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兵：從“躲貓貓”看牢頭獄霸的今與昔

　　因為云南牢頭獄霸毆人致死一事———“躲貓貓”事件，我重溫了清初散文家方苞的《獄中雜記》，他是我們安徽桐城人。方苞因為給好友的書寫序，身陷文字獄，被押進刑部大牢。初定絞刑，后被營救釋放。《獄中雜記》是他在監(jiān)獄的所見所聞。

　　作者說，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三月，監(jiān)獄每天有三四個犯人死去，被從墻洞里拖出去。一位在押的知縣告訴他：這是瘟疫發(fā)作啊�，F(xiàn)在氣候正常，死的人還不多，往年每天十多人。原因是牢房沒有窗戶，關押的犯人卻有二百多人，尿屎味同食物氣味混在一起。貧窮的犯人在地上睡覺，很少有不生病的。奇怪的是，大盜們往往精氣旺盛，鮮有死去的，死去的都是罪輕的人或者證人。

　　方苞納悶地問，刑部監(jiān)獄為什么關押這么多人呢？那位知縣犯人告訴說，官員和小吏們關押的人越多，越有利可圖。與案件稍微牽連，就想辦法弄進來，戴上腳鐐手銬，讓他們痛苦不堪。然后勸導他們找保人。搞來錢，官和小吏就瓜分了。有錢人出幾十兩銀子，就可以去掉腳鐐手銬，并住進好房子。貧窮無依的犯人，戴上刑具關押，作為標本，警告其余的犯人。結果，罪輕的、無罪的遭受枷鎖之苦，重犯反到住在外面。

　　方苞問小吏：獄吏跟犯人沒有什么仇恨，不過希望得點財物。如果確實沒有，就寬容寬容他們，這不是善行嗎？回答說：這是立下的規(guī)矩，不然人人都會有僥幸心理。又有人問：犯人貧富不一樣，何必按出錢多少，分別對待呢？回答是：沒有差別，哪個肯多出錢呢！可以看出，獄吏們對于潛規(guī)則，奉行執(zhí)法必嚴的原則。

　　有些奸狡的人，長期關在監(jiān)獄里，同獄卒內外勾結，很能撈錢。有個殺人犯，每年能弄幾百兩銀子�？滴跛氖�八年，他被大赦出獄，失去了好營生。幾個月后，同鄉(xiāng)有人殺人，他就代替那人承擔了罪名。因為按照法律規(guī)定，不是故意殺人的，不會有死罪�？滴跷迨�一年，他運氣不好，又遇上大赦，被發(fā)配到邊疆戍守。他遺憾地說：“我再沒有機會呆在這里來啦！”他幾次寫呈文，肯求推遲發(fā)配，沒有得到批準，讓他很失望。

　　看完清代獄中見聞，我在網上搜索當代獄中見聞，看看監(jiān)獄或類似機構有無變化。下面是搜索的一些結果：

　　上海的韓寒，類似當年的方苞，也是著名作家。他在博客轉載了篇記實散文———《嫖娼啟示錄》。韓寒說這篇文章的真假沒有經過核實，但類似的過程他聽到過不少。

　　故事是這樣的：作者的一個朋友，經不住誘惑被小姐拽上床，被北京的公安拘押起來。本來以為罰款就行了，誰知不僅拘留15天，而且可能直接轉收容教養(yǎng)半年。托朋友打聽，說要花15萬，還最少要在收教所待3個月。律師朋友說，現(xiàn)在是年關，警察任務比較重。任務完不成，直接影響他們的考評，所以沒人敢放。

　　令人拍案驚奇的是，這位在北京犯事的色友，不知為何，被轉移到河北邯鄲的收教所———據說是收教所從北京買的。個中原因是，在河北嫖娼不算個事，派出所直接罰款5000元放人。收教所在本地搞不到學員，為了創(chuàng)收，只好從北京購買。這次買來的160個學員中，有16個是畫鉤的，意思是這16個人是可以出錢的。故事的結局是，大家花了12.07萬元，將人撈了出來。

　　這個故事，如果方苞聽見，他會覺得是康熙五十一年間發(fā)生的。

　　下面這個故事，是中央電視臺報道的：四川省閬中市第二看守所4名在押犯，打傷干警逃出看守所。蓋子揭開后發(fā)現(xiàn)，這個看守所的在押人員，得經常出去賣酒。酒是看守所自己釀的，幾乎每個人都得出去賣，掙的錢交回看守所�？词厮�規(guī)定，賣酒超過25公斤，可以出去玩一天。有時，在押人員賣酒，警察根本不在場。除了外出賣酒，警察心情好的時候，還帶著犯人去娛樂場所按摩。

　　這個故事，方苞沒講給我們聽。他可能沒見到，或者沒想到。云南躲貓貓事件，如果講給方苞聽，他可能這樣想：

　　李蕎明和其他5個村民在山上偷砍幾棵樹，被晉寧縣森林公安收押，是因為“官員和小吏們關押的人越多，越有利可圖”�？v容牢頭獄霸行兇，是“讓他們痛苦不堪。然后勸導他們找保人。搞來錢，官和小吏就瓜分了”。李家一直不交保，當然不能寬容———“不然人人都會有僥幸的心理”。犯人貧富不同，必須差別對待———“沒有差別，哪個肯多出錢呢？”

　　至于弄死人，并上了互聯(lián)網，這倒是牢頭獄霸和方苞們萬萬沒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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