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北京客的辛亥年(下)_皇家好媳婦 蓬萊客19樓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公元1911年,清宣統(tǒng)三年,辛亥年。武昌革命終于爆發(fā)。消息傳來,京城慌亂。剛剛融入清華洋學堂氣氛的少年吳宓,因學堂“暫行解散”,只好投奔在上海經商的父親;湖南布政使鄭孝胥也登上赴上海的輪船,他還以為清廷尚未到覆滅之時;翰林院侍讀學士惲毓鼎還留在京都,大罵“亡國三妖”。日子艱難地來到辛亥年年底,隆裕太后下詔遜位。
          
          辛亥逸事
          
          編者按:百年前的10月10日,武昌城數聲槍響,一場倉促的起事意外成功,催生了亞洲第一個共和國。本刊特辟“辛亥逸事”欄目,以講故事的方式,再現(xiàn)辛亥革命發(fā)生前后的細節(jié),勾勒出中國百年歷史進程的線條。敬請垂注。
          
          秋涼之10月驚變
          1911年10月10日那天,翰林院侍讀學士惲毓鼎訪友,收信,晚上赴一個飯局。在飯局上他聽說七天前四川的嘉定府、雅州府相繼失守。惲毓鼎很相信讖諱之學,他覺得今日午前“無云而雷,兵象也”,只不過,他以為這天象應在保路運動正如火如荼的四川。
          惲毓鼎對于朝廷處置四川事變的舉措一直頗為不滿,9月18日,他在日記里數落朝廷張皇失措的表現(xiàn):“已命端方,復起岑春煊;又寄諭滇督李經羲援川,李以不能離滇辭;旋又寄諭陜撫錢能訓援川,錢以棧道不便行軍辭;又諭粵督張鳴岐分兵援川,張以粵亂方棘辭!背涯苷{的人都調了個遍,還是找不到穩(wěn)妥的解決方案,惲毓鼎認為是“閣臣不明地勢,不達軍情,故疆臣多不受命”。
          剛剛考入清華的吳宓已經融入了“洋學堂”氣氛之中。他參加了英文演說會,10月10日這天正好有活動,他講的題目是“How to Make Our Future Life”(如何創(chuàng)造我們未來之生活),會后投票,吳宓竟以十一票居首,少年心性,不免得意。
          鄭孝胥在湖南布政使任上,被湖廣總督瑞?派入京師參與厘定省制行政,已經有一個半月。這一個半月中,一路向西的欽差大臣端方,不斷直接或通過盛宣懷向鄭孝胥致意,希望他能入蜀幫助平靖川事,一會兒說“艱難險阻,諒所不辭。緩急扶持,交情乃見”,一會說“在宜昌專候”。鄭孝胥頗有些不勝其煩,有幾封端方來電,干脆不譯,他是決不肯去?四川這道渾水的。
          10月10日,鄭孝胥去前門西站送他的隨員李宣龔回湖北。之后仍是一連串的訪友。最近上海各報對鄭孝胥意見很大,不斷攻擊他為政府收買,從立憲派變成清廷的能吏。
          此次入京參與討論的政制大綱,進展頗為緩慢,但主旨很明顯:分權。各省督撫由內閣任命,督撫對內閣負責,督撫擁有對地方官吏的任命、監(jiān)督權力,可以節(jié)制巡防隊,而且兼理司法行政。裁汰冗員,道這一級官制基本取消。關、鹽、糧、河這些獨立的官制系統(tǒng),不得兼管地方行政。
          最早知曉武昌事變的,當然還是離權力核心最近的鄭孝胥。10月11日,他就從不同的渠道聞知武昌起事的消息。要知道湖北湖南同氣連枝,他身為湖南布政使,家眷還留在長沙,武昌一亂,難保不波及湖南,鄭孝胥的心情可想而知。
          13日,鄭孝胥登門求見盛宣懷,府里說盛大人一早入宮,還未出來。鄭孝胥在盛府等到中午,仍未等到,只好出門找別人打聽消息。外間紛紛傳言“長沙有變”,有人還說得繪聲繪色:同事里有湖南人,已得到家里電報,說省城被革命黨攻陷,家里人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說的人多了,鄭孝胥“雖不遽信,亦頗震動”。
          鄭孝胥跑到前門西站,大概想從來往旅客那里打聽一些消息。不料車站寂無一人,只有二十余輛軍用專列開拔。夜里連月色都沒了,北京氣氛一變?yōu)槊C殺驚怖。加上前幾天天氣驟涼,棉袍也穿得住了,人心也和天氣一樣冰涼。
