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雞頭”改變的村莊

        發(fā)布時間:2020-05-21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我哭不出聲來,我用牙刷盒子把我的左手腕鋸開了一個口子。這時××來了,他用力箝住我,扯我的褲子……××走后,我繼續(xù)割腕,割開了一寸三分長的口子。我邊割邊用自來水沖洗,以使血流得快些。我想我沒有臉見我的爸爸媽媽了,割腕的嚓嚓聲中,我的眼淚不停地流。

          ———摘自小翠(化名)申訴材料第20頁

          

          在當?shù),以非法組織賣淫為業(yè)的分工嚴密的“雞頭”集團已猖獗了近十年之久,為數(shù)眾多的當?shù)厣倥獾綒埡Γ?br>

          當?shù)氐拇玖济耧L正逐漸改變:就像任何一種賺錢行當一樣,做“雞頭”變成了一種職業(yè);
        “不重生男重生女”,在當?shù)貛壮涩F(xiàn)實。

          2002年11月中旬,一名讀者向記者報料,透露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湖南省溆浦縣有一批被稱作“雞頭”的人,他們拐帶女孩,強奸她們,并強逼她們賣淫。

          那位讀者說,幾年前當?shù)匾晃幻袕埾I睦先藢Α半u頭”現(xiàn)象進行了調查,掌握了大量事實,并帶領一些受害女孩家長進行抗爭。但這些抗爭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幾天后,記者前往張希生老人的家鄉(xiāng)溆浦縣低莊鎮(zhèn),展開了調查。

          

          在張希生家

            

          溆浦在湘西,從長沙坐車西行,還有近十個小時車程。這是個有文化底蘊的地方:兩千多年前,屈原曾流放于此,并寫下了千古名篇《涉江》。

          正是初冬時節(jié),陰雨天氣已綿延了好多天。11月16日,冒著蒙蒙細雨,在換乘了火車、長途客車、小公共汽車和“慢慢游”(當?shù)貙喴讬C動車的稱謂)后,又踩著泥濘在鄉(xiāng)間小路上步行了一個多小時,下午七八點,記者終于到了張希生的家———溆浦低莊鎮(zhèn)荊湖村。

          一個極為普通的鄉(xiāng)村人家,不尋常的是,堂屋的四壁上貼滿了條幅。一幅狂草格外醒目:“當年保衛(wèi)一方安,蛀蟲害馬亦膽寒。刀上有鋼草木斷,心中無私天地寬!睆埾I睦掀拚f,這是張平時感嘆時局寫下的明志之言。

          在溆浦,張希生是個大大有名的人。村民們對他的評價是:嫉惡如仇,為人熱忱,好打抱不平。更難得的是,他懂政策和法律,所以村民們有事總愛找他。根據(jù)張妻的介紹,多年來張希生共協(xié)助當?shù)鼐狡偏@了300多起案件。

          “晚了,你們來晚了,他現(xiàn)在進監(jiān)獄了!睆埰拚f。年中,62歲的張希生在帶領一幫老人到有關部門反映一情況時,因人群中出現(xiàn)過激行為而被抓。9月,張以聚眾沖擊國家機關罪被判7年徒刑。

          將擠在門口看熱鬧的孩子們趕走后,張的兒子張妙林小心翼翼地從里屋找出一個油紙口袋,低聲說:“這就是村民們反映的材料!

          這本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厚厚材料,張希生花了幾個月時間才整理出來,它記錄了該鎮(zhèn)7名被騙外出賣淫少女及其家人的血淚控訴。這本能僥幸保留下來的控訴狀,真實記錄了發(fā)生在少女們身上的令人發(fā)指的一幕:

          

          血淚控訴:被騙外出、強奸、被迫賣淫

            

          1998年12月2日。一個令低莊陽興村農(nóng)家女小蓮(化名)終生難忘的日子。她和同村女孩小翠(化名)、荊湖村的小菊(化名)、月塘村的小梅(化名)———她們的年齡在14至16歲之間———在鄧娟等當?shù)嘏ⅰ暗酵饷嫱嫱妗钡挠握f下,被從家門口帶離開。

          后經(jīng)證實,鄧娟等是受“雞頭”龔海建指示的。鄧娟早年被龔海建帶出去,后來成了“二雞頭”。

          第二天,在龔海建等人的帶領下,小蓮等4名女孩被騙到廣西貴港市一家旅社住下。當晚,在夜幕的遮掩下,罪惡上演了。借助小蓮、小翠等人的回憶,我們得以接近那個血淚斑斑的夜晚:“我聽到小翠的房間里傳來噼噼啪啪的打斗聲和哭聲,起身去看。原來張貽勝(龔海建同伙)摸到小翠的房間,捂住小翠的嘴,要強奸她;
        小翠不從,掙扎著跑到窗邊,說:‘誰敢逼我,我就從樓上跳下去!瘡堎O勝走過去,噼噼啪啪就是幾個耳光,又兩腳踢在她的小腹上,說:‘你覺得老子不好,那你就和張明(龔海建同伙)睡去!’小翠仍然不從,張貽勝將她的鞋脫掉,用鞋打她的嘴,我看見小翠的嘴血沫飛濺,臉一下子就烏青著腫起來!

          ———摘自小蓮1999年3月28日控訴材料第12頁

          小蓮、小菊、小梅分別遭到龔海建同伙的強奸,小翠幸免。

          第二天白天,小翠曾想買刀片割腕自殺,但她沒錢。這天晚上,她最終沒有逃脫厄運:

          “張貽勝過來抱我,我一動他就打我耳光。他用一只手箝住我的手,用一只腳扣住我的腳……”

          “我恨死了他們,我說我就是走路也要走回去。可是他們不許,張勇說,‘你得接客去,接了客有了錢,你就可以回家去了!

