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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山注》序

祁彪佳

予家高士里，固山陰道上也。家旁小山，若有夙緣者，其名曰“寓”。往予童稚時，季超、止祥兩兄以斗粟易之。剔石栽松，躬荷畚鍤，手足為之胼胝。予時亦捧土作嬰兒戲。迨后余二十年，松漸高，石亦漸古，季超兄輒棄去，余則委置于叢篁灌莽中。予自引疾南歸，偶一過之，于二十年前情事，若有感觸焉者。于是卜筑之興，遂勃不可遏，此開園之始末也。

卜筑之初，僅欲三五楹而止�？陀兄更c(diǎn)之者，某可亭，某可榭。予聽之漠然，以為意不及此。及于徘徊數(shù)回，不覺問客之言，耿耿胸次。某亭、某榭，果有不可無者。前役未罷，輒于胸懷所及，不覺領(lǐng)異拔新，迫之而出。每至路窮徑險，則極慮窮思，形諸夢寐，便有別辟之境地，若為天開。以故興愈鼓，趣亦愈濃。朝而出，暮而歸。祁寒盛暑，體粟汗浹，不以為苦。兩年以來，橐中如洗。予亦病而愈，愈而復(fù)病，此開園之癡癖也。

園盡有山之三面，其下平田十余畝，水石半之，室廬與花木半之。其他軒與齋類，而幽敞各極其致。室與山房類，而高下分標(biāo)共勝。與夫?yàn)闃�、為榭、為徑、為峰，參差點(diǎn)綴。大抵虛者實(shí)之，實(shí)者虛之；聚者散之，散者聚之；險者夷之，夷者險之。如良醫(yī)之治病，攻補(bǔ)互投；如良將之治兵，奇正并用；如名手作畫，不使一筆不靈；如名流作文，不使一語不韻。此開園之營構(gòu)也。

園開于乙亥之仲冬，至丙子孟春，草堂告成，齋與軒亦已就緒。迨于中夏，經(jīng)營復(fù)始。凡一百余日，曲池穿牗，飛沼拂幾，綠映朱欄，丹流翠壑，乃可以稱園矣。此開園之歲月也。

至于園以外山川之麗，古稱萬壑千巖；園以內(nèi)花木之繁，不止七松五柳。四時之景，都堪泛月迎風(fēng)；三徑之中，自可呼云醉雪。此予亦不暇縷述之矣。（有改動）

[附]譯文

我家住在高士里，在原來的山陰道上。家旁有一座小山，好像和我有前定的緣分，它的名字叫“寓山”。以往我還是幼小的孩童的時候，季超、止祥兩個兄長用斗粟換取它。他們剔除石頭栽上松樹，親自挑著畚箕、扛著鐵鍬（勞作），手腳因此生了很厚的老繭。我當(dāng)時也捧著土做小孩的游戲。等到后來二十年，松樹漸漸長高，山石也漸漸變得古舊，季超兄就棄擲離去，我也將它們丟棄在叢生的竹子和雜草中。我自從托病辭官南歸，偶爾經(jīng)過這里，對于二十年前的情境事況，好像深有感觸。于是興建山園的興致，就興起而不可抑止，這就是開園之始末。

興建之初，我僅僅想建三五座房子就行了。有一個指點(diǎn)山園建設(shè)的客人，說某處可以建亭，某處可以建敞屋。我聽了之后很不在意，認(rèn)為想法沒有達(dá)到這個地步。等到在山上徘徊了幾回，不覺尋思客人的話，心中很是難忘。某處可以建亭．某處可以建敞屋，果然是不可缺少的。前面的建筑之事還沒有結(jié)束，常在心中思考，不知不覺與眾不同，突出新穎的園林構(gòu)思，急迫地奔涌而出。每每到路途困窘險惡的地方，就窮盡心思考慮，表現(xiàn)在夢寐之中，于是使有了另辟的境地，好像是天設(shè)的一般。因此興致更加振奮，趣味也更加濃厚。早晨出去，傍晚回來。奇寒酷暑，身體因冷而起小疙瘩，因熱而汗流浹背，都不認(rèn)為是苦。兩年以來，囊中一貧如洗。我身體也病了好，好了再病，這是開園的癡癖啊。

