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衣林青霞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當美,漸與整容手術(shù)刀和照相PS技術(shù)相勾聯(lián),美人,則變得像工業(yè)流水線上出產(chǎn)的商品,輕易而價廉。其刻意、尖銳、晃眼的視覺效應與這個急匆匆的時代相映成趣。   今日美麗的明星們,向前精進、向外延展的多,向后退讓、向內(nèi)自省的少。這種時候,林青霞帶著她積6年之功而發(fā)的新書《窗里窗外》現(xiàn)身兩岸三地,實在是一種清明的提示。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欣欣然將此書引進內(nèi)地。9月18日,繼香港版、臺灣版新書發(fā)布會之后,林青霞將在北京出席《窗里窗外》內(nèi)地版首發(fā)式,以作家的新身份與讀者見面。據(jù)說,會有重量級嘉賓與之對談。
          在此之前,低調(diào)的林青霞接受了本刊記者的獨家專訪。她以自己從影、淡出影壇、結(jié)婚育女、回歸家庭、轉(zhuǎn)而寫作的人生經(jīng)歷,輕輕告訴我們:自然不逾度的美,是什么。
          
          西皮流水,有板無眼,裊裊娜娜走出個青衫鳳眼的女子。唱幾句,念韻白,蓮步輕移;甩一甩水袖,背轉(zhuǎn)身去,留一地清韻給看客。這是青衣,正旦。
          某導拍戲,欲覓女主角,嘆:“如今找不到林青霞這種大青衣了!
          劉德華受訪,被問何謂美麗,答:林青霞。
          幾十年不斷推出清純玉女的瓊瑤說,“沒有遇到過第二個可以和青霞媲美的女子!
          香港作家邁克說,林青霞的美是沒得商量,廣東俗語叫“靚到?jīng)]人陪”。
          導演徐克說,林青霞的美“是可以延伸的”,“可以出色到令你認為反派也吸引人”。
          美術(shù)指導張叔平講,因為那份氣質(zhì),林青霞到老也會很美麗。
          林青霞的閨中好友賈安妮說,大城市里漂亮女人何其多,可是青霞的美麗與眾不同。怎樣不同?影迷詮釋:看一眼,讓人邪念全無。
          馬家輝講過這樣的意思:臉上剛?cè)嵯酀、陰陽相攜、女生男相的多半是美女。林青霞初入影壇時,有人建議她將那兩道濃眉剃掉,或者修成當時流行的細款,她不肯。
          她的眉眼是戰(zhàn)爭,她的笑靨是戰(zhàn)后的和平,她的絲絲秀發(fā)是詩行。
          她的清妍?麗,無論哪個年代都會險象環(huán)生:那份容貌,那份青春,足夠折戧她。然而沒有。
          因為她是青衣,正旦。
          
          被選作《窗外》女主角,她說,怎么可能
          
          林青霞從影22年,拍了100部電影。在最初的7年里,她完成了其中的55部――相當一部分是根據(jù)瓊瑤小說改編的文藝片,而她,是其中清純飄逸的女主人公。
          處女作,是1972年夏天的《窗外》。當時,林青霞17歲,高中剛畢業(yè),是穿喇叭褲、松糕鞋,剛燙了卷發(fā)正蓄長,跟女同學相約西門町冰果室,或者一同去裁縫店做衣服的年紀。
          她在西門町至少碰到過3次星探,其中一個叫楊琦的,促成了她與八十年代電影公司的合作,拍攝由宋存壽、郁正春導演的《窗外》。當時她還不滿18周歲,母親代為簽下了人生第一份電影合約,片酬10000元新臺幣,分4次支付。
          這個當時不足100磅的清瘦女孩從此另起一行,翻開人生一大章。
          她的起點是高的,沒有跑過龍?zhí),沒有在底層苦苦打拼的經(jīng)歷,因而,她離演藝圈的煙火氣較遠,可以“不染”。這一方面拜上天所賜,另一方面歸功于她的家教,以及稟性中的謙卑、樸素、不張揚。
          從骨子里透出的羞澀也保護了她。因為版權(quán)問題,《窗外》一直沒在臺灣公映,她卻暗自慶幸,因為里面有一些感情戲,她覺得,讓熟人看到,難為情。早年面對男生追求,林青霞說:“要交朋友,我至少得認識他3年!彼两癫幌矐辏乱娚。
