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教父陳彼得:大隱隱于廚房]臺灣音樂教父為什么沒有陳彼得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陳彼得在廣州市郊的麗江花園租個小門面,開了一家叫77G的快餐店,賣各種奶茶、臺式快餐,以及成都擔(dān)擔(dān)面,看上去不是太協(xié)調(diào)的組合,全視店主人當(dāng)天的心情而定。一個多月后,居民們才知道,這個天天給他們做飯的瘦老頭,曾是一代臺灣音樂教父,曾經(jīng),費玉清、鳳飛飛、高勝美等大牌偶像紛紛找他寫歌,一度幾乎是他寫歌給誰誰便走紅。
廚房
63歲的陳彼得開辟了新的戰(zhàn)場。位于廣州市郊的麗江花園是一座寧靜的社區(qū),陳彼得在一棟居民樓下不太醒目的角落,租下了12平方米的門面,開了一家叫77G的快餐店。他賣各種奶茶、臺式快餐,以及成都擔(dān)擔(dān)面,看上去不是太協(xié)調(diào)的組合,全視店主人當(dāng)天的心情而定。
第一個約定采訪的下午,我們到來時,陳彼得正推著一輛自行車,風(fēng)風(fēng)火火去買菜。下午4點,他發(fā)覺早上的菜買少了,正要去補,然后回來給客人準(zhǔn)備晚飯。小黑板上寫著今天的菜單:香菇燒肉,煎秋刀魚,臺式鹵肉飯。不斷有客人探身進操作間問:陳老師,什么時候再做哨子面啊?
晚餐的高峰時間持續(xù)到8點。店面太小,陳彼得和物管打了招呼,擺了四五張小餐桌在居民樓外的走廊上,客人們就著晚風(fēng)和星光晚餐。我們坐下來聊天時已是9點,目送最后一個疲憊的下班族吃完熱氣騰騰的咖喱飯,心滿意足地離開,陳彼得才摘下圍裙坐在我們面前。依然有穿著睡衣的居民,牽著孩子或大狗出來散步。平頭的中年男子在附近繞了一會兒,略帶羞澀地說:“陳老師,你就是陳老師吧?我來看看你!
“盡管看,亞運期間,免費看我不收錢!标惐说霉笮。
最初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人們只道是一個瘦老頭,自稱Peter叔,臺灣口音混著北京兒化音,精力過剩地開了家小餐館,還自己掌勺。他愛和客人聊天,于是人們知道了他確實來自寶島,年輕時還“做過一點音樂”。10月,小店開了一個月有余,麗江花園的居民們在電視上看見了這位Peter叔,他和高勝美、高凌風(fēng)出現(xiàn)在一起,被他們尊稱為“陳老師”,還唱了首費玉清的成名作《一條路》。
《一條路》是1985年陳彼得寫給費玉清的作品。除此之外,他還寫過《遲到》、《一剪梅》、《阿里巴巴》等大量上世紀(jì)80年代膾炙人口的歌。麗江的居民們這才知道,這個天天給他們做飯的瘦老頭,曾是一代臺灣音樂教父。
陳彼得說自己當(dāng)年做音樂的叛逆性質(zhì)跟“周杰倫剛出來時差不多”,是臺灣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在他之前,流行的是莊奴、湯尼(翁清溪)等人為鄧麗君量身打造的民謠小曲,在他之后則是人文氣息十足的羅大佑、李宗盛。擁有歌星和詞曲作者多重身份的陳彼得活躍在上世紀(jì)70年代到80年代中期的臺灣歌壇,那是他的大時代,劉文正、費玉清、鳳飛飛、高勝美等大牌偶像紛紛找他寫歌,一度幾乎是他寫歌給誰誰便走紅。陳彼得一改莊奴等人東瀛式的靡麗曲風(fēng),第一個把西洋民謠、抒情搖滾的輕快和節(jié)奏感引入了臺灣流行音樂,他的另一首代表作,曾紅遍大江南北的“阿里巴巴/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個快樂的青年……”(《阿里巴巴》)便是華語流行樂中第一首Disco風(fēng)的舞曲。
在麗江花園業(yè)主論壇“江外江”上,人們分享著Peter叔就是陳彼得的消息。賀小米也是看了帖子才知道的。自從第一次喝了77G的奶茶后,她就愛上了這家店。第二次她過來點了一份臺式鹵肉飯,店主人在香噴噴的飯旁邊加了一小棵香草,笑瞇瞇地端出來,這一刻一下子令這個小女生大為心動。有一天賀小米在地鐵接駁車上遇到了陳老板,她問他好吃的牛肉飯為什么不做了,陳彼得告訴她,附近菜場賣的牛肉都注水,他在想辦法弄些內(nèi)蒙牛肉來。而停售大受歡迎的哨子面也是基于同樣的原因―陳彼得嫌廣州買不到好的面條。
80年代末退出臺灣歌壇后,陳彼得來到了大陸,偶爾也寫寫歌,但大部分時間“在生活”,像任何一個從五光十色的舞臺撤退下來的人一樣,他花了很長時間重新感受腳踏實地。他開始做菜,做母親的拿手菜成都擔(dān)擔(dān)面、哨子面,做離開小島之后唯一讓他想念的臺灣鹵肉飯,居然天賦不錯。朋友們都夸他手藝一流。到老都是懷疑主義者的陳彼得想,他們會不會是給我面子,在騙我呢?于是他決定開家店,讓陌生人來嘗嘗自己手藝。陳彼得做菜不放味精,整體反饋算不錯,江外江論壇上,偶爾也有誠懇的食客評價陳老師手藝“發(fā)揮不穩(wěn)定”,陳彼得表示虛心接受批評。
77G開了兩個月,63歲的陳彼得說他這輩子沒這么累過。不止一個早上他有不再去菜市場的念頭,但還是每天乖乖地爬起來去買菜,開店,下廚!拔铱偸怯X得年輕人們很可憐。生活壓力比我們那時候還大,上了一天班被地鐵擠成片狀人回來,只能吃些冰涼的快餐,還全是地溝油……”江外江的網(wǎng)友曾看到陳彼得騎著自行車,車籃里馱著一瓶金龍魚,一瓶橄欖油。
舞臺
也會想起以前,那些像鍍著金般的青春歲月。年輕的時候,陳彼得喜歡穿Lanvin的牛仔裝,戴雷朋墨鏡!拔液軒浀,不是劉文正那種白面小生的帥,我?guī)浀孟窈谑贮h!
