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quán)術(shù)也是政治嗎【是同性戀電影,也是政治】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處理敵意、對抗、侮辱和不理解,對于一個同性戀者來說是一生的宿命,即使對于柏林電影節(jié)全景單元主席維蘭德?施佩克這樣個性強悍的人來說,那也是永遠的抗爭, 甚至他做演員、拍電影、在柏林電影節(jié)從事現(xiàn)在的工作都和同性戀運動聯(lián)系在一起……
維蘭德?施佩克
德國柏林電影節(jié)全景單元的主席,也是世界上最為著名的同性戀電影獎項 泰迪熊獎的創(chuàng)始人。
維蘭德?施佩克在談電影、談同性戀么?其實他一直談的都是政治……
“剛才有人把同性戀和政治這兩個概念割裂開來,這是非常有問題的理解。當我們談論同性戀、女性解放,或者其他邊緣群體的時候,這些話題都是非常政治的!
維蘭德?施佩克坐在舞臺上吐出一連串的德語,眼神中的孤獨和不滿顯而易見。細高的身材縮在一個小沙發(fā)里,他側(cè)過臉,等待著翻譯把他的意思傳遞給中國的觀眾。
維蘭德?施佩克是德國柏林電影節(jié)全景單元的主席,也是世界上最為著名的同性戀電影獎項─泰迪熊獎的創(chuàng)始人。4月28日,他受邀參加北京國際電影季,由他和中國導演賈樟柯、影評人林旭東就“電影、城市文化與政治”這一話題展開對談。在長達一個小時的談話里,他多次談到了同性戀問題。進入提問階段,有觀眾直接抗議,說今天的話題是電影、城市文化和政治,不是電影、城市文化和同性戀。
那是他參加北京電影季的第三天,連一部電影都沒看過,對于這個擔任過無數(shù)國際電影節(jié)評委的電影人來說,沮喪可想而知。隨后,又聽到了觀眾這樣的評論。好在他一生都在面對各種窘境,對此習以為常。
處理敵意、對抗、侮辱和不理解對于一個同性戀者來說是一生的宿命,即使對于他這樣個性強悍的人來說,那也是永遠的抗爭,甚至他做演員、拍電影、在柏林電影節(jié)從事現(xiàn)在的工作都和同性戀運動聯(lián)系在一起……
柏林墻以東
維蘭德?施佩克是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他什么叫做政治的。他自己就是一場“政治游戲”中的勝利者。
施佩克一米九幾的個子,高大、英俊。60歲,身材卻依然健美,看起來像40多歲。猶如希臘雕像的臉龐,皺紋已漫上眼角,反而讓他更具男性魅力,如果時光倒退27年,更不知道是怎樣的翩翩美男子。
27年前,施佩克陪著他在舊金山工作時的故友游覽柏林。朋友提出來要去柏林墻的另外一端看看,施佩克陪著去了。在那他邂逅了東柏林的一個美少年,街頭的驚鴻一瞥,就讓他們彼此相愛。因為柏林墻的存在,兩人必須短暫相聚,又不斷地分離,備受折磨。東柏林的戀人為了愛情,想逃向西柏林。
施佩克是那種人,愛笑,一笑起來就滿屋子都漫散出溫暖。他有種天生的幽默感,充滿智慧的幽默,甚至對于旁人視之為痛苦和艱難的處境他都抱有戲謔感,甚至他幫戀人想到的逃亡計劃聽起來都像個游戲。
施佩克那時候已經(jīng)做過演員、拍過一些短片,也參與過電影的制作。他決定拍部電影,讓他的戀人來做男主角,這樣,“東柏林政府就不會喜歡他,他就能被趕出那個國家了”。
1980年代中期的西德,同性戀運動已有了十幾年的歷史,同性戀的地位已經(jīng)有所提高,也有了一定的生存空間,雖然依然有人憎惡同性戀者,但敵視已逐漸減退。而在東德,雖然在二戰(zhàn)后立刻廢除了納粹時期對于同性戀的嚴苛法案,但東德政府天真地以為,同性戀是資本主義、納粹時期的產(chǎn)物,社會主義體制下是不會有同性戀的。讓他們失望的是,新一代成長起來,同性戀還是繼續(xù)存在著。同性戀者一直都是政府不喜歡的人。西德同性戀運動的迅猛發(fā)展,一墻之隔的東德同性戀者們受到感染,也希望有自己的生存空間,政府當然更不喜歡他們了。
