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佳最后陳述【王靜梅:在沒有楊佳的日子里】

        發(fā)布時間:2020-03-18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這兩年春節(jié),提前和網(wǎng)友約好。三十晚上在外邊吃飯,過12點我就回去了。都是單身的,有的家在外地,不回家的,就聚在一塊兒。      晚風(fēng)中,王靜梅來了。
          暗淡的路燈下,隔著一條窄窄的街道,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影,穿著一件明黃色的外套,只身一人站在路口,個頭矮矮小小的,透出一個女人特有的柔弱,F(xiàn)在她是完全意義上的形單影只了,因此已不介意于夜間出門。
          “以前我走多遠(yuǎn),我也得牽掛著孩子,也得顧著他,現(xiàn)在我不用顧他了,孩子不在了,我有充足的時間!
          2008年夏天,楊佳在上海殺死6名警察。此后的5個多月里,王靜梅“消失”了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直至楊佳被執(zhí)行死刑的前3天,稀里糊涂的她才得以前往上海見了兒子一面。匆匆一晤,即成永訣。
          兩年多過去了,如今她正慢慢嘗試著適應(yīng)屬于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的生活,盡管內(nèi)心時有波瀾。
          吃飯的時候,她戴著眼鏡,像一個知識女性一樣,吃得少、說得多,畫得勻稱的兩條眉毛下面,是一張安靜的臉。注定了要從兩個人的生活中落單的王靜梅,最終只能服從于命運。舊事重敘,她的情緒也極其意外地不表現(xiàn)為激烈。倘若她不說及那些事情,誰都不會了解,眼前這個普通的女人,也曾有一把不同尋常的辛酸淚。
          臨分別,她幾次說,“也請帶個話吧,見到那些關(guān)心楊佳的人,都替我謝謝他們!
          1月24日,除夕前一周。我們把有限的講述空間交給這個微不足道的婦女,傾聽一下在沒有楊佳的第三個新年到來的時候,她是否已具備足夠勇氣去接受現(xiàn)實。
          
          “我覺得他還在呢”
          
          這兩年春節(jié),提前和網(wǎng)友約好,三十晚上在外邊吃飯,過12點我就回去了。都是單身的,有的家在外地,不回家的,就聚在一塊兒。然后我?guī)е鴹罴,把他的照片掛在邊兒上。吃年夜飯時,我就給他準(zhǔn)備一個碗筷,大家也都給他夾菜。我就說,反正在我有生之年吧,我是不會改變這種習(xí)慣了。每年三十的時候,我都會帶著他。
          今年看看他們吧,有人要是年三十那天愿意跟我一起過,出去聚聚什么的,都是單身,也行。要是不愿意,那就是我自己,我就帶著楊佳在家里,還是守著他。
          以前過年就是我們兩個人。洗洗漱漱,有什么登高爬梯的事兒,掛大簾什么的,佳佳在,都是他的事兒,F(xiàn)在一于這些事兒,我就想他。我買了個梯子,花了300多塊錢,有扶手,要是兩個支架的,萬一摔著也沒人知道,我就買了個特別穩(wěn)的,上去以后有個扶手,特牢固,買這么一個,干活什么的,擦擦房頂啊,掛個大簾子啊,這不就有保障了嘛。
          我們家樓前有個空場兒,放鞭炮,那個炮(煙花)放得很高,一下炸開了,站在我們家廚房前就能看得見。過年的時候,我就叫,“佳佳,快過來看,你看人家放的花兒多好看啊!蔽覀儌z就站在那兒看放花。晚上我包餃子,他沒事兒就在屋里弄電腦,我就特踏實。我把餡兒都和好以后,他就過來幫著我包。
          以前過年,沒想這么多(沒什么過年心愿)。過年他只要在我身邊兒,我就非常開心,甭管干什么吃什么。但是他現(xiàn)在不在了,我自己呢,不那么想,比如看煙花,我還覺得我們倆兒在看呢,吃飯的時候我還依然給他放個碗筷,給他夾過去。
          楊佳在的時候,(過年)他爸爸帶他逛廟會。我不逛,從來都不出去。親戚家也不去。我們也沒這個經(jīng)濟條件。串門兒你必須得帶東西,帶少了還不行,拿不出去的也不行,帶得像模像樣的你還得花錢啊。我這人心里就是這么想的,就盡量不串門兒。
          楊佳看我不去,他也不去。我要是上哪兒,他也會跟著。這些都是往事,往后就是想想了。楊佳不在了,有的時候,大家(親戚)都聚我去,不是都聚我就不去了。他們也叫我,我覺得人家是看你挺孤單的叫你一下。
          現(xiàn)在我自己就是有一種心情支撐著我自己,我覺得他還在呢。我依然保持著他在的那種習(xí)慣,比如說回去以后,我跟他說話,依然告訴他我回來了。進他屋里擦地,我就跟他說一聲。比如進去拿個什么,我說佳佳我上你屋來拿個什么,或者我給你擦個桌子、給你把窗簾洗一下。我都要說。
          這個孩子啊,小的時候只要我在床邊兒上呆著,他在床里頭愛怎么玩兒怎么玩兒,我非常踏實。我真沒想到,從此以后就我自己了,一個人過。剛才街道辦的人還跟我說,過年了,快樂了吧?我說現(xiàn)在我沒有快樂,過年對我來說快樂不快樂也就那么回事兒了。以前兩個人過,我還快樂,現(xiàn)在我一個人過,我不快樂。
          
