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力民　和“拼命三郎”在一起的日子】 拼命三郎

　　董力民 1984年北京大學哲學系畢業(yè)后進入北京市委組織部工作，1986年初到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擔任鄧樸方秘書，1990年去往海南省政府辦公廳任職，現(xiàn)為北京某公司董事長。
　　
　　1985年7月，青年作家張勝友、胡平在他們采寫的紀實報告文學《鄧樸方和他的伙伴們》中這樣寫道――“我們目睹了祖國的懷抱里有這樣一群人，在飽經憂患之后，沒有蜷縮進一角小小的天地，去撫摩傷痕，去淺吟低唱，去頤養(yǎng)天年，而是毅然決然為著中國千萬殘疾人能和健全人一樣，過上一種符合人性的、美的生活，去不屈不撓地踏出一條路來……”
　　
　　
　　攝影/本刊記者 路斐斐
　　
　　1985年，北京大學哲學系畢業(yè)一年，還不到25歲的董力民從北京市委組織部調入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擔任鄧樸方的秘書。按照他的話講，外人以為他跟隨這位頗有些特殊的首長出入各種重要場合，見識定然少不了，其實個中滋味只有他自己品嘗。如今已經是北京一家企業(yè)老總的他回想起當年跟隨鄧樸方的日子，直言樸方就是“拼命三郎”，一年里不知疲倦地奔忙于各地，又是座談又是講話，而作為秘書的他自然也會多出一分辛勞。
　　
　　靈魂受洗老山行
　　
　　在董力民的老照片相冊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老山前線拍攝的。1986年7月，他隨同時任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理事長的鄧樸方赴云南老山慰問解放軍指戰(zhàn)員及傷殘軍人。在回憶那段“人生財富”般的歲月時，他說，“那是一次靈魂受洗禮的人生體驗。”
　　7月的一天早晨，一行人由昆明出發(fā)，驅車十幾個小時，趟過崎嶇不平的道路，翻越海拔2000多米的大黑山，次日又驅車近五六個小時才到達位于中越邊境線的老山。完全可以想象一位從胸部“劍突”部位以下肢體全部癱瘓的重度殘疾人，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驅車兩天后的疲累。然而他不顧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戰(zhàn)地險情，執(zhí)意要求到主峰陣地看望指戰(zhàn)員。面對部隊首長的勸阻，鄧樸方說：“戰(zhàn)士們連死都不怕，難道我就因為一點危險不去看望他們嗎？”執(zhí)拗不過，部隊只好就地制作了一個簡易的滑竿，硬是把坐在輪椅上的鄧樸方抬上了主峰。在師醫(yī)院慰問傷病員時，一位護士長見到樸方后淚流滿面。她說自己萬萬沒想到首長的兒子被迫害致殘會這么重，還帶著這么重的殘疾來看他們！
　　滇南的天氣變化莫測，本來好好的突然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湍急的水流裹挾著泥土和碎石堆積在山區(qū)簡易公路上，幸虧司機處理果斷，才確保人員安全。眾人驚魂未定時，鄧樸方卻趁著等待搶修路段的間隙，讓同行采訪的人民日報記者過來“聊天”。有這樣一個問題，“您在文革中受到迫害致殘，現(xiàn)在完全有理由、也應該在家里好好地休息、康復。為什么還要出來做這個暫時不被人理解的殘疾人工作呢？”樸方這樣作答：“正因為我自己是殘疾人，才更深刻體會到他們的痛苦和需要。盡管苦難重重，可如果不是我提出來，也總會有別人要提出來。我是個共產黨員，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啊�！敝v述這些的時候，董力民熄滅了手中一直燃著的香煙，偏頭朝向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語。