          好在夜里得到長沙來電,稱湖南尚算平靖。
          惲毓鼎10月11日午后赴天津辦事。晚上住進旅館后看報紙,還只知道四川敘州府(樂山)失守的消息,想起在火車上看見“月出時其色如血”,益發(fā)覺得那是刀兵之象。
          第二天早起,接到兒子快信,才知道這刀兵之象應在武昌。而且旨意已下,命陸軍大臣蔭昌督軍赴援。他兒子寶惠正是在蔭昌手下當差,少不得隨同出征。這一下,武昌事變也就與惲毓鼎發(fā)生了密切的聯(lián)系。
          13日,惲毓鼎回到北京,見到即將出征的兒子寶惠,“意氣甚壯,心為寬慰”。從寶惠那里他聽到更多的武昌消息:漢陽失守,鐵廠、槍炮廠都已落入革命黨手中。在惲毓鼎看來,最可恨的無疑是湖廣總督瑞?,聽說他半個月前就已經將眷屬全部送回京師,還運載了多年受賄所得,分明已經打算好了要逃離武昌這個是非之地。10月4日聽說有革命黨起事的消息,立刻把鋪蓋搬到楚豫號兵輪上,白天在總督署辦公,晚上住在兵輪。10月10日一聽到槍炮聲,瑞?立即逃上楚豫號,屬員們自然作鳥獸散,讓革命黨毫不費事就占領了武昌。惲毓鼎恨恨地寫道:“三百年來棄城逃走之速,瑞?首屈一指矣!
          吳宓10月12日晚上看報才知道武昌事變。前兩天他一直在抱怨清華學堂選拔留美學生不公,選擇班長舍長不公,管理學生亦不公,這時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清華園外的中國:“亂事方熾,正未有已,吾不知中國前途如何?果于何時滅亡也!吾輩又將如之何而可乎?”
          秋涼之京都恐慌
          10月14日,北京的大恐慌終于爆發(fā)了。政府下令各報,禁止刊載各省亂事,這反而為謠言拓展了無限的空間。遠在清華園的吳宓,都能感受到“警報紛紜,一日數起,聞之殊令人驚惶異!保{傳長沙、廣州、南京均已失陷,四川亂氛愈熾,連江西、安徽也不安靖。清華學堂原擬本月二十五日(8月16日)舉行秋季開校儀式,如今學部通知延期,可見情勢緊急。
          恐慌其實是從官場開始的,官吏們的信息渠道最多,謠言也傳得最多。京師的管理者也變得張皇失措,如外城突然勒令所有戲園子停止唱戲,并讓巡警在各路口稽查行人,一副革命黨已大舉入京的征象。大批京官攜親帶眷,擁往前門車站,想逃往天津租界,郵傳部為防止出事,聲稱要停開京津火車,這一來恐慌更甚。逃不走的市民,則圍堵大清銀行與各銀號,擠兌現(xiàn)銀,銀行銀號經受不起,只得關門。銀行關門,引發(fā)惡性循環(huán),所有商鋪拒收銀行鈔票,只收現(xiàn)銀。接著便是米價飛漲,惲毓鼎稱,每石糧要賣十二兩。幸好新政辦巡警還算得力,不然庚子年的慘象又將重現(xiàn)北京。
          吳宓聽人說,這次的銀行擠兌風潮是政府諸大老挑起的,總理大臣慶王奕?率先向大清銀行提取金幣三十萬兩,轉存入外國銀行,大小官員紛紛效尤,才導致沒有任何真實威脅的情形下,市面大亂。
          鄭孝胥身邊的同鄉(xiāng)好友,如林琴南,也都在忙著送眷屬去天津租界避禍。他的家眷在湖南,倒省了這份心。
          鄭孝胥當然不想回湖南,但又牽掛家眷安危。10月19日,清軍小勝,20日,鄭孝胥便收到內閣公文:“交湖南布政使鄭孝胥即請訓,迅速回任。欽此!惫碾S便寫在一張白竹紙上,相當草率,但這畢竟是公文。鄭孝胥不敢不從,當日即往琉璃廠花八錢銀子買了一掛朝珠,備請訓之用。
          10月21日,鄭孝胥連續(xù)拜訪朝中顯貴,也許是想就鄂事商討一二對策,并取得王公大臣們的支持,畢竟他馬上就要面對湖北亂黨。誰知訪盛宣懷,不在,拜謁慶王,稱病請回,再去找內閣協(xié)理大臣那桐,那桐根本不見。最后終于見到了另一位協(xié)理大臣徐世昌,談了良久。
          10月23日,鄭孝胥請訓,召見。這都是過場,這日見到了慶王,也沒什么話,只說自己帶病堅持辦公,最后去辭別盛宣懷。這位不可一世的重臣也“意緒頗倉皇”,他告訴鄭孝胥,長沙消息很不好,連電報局都已被亂黨占據。