          林青霞的這些特質(zhì),從她1994年結(jié)婚淡出影壇后的行止可見,從她轉(zhuǎn)入寫作后筆下的草木人事可見,在她接受本刊記者獨家訪問的整個過程中,也歷歷可見。
          她不太在意自己的貌美,從未臉上帶著“我是美人”的自覺登場。美而不自矜,這才是真美人。
          她不貪。最初跟同學一起去試鏡,只是想著“演同學甲乙”,得知被選作女主角,她的反應是“怎么可能”。
          她在30歲之后學習不嗔。不過,她早年的郁郁大抵是向內(nèi)的,是少女憋著自家,對著地面看淚珠落下的“淡淡憂傷”。
          這樣一個人,一步跨進光芒與暗面并存的電影?,是電影的幸事,也是當事人的歷煉與修行。
          在片場靠著墻就睡著了
          70年代的臺灣文藝片是“二林二秦”的時代,無論怎樣排列組合,只要有林有秦,票房一定有保證。這些片子的社會價值,恐怕是人們一次次陪著男女主人公品味愛情之純美、之折磨、之凄婉、之大結(jié)局的旅行。它的造夢功能隔了十多年在海峽的另一邊顯現(xiàn),記者念大學時,校園里滿是何慕天式的長圍巾,均出自手工,另附小注:比相思短,比愛情長。
          70年代的臺灣正值戒嚴期,民風淳樸保守,電影審查尺度也緊,文藝片最安全。于是電影工業(yè)扮演一臺復印機,加班加點生產(chǎn)唯美愛情片――情節(jié)大同小異,制作近乎粗糙,連化妝師都省了。林青霞在回顧從影3個年代的《七十,八十,九十》中寫道:“很容易拍,不用搭景,不需造型,陽明山的別墅我們都拍遍了,服裝自己帶,導演前一天告訴你帶幾件衣服,你回家就自己配,化妝梳頭也可自己搞定,一部戲三十個工作天,兩個月內(nèi)就可拍完。”
          最忙的時候,林青霞同時應付6部戲,兩周沒上過床,有一次在片場靠著墻就睡著了。
          在這個階段,她的主要收獲更像是“不快樂”。有一天,站在鏡子前面,她看到一張陌生的臉!拔沂钦l?”“我喜歡什么?”“我不喜歡什么?”“我為什么不快樂?”她答不出來。
          “長期過著日夜顛倒睡眠不足的日子,加上得失心重,在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下,我崩潰了。1979年冬天,我離開了復雜的電影圈,到美國進修。與其說是進修,不如說是療傷。”“復雜”二字背后,是當年黑社會涉足臺灣電影業(yè)、強迫藝人拍片的艱險。
          在那樣的情形下,若說磨練演技、在藝術(shù)上有所突破,實在有點奢侈。而在大陸,恰好是“文革”結(jié)束,電影廠恢復運轉(zhuǎn),謝晉摩拳擦掌拍出《!搖籃》、《天云山傳奇》的年份――海峽兩岸要談藝術(shù),都不容易。
          林青霞在美國“透氣”了15個月,1981年夏天回到臺灣,發(fā)現(xiàn)電影圈已經(jīng)換了人間:文藝片不再受歡迎,喜劇片大行其道;英俊小生不如從前吃香,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喜劇演員、功夫演員和搞笑明星;女主角們也紛紛凜著一張粉臉,施展拳腳起來。
          《窗里窗外》收錄了大量林青霞在不同時期的珍貴照片,但香港作家邁克偏偏對其中尺寸很小的一幀發(fā)生了興趣,那是槍戰(zhàn)片《紅粉兵團》里林青霞的一張造型照:“女主角左眼戴著眼罩右手拿著手槍,英氣凜然有若改良版五十年代香港女星于素秋,camp指數(shù)之高首屈一指!保ㄗⅲ篊amp,即坎普,是美國女作家蘇姍•桑塔格提出的一個有關(guān)趣味的美學概念。陳冠中在《坎普•垃圾•刻奇》中略作歸納:“坎普這詞,給中文用者很大的困擾。創(chuàng)意的譯法有田曉菲的‘矯揉造作’、沈語冰的‘好玩家’、董鼎山的‘媚俗’、王德威的‘假仙’,臺灣用語,指行為上的假裝!保
          當事人不是不委屈:“我這個素來演愛情文藝大悲劇的演員,竟然也要戴起眼罩扮獨眼龍,穿著高筒靴拿著長槍,一臉冷漠,學人家打打殺殺的!