施佩克知道,東柏林曾經(jīng)有過一些政府把不聽話的人踢出國門的先例。有個搖滾明星,因為不遵守東德政府的那套規(guī)范,就被趕走。想離開東柏林么?方法之一,就是成為被政府矚目的“討厭的人”。
施佩克的電影講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東西柏林一對美少年在東柏林街頭邂逅而相愛。一個來自西柏林的導演在東柏林拍攝電影當然不會被允許,拍外景只能以游客的身份用小型攝像機拍,晃動、粗糙地記錄下1980年代中期的東柏林:
人頭攢動的亞歷山大廣場,灰暗的小酒吧,簡陋的東柏林居室,空蕩而陰森的檢查站,“咔嗒”、“咔嗒”的簽發(fā)臨時通行證的巨響,對于主人公產(chǎn)生懷疑時候的全赤裸脫衣檢查……在日益滋長的同性愛情背后,是自然鋪陳的時代底色。意識形態(tài)的不同,空間的阻隔給德國人帶來痛楚成為影片憂傷而激越的基調(diào)。這個電影是個同性戀的愛情故事么?是,但又不僅僅是,背后的政治意蘊不經(jīng)意間就裹挾而出。
電影還沒有拍完,他的戀人就被政府踢出了東德。
戀人既然都已經(jīng)出來了,施佩克原想把這個電影忘了,但電影的整體故事已經(jīng)形成,而且日益豐滿,就還是繼續(xù)拍完了,命名為《柏林墻以東》(Westler) 。那是施佩克拍攝的第一部長片,在德國、舊金山、布魯塞爾等很多國際電影節(jié)上都獲了獎。
東柏林人也看到了這部電影。因為西柏林電視臺也播放了它。雖然不被允許,但人們還是會看,影片帶來的反響非常強烈。故事的結(jié)局和真實的故事有所出入,東柏林美少年決心逃離,但只能取道布拉格,出逃計劃是否能成功不得而知,充滿懸念,讓很多東柏林人為之揪心,逃離東柏林─那是一個時代的話題。
反常的不是同性戀,而是社會環(huán)境
現(xiàn)在的柏林幾乎可以說是同性戀的天堂。
德國外長韋斯特韋勒去年與相戀多年的“同志”情人步上紅毯。柏林市的市長也是一個公開的同性戀者。每年在這個城市里,都會有著盛大的同性戀大游行,喧嚷、熱鬧,猶如節(jié)日。同性戀者不僅可以牽手走在陽光下,還可以結(jié)婚。甚至,德國政府已經(jīng)考慮制定有關(guān)同性戀者生育的政策。
然而,在施佩克的少年時代,同性戀的生存環(huán)境卻與現(xiàn)在有天壤之別,可以說嚴酷到令人窒息。學校的孩子們想孤立誰,就可以說他是同性戀,盡管那個人可能不是。同性戀一直處于被污名化的狀態(tài)。但所有的外界壓力都無法改變內(nèi)心的真實。施佩克十幾歲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父母想要他成為的那種人,成為了他們不想讓他成為的人”。
在很多國家里,都不用自己的語言來定義同性戀這個人群,而直接用“gay”這個英語單詞,因為這個詞講起來不那么“危險”。在德語里,同性戀用“schwul”這個極具貶義色彩的詞來定義。在1970年代之前,“如果說誰是schwul,就說明這個人是很壞的,壞到甚至可以直接殺了。”施佩克說。
Schwul是個非常糟糕的詞,就像納粹對這個群體所犯下的罪行一樣。納粹統(tǒng)治期間,同性戀者的地位就和猶太人的地位一樣,受盡迫害。大屠殺中,很多同性戀無辜死去。納粹時代結(jié)束之后,西德在法律上對于同性戀的限制并沒有廢除,新政府一樣不喜歡同性戀的存在。這個法律一直到1969年才被廢除。
廢除的因由竟然與一部電影有關(guān)系。1969年,羅沙?馮?普勞恩海姆拍攝了德國第一部公開支持同性戀的電影─《反常的并非同性戀者,而是他所生活的環(huán)境》。在片中,他分析同性戀的緣由,讓他們建立自信, 并組織起來。
那部電影在大學放映了兩三年后,1973年在電視臺公開播放,在德國引起軒然大波,并引發(fā)了曠日持久的討論。就在那個電影在電視里放映的第二天,德國各地的同性戀走到一起形成了眾多的小組,形勢可謂風起云涌。這也成為德國同性戀運動的一個開端。