          “這些東西就伴我終身了”
          
          剛出事的時候,我們家里幾乎不斷人。我當(dāng)時都傻了,一年多吧,都是家人陪著,不然我一個人呆不了的。(雖然)一年后也需要人陪著,但是我能支撐著自己了,以前他那房間我不能看,他那東西我也不能摸,甚至一點兒也不敢去想。去年吧,我才把他所有的東西都給收拾一遍,把他的大部分衣裳都洗了一遍,然后放到他柜子里頭。
          他房間里所有東西我都沒有動,還是那樣,有時候我進去后會覺得特親切,甚至他的褲子這么長時間都沒動,還掛著。他舉的啞鈴,鍛煉用的兩個大長板凳,那些器具什么的,都在那兒擺著。以前小時候玩的滑板、旱冰鞋,他動過的、玩兒過的,我都給他擱到屋子里了。進他屋里,還能感覺到他的味道,還是他在的樣子。這些東西就伴我終身了,在我在世的時候肯定是不會動它了。要是歸置得太干凈了,我心里就不舒服了。
          這是我相依為命28年的孩子啊。28年最長一次我們不在一起,是2006年他去山西,被警察打過一次。他從山西回來,我說你自己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兒了,你下次出去是不是得帶著點兒我啊?他說行,結(jié)果還是沒帶我去……我都沒想到,唉,這么快。
          有的時候在家里頭看到兒子那些東西,不舒服,永遠(yuǎn)在想他。昨天也是,上網(wǎng)看到他那些照片,唉呀,心里就不行了,就趕緊想招,安慰自己別想別想,愣是不想,岔過去了。你把自己弄病了,就更麻煩了。再有心里不舒服,就看看網(wǎng)友的留言,這些留言對我來說是非常大的安慰,煩了就開個電腦跟網(wǎng)友在那兒聊天。
          去年底我才開始看電視。楊佳在的時候,這個電視永遠(yuǎn)就緊著他。他看我就看,他想看什么頻道就是他的,我就跟著看。但是現(xiàn)在就覺得沒人跟你爭了,你自己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我心里就不舒服。去年底,也是朋友去我那兒,要看電視,我就跟著他們慢慢恢復(fù)一點能看電視的感覺,現(xiàn)在我自己在家時能主動把電視打開。也就這樣了,面對現(xiàn)實了。
          我現(xiàn)在就一個信念,好好活著。我還是為我兒子。那天家里人給我買了一箱雞蛋擱在那兒,我說行了,夠我吃些日子了。現(xiàn)在也沒人跟我爭了,我說我也是為楊佳吃。我以前從來沒說自己吃一個雞蛋,也沒有吃過水果,所有東西都是楊佳吃。我心甘情愿,一點怨言都沒有。人家說你是不是有點兒慣?我說我也不是慣,因為條件在這兒擺著,你們?nèi)绻幵谖疫@個單親家庭,你們也會像我這樣做,因為你覺得孩子非常苦,欠缺得太多,多給他一點兒, 彌補點兒,甭管好與壞,做家長的就是這種心情。
          (以前)壓歲錢每年都給,金額都是固定的200塊錢,每年都是這個數(shù)。從小200,長大了還是200。大了以后,給他他也不要,都是我給他攢著。但是他收到的(親戚給的)壓歲錢就是200,我給人家錢就是100。
          我們生活挺苦的,還不如一般的工薪家庭,我們屬于下等。但是對楊佳來說,我沒有委屈他,F(xiàn)在唯一的安慰就是這一點。我們生活條件不好,但是我從來不讓他感覺到。比如說買東西、吃飯。像雞鴨魚肉,我們很少買,買也就一條魚。我不吃中間那段兒,就吃頭、尾巴。剩下的我就吃點兒,不剩下的我就不吃了,從來就緊著楊佳吃。你看他身體特別棒。我不是不喜歡吃,兩口人,(城市居民)最低生活標(biāo)準(zhǔn)也就四五百塊錢一個人,我們兩個人剛好在那個杠上。
          