園子全部擁有山的三面，山下有平田十多畝，水和石各占一半，房屋如花木各占一半。其他軒與齋以類相從，但深幽寬敞各盡其情趣。室與山房以類相從，但高的、低的分別揭出，共顯佳妙。與那些橋、榭、徑、峰，高低不齊，略加襯托、裝飾。大抵虛的地方充實(shí)它，充實(shí)的地方使他虛空；聚集的地方使它分散，分散的地方使它聚集；危險的地方使它平坦，平坦的地方使它險峻。就像良醫(yī)治病，克制和滋補(bǔ)互相下藥；就像良將率兵，奇兵、正兵兼用；就像名手繪畫，不讓一筆不靈巧；如同名流寫文章，不讓一句話不押韻。這是開園經(jīng)營構(gòu)建的情況。

園開于乙亥年的仲冬，至丙子年孟春，草堂宣告成功，齋與軒也完成了。等到到了這年仲夏，又開始經(jīng)營構(gòu)建，總共一百多天，彎曲的水流流過窗下，池沼的水珠飛濺，飄拂到幾案上，綠色映襯著紅色的欄桿，青綠、朱紅流動和浮現(xiàn)，色彩鮮明艷麗，這才可以稱為園林。這是開園的時間。

至于山園外山川的秀麗，古時稱為萬壑千巖；園內(nèi)花木的繁茂，不只是七松五柳這些隱者宅中的樹木。四時的風(fēng)景，都可以泛月迎風(fēng)；三徑小路，自然可以呼云醉雪。這些美景我也沒有空暇詳盡地敘述它們了。

文言文閱讀試題及答案

1．對下列句子中加點(diǎn)字的解釋，不正確的一項(xiàng)是（3分）（ ▲ ）

A．兩兄以斗粟易之 易：換取

B．于是卜筑之興，遂勃不可遏 勃；興起的樣子

C．險者夷之，夷者險之 夷：使……平坦

D．四時之景，都堪泛月迎風(fēng) 堪：堪稱

2．下列句子中，全部表現(xiàn)作者“卜筑之興”的一組是（3分） （ ▲ ）

①于二十年前情事，若有感觸焉者

②輒于胸懷所及，不覺領(lǐng)異拔新，迫之而出

③每至路窮徑險，則極慮窮思，形諸夢寐

④朝而出，暮而歸

⑤虛者實(shí)之，實(shí)者虛之

⑥曲池穿牖，飛沼拂幾，綠映朱欄，丹流翠壑

A．①③⑤ B．①④⑥ C．②③④ D．②⑤⑥

3．下列對原文有關(guān)內(nèi)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確的一項(xiàng)是（3分） （ ▲ ）

A．作者和家旁的寓山好像有夙緣，兒時哥哥在山中勞作，他也在旁邊游戲，經(jīng)歷變故引病南歸后，偶過而有所感，便一步步將它建成了景色優(yōu)美的園林。

B．山園興建之初，作者僅想造三五間房子，對客人的建議也漠然，但萬壑千巖的麗景和哥哥未罷的工程使其興趣愈發(fā)濃厚，不懼奇寒酷暑，耗盡了家財，建園成癡。 C．園巾水石、花木互相映襯，橋、榭、徑、峰參差點(diǎn)綴，軒齋深幽寬敞極盡情趣，各類房屋各顯其妙；園內(nèi)外的景色，賞,心悅目，令人陶醉。

D．文章從“始末”“癡癖”“營構(gòu)”“歲月”等方面介紹開園的過程，雖然每節(jié)各述一個方面，但“興”“趣”貫穿始終，各節(jié)敘事互為補(bǔ)充，似斷實(shí)連。

4．把文中畫線的句子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10分）

（1）剔石栽松，躬荷畚鍤，手足為之胼胝。（3分）

（2）客有指點(diǎn)之者，某可亭，某可榭。（3分）

（3）如名流作文，不使一語不韻。此開園之營構(gòu)也。（4分）

1．D（3分�？梢裕�

2．C（3分。①是原因，不是表現(xiàn)；⑤是卜筑的做法；⑥是客觀描述園內(nèi)景致）

3．B（3分�！叭f壑千巖的麗景”非興建原因，“哥哥未罷的工程”理解錯）

4．

（1）（他們）剔除石頭栽上松樹，親自挑著畚箕、扛著鐵鍬（勞作），手腳因此生了很厚的老繭。(3分。每句1分)

（2）有一個指點(diǎn)山園建設(shè)的客人，說某處可以建亭，某處可以建敞屋。（3分。定語后置，“亭”“榭”活用為動詞，語句通順各1分）

（3）如同名流寫文章，不讓一句話不押韻。這是開園經(jīng)營構(gòu)建的情況。（4分�！白魑摹薄绊崱薄盃I構(gòu)”和語句通順各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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