　　隨后，鄧樸方又分別到云南各大醫(yī)院看望正在進行康復、治療的傷病員和老同志，擠出時間與云南省勞動模范、輔導百多名青年學生考入大學的優(yōu)秀殘疾教師黃自平，奪得國際大賽金牌的傷殘軍人武運虎等殘疾人代表座談。對于這些活動的報道，當?shù)赜屑颐襟w用了這樣的通欄標題：“鄧樸方――把特別的愛，獻給特別的人！”
　　
　　輪椅上的奔走者
　　
　　俗話說“萬事開頭難”。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創(chuàng)建伊始便面臨諸多困難，人才奇缺就嚴重影響了工作的開展。人們總以為，以鄧樸方的身份，在中國辦事情應該暢通無阻，其實并非如此，為了網(wǎng)羅天下英才，鄧樸方是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抓這項工作。
　　基金會成立伊始就創(chuàng)辦的《三月風》雜志因為缺乏能干的專職編輯人員，最初曾經因為編委們輪流坐莊，在連續(xù)兩期編發(fā)了王蒙撰寫的《訪蘇日記》后，把后三分之一給漏掉了。鄧樸方在得知時任《中國教育報》文藝部主任郭建模是一位精干內行的專門人才后，便多次找教育部副部長彭佩云軟纏硬磨，還讓人抬著輪椅到教育部四樓上去，最后把四個副部長、部長都找遍了，才如愿以償。
　　最初鄧樸方找到俞正聲的時候，他本人由于極其熱愛所從事的專業(yè)，十分干脆地回絕了。那時候他是電子工業(yè)部頗受重視的專業(yè)技術人才。但鄧樸方并不灰心，他一直不停地給俞打電話，最后，俞正聲被“逼”無奈，只好說“如果部里同意，我就來。”本來部里正在考慮提拔他，堅決不同意放人的。沒想到第二天，部長的態(tài)度就發(fā)生重大轉變，他通知俞正聲：“你還是去幫他吧!”原來，就在部長當天趕回家時，鄧樸方早已扶著他的輪椅在他家門口恭候多時。部長看到鄧樸方堅定而誠懇的態(tài)度，他破例同意了鄧樸方的請求。
　　
　　然而，物色專業(yè)人才只是其事業(yè)開始的第一步，在董力民的印象中，鄧樸方還特別喜歡往地方基層跑。唐山之行、遼寧之行、四川之行、甘肅之行、山西之行、河南之行、新疆之行、江西之行……同樣是日夜兼程的奔波，銜接緊湊的安排，不容喘息的節(jié)奏，分秒必爭的調研。董力民說，“樸方深知殘聯(lián)是依靠行政的力量建立起來的，群眾性基礎極為薄弱。許多殘疾人說起來都說你們殘聯(lián)，而不是我們殘聯(lián)，直到有了麻煩事情才找你申冤，不把殘聯(lián)看成是自己的組織，所以樸方非常憂心。為了補救這個先天的不足，樸方每會必講，年年都強調這個問題。那些年，樸方每天工作都在l0小時以上，他所乘坐的輪椅經常出現(xiàn)在機關、事業(yè)團體及殘疾人家庭。”另外，鄧樸方還拖著殘疾之軀，往來奔波于全國20多個省市，每到一地，他都要向當?shù)馗刹亢腿罕娦麄魃鐣�主義人道主義，和殘疾朋友促膝談心，了解他們的生活情況，鼓勵他們自強自立。
　　董力民喜歡把自己在那段時間的工作劃分為兩段，分界點為中國殘聯(lián)的成立。前后的工作狀態(tài)一樣的忙碌，只是后一段要更為規(guī)范些，因為那時候各部門分工更明晰了。1988年3月15日，經國務院批準，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中國聾人啞人協(xié)會以及聯(lián)合國殘疾人十年中國組織委員會秘書處共同組建了中國殘疾人聯(lián)合會（簡稱中國殘聯(lián)）。鄧樸方在這次大會上當選為中國殘聯(lián)主席團首屆主席和執(zhí)行理事會理事長。那一年，為了表彰他對殘疾人事業(yè)所作的貢獻，聯(lián)合國秘書長授予鄧樸方“特別獎”。
　　1990年，董力民提出想去往海南工作，鄧樸方爽快地成人之美，盡管他內心里還是希望身邊的人能跟隨得長久一些。話別時，他鄭重聲明，他不會給任何人寫推薦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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