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廣州的魂_魂精 粵語

　　“Cantonese”,聯(lián)合國認證的世界通用語言之一。直到現(xiàn)在,在許多西方國家,說粵語的華人還遠多于說普通話的華人 　　 　　“語言是最勢利的一樣東西,沒有用,當然沒人去學。”中山大學語言學教授莊初升如是說。
　　所以,語言的普及、傳播與流傳,也最能反映當時當?shù)氐纳鷳B(tài)與文化。數(shù)百年來,廣州的興衰榮辱,不盡風流都鐫進了粵語中,口耳相傳。廣州興,則粵語興;廣州衰,則粵語衰,同聲同體,寵辱不驚。
　　數(shù)百年來的一部粵語傳播史,就是一部近代廣州史。悲歡、流離、變遷,種種故事,由嶺南始,向東西南北進發(fā),在高山與海洋間,吟誦、高歌、呢喃。辛酸混雜血淚,驕傲伴隨自信,粵語,已成為廣州最好的聲音名片,寰宇四海之內(nèi),莫不有聞。
　　粵語中的普通話
　　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粵語、廣東話、廣州話與白話,指的都是同一種語言,其實大不相同。兩廣以北,自是另一種語言生態(tài)。聽不懂自成體系的廣東話時,北方人多半會恨恨拋下一句,“說的什么鳥語”。被廣東人聽見,也就哈哈一笑,自顧自地繼續(xù)。但其實,種種聽不懂的南方話里,粵語只是其中一支。
　　在學術(shù)界,自1900年始,歷經(jīng)章太炎和國民黨漢語研究院等數(shù)次對漢語方言規(guī)整分類,再到建國后將方言化為7區(qū),粵語自然歸屬于粵方言區(qū)。廣義上的粵語,是一種區(qū)域方言,廣州話則是地點方言,地位大致相當于“粵語中的普通話”,最為標準,因此總有人將兩者混淆。但其實仍有不同,即使是泛廣州概念上的番禺、南海,當?shù)胤窖砸才c真正老廣州的東山西關(guān)話不盡相同。
　　至于廣東話,就是更廣意義上的分類,粵北的客家話、潮汕話也都屬于廣東話�！盎浾Z”的“粵”字來源,甚至并非“廣東省”簡稱,而是古代嶺南的“南越國(南粵國)”。而白話,則始于清末民初的一種稱謂,縣志里記載的白話,與廣西的“平話”一起,取自“平白無故”,其時多半是與文言文相對,意指民間口語。
　　但在外國人眼中,偌大一個中國,多少種語言間竟不能互相通話,實是不可思議。雍正年間的廣東官員上京議事,與京官面面相對抓耳撓腮,互相之間無話可說。不得已,清政府在廣東設(shè)立“正音書院”,推廣官話,但在本地方言傳統(tǒng)根深蒂固的廣州,收效甚微。
　　走向世界的中國話
　　及至后來,粵語開始了歷史上的首次逆向傳播。清代的中國,國門四閉,僅余廣州與外國人通商貿(mào)易。傳教士與商人們接踵而至,議事、通商、傳教。外國人在中國首次掌握的漢語,多為粵語,而非官話。不少外國人天真地相信,粵語就是標準而地道的中國話。不少北方人士,為與外國人經(jīng)商議事,也不得不學習掌握粵語。再到后來五口通商、租借香港,廣州由過去的偏遠蠻荒之地,逐漸變成中國的對外經(jīng)濟交流和貿(mào)易中心。
　　19世紀,美國西部大開發(fā),大興土木,修建鐵路。大批廣東人被“賣豬仔”,半被迫地離鄉(xiāng)背井,漂泊到了美國西部。那一段血淚史自不待言,直到現(xiàn)在,美國的舊金山與洛杉磯仍有大批華人后裔,一張口,清一色都是廣東話。四邑話、粵語,間雜交錯。行走在唐人街里,仿佛置身于廣東街,說的話吃的菜,一派濃濃的廣東風味。而這也是最早一批扎根西方的華人,與“下南洋”的華人一起,將粵語帶至世界各地。粵語也在西方有了自己的名稱,“Cantonese”,還成為了聯(lián)合國認證的世界通用語言之一。直到現(xiàn)在,在許多西方國家,說粵語的華人還遠多于說普通話的華人。
