發(fā)布總統(tǒng)令,把2008年作為1932~1933年烏大饑荒死難者紀念年,并呼吁各國和國際社會承認是對烏人民的種族滅絕。目前,已經有包括匈牙利、立陶宛、拉脫維亞、法國、秘魯和西班牙等一些國家的議會通過決議,承認1932~1933年烏的大饑荒是對烏人民的“種族滅絕”或“種族滅絕行為”,但是國際組織或會議沒做出這種決議,如2007年11月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193個國家通過《紀念烏克蘭大饑荒死難者》的決議,未承認大饑荒是對烏人民的種族滅絕。2008年5月,歐洲委員會議會大會只承認1932~1933年發(fā)生在烏俄的大饑荒是烏人民的悲劇。
2008年4月,俄國家杜馬就饑荒發(fā)表專門聲明,其中表示,“沒有任何歷史證據(jù)表明饑荒是按照種族特征實施的。數(shù)百萬蘇聯(lián)公民、各個民族和部族的代表成為犧牲品。這場悲劇沒有也不會有國際確定的種族滅絕的特征,不應該成為目前政治投機的對象。由于暴力集體化引起的饑荒使俄羅斯社會主義共和國聯(lián)邦的許多地區(qū)(伏爾加河沿岸、中央黑土地區(qū)、北高加索、烏拉爾、克里米亞、西西伯利亞的部分地區(qū))、哈薩克斯坦、烏克蘭、白俄羅斯受災。由于饑荒和饑餓引起的疾病,1932~1933年這些地區(qū)有700萬人死亡!蓖7月11日,根據(jù)俄代表的要求,聯(lián)合國大會全體會議拒絕將烏提出把1932~1933年大饑荒列入大會的議程的要求。7月12日,俄總統(tǒng)梅德維杰夫在參觀俄外交部樹立的“蘇聯(lián)30年代饑荒死難者”紀念展覽活動上表示,“這些指責(指烏對俄)是極其不道德的,是政治上的見風使舵”。這是俄官方最高領導人首次對烏舉措發(fā)出的嚴厲評判。烏外交部再次發(fā)表談話,指出“由于俄就大饑荒問題的對抗性立場,烏方再次強調,大饑荒悲劇原則上與斯大林專制制度缺乏效率的農業(yè)政策導致的前蘇聯(lián)領土上的大規(guī)模饑荒是不同的”。烏總統(tǒng)尤先科說,“我想再次強調,烏克蘭不會指責1932~1933年的俄羅斯。我們指責已經不存在的斯大林式的共產主義體制!钡珦(jù)梅德維杰夫的表態(tài)判斷,俄還難以完全接受尤先科的這些解釋?磥,俄烏克蘭圍繞著1932~1933年饑荒定性的外交斗爭還將繼續(xù)。
責任編輯:王 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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