正讀大學的施佩克也看到了這部電影,雖然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和電影相去甚遠,但至少讓他感覺到自己不是孤獨的。更為重要的是,這部電影讓他意識到,電影不僅僅能表達人性,還能改變社會。
在那之前的電影史上,同性戀題材是通過非常曖昧、不明晰的方式表達出來的。同性戀是社會當中的小部分人,之前處于匿名狀態(tài),連少數(shù)人都談不上,他們的存在一直被忽略。 這種狀態(tài)很快就被打破了。1970年代以后,歐洲人不再滿足于這種曖昧,他們希望能夠更直接地表達。
“如果你總是謹言慎行,當然沒有人會意識到你的存在。”在那之后,施佩克加入了同性戀組織,熱衷于同性戀運動。
不僅僅是電影
1987年的一天,一群導演、制片人擠在柏林一個同性戀小書店里,通宵達旦看完了幾部同性戀題材的影片。放映結(jié)束之后,大家開始討論。施佩克問他們,覺得在眾多的片子里哪個是最棒的?大家都認為,一個叫阿爾默多瓦的人的片子最好。但沒人認識他,他只是西班牙一個不知名的小導演。
那是第一屆泰迪熊獎評獎的夜晚,又寒磣又美好。
《柏林墻以東》在各大電影節(jié)上頻頻獲獎,施佩克體會到了獎項對于一個電影導演的支持有多么巨大。1987年,施佩克和他的伙伴Manfred Salzgeber決定創(chuàng)辦一個針對同性戀、雙性戀、跨性別議題的電影獎項,也就是泰迪熊獎。
阿爾默多瓦的《欲望的法則》獲得了獎。沒有頒獎禮,沒有紅地毯,甚至沒有獎杯,他得到的獎勵是一張印有泰迪熊的小卡片。施佩克把它塞進了信封里,寄給了阿爾默多瓦。這對阿爾默多瓦來說,已經(jīng)是驚喜,他甚至沒想到自己能獲獎。
第二年,泰迪熊獎終于有了個慶祝儀式,但只是在同性戀中心舉行,只有250人參加,這和今年3000人的頒獎晚會相比,完全不值一提。1992年,泰迪熊獎正式成為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官方獎項,確立了同性戀電影在主流影壇上的地位。
自1987年創(chuàng)辦25年來,泰迪熊獎獎掖了阿爾默多瓦(Pedro Almodovar)、德里克?賈曼 (Derek Jarman)等眾多杰出的導演,其中不乏中國導演的身影。1998年香港導演關(guān)錦鵬的《愈快樂愈墮落》,獲得“泰迪熊最佳劇情長片獎”,在關(guān)錦鵬擒獲那個獎項的十多天前,他借助那個片子于香港出柜(公開了自己的同性戀身份)。
施佩克逐漸開始認識到,應該走出去,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獎項。每個人都可能有個gay叔叔,gay朋友,畢竟同性戀人群占到柏林人口比例的10%,這讓異性戀群體能更多地接觸到同性戀群體。
而現(xiàn)在,對大多數(shù)柏林人來說,Schwul 不再是一個貶義詞,只是一個中性的詞語。
維蘭德?施佩克坐在舞臺上吐出一連串的德語,眼神中的孤獨和不滿顯而易見。細高的身材縮在一個小沙發(fā)里,他側(cè)過臉,等待著翻譯把他的意思傳遞給中國的觀眾。
Q&A
南都周刊:在您負責的全景單元里,為什么會關(guān)注同性戀這個題材?
維蘭德?施佩克:要給邊緣人群一個表達的空間是很艱難的,剛一開始,這樣一個空間是非常小的,要拓展成為一個機制化的表達空間就更有難度了。我們知道涉及一些邊緣人群題材的電影都是很難發(fā)行的,這其中也包括了亞洲電影。我想給這類影片一個平臺,在“全景”單元來呈現(xiàn)這一類電影,使它們能夠有空間表達,甚至獲得發(fā)行的機會。當這些影片的預算捉襟見肘時,可以通過非常巧妙的設(shè)計和操作,得以拍攝并且獲得足夠的觀眾。但也正是因為有這類題材,才使“全景”單元具有相當?shù)奶厣?
南都周刊:您為同性戀和跨性別題材創(chuàng)立了一個電影獎項─泰迪熊獎,為什么要叫泰迪熊獎?
