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訪童工
發(fā)布時間:2020-05-22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新京報:暗訪童工:日夜顛倒中勞作 經(jīng)常挨餓疾病纏身圖
廣州市康樂村,狹窄昏暗的地下工廠,數(shù)百名稚氣未脫的孩子在日夜顛倒中勞作,他們一年才能結(jié)到一次工錢,一年也未必能添置一套衣服,還經(jīng)常挨餓,有些甚至疾病纏身。
繁華的旁邊
康樂村位于廣州市海珠區(qū),東連廣州大道,北鄰中山大學,處廣州繁華地區(qū)。2003年底,記者開始在此租房暗訪。據(jù)了解,康樂村中多為成衣廠,旁邊的鷺江村中多為釘珠廠,兩村交界處多為電腦繡花廠。這些家庭作坊一般都在出租屋的一二層,面積大多在8到40平方米之間,九成以上為“三無廠”。
盡管與繁華鬧市僅一墻之隔,但作息時間卻與外界相反。入夜8點,緊閉的卷閘門陸續(xù)打開,睡眼惺忪的人們開始走上自己的工作崗位。凌晨1點左右,工人們要吃點兒東西充饑,村中街道上便開始熱鬧起來。一臉疲憊的孩子隨處可見,三五成群怯生生地去買2塊錢一籠的包子,或是各自買5毛錢一瓶的奶茶……
村里一家名叫“藝春”的釘珠廠是記者重點關(guān)注對象。8月份,廠里的14名女工中有13名是童工,現(xiàn)在是12名,其中一位女孩剛剛在9月28日中秋節(jié)度過她的16歲生日。
無本的買賣
“癢死了,怎么辦。俊泵慨旤S水如說癢的時候,老板就發(fā)急,怪她自己不講衛(wèi)生、不自覺擦藥,還威脅要趕她走,不給工錢,“不要叫,多釘點珠”。
患皰疹的釘珠工人很多,很多新衣服剛印過花,拿來釘珠時,仍滿是刺鼻的藥水味,皮膚接觸多了就得病,老板已經(jīng)司空見慣。
27歲的老板楊漢宏是廣東惠來華湖鎮(zhèn)人,這些孩子也都是他從家鄉(xiāng)的農(nóng)村一塊招來的。釘珠廠的生意基本上是“無本的買賣”,老板只發(fā)兩樣東西給員工,一把剪刀,2塊錢;
一包針,5毛錢。只要付得起房租,認識幾個制衣廠的老板,能拿到貨做就可以。而釘珠這活卻特別難做,一位曾做過釘珠活的影吧老板娘說,“簡直不是人干的活!”細如米粒的珠子要在衣服上整齊地釘出各種圖案,干活的人很關(guān)鍵!白詈檬峭だ病,影吧的老板娘說,她自己釘珠的速度遠不及童工,“她們聽話、眼尖、靈活……”
珠孔大小僅容一根針穿過,孩子們的手每天都會被扎幾十次。藝春廠中,手藝最好的是15歲的少萍,釘珠速度飛快。她左手將珠子往衣服上一摁,右手一劃,就釘好了,仿佛不是在釘,而是用膠水粘上去似的。就是少萍,每天手也會挨上十針八針,她的手“久經(jīng)磨練”,長滿了老繭。“最怕不小心扎到指甲里”,少萍說,她也會痛得流眼淚。
由于眼睛總是離不開針與珠孔,孩子們都長著“熊貓眼”。眼睛睜不開,痛,怕光刺痛眼睛。廠里有個小藥袋,沒有眼藥水,只有安乃近,止痛的。長時間日夜顛倒的工作,很多孩子都會有頭痛的癥狀。
13歲的劉奕巒已經(jīng)離不開安乃近了,每晚都會吃上兩三次。每次從老板手里拿藥的時候,老板都會丟下一句“你怎么老是頭痛”。
在廠里做飯的老板的母親經(jīng)常會善意地阻攔,“這藥一天只能吃一片,你每天吃這么多,會吃壞腦子的!”