　　近代中國,許多革命先驅(qū)如孫中山、廖仲愷等,都是廣東人,使用的也多為粵語。在民國成立之初,也曾有過用粵語、南京話還是北京話作為官話的爭論。即使決定用北方白話取代文言文正式書寫,將之設(shè)為國語,但粵語在民間的實際使用仍然沒有多大限制。
　　1949年和1997年,是現(xiàn)代中國歷史上兩個特殊的年份,建國與香港回歸,都掀起了粵語向海外傳播的兩個新高潮。大批香港人與廣東人的外流,令粵語愈加兼容并包。在加拿大多倫多等地,當?shù)鼗浾Z的普及程度,足以令人訝異。
　　改革開放的這30年,廣州憑借地理優(yōu)勢,經(jīng)濟騰飛,再挾香港流行文化之威,令粵語在一段時間內(nèi)風頭極盛。香港粵語歌曲、電視劇和電影強勢登陸中國大陸,也令“標準音”的廣州話漸漸摻雜部分港式口語,多了些殖民地時期的西方味道。逐漸波及到內(nèi)地,90年代初,在京滬兩地,都涌現(xiàn)出不少粵語學習班。雖然時過境遷,隨著中國經(jīng)濟多中心化,廣州盛極一時的景象已不復存,但粵語仍然是中國目前最流行的方言。
　　愛護粵語
　　建國之后大力推行普通話為標準語言,方言難免受到?jīng)_擊。即使強大如粵語,也難以避免被影響的命運。在廣州的許多中小學,老師嚴禁用粵語授課,學生課間都被禁止用粵語交流。消息甫一曝光,就引發(fā)各界爭議。許多年輕一代已然熟稔普通話多于粵語的講法,古舊的物件,更多用新潮的方式表達。古老的粵語,面臨著被改革的命運。好在廣州人對粵語,有極強的情結(jié)和身份認同感。民間堅持粵語傳統(tǒng)的心態(tài)始終不變。廣州人就連出街散步,和寵物對話,都是說的一口粵語。有人開玩笑,“廣州的狗出了廣東,怕是都不會和同類交流了�！�
　　語言是文化的活標本,一種語言的興衰,與這一族群的文化生態(tài)息息相關(guān)�；浾Z語調(diào)清朗清雋,聲調(diào)多變,自有一種抑揚頓挫之美。愛護粵語,也是愛護獨屬于老廣州乃至泛珠三角地區(qū)的文化。
　　粵語的傳播,在搖頭晃腦的講古,咿呀婉轉(zhuǎn)的粵劇乃至鏗鏘情切的粵語流行歌曲和電視劇當中,融進了廣州人的豁達。莊教授說,“廣州人真包容,你要是說別的地方方言,說得不好,當?shù)厝耸遣桓吲d的,懶得理你。只有廣州人,只要你愿意說,說得不好,他們也很高興�！�
　　在街角樹蔭下,飲上一碗涼茶,聽說書人娓娓講古,“古”意為故事,將那些耳熟能詳?shù)墓适?用上新的“橋段”,三國里的猛張飛大戰(zhàn)錦馬超,招式都是粵語里才有的種種代稱,只在廣州能聽到這般新解。遇到“書路廣”的好“講古佬”(說書人),“古躉”們撫掌大笑,如癡如醉。再行幾步,戲棚里上演著有“南國紅豆”之稱的粵劇,“平喉白話”地唱下來,較之京劇,節(jié)奏更快,也更口語化,阿婆聽得明白,“細路仔”(小孩)也入了迷。
　　到了晚上,廣州的KTV里,響著的不是內(nèi)地常見的軟綿綿臺式情歌,還是同根而生的香港流行樂。陳奕迅在內(nèi)地其他地方要高唱《十年》,到了廣州,就要換成《明年今日》,曲目變幻,文化同根。就像廣州的電視收視率排行榜上,永遠是香港的電視臺高踞榜首,一水兒的粵語,才有著那份親切。
　　同是廣東,在移民城市深圳待上數(shù)年,普通話練得會越來越標準,粵語卻總也入不了門。只有在廣州,循著粵語,就找到了這城市的魂�；浾Z,是這城市的一張聲音名片,聽到粵語,就想到了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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