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周“海上風(fēng)”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上;鼞蛴小把笈伞币幻},姚慕雙、周柏春就是這種風(fēng)格的代表,曾經(jīng)為幾代人帶來笑的回憶。 冬日的北京,在茶館里聽了一場正當(dāng)紅的德云社的相聲,有一段講的是山東小販“油”、“肉”不分,顧客尋開心少付他錢(付了“油”錢不付“肉”錢),他卻“肉”、“油”講不清楚。看著看著,我想起這不是改編自姚慕雙、周柏春有名的獨角戲《黃魚換帶魚》嘛。笑聲不分地域,佳作從不過時,姚、周的滑稽藝術(shù)就是如此。
說到上海的滑稽藝術(shù),特別是獨角戲,姚、周的表演獨一無二,他們既是親兄弟,又是幾十年的老搭檔,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姚、周以冷面幽默見常,兩個人臺上一立,觀眾的笑聲就出來了。
滑稽藝術(shù)的第一要素是“笑”。周柏春最擅長的,就是在不同場合表現(xiàn)不同式樣的笑。他曾說:“我在獨角戲的表演中,慣用各種各樣的笑,如‘冷笑’、‘狂笑’、‘害羞的笑’、‘陰險的笑’、‘皮笑肉不笑’等等。而這‘哭不出的笑’正是我最拿手的一笑,眼睛在哭,嘴巴在笑。”
洋派風(fēng)格
上海是個大都市,而滑稽藝術(shù)很長時間里正代表了上海城市特征的幽默文化;鼜某鮿(chuàng)之始,就緊隨都市脈搏,把都市的世相表演給市民看。而在眾多的滑稽名角中,姚慕雙、周柏春的獨角戲獨樹一幟,以洋派、書卷氣的特色為小知識分子所喜愛。
著名滑稽笑星王汝剛說:“解放前,姚、周就與其他搭檔不同,他們從來不講葷段子,而是最早身體力行凈化舞臺!敝馨卮旱拇笈畠褐軅阂舱f:“他們是一種有文化層次的幽默,是書卷氣的而不是市井氣的,內(nèi)容古今中外,風(fēng)格雅俗共賞,所以讀書人也很喜歡他們。”
最能體現(xiàn)姚、周洋派特色的,是他們的獨角戲段子中常帶英文,這在同行中是不多見的。姚、周都畢業(yè)于上海著名的育才中學(xué),相比其他滑稽演員文化背景好,英文基礎(chǔ)也不錯。據(jù)說姚慕雙年輕時曾在沙利文面包廠工作,接觸過老外,所以一口標(biāo)準(zhǔn)的美音,到現(xiàn)在聽來還是很有味。所謂英文滑稽,就是他倆開創(chuàng)的,而且后人也沒有學(xué)得像、學(xué)得好的,幾乎已成絕唱。
他們最有代表性的獨角戲段子就是《學(xué)英文》。其中,有周柏春很著名的倒背26個字母――DCBA,還有姚慕雙很經(jīng)典的“剝了皮,吐了核,一囊一囊吃”(橘子)。笑料主要集中在學(xué)英文的語音不準(zhǔn)和中國式英文。比如學(xué)上海人、浦東人、山東人講同一段英文的不同發(fā)音,山東人力道大,“好……內(nèi)個度油度?”(How do you do?),浦東人講起來,“古德莫寧,王蛤蜊”(Good morning Mr.Wang.),對比起來十分有意思。所謂中國式英文也就是“洋涇浜”,一時語塞,就夾幾個中文詞。比如其中一段:
周:今天天氣有點熱,也不算最熱,氣壓低,有點悶有點窩拉勿出。
姚:Today is very吼司。
周:Your English is very蹩腳。
姚:儂迪個人very挫刻。
“洋涇浜”英文是舊上海的特色,是當(dāng)時華洋雜處的上海社會特征造成的產(chǎn)物,一些中底層服務(wù)行當(dāng)?shù)男∈忻瘢瑳]學(xué)過英語,又經(jīng)常要與老外接觸,只好中文、英文夾雜在一起說說。“來是come,去是go,是勒勿是yes,no,一塊洋鈿onedollar,廿四個鐘頭twenty four.”就是非常經(jīng)典的“洋涇浜”英語順口溜!把鬀茕骸庇⒄Z在當(dāng)時很實用,卻也最搞笑。