簡單的三餐
白粥、白飯、榨菜、青菜,這是孩子們?nèi)偷娜。早餐?1點半開始,清炒白菜和白粥;
傍晚5點半是正餐,白飯和清炒白菜;
凌晨1點左右,白粥和榨菜。孩子們常常五六分鐘就吃完,匆忙干活。
孩子當中,歐陽曉娟比較單純,動作也慢,被大家認為是“好吃懶做”的“典型”。吃飯時,她總會第一個搶過去,而且最后一個吃完。她12歲的妹妹曉紅就經(jīng)常訓斥她。懂事的曉紅有她自己的道理:兩人還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種田的父母難以養(yǎng)活五個孩子,她和姐姐出來就是為幫家里掙點錢,釘珠雖苦,但總能減輕家里負擔。每次被妹妹訓斥過后,曉娟都會委屈地流淚,“我真沒吃飽!”對這些正處發(fā)育期的孩子們來說,這些自然不夠吃。
黃水如、黃水紅兩姐妹已經(jīng)一年未添新衣服了,每個人只有兩套衣服換來換去。今年,兩姐妹總共花了四百多塊錢,都花在吃的上面。
乏味的娛樂
十幾平方米的工作地方有3只日光燈管,兩臺電風扇,兩張桌子,一臺VCD配一只音箱,這是藝春廠的“硬件”。
音樂是孩子們夜半驅(qū)趕“瞌睡蟲”的有效武器。晚8點上班到次日早11點下班,貨多的時候,工作時間還會延長。凌晨1點左右,孩子們困了,就會打開音響聽歌,大家也會搖頭晃腦地跟著唱起來,一般都唱得跑調(diào)。
老板楊漢宏喜歡聽節(jié)奏感強的歌,比如DISCO,而且每次聽的時候都會特別興奮,有時還會從躺椅上躥起來,跟著節(jié)奏扭幾下屁股。
歌也不會讓聽很久,因為老板要睡覺。老板睡著后,孩子們會談笑起來,說話聲音大的時候,被吵醒的老板就會起來擰聲音最大的那個家伙的耳朵,大聲罵人:“吵死了,發(fā)神經(jīng),你們哪有那么多話說,趕快干活。”15歲的歐陽曉娟話比較多,耳朵也被擰得最多;
當然,打瞌睡的被老板發(fā)現(xiàn),也會被擰耳朵,以示懲罰。
孩子們住的宿舍離工廠較遠,走路要10分鐘,是一出租屋的4樓,很小的三室一廳。兩間小臥室是孩子們的“天地”,上下鋪的行軍床,每床睡兩個人。這里,最讓孩子們眼饞的是一臺17英寸的彩電,但老板不許看,“看什么看,晚上工作又要打瞌睡!
未知的收入
辛辛苦苦的孩子們一年到頭能掙多少錢,一切由老板說了算。老板從制衣廠拿來貨,按廠家為每件出的價,與釘珠的孩子六四分成。至于廠家出的這個價是多少?只有老板知道,他說多少就是多少。
工錢年底結(jié)算,平時走人,一分錢不給。平時用錢,可向老板支一些,最多一百。老板的理由很充分:平時吃住都免了。
老板自己有個賬本,每天每個孩子干活多少,都記著。老板說,這是憑證,年底憑這個發(fā)錢。到目前為止,賬本上顯示,薪水排在第一位的是少萍,也就是1700元左右。
“孩子們年底能拿到錢嗎?”對這樣的問題,開了多年重慶酸菜魚店的陳老板嗤之以鼻,“這一帶很多工廠都宣稱年底會付薪水,到了年底,很多黑心的老板還不是一走了之!”
康樂的秘密
“你們不要亂跑,不然,警察抓童工時會把你們抓走!”這是藝春廠老板嚇唬孩子們的話。孩子們當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也只上到五年級,歐陽曉娟、曉紅兩姐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涉世未深的孩子們?nèi)缇d羊般聽話,在康樂村老老實實地生活著,廣州的繁華,他們還未曾見識過。
經(jīng)過半年多的了解,記者掌握的雇用童工的工廠可以列出長長的一大串,其中,很多工廠根本沒有廠名,甚至門牌號都沒有。
康樂東約南4家釘珠制衣廠中,至少有30名童工;
康樂南四巷七八家工廠至少有30名;
德勝圍院式管理區(qū)內(nèi)六七家廠約有20名;
康樂南新街68號的工廠至少有4名……
大量經(jīng)這些自廣東、湖北、湖南、貴州等地孩子們之手,生產(chǎn)出的西裝、婚紗、襪子等成品被運往廣州大型批發(fā)市場,然后流向全國。
那么康樂村的“三無”作坊到底有多少家?童工到底有多少呢?這里的很多工廠被層層鐵柵封鎖,外人無法接近,也無人知曉。這就是康樂村的秘密!
熱點文章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