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原本是一位冒名頂替的鐵路工人】 一代皇帝
發(fā)布時間:2020-03-20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當我匆匆忙忙地走進中央電視臺時,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了。抬腕看了看表,比約定的時間遲到了5分鐘。 張國立已經(jīng)先到了。當我一邊擦汗,一邊為遲到而連聲道歉時,張國立一張嘴,耳畔立刻傳來了電視里聽慣了的那種萬歲爺?shù)目跉猓骸八∧銦o罪,坐吧!”一句玩笑話,把我逗樂了。
冒名頂替的鐵路工人竟是童工
我出生在天津,可長在咱們北京,父親在鐵路上工作。我7歲那年,就跟著父親去了陜西渭南。我小的時候,總覺得我們家住的房子比別人家的大。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也想不清楚。后來我到了貴州的凱里才知道,原來父親是干部,當時被稱為走資派。
我上初二那年,父親就安排我參加工作了。當時我心里感到非常奇怪,為什么別的同學不去工作,而單單我去工作呢?
原來,我是頂替哥哥的名額走進鐵路工人行列的。當時鐵路上對待職工有照顧,能解決職工子女的就業(yè)問題。鐵路上分配給我們家一個招工指標,這個指標本來是打算安排我哥哥的,可他到北京當兵去了。我們剛把他送上火車,招工的通知書就下來了。父親不愿意讓這個指標作廢,就讓我頂替了哥哥的名額,我小小的年紀便去了貴州凱里。
我是1970年走上工作崗位的。盡管自己年紀小,可干起繁重的體力勞動來,卻一點兒也不比大人含糊。扛起水泥、沙子、石頭子兒往攪拌機里倒,那活兒分量可不輕啊!多重的體力勞動我都能承受,無法承受的是別人對父親的不公。我參加工作以后才知道,父親已經(jīng)被打成了走資派,正在本單位接受勞動改造。他離我工作的地方有十幾里地,我每兩個星期去看他一次。
我到單位不久就發(fā)生了這樣一件事,一次我去看望父親,他正在那里燒鍋爐?傻綍r間了水還是燒不開,他過去的司機田伯伯,給了他一桶機油,讓他把機油往煤里倒,這樣能把火燒旺點兒。我父親按田伯伯說的做了,有人看到后竟然罵我父親。我當時年輕氣盛,他罵我父親我能不急嗎?抄起捅火的通條就沖了上去。要不是我父親死死抱住了我,我非把罵人的那小子捅死不可。
這件事之后,父親和我長談過一次。他的神情特別嚴肅,他告訴我這是一場運動,很多挨整的干部都有類似的經(jīng)歷,也都是這個樣子。他說如果我不聽他的話,就不讓我去看他了。那次談話,他給我講了許多我原來根本不懂的道理。
這次談話之后,我變得比以前沉默多了。
火線救場讓我成了演員
我在鐵路工地干了一年多力氣活兒以后,1971年我便報考了鐵道部成都第二工程局文工團兩年制的學員班。經(jīng)過兩年的學習結業(yè)后,文工團的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相中了我。指導員趙阿姨說,我的普通話說得不錯,讓我當報幕員。我有點兒不愿意,但父親說服了我。他說宣傳隊是宣傳毛澤東思想的,有問題干部家里的孩子是不能承擔這項工作的。你能進宣傳隊,說明我也快被解放了。經(jīng)父親這么一說,我就痛痛快快當上了報幕員。
我在鐵路上干活兒時,每月48斤的糧食定量,我吃得一點兒不剩。到文工團以后編制算干部,定量一下子減了21斤,只剩下27斤了。這點兒定量哪夠吃呀!團里有一位大姐經(jīng)常給我飯票,可還是不夠吃。在好長一段時間里,我默默地忍受著饑餓。后來實在是餓得扛不住了,我就找到文工團領導,要求重新回到鐵路工地去。團領導感到很奇怪,我只好把實情告訴了他們,團領導這才恍然大悟。大家伙兒紛紛把家里富余的糧票給了我,這下可好,我一下由窮小子變成了富翁。那年頭兒,糧票的作用可大了,可以當錢用,我除了填飽肚子,還能拿糧票換雞蛋吃。
那年頭兒,全國大唱革命樣板戲,我們團排演的是京劇《杜鵑山》。有一次,演主角的老師病得很厲害。團領導犯了難,演出的日期早就通知下去了,全局的工人同志們都要來看演出。我看領導犯了難,就自告奮勇地找到領導說我能上。領導也相信我行,可和我演對手戲的那位老師信不過我,我們倆走了一次臺,他才放了心。這位老師也是對藝術精益求精的人,我能理解他。
那時我年輕好學,沒事總在舞臺一角,認真地觀看老師們排演。那些臺詞、那些動作,早就爛熟于心了。通過這次火線救場,我成了團里的主要演員。當時我只有22歲。