          “我真的不知道是最后一次”
          
          他這幾年沒有工作,一開始工作了兩個地方。后來為了照顧我,可能上班時間老保證不了,就不去了。工作沒了以后,不好找。找了幾次也心灰意冷。我就跟他說,我積極幫你找,找不到你也別灰心,這個社會在這兒擺著呢,沒工作的人多了,你不必自責(zé)。
          這些事對他都有影響,要有一個溫暖的家,要有一個正當(dāng)工作、有收入,在母親面前挺自豪的,是不是?我就是感覺求助無門,街道、單位、政府熱線什么的,我都打了。我說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公民,我們是單親家庭,現(xiàn)在孩子就這種現(xiàn)狀,想讓你們幫助一下,比如說有沒有合適的工作讓楊佳去試試,能不能照顧一下?我來求助你們,就是我拿你當(dāng)朋友,你也幫我一下啊。我知道他們不管這種事。
          到現(xiàn)在,我為什么特別遺憾?我沒聽到我兒子親口跟我說一句是怎么回事兒,為什么會發(fā)生這個事(襲警)?
          事情(襲警)發(fā)生以后,把我放到安康醫(yī)院,在里頭呆了143天。突然有一天,那里頭的人問我,王靜梅,你要不要見你兒子?我說當(dāng)然要見了。2008年11月23日兩點的飛機,直接飛往上海。等到我出來了,孩子的事兒結(jié)束了。
          11月24日早上起來,讓我見楊佳。我真的不知道是最后一次,什么都沒說。當(dāng)時不許說案情。我也沒敢問,心想下次來再問吧。第一次見,人家有規(guī)定,咱不要破壞人家的制度,(不然)下次人家要不讓我見了呢?
          我就問問他在里邊兒的情況。他跟我學(xué)了學(xué),每天在那屋里關(guān)著,戴著手銬腳鐐。我現(xiàn)在唯一安慰我自己的是,我進去以后隔著玻璃把手放在上面,和佳佳在那兒握握手。他想到我要跟他握手,因為戴著手銬,可能不好意思拿出來,怕我看見,又不可能不握,他就兩只手同時放過去。這時我發(fā)現(xiàn)他了,是戴著手銬的。
          沒怎么說話,還是話也不多。精神狀態(tài)還行,給我的感覺他也不知道是最后一次見面。如果知道這是最后一次,我會有要求的。你知道最后一次說的和不知道的能一樣么?
          回北京后,第二天(25日)晚上就來了兩個上海人,向我宣讀最高法的(死刑)核準(zhǔn)書。但是我不相信,不相信事情就結(jié)束了,就執(zhí)行了。26日早上起來,很多律師、記者上我家去了。我隱隱約約覺得他們的面孔怎么都是那樣的,就看出點兒事來了。我也知道核準(zhǔn)后馬上要執(zhí)行,我問那些律師怎么辦?沒有一個人說話。我就非常難過,我說怎么會是這樣,我還沒有說話呢,我還沒有說話呢。大家一看我情緒也不好,誰也沒有主意,真是沒有辦法。
          好像是26日那天,有人送來了一束花,寫了一個小卡片,“楊佳一路走好”。我就很生氣,我說這是誰啊?事兒還沒有結(jié)果呢,就寫這個?你就這么說話?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拿進來。那花就一直放在我家門外。過了幾天,他們說,這是事實,你拿進來吧。這么著,那時候我才真是有點意識到了,真是執(zhí)行了。沒有辦法了,不接受又能怎么樣呢?
          執(zhí)行完了,也沒有人正式告訴我。隔了有10多天,我就給上海寫信,問要不要我過去?他們說你不用過來,楊佳的東西我們給你送過來。12月15日那天,上海來人了,給我送東西來了。他們是兩撥人,一開始是把楊佳那些物品都給我了,第二撥人就把骨灰盒給我拿出來了,他們也沒說讓我交費,也沒有說話。
          東西都給我送回來了。因為天氣特別冷,如果下葬,冬天不太好,不好施工,就一直等到第二年清明節(jié)。八大處你知道么?射擊場那兒有個福田公墓,他是溝北5組闕字23號,親戚進去沒問題;11萬多元買的墓地,加上我給他辦的那些手續(xù),一共是12萬。人家給我湊的,沒有我自己的錢,我自己出不起。
          