          從1981年到1984年,林青霞拍了14部戲,除了一部瓊瑤的文藝愛情片,其余13部都跟“情報”、“刀劍”、“警匪”、“槍戰(zhàn)”有關(guān)。這些戲,多年以后她的女兒們都不大喜歡看。
          這些戲看起來熱鬧,拍起來實在有些凄涼。半夜三更在山頂演戲,被大雨澆得瑟瑟發(fā)抖;荒郊野外,半夜在休息車里迷迷糊糊醒來,只見窗外煙霧迷蒙,滿眼武師跑來跑去,只她孤零零一個女子。想著一會兒要去跟他們廝殺,林青霞心里有說不出的悲戚。一次,她將一個武打鏡頭的拍攝過程告訴一位記者朋友,對方哭了。
          那段時間她接觸的工作人員很復雜,這些人“私下里也上演著真實人生的刀槍拳腳江湖片”。但林青霞一定是恪守了某些底線,才能與這個江湖保持距離。有一次,她跟劉嘉玲去卡拉OK,劉嘉玲看出她有點緊張,摟著她的肩膀說:“姐姐,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在徐克夫人施南生的心里,林青霞“甚至有些老實”――她骨子里是那種想著存點錢,跟愛人一道過安穩(wěn)日子的女子。
          
          徐克能帶出許多我不自知的特質(zhì)
          
          一個好演員猶如一把好琴,遇到高明的琴師,方能奏出好音色。林青霞在表演上的突破,也是港臺電影進步的足跡。
          譚家明執(zhí)導的《愛殺》,帶她“進入電影和人生的另一個階段”。這部戲是林青霞赴美“透氣”期間在洛杉磯和舊金山拍攝的,是她以往接觸不多的奇情片,比較考究。拍這部戲,林青霞第一次接觸美術(shù)指導這一職能,結(jié)識了張叔平。
          “我非常信任他的審美品味!睆拇私Y(jié)為三十多年的朋友。
          《窗里窗外》的設計是張叔平做的,略帶雍榮,主色調(diào)是林青霞喜歡的顏色,正紅,那種過年的紅。
          徐克導演的《蜀山》讓林青霞跟香港結(jié)緣,林嶺東導演的《君子好逑》讓她在香港落腳。1984年以后,林青霞在香港的片約一部接一部。結(jié)婚后,她更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香港人。今天,林青霞說:“臺灣是我的娘家,香港是我的夫家!