改革開放后,隨著老外重新涌入上海,外資企業(yè)風(fēng)云再起,新時代的白領(lǐng)們開始流行新的“洋涇浜”,中文對話里面夾雜英文詞匯,特別是外來事物,一般都用英文嵌入,比如“我們晚上有個party(晚會)”,“跳槽后,儂的package(收入)哪能?”小資很以此為時尚。
“洋涇浜英語”天然就是幽默的,而上海恰是產(chǎn)生“洋涇浜英語”的沃土。姚、周在半個多世紀(jì)前,就在兩種語言和文化交匯沖撞中點中了這座城市的一個笑的“穴道”。
上海特色
不管南派北派,笑星們都擅長于“包袱”和“噱頭”,但是面對不同的觀眾、在不同的場合,“包袱”和“噱頭”的效果也會不一樣。周柏春曾經(jīng)回憶他們兄弟倆第一次唱堂會,因為太緊張,對著普通市民唱英文歌《噢,媽媽》,結(jié)果臺下一點笑聲都沒有。
法國哲學(xué)家柏格森在《笑――論滑稽的藝術(shù)》中說:“如果一個人有孤立的感覺,他就不會體會滑稽?雌饋硇π枰环N回聲。”“不管你把笑看成是多么坦率,笑的背后總是隱藏著一些和實際上或想象中在一起笑的同伴們心照不宣的東西,甚至可說是同謀的東西。我們不也常說嗎:在戲院里,場子坐得越滿,觀眾就笑得越歡。我們不也常說嗎:許多與特定社會的風(fēng)尚和思想有關(guān)的滑稽效果,是無法從一種語言翻譯成另一種語言的。”
那么,代表上海城市文化的滑稽戲,它肯定是適合上海民俗風(fēng)尚的,來源于市民生活當(dāng)中,有上海的特色。比如說、學(xué)、做、唱當(dāng)中,以學(xué)唱南方戲曲(越劇、滬劇、評彈等)為主,以江浙方言為噱頭,以商業(yè)文明為依托(表現(xiàn)做生意的段子特別多)。王汝剛介紹說,“經(jīng)過長期的摸索訓(xùn)練,滑稽中各地方言往往能代表不同性格,比如精明的人講紹興話,膽子小的人講浦東話,直率的人講山東話,強硬的人講寧波話……這也是藝術(shù)規(guī)律!
姚慕雙、周柏春還曾專門為寧波方言寫過一個很受歡迎的獨角戲段子《寧波音樂家》,用諧音的方式,把寧波話和音符聯(lián)系起來!24,412357,4567,4173,4113,4154,2421”(來發(fā),勿杜藍棉紗線,勿掃垃圾,勿淘秈米,勿淘大米,勿杜沙發(fā),來發(fā)懶惰),表演到后來,他們索性唱起來,有一次在文化廣場表演,還伴隨美聲唱法跳交誼舞,把觀眾情緒吊到高潮。這是典型上海人喜愛的滑稽幽默。
吳方言專家錢乃榮說:“欲問‘滑稽’的內(nèi)涵主要是什么,就是那種令人發(fā)笑的幽默,那種機變百出的諷刺現(xiàn)實精神!蓖跞陝傉f:“滑稽戲不單單是歌頌性的藝術(shù),滑稽戲更需要要諷刺,從諷刺中見幽默!被鼜恼Q生開始,就以夸張、比喻等手法對人和事進行揭露,演員們往往根據(jù)時事編段子,切中時弊,比如滑稽演員在電臺里罵米蛀蟲囤積居奇,姚慕雙、周柏春和筱咪咪也曾一起演過一段《開無線電》,來諷刺舊社會電臺廣播的種種混亂現(xiàn)象和社會黑暗。
與時俱進
1949年前,滑稽藝術(shù)已經(jīng)積累了成千個傳統(tǒng)段子,此后,演員們又進行了重新整理,舊瓶裝新酒,使段子適應(yīng)新的時代氛圍。
比如《黃魚換帶魚》就來自滑稽戲《五顏六色》中的一個片斷“牛排換豬排”,描寫騙子渾水摸魚,故事從大飯店搬到了小菜場,為的是更接近市民的生活和口味。這個段子不斷得到修改和完善,比如從大騙子、小騙子、小販三人到騙子和小販兩人,后來又修改為小販、父親和騙子三人。
周柏春十分敬重評彈名家吳君玉:“他思維敏捷,反應(yīng)快,時時刻刻在關(guān)注新的事物,接受新的信息。我尤其欣賞他那與時俱進的新噱頭,不像有些不思上進的演員,不動腦筋,死抱著一些老的傳統(tǒng)噱頭不放。”這種與時俱進的勁頭,正是姚、周長演長紅的原因。
周偉兒說,周柏春平時非常注重文化知識積累,看到、想到好玩的事物就記錄在隨身帶的小本子上,還堅持剪報!安诲e過每一個機會收集素材,想‘噱頭’”。比如他到澳大利亞兒子那兒探親,與孫女英語對話,了解了澳大利亞民間小笑話,很幽默,回到上海,就馬上把這個段子用到表演中去。有一次,在戚雅仙的演唱會上,周柏春上臺就說:“越劇,我只唱戚派”,正是活學(xué)活用了那時流行的電視廣告語“香皂,我只用力士”。