維蘭德?施佩克:這和美國同性戀運動史有關(guān)。 在上個世紀70年代的末期,美國第一代的同性戀運動者們希望通過一種方式,讓別人知道他們是同性戀。他們采用的方法就是讓泰迪熊成為每個人佩戴的一個物品。大家在背包上掛上一個泰迪熊,用這種方法讓其他同性戀群體的人知道,他們并不孤獨。泰迪熊在那一輪浪潮里起到了獨特的作用。另外一個原因,每個人其實都和泰迪熊有種親近感,它是在床上除了自己身體外,可以放置的另外的東西。而且,柏林市的吉祥物就是柏林熊。柏林電影節(jié)獎項也是金熊獎,泰迪熊是電影節(jié)這家族的一個成員。
南都周刊:你怎么看同性戀的自我身份認同和藝術(shù)創(chuàng)作之間的關(guān)系?
維蘭德?施佩克:我想說,在很早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我自己是誰,這不是指性取向的同性戀,而是指意識到自己屬于少數(shù)族群,這是一種政治意識。這使得我在公眾場合來表達自己。當拍攝一部電影時,總是希望別人來看。它可以影響到很多人,這樣政治意識和藝術(shù)想法就結(jié)合在一起了。
舉個例子來講,在中國大陸,可能因為有同性戀電影導演崔子恩的存在,對這個主題感興趣的人才可能看到這類電影。很可能對另外一些人來說,會是他們第一次通過銀幕知道這個群體的存在。這其實就是我做這個項目的動機,甚至也是我做柏林電影節(jié)全景單元的動機。
南都周刊:如果一個藝術(shù)家因為自己的同性戀身份,只局限于同性戀題材的創(chuàng)作,會不會損害藝術(shù)品質(zhì)?
維蘭德?施佩克:這其實是藝術(shù)家的個人選擇。關(guān)注這樣的題材,并不會影響藝術(shù)品質(zhì),但可能會影響他的社會聲望。已故著名電影導演德里克?賈曼是英國歷史上最有趣的藝術(shù)片導演之一,他也是個同性戀者,所拍片子都是與同性戀有關(guān)。他也在柏林電影節(jié)上兩次獲獎。但是,他花了15年的時間,才在英國贏得了尊敬。
南都周刊:你可以給中國拍攝同性戀題材電影的電影人一些建議么?現(xiàn)在對他們來說是很困難的時候。
維蘭德?施佩克:一直都會是很艱難的,而且根本不會有“好時候”從天而降,因為在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文化是喜歡我們(同性戀)的。(我們)必須要有自信,自己能夠創(chuàng)造出一個“好的時代”來。
全球同志權(quán)利地圖
同性婚姻合法
荷蘭、比利時、西班牙、加拿大、南非、挪威、瑞典、葡萄牙、冰島、阿根廷、墨西哥墨西哥城,以及美國馬薩諸塞州、康涅狄格州、艾奧瓦州、佛蒙特州、新罕布什爾州、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qū)。
承認同性伴侶之間的民事結(jié)合
丹麥、法國、德國、芬蘭、盧森堡、英國、安道爾、捷克、斯洛文尼亞、瑞士、匈牙利、奧地利、愛爾蘭、新西蘭、烏拉圭、哥倫比亞、厄瓜多爾、巴西,以及美國,澳大利亞和墨西哥的部分地區(qū)。此外,澳大利亞,克羅地亞,在國家一級的法律上雖不允許同性伴侶登記為民事伴侶,但將同性伴侶視為同居關(guān)系,因此也包含在淺藍色部分內(nèi)。
承認其公民在海外或國內(nèi)其他行政區(qū)合法登記的同性婚姻關(guān)系,但在本國或本地區(qū)不進行登記。
日本、以色列、墨西哥(僅墨西哥城)、阿魯巴(僅荷蘭)、美國的紐約州和馬里蘭州。
同性戀自由但是同性伴侶的任何關(guān)系不被法律承認
這部分國家和地區(qū)占了大部分,其中也包括中國。
同性戀違法
根據(jù)英國BBC的統(tǒng)計,法律認為同性戀違法的國家全球有76個,它們普遍分布于回教地區(qū)的非洲、西亞及南亞等地區(qū),其中有期徒刑包括在孟加拉、不丹、馬爾代夫、新加坡、烏干達、法屬圭亞那,而更嚴重的死刑包括在阿富汗、伊朗、巴基斯坦、毛里塔尼亞、尼日利亞、蘇丹、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聯(lián)合酋長國以及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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