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蘇聯(lián)模式的病源和病因

　　蘇共、蘇聯(lián)敗亡的根本原因至今仍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其實在這個重大問題上主要有兩種見解，只要認真加以比較，不難辨明真相。一種見解是從淺層次強調近因，認為主要是從末任總書記戈爾巴喬夫或者再上推至赫魯曉夫起推行的右傾錯誤路線，造成了惡果；
另一種見解是從深層次強調遠因，認為主要是從斯大林起長期推行過左錯誤路線和過度集權體制，埋下了病根與禍根。還有人把這病根與禍根上推到列寧甚至馬克思，這未免又走到另一個極端。蘇共領導人自己也對蘇共失敗的淺層原因和深層原因分別作了不同的分析，這值得我們首先參考。

　　原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曾任政府總理的雷日科夫認為：斯大林時期雖然有缺點和錯誤，但成就是主要的，蘇聯(lián)的解體始于赫魯曉夫時期，完成于戈爾巴喬夫時期的“激進”改革。這種觀點沒有看到赫魯曉夫、戈爾巴喬夫與斯大林之間的繼承性和一致性，因而是膚淺的，無法令人信服。而1990年俄羅斯聯(lián)邦共產黨中央主席久加諾夫則從蘇聯(lián)整個歷史和整個體制來探究問題。他在1995年8月10日和10月24日回答記者提問時曾一針見血地指出：“蘇聯(lián)和蘇共垮臺的基本原因是對財產、權力和真理的壟斷，導致國家上層的腐化和變質，直接出賣民族利益。”這里所指明的“三壟斷”，道出了蘇聯(lián)模式社會主義的主要弊病在于經濟、政治和文化體制全面過度集權，這個見解是很有深度的。葉利欽則認為馬克思和列寧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根本上是錯誤的。這種極端觀點是無法解釋蘇聯(lián)74年的歷史的。

　　蘇共滅亡的深層原因不在列寧，更不在馬克思、恩格斯。以列寧為首的布爾什維克黨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馬克思主義，首先在比歐美落后的俄國領導工農大眾取得了政權，初步探索了在落后國家逐步建設社會主義之路。列寧雖也犯過急于求成的“左”的錯誤，但是他有民主思想，黨內有民主體制，所以能夠及時改正錯誤。如在1921年他就提出以推行國家資本主義的新經濟政策取代急于實現(xiàn)共產主義的戰(zhàn)時共產主義政策。

　　而斯大林缺乏民主思想，破壞黨內民主，實行個人集權制、職務終身制和指定接班制，這“三制”明顯帶有沙皇君主專制體制的特征，以致他推行的急于過渡到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左”的錯誤路線，好幾代領導人都無法改正。他還從上世紀30年代中期起培植了一個黨政高薪特權官僚集團。這個集團為維護其特殊權益拒不進行體制內改革，它是蘇聯(lián)模式社會主義的真正掘墓人，黨的幾任領導人無非是這個官僚集團的首腦。過左的急于求成的路線使蘇聯(lián)社會的生產力難以持續(xù)發(fā)展，過度集權的體制使蘇聯(lián)社會長期缺乏社會主義民主與自由。

　　蘇聯(lián)自1936年宣布基本上建成社會主義社會起，就一直存在三大矛盾：過左路線和過度集權的黨政領導體制同社會主義社會要求大力發(fā)展生產力、發(fā)展民主自由的矛盾；
黨政官僚集團同人民大眾的矛盾；
大俄羅斯主義勢力同各民族人民的矛盾。斯大林培植的官僚集團、形成的三種黨政領導體制、社會出現(xiàn)的三種矛盾，都是嚴重背離馬克思主義、背離科學社會主義的。蘇聯(lián)的災難就是這樣形成的。正是這三大社會矛盾的深化和激化導致經濟、政治和民族三種危機的全面爆發(fā)，終于造成“三個滅亡”（亡黨、亡國、亡制）。戈爾巴喬夫執(zhí)政的頭三年依然推行過左路線，1988年7月以后才轉向右的方面。蘇聯(lián)是長期“左”、后期右，右是對“左”的懲罰和反動，再加上外部資本主義和平演變戰(zhàn)略的催化，結果是先“左”后右、內外夾攻，合葬了蘇聯(lián)模式社會主義。其中既有近因更有遠因，既有外因更有內因，內因和遠因更帶根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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