周柏春說自己平時講話喜歡“放噱頭”,這種習(xí)慣真是到了每時每刻、自然而然的地步,他的《周柏春自述》一書行文也盡顯“放噱頭”本色。比如寫到他在“文革”中被隔離審查,最盼望的一件事是每天吃“酒水”(“九四”)――每天只有吃兩頓,上午九點一頓,下午四點一頓。實在餓得吃不消,他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腦子里默默地背著一連串好吃的東西:
奶油蛋糕、水果蛋糕、栗子蛋糕;
汕頭蜜橘、黃巖蜜橘、南豐蜜橘;
生煎饅頭、小籠饅頭、豆沙饅頭;
大湯黃魚、松子鱖魚、糖醋帶魚;
咖喱雞、蔥油雞、白斬雞;
鹽水鴨、八寶鴨、香酥鴨;
真叫是畫餅充饑。再比如蒙特利爾市長給姚、周頒發(fā)榮譽市民證書,意味著他們不須任何理由可以獲得簽證,在該市做生意不用上稅。市長說“這里就是你們的娘家了!”周柏春寫道:“這個娘家也太遠了點,來去車鈿吃不消!再說年紀(jì)大了,生意不做也罷!
王汝剛說,周柏春屬于那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人物,每次開會,他都是有備而來。發(fā)言經(jīng)常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直到年紀(jì)很大還是這樣。當(dāng)然這種“放噱頭”的本能在非常時期也為他招來“災(zāi)難”。1957年,市里召開會議,鼓勵大家提意見,結(jié)果周柏春發(fā)言說:“我團名為國營劇團,可是收入不如民營劇團高,光有頂‘國營’帽子,這頂徒有虛名的帽子不如摘了風(fēng)涼風(fēng)涼!币痪溧孱^惹下大禍,降職降薪,反省檢查,差點被打成右派。
博采眾長、出新出奇,正是姚、周自成一派、獨步舞臺的武器,只是他們這種斯文、冷面的滑稽風(fēng)格,繼承者寥寥,而他們最擅長的獨角戲也慢慢衰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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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外國人說“洋涇浜滬語”也很有意思。這里舉一例:從1907年起出版了一版又一版《上海方言教程》的上海話研究專家、曾長期任圣約翰大學(xué)校長的美國人卜舫濟,有一次在大會上說“我有兩個屁放(譬方),一個屁放拉美國,一個屁放拉中國!笔ゼs翰的學(xué)生至今還記得他這句曾引起哄堂大笑的話用來打趣。原來他是用了英語的語法在說上海話,當(dāng)時的上海話“比方”是說“譬pi方fang”的,與“屁pi放fang”同音。
范敬宜先生說到過幾個舊上海“洋涇浜”例子,如:外國主人回家,見玻璃窗打碎了,問仆人緣故,仆人很流利地用“洋涇浜”回答:“inside吱吱吱,outside喵喵喵,glass克郎當(dāng)!”洋主人一聽便知是貓抓老鼠闖的禍。再如:洋行老板讓中國司機到大光明買電影票,司機空手而歸,說:“Man mountain man sea,today no see,tomorrow see,tomorrow see,same see.”(人山人海,今天不看,明天看吧,明天看,一樣看的。)
新世紀(jì)又誕生了新“洋涇浜”:Old three old four(老三老四)、long time no see(長遠勿見,這個漢化英文已經(jīng)被英語吸收)、419(一夜情,for one night的英語諧音讀法)、3.72×3.72(十三點八三八四,諧音“十三點,不三不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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