          因為臺灣的人情和“江湖”,從70年代到80年代初,林青霞接了許多不想接的戲。到香港后則不同,這座信息發(fā)達、電影也相對國際化的都市遵守“合則來不合則去”的游戲規(guī)則,讓林青霞“沒有了人情的包袱,也不再身不由己,拍了些比較考究的電影”。
          已故導演李翰祥是第一個發(fā)掘林青霞潛質(zhì)的人;I拍《金玉良緣紅樓夢》時,原定林黛玉由林青霞扮演,賈寶玉由張艾嘉扮演。有一天,李翰祥對她說,他想把這兩個角色對調(diào)一下,因為他發(fā)現(xiàn)林青霞身上有一種“玉樹臨風”的感覺。林青霞覺得這主意很棒。
          許多年以后,林青霞陪著女兒愛林和言愛一起看自己演的《紅樓夢》!翱吹綄氂癜ぐ职执蚱ü赡菆鰬,言愛含著淚,紅著臉問我為什么會這樣,我說:‘因為戲里的寶玉不乖,所以爸爸打她嘍,不過那不是真的,是演戲,我拍戲的時候屁股墊了毛巾,打起來不痛的!北M管如此,當時3歲的言愛還是無法釋懷,緊緊地抱著媽媽,小臉緊貼著媽媽的臉,背對電視,說她不想再看了。
          徐克則是另一位好琴師。林青霞說:“他有出色的觀察力,看待事物的角度十分獨特,他有辦法從我身上帶出許多我不知道自己擁有的特質(zhì)。我很喜歡跟他合作!
          1983年與徐克合作《新蜀山劍俠》時,林青霞扮演瑤池仙堡的仙女,后來中了邪魔。其中有一個鏡頭是她站在潭中的大石佛像上,揮舞著一身大紅色衣裙倏然轉(zhuǎn)身,中了邪似的狂笑。這個造型開啟了徐克的某種靈感。待林青霞從石佛上下來,徐克以一種冷靜又堅定的口吻對她說:“青霞,將來我一定找你拍一部戲!
          8年后,這個角色來了――一個男人,企圖一統(tǒng)江山的教主“東方不敗”。林青霞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因為我對他有信心。”
          開拍前,京劇名家、葉派傳人葉少蘭指導她運用3種不同的眼神,一眼一眼懾人心魄。
          拍攝期間,林青霞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了偉大領袖毛主席:“我們一群人在一座茅草屋的屋檐下避雨,我穿著白襯衫黑褶裙,毛主席在里面,正穿一件中式白褂,旁邊的人在替他扣盤扣。他召見我,說,‘好,很好!瘔艟托蚜!
          “你不知道這部電影有多賣座,票房是想象不到的好!”
          這部《東方不敗》引領了武俠刀劍片的潮流,也成為林青霞的代表作之一。90年代大部分電影公司找她演的,都是反串男角的戲。
          在港期間,林青霞與香港最具實力的男演員都合作過,從周潤發(fā)、成龍、張國榮到周星馳、梁家輝、梁朝偉……成龍形容她是“一頭困在籠里的豹子”,意指她想對人生做某種突圍卻不知從何下手;而張國榮那句“我會對你好的”被她記在《寵愛張國榮》里,收進了《窗里窗外》。
          《滾滾紅塵》讓林青霞拿到了22年演藝生涯中惟一的金馬獎最佳女主角,也讓她與三毛結(jié)下一段緣。在臺北寧安街4樓的小公寓(三毛的家)里,林青霞聽三毛一頁一頁地讀劇本,看她在民國年代的曲子里翩翩起舞――電影公映后,許多人被那個唯美的陽臺起舞鏡頭打動,那是屬于三毛的鏡頭。三毛身后,林青霞3次夢見她,那個見面不超過十次但彼此惺惺相惜的浪漫女子。
          1992年與賴聲川合作的《暗戀桃花源》將林青霞的演技推上一個新臺階。參與這部由舞臺劇改編的電影之后,林青霞感覺“表演變得容易多了,因為我真的學到演戲的方法”。她又說,“在那之前,我沒有機會學習表演。第一部電影在香港上映時,我一夕成名,成了明星,從此以后我不斷工作――我沒有時間學習,也沒有人教我。”
          演員演戲,好比 “代人生活”。有悟性的人,能從中洞察世情,汲取智慧,讓智慧接替美貌,在臉上再榮光一場。