80年代初,他有個著名的外號叫“救火隊員”。誰紅不起來,誰紅不下去,找陳彼得寫首歌,立即就解決了。劉文正開始時半紅不紅,陳彼得看了下,覺得歌詞都太文縐縐,寫了《遲到》給他!啊哆t到》講三角戀噢,雖然最后選擇了忠于最初的女生,但沒有否認中間對別的人動心過,哈哈!标惐说媒庾x道。80年代初的臺灣,情歌里幾乎都在唱“愛上你就愛到死”式的愛情,陳彼得覺得太假了!澳愕轿疑磉,帶來微笑,也帶來我的煩惱……”他用大白話寫下了這首“隱形三角戀”的《遲到》,紅到發(fā)紫,劉文正帶著這首歌來大陸,大江南北唱了個遍。
陳彼得的音樂天賦在大學(xué)就顯露出來。當(dāng)他還是成功大學(xué)機械設(shè)計系的大三學(xué)生時,就和一個叫陶大偉的人組過樂隊。這人后來生了個兒子叫陶?,當(dāng)時則混跡于某所不知名的大學(xué),熱愛走貓王路線。而陳彼得什么路線都走。成功大學(xué)在臺灣是相當(dāng)于清華的工程類牛校,陳彼得腦袋很靈,也有過當(dāng)工程師的抱負,然而機械系的學(xué)習(xí)比高三還苦,陳彼得不甘心大好年華從“高考的十八層地獄墮入十九層”,很快無心向?qū)W,到歌舞廳走秀,從此開始了音樂生涯。
第一次寫歌是給余天。余天是當(dāng)時臺灣一級紅的小生,《榕樹下》、《北國之春》都是他唱的。兩人坐在轎車里正要去趕場,陳彼得隨便吹了幾句口哨。余天雙眼發(fā)亮地看著陳問:這是什么歌?當(dāng)?shù)弥顷惐说秒S口吹的之后,他立即要求陳彼得把旋律記下來!逗瑴I的微笑》由此誕生,成為了余天《男人青春夢》專輯的主打歌。
那是1972年,陳彼得剛剛25歲。在臺灣,綜合指數(shù)最高的無疑是鄧麗君,島內(nèi)最紅的其實是江蕙、鳳飛飛。陳彼得不愛靡靡之音,搞了把吉他開始發(fā)瘋般創(chuàng)作,夢想著改變臺灣樂壇軟綿綿的形象。
現(xiàn)在總結(jié)起來,陳彼得認為自己“學(xué)習(xí)能力強、善于總結(jié),西方R&B、抒情搖滾、迪斯科舞曲什么都能拿來用”,結(jié)合臺灣小調(diào)搖身一變,就有了清新爽朗如《阿里巴巴》、《也是情歌》、《萬家燈火》等流行佳作。
“作為歌星我一直沒有紅到頂端。最紅的始終是本省人,余天啊,劉文正、費玉清。”陳彼得老家在成都,1949年跟著父母到臺灣,對于自己的外省人身份,他始終敏感。
1980年,陳彼得作為帶頭大哥,建立演藝工會,意在保障男藝人的權(quán)利。陳彼得的一眾朋友,凌峰、高凌風(fēng)、張帝、劉文正等都加入了這個公會。“臺灣當(dāng)時還是個徹底的男權(quán)社會,男權(quán)社會只消費女藝人,以至于男藝人的報酬比女的低得非常多。”陳彼得通過掌握一座大型歌舞廳―聯(lián)美大劇院,“相當(dāng)于掌握了工體”,從而抬高了男藝人的身價。他是獅子座,熱情、好張羅,喜歡做領(lǐng)導(dǎo),喜歡為群眾排憂解難。
但娛樂圈讓他失望,除了凌峰和高凌風(fēng),其他人,他現(xiàn)在都不承認和他們曾是朋友。那幾年里陳彼得喜歡上了讀書,讀?思{的《喧嘩與騷動》,讀杰克?倫敦《野性的呼喚》,后者講述了一只良犬回歸野性、重返荒野的故事,過程中充滿了野性和人性的角斗。就是從那時起,陳彼得喜歡把看到的人想象成動物,某紅星純良而愚癡如白兔,某婦女殺手狡猾而得意如野狐。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有時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1988年,陳彼得給凌峰寫了《吾愛吾國》。適逢蔣經(jīng)國去世,臺島內(nèi)的政治空氣緊張而微妙。陳彼得記得,華視臺一個編導(dǎo)挑釁地問他:“你說的這個國是哪個國?”陳彼得沒有中招,不緊不慢地反問:“你是哪個國的?”李登輝上臺后,“去中國化”一步一步走上臺面。作為外省人的陳彼得強烈地感到被排斥和被拋棄。他的抑郁癥已經(jīng)相當(dāng)嚴重。去看醫(yī)生時,他覺得醫(yī)生也是瘋子。