          10月25日下午四點,鄭孝胥登上開往天津的火車。晚上登上了赴上海的輪船。他在旅途上盤算萬端,仍然認為中國今日是改革行政之時代,清廷未到覆滅之時。如今朝廷諭袁世凱總督湖廣,“袁果有才破革黨、定亂事,入為總理,則可立開國會、定皇室、限制內閣責任,立憲之制度成矣”。
          29日,船抵上海。上海的消息比北京還是靈通得多,鄭孝胥這才知道,離京前的22日,湖南已由咨議局宣布獨立,他肯定是去不了長沙了。補看這幾天的《申報》才知道,他從天津出發(fā)的26日,資政院正式彈劾盛宣懷,清廷將盛宣懷革職永不敘用。想起辭行時盛宮保的神色,鄭孝胥的心情可想而知。
          吳宓有著另外的擔憂。清華園如今每天都有二三十人離校,吳宓寢室六人中已經走了一個,自修室里無人學習功課,都聚成一堆一堆地討論何時避逃,避往何地。吳宓和他的同學們,最擔心的是:一、北京一亂,必然盜賊蜂起,土匪到處,清華園孤懸城外,危險程度可以想象;二、海淀是滿旗聚居地,清華園周圍住的都是滿人,如果全國起了滿漢仇殺,他們肯定會對清華學生下手;三、政府混亂,經費缺乏,就算沒有外憂,清華的食物供應也成問題。
          有人提出,應該由學校管理者主持“公同防御之法”,每人發(fā)槍一支,練習軍事,厚儲糧米。這個提議頗有群眾叫好,但馬上有人泄氣:管理人肯發(fā)槍給學生?做夢吧!
          說來說去,只有逃了。家在北京、直隸的同學好辦,最慘的是來自湖北、四川的學生,家鄉(xiāng)正在擾亂,北京也不太平,簡直無處可去。
          吳宓的父親在上海經商,自然是奔赴天津,從天津搭海船去上海為宜,可是這條線路是逃難熱線,無數達官貴人官親吏眷都擠在這條道上,火車擠得不行,船價漲了數倍,哪里去籌措這筆盤川?
          冬寒
          進入11月后,時勢變得日益緊急。朝廷任命了袁世凱為內閣總理大臣,但上海郵來的《民立報》仍在天天報道民軍勝利的消息。11月3日,清華有同學接到了城中家里的信,說政府已有逃往關外蒙古庫倫一帶的打算,且已預備八百部車輛以供運載。就在這一天,清華學堂向度支部領取當月款項,竟沒有領到。
          5日,上海失陷的消息傳來。這一來,吳宓往上海依附生父的念頭似乎也可以斷絕了。尤其親人身居滬上,雖說租界或不致有難,但音信斷絕,不免惶急擔心。
          當晚,清華學堂當局在高等科禮堂召開全校大會。管理員一個不缺,但學生卻只剩下可憐的一百一二十人。大會的主旨,便是告知學生:因為同學已多數出校,中國教員也紛紛請假,教課殊難進行,故決定停課一月,到期再議。
          功課停止后,“諸生中有愿回家及他往逃避者,即可自由他往”。逃避變成合法,如果不愿或不能離校者,也可留校。諸管理員并美國教員及眷屬都不走。
          停課無事,又無心溫課,只好踢球,或閑談。四川同學劉莊說,清華園旁村莊里住著一位漢人老翁,年紀八十開外。數十年來京師種種劫難,無一不與:咸豐英法聯(lián)軍之役;火燒圓明園;庚子事變。老翁說,滿人平日不謀生業(yè),一旦有事,則首起為土匪,搶掠人民,比如英法之役,敵軍還未來到,滿人已經先自大亂,圓明園之毀,是滿人挑的頭兒,英法聯(lián)軍只是跟著放了把火。
          這些閑談于眼前無補,卻似乎能讓清華學生理解眼前事亂的起因,生出一些身外的感喟。吳宓在日記中記載了一位武漢反清小英雄的故事,并慨嘆:“坐是則光復大業(yè),其或可期。余等之碌碌無行,有愧此童多也。”
          吳宓本來已經決意留校,然而他無法抗拒時勢的演變。11月8日,多日的傳言被證實:天津已陷。北京陷入了更大的惶惑之中。最糟糕的是,美國公使致函清華的美國教員,稱使館兵力不足以分護清華,于是連美國教員也紛紛外遷。
          學堂監(jiān)督召集諸生,通知暫行解散清華學堂,每人發(fā)給旅費二十元。這離吳宓預計到上海的費用(三十元以上)還有缺口,但也沒法子了。七位江浙同學愿意同行,于是匆匆收拾,走向未知。那一夜,也不知幾人成眠?