          臺灣《窗里窗外》首發(fā)式上,賴聲川出任特邀嘉賓,二人有如下對談――
          賴聲川:你或許在拍電影的過程中對人生有所體悟。
          林青霞:的確如此。我從電影之中學到了一切。
          
          我現(xiàn)在是家庭主婦啦
          
          就在林青霞在表演藝術(shù)上漸入佳境的時候,1994年拍完《東邪西毒》,她突然徹底告別水銀燈下的生活,嫁人了,如同青衣一甩水袖,將一地繁華簇錦丟在身后。
          1994年6月29日,林青霞同港商邢李源結(jié)婚。在徐克看來,這是林青霞一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天馬行空”的手筆。他們在舊金山的婚禮對外十分低調(diào),對內(nèi)卻十足感人。親臨現(xiàn)場的女友賈安妮說,別墅游泳池內(nèi)全是鮮花,到處都是鮮花;邢李源執(zhí)林青霞的手,向岳父岳母道:“從今以后我會照顧她!痹S多嘉賓當場落淚。
          從女孩到女人,從戀愛結(jié)婚到為人妻母,短短十幾個字就說盡了,但個中滋味,是言語難以表達的。
          對林青霞來說,尤其多一重難度:從萬眾矚目到平平淡淡,從大青衣到家庭主婦。
          “在影圈工作了二十多年,每天緊張,每天曝光,忙于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在人前表現(xiàn),睡覺時間很不規(guī)律,睜開眼睛便是拍戲、出席記者招待會……晨昏顛倒,永遠不知何時是盡頭;每天的生活都有人替我安排,自己完全是被動的。直到現(xiàn)在,我才可以享受平淡的生活,才發(fā)覺這樣的生活是屬于我的!
          馬家輝在《愛戀無聲》里寫道:“我曾有幸,有一天,在澄明的午后,在中環(huán)云咸街的菜市場見過林青霞的優(yōu)雅身影!迸赃呌袕堈掌智嘞及滓潞谌,笑吟吟站在一堆蔬菜前面,伸手挑選。林青霞說,那天與馬家輝約在附近喝茶,隨手拍下的。
          香港很小,走在街上,她常跟普通人打照面。港人得體,叫聲“霞姐”或者“大美人”,就算招呼了,她也閑適,自在。這種感覺,有點接近多年前那兩個快樂的下午:跟女友在紐約的公寓里聽到鑼鼓聲,把睡衣往裙里一塞再套件風衣就往外跑,擠進人群看熱鬧;跟鄧麗君在法國康城的裸泳海灘上撒了一把野,赤條條跟大海擁抱。她珍惜那種時刻,因為她做回了自己。
          找到真的自己,做回自己,是她婚后修行的一大主題。她的青衣本色,令她圓滿。
          好的女人,都有與生俱來的一大包愛。孝順父母,敬愛丈夫,疼愛女兒,她都身體力行。父親在臺灣住院期間,她常常帶女兒去探望。有一次在飛機上她對女兒愛林說:“姥爺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要讓他笑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你是他最疼愛的孫女,最容易逗他開心,只要你為他做一件小小的事,哪怕是遞一張紙巾給他,都能令他笑開懷。你要幫媽媽孝順父親,也要為自己孝順姥爺!
          她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經(jīng)歷了生產(chǎn)的痛,在她們成長過程中付出時間和精力。當女兒發(fā)燒時,她會整夜抱著她們,為她們量體溫,在她們額上敷冰袋。她喜歡哄孩子們?nèi)胨,還有特別的手法:用食指和中指順著女兒的脊椎骨,一節(jié)一節(jié)地按摩。她說:“3個女兒小的時候我都是這樣哄她們?nèi)胨摹!?