第一次觸電當群眾演員
我第一次觸電是在1975年。當時西安電影制片廠正在拍攝一部以鐵路工人為題材的影片《紫云山下》,我們文工團的演職人員承擔了這部影片的群眾演員。這第一次“觸電”,對我的影響可不小,我對表演藝術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明確認識到:自己的文化程度太低,懂得的東西太少了。要想成為一個出色的電影演員,沒有深厚的文化基礎和專業(yè)知識肯定不行。于是我開始四處拜師。
當時有一位老師叫邊迅仁,他給我開了一個必讀書目的單子,我找到我們文工團資料室主任去借。有些書人家不讓拿出來,我只好把自己關在資料室里,一杯開水、一個饅頭,一本接一本地讀書。那時候,我的心全沉進書里去了。我想要靠苦讀來彌補自己的不足,我就怕別人看不起我。
讀書是理論學習,在理論與實踐結合方面,邊老師也在認真地指導我。我們看完戲后,他總是讓我談談這個戲的特點,哪位演員演得好,讓我談談看戲后的總體感覺。
1982年成都鐵路文工團被撤銷后,我被調入了四川人民藝術劇院。當時我在四川已經(jīng)有了一點兒小名氣,被稱為“西南第一小生”,擔任了四川省青聯(lián)常委,省戲劇家協(xié)會理事等一大堆頭銜,可我關心的仍然是自己的表演藝術。1987年我憑著在話劇《朱麗小姐》中的出色表演,還獲得了那個年度的“梅花獎”。
我第一次在首都劇場演出,就好像在夢里一樣。在我的感覺里,這里太神圣、也太神秘了。這是至高無上的藝術殿堂呀!燦若群星的那些老藝術家們,都曾經(jīng)在這里演出。
演出前,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要鎮(zhèn)靜,一定要鎮(zhèn)靜。直到整場演出結束之后,我都不知道戲里的臺詞我說對了沒有,哪些臺詞漏掉了,自己的發(fā)音是不是準確?來看演出的戲劇界領導,那些老藝術家們,那些戲劇界的大腕們,對我的演技給予了極高的評價,我獲得了“梅花獎”。
我沒想到,當時的劇協(xié)主席曹禺先生來看戲了,他竟然約我到他家里去。曹老用毛筆給我寫了一個條幅:“一個偉大的人有兩顆心,一顆心流血,另一顆心寬容!彼用鋼筆在我的演出節(jié)目單上寫道:“你所扮演的這個角色是異常成功的,觀眾將會長久地記住你精湛的演技!辈茇壬淖脂F(xiàn)在仍然擺在我的辦公室里。
1988年,我和葛優(yōu)、梁天、馬曉晴一起,走進了導演米家山執(zhí)導的影片《頑主》。這部片子迅速在全國走紅,我希望和這部影片一起走紅,成為影視界的大腕。
然而命運卻和我開了一個不小的玩笑,以上提到的三位都紅了,惟獨我沒有紅。你問我自己當時的感覺怎么樣,我一點兒也沒有沮喪。我相信自己的實力,相信自己是一位出色的演員。只是知道我的導演太少了,所以那時找我拍片的人特別少。
流浪京城并不輕松
我到北京的目的,只是想和鄧婕在一起,并沒有想在北京有什么發(fā)展,北京影視明星一堆一堆的,在這兒混簡直太難了。
我和鄧婕在四川就認識了。當時她就知道小有名氣的張國立,可我并不知道鄧婕。后來才知道她在《紅樓夢》里飾演王熙鳳,我們倆常在一起聊《紅樓夢》,聊著聊著就認識了。
剛到北京那陣子,沒有人找我拍戲,生活過得挺艱難的。幫一個朋友寫廣告創(chuàng)意,只要人家用了我的創(chuàng)意,就給我3000塊錢。當時,對于一個剛闖北京的年輕人來說,3000塊錢已經(jīng)不算少了。
后來我又幫另一位朋友搞配音,也能多少掙一點兒錢。我在30歲以前,跟著父親跑了不少地方。陜西話、四川話、山東話都能說一些。那位朋友開導我說,大錢咱們掙不了,就掙點兒小錢,幫我搞點兒配音吧。
于是,在《大決戰(zhàn)》這部影片的方言板里,我分別用河南、陜西、山東、四川四種方言給四位領袖人物配音。后來領導上還是決定用普通話,我的這些配音隨之作廢。我做配音掙了點兒小錢,扣除稅金外,每天能掙到60元。
1988年,我走入了人生的低谷。鄧婕拍完《紅樓夢》以后,成了大紅大紫的明星。而我這個“梅花獎”的得主,竟成了打短工的流浪漢。有人說,有錢的男人才稱得上是男子漢,沒錢的男人是“男子難”。1988年闖蕩京城的我,成了地地道道的“男子難”。我到北京后兩手空空,又加上和如日中天的大明星在一起,我的心里有壓力,一點兒都感覺不到輕松。鄧婕當然知道我的經(jīng)濟狀況,她經(jīng)常給我錢。我是北方男人,花女人錢的滋味兒不好受,心里的落差太大了。鄧婕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給我錢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生怕碰痛了我的自尊。她也積極地向導演介紹、推薦我。那些日子,我的情緒糟透了。因為一件小事,我們吵了一架:我說我的事你不要管,我早晚能混出來。