          11月9日,打這一天起,吳宓、鄭孝胥、惲毓鼎這三位北京客,在京的,就只剩了惲毓鼎。
          前御史、光緒帝的不二忠臣惲毓鼎學士從不相信大清朝會就此完結。他坐在家中,罵降臣,罵親貴,罵二張(張之洞、張百熙),一面讀《唐紀》天寶末年那一冊,“覺長安失陷景象如在目前矣”。
          天寶之亂,有郭子儀、李光弼只手挽回,今世之李郭是誰?惲毓鼎可不相信袁世凱,這家伙雖然出山,卻按兵不動,“各省不費一兵一炮,失陷相繕,而朝廷置之不問,求諸中國四千年歷史,真絕無僅有者”。
          無奈之下,惲毓鼎又起了神課,為大清朝命運占卜。得出的判詞讓他認為,“大河以北猶可保全,其余各省皆無救矣”。
          其實這正是惲毓鼎自己的政治觀點。按照惲毓鼎的想法,清室應當放棄邊省,全力經營直隸、山西、山東、河南、陜西、新疆這些革命黨勢力不強的省份,畫江而治,雖不易為,卻未嘗沒有萬一的轉機。
          但朝廷的事他一時說不上話。只好照舊大發(fā)憂憤之情。11月21日。資政院建議“剪發(fā)改歷”,擺明是向南方示好,表明改良的決心。惲毓鼎卻大不以為然,認為“當此分崩離析之秋,救亡不暇,忽為此大變革,惑民觀聽,愚氓誤以為國家已亡,必生變動,是無故而攪之也”,接著便在日記中大罵“亡國三妖”:一東洋留學生,一新軍,一資政院咨議局。
          他又聽宮里太監(jiān)回憶,西太后臨終之時,忽然嘆了口氣:“不該讓他們立憲。”過一會兒,又說:“錯了!還是不該立憲!”想起來忍不住埋怨攝政王載灃,如果不是他在兩宮歿后,大力支持立憲,何至于淪落至斯?
          民間傳說也很不利于大清,有朋友說京西潭柘寺有棵古樟樹,每有新皇帝即位,必定生出一根新枝,而舊枝枯萎,人稱帝王樹。同治末年,光緒末年,都是旁生小枝,因為光緒與宣統(tǒng)都是自宮外迎立。最近老根旁突然生出一枝新樹,與象征宣統(tǒng)的三年新枝全然無干,“聞者駭異”。
          也有令人振奮的流言,據說孫中山當選臨時大總統(tǒng)后,人心不服,就在南京英國領事館門外,被其黨羽章太炎連開三槍,第三槍打中肋骨。反正的江蘇都督程德全被人下毒,口不能言,據說心中極為悔恨,甚至寫信給黎元洪,勸他一起歸降清廷。
          天意雖渺,人心尚存。眼見臘月將至,又是畫“九九消寒圖”的時候,這圖共九字,雙鉤空心,每字九筆,一日一筆,字寫完而寒消。
          日子艱難地來到辛亥年陰歷臘月廿五日,即1912年1月13日,民政部大臣趙秉鈞告知惲毓鼎,隆裕太后已下懿旨,宣布辭位。
          惲毓鼎那天的日記寫得很長。他想起武昌亂起,至今不過一百二十日,好好的一統(tǒng)江山,就此完結,“自來亡國,無如是之速也”。而這亡國的根苗,實起于十年前,庚子之后,西太后畏首畏尾,只求己身無事,不做長遠打算。到了攝政王手里,繼承老醇王的習性,重滿輕漢,排斥漢人。而這一幫滿洲親貴,哪個是能辦事的?即使沒有革命軍,也就長久不了啦。
          惲毓鼎立誓“嗣此不復論朝局矣”。然而心中其實念念。臘月廿八祭灶,又是大雪飄飛,他給友人寫了一副對聯(lián),不管退位詔書已下,特意還是署著宣統(tǒng)年號。
          辛亥年就這樣過去了。國家不幸,家宅倒還有喜事。次兒媳難產,只好請了婦嬰醫(yī)院美國女醫(yī)生來接生,用機器把嬰兒取出來,是個男孩,取名清寶。降生之時,正好是壬子年正月初一子時,為了他,還誤了一會兒祭祖的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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