          她是大女兒嘉倩的繼母,這個通常很難處理的角色今天看來她也勝任了。嘉倩之所以接受她、信任她,是因為在遇到幾個大的“成長的煩惱”時,林青霞都幫助、開導過她。從林青霞謹慎的談話中,從《窗里窗外》隱約透露的細節(jié)中,讓人感覺這母女二人今天更像是知心的朋友。
          據(jù)友人說,經(jīng)過這么多年,林青霞越發(fā)注重精神上的追求。與圣嚴法師結(jié)緣,坐禪;閑暇時學畫、練書法。她還會像學生一樣,去大學聽一些學者的講座。2005年,她每周從香港飛臺灣聽蔣勛講《紅樓夢》,有一年又跑到香港大學聽了一學期龍應臺的寫作課,還找了香港作家金圣華學習英文翻譯。偶爾,她也會跟老朋友打打麻將。
          不計較,常常懷抱感恩的心,遇事“要用情操,不要用情緒”,還有圣嚴法師贈她的12字箴言,都令她找到了內(nèi)心深處的平和與寧靜,為她賢良的底色平添了幾分人格魅力。
           “我現(xiàn)在是家庭主婦啦。”有一陣,她常這樣歡快地說。
          
          不要叫我大美人,請叫我作家
          
          施南生說,林青霞的內(nèi)心很文藝,一直很愛寫東西,每次一道出去旅行,她愛把一路上看到聽到的寫下來。有一次,她跟馬家輝描述從機場回家的感受,很有文學的味道,馬家輝就鼓勵她把自己的歷程寫下來。
          林青霞是一個認真的寫作者,她像做學生一樣虛心向龍應臺、金圣華和董橋討教。對方的每一句鼓勵或者贊嘆,都會令她像孩子般興奮。在過去的6年里,她常常為寫作廢寢忘食,看她在《窗里窗外》序言中的交待:
          “有一次從外面吃了晚飯回到家,經(jīng)過梳妝臺,突然想到什么,怕一會兒忘記,馬上伏在桌上寫,不知不覺坐了幾個小時,窗外傳來鳥的叫聲才知道天已亮了?纯寸R中的自己,不覺失笑,原來我臉上的妝還沒卸,耳朵上的鉆石耳環(huán)正搖晃著,低頭一看,一條藍色絲質(zhì)褶子裙,腳上竟然還穿著高筒靴。時鐘指著六點半,正是女兒起身吃早點的時候,趕忙下樓陪女兒。兩個女兒見了我,一點也不驚訝,只淡淡地說:‘媽,你又在寫文章?’”
          作家止庵從《窗里窗外》讀出的是“干干凈凈和真實”以及“文章本身有思想”。他說:“林青霞的這份角色和文風都相似的格調(diào),對于現(xiàn)代的作家來說,都并不容易。堅持自己是最難的,可林青霞做到了。在眾多的職業(yè)中,寫作很特別,他沒有退休的時間,也沒有學位等更多硬性的要求,只要有天賦,有能力,想寫都可以,但落筆的過程需要積累。讀她的文字可以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有積累的人,可以說是一個扎扎實實、實實在在寫作的人!
          此次香港書展,林青霞為她的第一本書難得地跨出家門,走上前臺,面對世界,甚至搗鼓起微博――是因為她誠心想在寫作這條路上行走下去。她對那些年齡跨度相當大的影迷們笑滟滟地說:“不要叫我大美人,請叫我作家,作家。”
          在跟本刊記者的閑聊中,她流露出對黃宗英的關(guān)注:“她也是先演戲后來寫作的?!彼f:“從明星到作家,是我人生中一個很大的轉(zhuǎn)捩點,我現(xiàn)在進入了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先生邢李源給了她冷靜的鼓勵。他對女兒們說:你們的媽媽邁出了人生重要的一小步。
          藝術(shù)家蔣勛說:“青霞開始用文字來修行了!
          韓愈說《詩經(jīng)》“正而葩”。為人,也能端正而富饒,漸次開出美善的花!洞袄锎巴狻,就是其中一朵。
          林青霞不愿意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她也許嘗過“人言可畏”的滋味,她對兇猛的外部世界有一些隔膜,甚至有些畏懼。她選擇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斟酌再斟酌來應對。她像捍衛(wèi)疆土一樣捍衛(wèi)家人和記憶的某些角落,這是一個自尊自愛的正派人的反應,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我們理當尊重她。
          然而,林青霞要大家忘記她是那個林青霞,如香港作家邁克所言,可不是強人所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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