          “我也是為他”
          
          我家在我眼里永遠(yuǎn)都有活。原來就我們倆,根本閑不住,大簾子洗完了,隔不了兩天,被子要洗了,過不了兩天,這個大簾子又得洗了。我那房子住了好多年了,房頂上沒有塔灰兒,現(xiàn)在還是這樣。但有時心氣兒不好,就不弄,反正也沒人看,孩子也不在了,就懶了,有些事兒還是干給孩子看的。
          很多網(wǎng)友、生活當(dāng)中很多孩子都說,楊媽媽,我們都是你的孩子,你有什么困難盡管張嘴,我們責(zé)無旁貸。所以說我足矣了。老了再說吧,這個年代了,養(yǎng)老機構(gòu)也很多,也甭想太多。
          其實我現(xiàn)在做每一件事,我也是為他。昨天我完成了一項心愿――楊佳在他的博客里頭寫過,當(dāng)年不是有個香巴拉戶外登山運動嘛,他想?yún)⒓。我說一定要完成他這個心愿。我就跟著走他們這條路線。那都是年輕人,說阿姨這個強度太大了,你肯定不行。我說那我就先練練,走強度小一點兒的。
          我已經(jīng)跟他們走了幾次了,也都不太遠(yuǎn),門頭溝、香山,好幾個點兒。對我來說可能也是非常有挑戰(zhàn)的事兒,但有的時候一想起我兒子來,我就覺得我一定要走。第一次去香山挺吃力的,但我沒掉隊,我非常自豪,覺得我還行。
          在那個集體里頭,我才找到楊佳為什么參加他們這活動的原因。那真是一種放松,在任何一個地方,你找不到那種感覺。打個比方,我背著包,很多年輕小伙子說阿姨給我背著吧,非常熱情、主動給你背著,你還不用擔(dān)心錢包了、照相機了。在那個集體里會覺得挺開心的,真是另一種生活方式。我56歲了,走得肯定比他們都慢,沒有人說你怎么走這么慢跟不上?非常熱情地在后邊照顧你。他們是定期的,我是不定期的,去一次吧也得緩一段日子,強度這么大,回來后就腿疼、肌肉疼,就得隔一段兒時間。
          而且我想報班兒,想學(xué)聲樂。有一天他們(朋友)給我放一個楊佳版的歌曲――《敢問路在何方》。不但聽了,我還把歌詞改了改,在那里給他唱兩句。我就覺得,有老師指導(dǎo)我,這個歌我自己唱,意義好像更大。
          我從年輕時就夢想找一個音樂老師來指導(dǎo)我一下,怎么發(fā)音,怎么吐字清楚,足矣了。我這嗓音還是有一點兒條件,不是五音不全的。我從網(wǎng)上看到的,有個老師說她是中央音樂學(xué)院的,學(xué)費3600,就是9節(jié)課,合著400多塊錢一節(jié)課。聽了一節(jié)課,他們跟我說是免費(試)聽課的,但去了以后就交100押金,聽完了我說我再考慮考慮,有時間我再來。我這么一說,人家把那100塊錢退給我了,要不然就拿不回來了。我不好意思說我不報名。
          學(xué)費特別貴,沒這能力和條件,不去了。我退休的時候才697元,2002年那個時候開始漲,漲到現(xiàn)在1800元。我今年給楊佳做一個(墓碑上的)影雕,花了5500,又買電,1000塊,買煤氣,i000塊,你說我一個月能攢多少?所以我也覺得挺吃力的。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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