走南極九死一生
1988年底,我選擇了一個危險和充滿挑戰(zhàn)的機會:登上了“極地號”南極科學考察船,乘風破浪直奔南極。我忘記了寒冷,忘記了危險,一心一意去選擇一條富于挑戰(zhàn)、富于艱險的人生之路。
我選擇去南極,與我的婚姻有極大的關系:我和前妻是在文工團認識的,我們倆在一個團,大家都彼此了解,太熟悉了。說起我們倆能夠結合,這里還有一段小插曲呢。有一天一頭毛驢受驚了,瘋了一樣地狂奔,嚇得所有的女孩子都往人身后躲,她躲在了我的身后,我擺出了絕不后退半步的姿勢。
這之后我們倆就好了起來,一年以后就結婚了,后來有了兒子張默。我去南極時,我們倆的婚姻已經(jīng)名存實亡了,但是還沒有辦理離婚手續(xù)。我臨走時對她說,我要去南極掙回一筆錢,掙回的錢全都交給你,用這筆錢撫養(yǎng)我們的兒子。
和我同去南極的共有7個人,負責拍攝建設中山站的全過程。我們的具體任務是拍一部3集電視連續(xù)劇《長城向南延伸》,一部紀錄片和一部風光片。我們的科教船剛到達南極,便遇到了突如其來的冰崩,船頭被巨大冰塊崩開個大口子?茖W家們被首先轉移到陸地上,船員們一個也沒有離開。指揮長要求黨員沖在前邊,沖在船頭最危險的地方,把崩開的大口子堵上。當指揮長大聲問誰是黨員時,一個個不同的鄉(xiāng)音便爭先恐后地喊道:我是黨員,我是黨員,我是黨員……
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感人的場面,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我不是黨員,但也要沖在最前邊,要把船員們英勇堵漏的場面用鏡頭真實地記錄下來。
有一天,一陣南風吹過后,我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船頭、船尾的冰突然間裂開了一條縫,我們走入了冰區(qū)。整個甲板被巨大的冰塊擠得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恐怖極了。山一樣的冰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把我們這只小船撞碎。船長當機立斷,讓船只在冰縫間全速前進。我們的船只駛進了30海里,才走出了冰區(qū)。謝天謝地,我們終于脫了險。
在去南極的140多天里,我們隨時隨地都會有生命的危險。在山一樣的冰塊面前,我們的這只小船太小、也太單薄了。當冰塊靠近我們的小船時,船只就會被擠得發(fā)出可怕的聲音。我在想,我們的船只是不是要出現(xiàn)危險了?所以,我抓緊一切機會拍下了許多照片。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危急時刻,我會把相機扔到隨行的直升飛機上去。就是我不能說話了,我也要讓我的照片說話。我要用我的照片告訴活著的人們,“極地號”上的船員們都是一批真的勇士。
當我邁進50歲門坎時,回首往事,南極之行是我人生中最波瀾壯闊的章節(jié)。這140天的行程告訴我,生命是最重要的。除了生命,別的東西都不重要了。什么名呀、利呀,都沒法和生命相比。
由于船上人少事多,每個人都必須身兼數(shù)職。我除了集導演、演員、攝像、攝影于一身之外,另一個任務就是攪拌石料。這是我十幾年前的老行當了,也算是重操舊業(yè)。南極24小時都是白天,休息的時間太少了。那里的天氣特別寒冷,攪拌好的水泥馬上就得用,不用一會兒就凝固了。
在那難忘的140天里,我們都是快節(jié)奏地工作著。在南極,除了工作之外,我們忘記了一切。把生死、危險置之度外的人是崇高的。當“極地號”駛出南極,返回祖國途中,當大家伙議論著應該給誰評幾等獎時,我才實實在在地感覺到,我們又從神圣、崇高回到了現(xiàn)實生活之中。
南極之行歸來后,我立了個二等功。
我和前妻的婚姻畫上了句號。我們雖然不是夫妻了,但還是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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