在歐陽菲菲的演唱會上,陳彼得擔(dān)任嘉賓。他穿著華麗而夸張的衣服,配合著女主角說著十幾年來他說了一萬次的話,告訴觀眾他愛他們。突然間他惡心得無以復(fù)加。陳彼得扔下話筒,二話不說地走出舞臺。凌峰在后臺驚訝地問他“你不唱啦?”當(dāng)時,陳彼得只知道自己要走,還不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回去。
從舞臺到廚房
臺灣無法直接回大陸。陳彼得先去了日本,飛香港,終于輾轉(zhuǎn)來到了大陸。
他直接奔赴成都,吃母親說過一千次的成都擔(dān)擔(dān)面,吃得幾乎淚眼婆娑。
成都方面希望他能開演唱會。對舞臺已經(jīng)失望了的陳彼得,懷著對家鄉(xiāng)的復(fù)雜感情同意了。結(jié)果一開就是10場,臺下座無虛席的父老鄉(xiāng)親讓他落淚。而之前費翔不過唱了五場。
之后的十年,他搬過家,從廣州到北京,零碎寫一點歌,一個人生活,演練廚藝,除了短暫的探親不再回臺灣。1997年時他遇上了現(xiàn)在的太太,結(jié)束了孤獨而不穩(wěn)定的生活。太太姓鐘,江西人。三年后他們的小兒子出生,陳彼得大筆一揮起名為:陳與鐘。
他對付好了自己的抑郁癥,靠的是游山玩水,走回大自然,吃自然食物,甚至偶爾斷食,讓自己清零,一句話,讓自己重新變成自然人。
陳彼得把家搬到了北京。他喜歡那些地名,百花深處、煙袋斜街,很沒落,但還矜貴著。他在三元橋附近的柳芳北里搞了一家錄音棚,已經(jīng)不太做音樂了,但他還是習(xí)慣和音樂活在一起。很多搖滾樂手來他這里錄音,何勇、竇唯、窒息、鮑家街43號。而他自己,已從當(dāng)年那個反叛臺灣樂壇的青年變成老人了,看到這些“那頭發(fā)長得像十幾年沒洗過,還餓得瘦骨嶙峋”的年輕人,他會父愛洋溢:他覺得他們這都是沒能好好吃上飯的后果。于是陳彼得在錄音室里搞了個小酒吧,時不時會親自下廚做些燴飯給樂手們吃,“竇唯總夸我做得好”。
陳彼得聽著錄音室里年輕搖滾樂手們的聲嘶力竭,有時走出去透口氣。春天的時候,錄音棚外的柳樹正抽芽,來了一群喜鵲筑巢,又來了一群搶地盤的,打了一架,飛走了一半。陳彼得發(fā)呆看了半晌,說,不如這錄音室就叫喜鵲棚吧。
有把老吉他還跟著他,跟著他從臺灣到北京,如今又回到了廣州。照顧餐廳之余他偶爾會再次撥起弦,彈點自己的曲子。年輕時他追求新潮,電子、舞曲、搖滾什么都想玩,如今則寫出來都是濃濃的中國調(diào)子。他也不用再找詞作者合作,“我就直接拿唐詩宋詞來寫,蘇東坡、周邦彥、辛棄疾、柳永,打算寫上個100首。”63歲的陳彼得說著說著便唱了起來:“把酒祝東風(fēng),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瞬而又露出老頑童的笑容,問我:“你說歐陽修要是知道一千年后有個叫陳彼得的給他譜曲,會不會很高興?”
作為外省人的陳彼得強烈地感到被排斥和被拋棄。他的抑郁癥已經(jīng)相當(dāng)嚴重。去看醫(yī)生時,他覺得醫(yī)生也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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