          ———摘自小翠控訴材料第8、20頁隨后小翠被“以50元的價格賣給了一個50多歲的老頭子”。

          4名女孩就這樣在貴港開始了賣淫生涯。在那里她們遇到了很多來自低莊的女孩。不久,4名女孩中的3名分別被帶到南寧、深圳、北海,在那里,她們也遇到了很多低莊女孩。

          除了這4名女孩外,材料還附帶另外3名女孩的控訴,其中一名女孩是張希生的外侄孫女,她被拐帶強迫賣淫時只有13歲。而另一名13歲女孩小華(化名),在小蓮等4名女孩被帶出后的第二天,被雙井鄉(xiāng)人張某等帶走,在40多天里接客70余人,后來患上了嚴重的性病。

          在控訴材料的最后,小蓮是這樣結尾的:“聽老人講,過去有一首歌,說生活好比是黑咕隆咚的苦井,婦女在最底層,看不見太陽,看不見的天,數(shù)不盡的日月,數(shù)不盡的年。多少年多少代,盼得鐵樹把花開……我在想,鐵樹真的開花了嗎?”

          

          家人:從抗爭到絕望

            

          為了找回女兒,小蓮的家長們曾想求助于警方,他們到低莊鎮(zhèn)中心派出所報了案,卻石沉大海,沒有音訊。

          無奈之下,古月瑞(小蓮的父親,化名)、張剛(小翠的父親,化名)等決定自己去找。這時他們已知道女兒是被龔海建一伙帶走的,他們找龔海建的父親要人,哪知龔父哈哈大笑,斜著眼睛,嘴角一撇說:“你們還想報警?我兒帶女已不是一兩回了,你聽說誰來抓過他?再說,低莊這么多‘雞頭’,你又聽說誰被抓過了?”

          最后,被逼纏得無法脫身的龔父被迫帶古月瑞等前往貴港。其時小蓮已被帶到桂林賣淫,一直等到晚上6時,古月瑞才看到自己的女兒:她面黃肌瘦,渾身發(fā)顫,不敢說話。但他什么也不敢說,在接女兒走時,他看見一群群“雞頭”“惡狠狠地”盯著他倆,眼神“像要殺人一樣”。

          同去的小菊母親則沒有這般“幸運”:“雞頭”并未如約將小菊帶來,傷心絕望之下,她跑到小菊“上班”的旅社門口哭喊起來。但“誰也沒有理她”。

          回到低莊后,小蓮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不言不語。她說曾想向當?shù)鼐綀缶,但有一次來了個警察,聽說她只有14歲,便罵“雞頭”:怎么這么小的也搞來了?

          憤怒之下,古月瑞決心聯(lián)合其他幾個家庭,向公安局舉報。但是他們跑了很多次,也沒有結果。后來經(jīng)人指點,他們找到了張希生。就是從這時起,張希生老人帶著他們走上了漫漫求助路。

          1999年初,他們偶然中聽說低莊派出所將一名涉案“雞頭”抓獲,曾非常欣慰,以為正義將得以彰顯,但很快便失望了:這個雞頭不久就被縣公安局放了。

          為此,張希生曾帶領古月瑞們找到時任溆浦縣公安局局長的沈某,張希生大聲質問:為什么會這樣?沈局長很尷尬,讓張希生“坐下好好講”,但張希生講到激憤處,把材料往桌上重重一摔,一拍桌子站起來,兩眼直視局長:“這么小的女孩子……這件事你們有什么理由不解決?”

          惟一的“勝利”是找回了小菊、小梅二人。但為了讓她們回家,她們家人各出了1500塊錢,作為辦案人員的“差旅費”。關于此事,張希生和一名辦案人員有過一段值得玩味的對話:

          張問,你們辦案怎么向受害者伸手要錢?對方答,暫時由他們墊支一下,等抓到罪犯弄到錢,再還他們。張希生又問,按國家規(guī)定,你們不是吃公糧的嗎?答,這個規(guī)定那個規(guī)定算得了什么數(shù)?鎮(zhèn)上說了才算數(shù)!

          在當?shù)胤从城闆r沒用。當年6月中旬,張希生帶古月瑞們到省城長沙告狀,他將自家的糧食賣了,給了同去的12個人每人100元錢作路費,以致回家后自己都沒有糧食吃了。

          四年下來,他們告狀沒有取得任何結果。古月瑞說,“就像一塊石頭丟進水塘里,泡都不冒一個!睆埾I蛔ズ,他們更是徹底死心了。

          

          低莊有多少“雞頭”?

            

          2002年11月19日,湖南某監(jiān)獄內(nèi),張希生接受記者采訪。

          “這些喪盡天良的家伙,個個都該判死刑。”盡管是在監(jiān)獄的會客室里,這個倔強堅毅的老人仍然斗志昂揚,聲音洪亮,透過鐵欄桿望去,老人的眼神有一種難以言傳的犀利。

          低莊到底有多少“雞頭”?

          老人說,幾年來,他對低莊每個鄉(xiāng)村都作了細致入微的調查。他采取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抽樣調查的方法進行了統(tǒng)計,結果發(fā)現(xiàn),每個村都有數(shù)十個“雞頭”,低莊鎮(zhèn)共有25個村,按最保守的統(tǒng)計,整個低莊差不多有500到800個“雞頭”。

          11月23日,記者從溆浦警方得到一個非正式統(tǒng)計的數(shù)字,一名警官說,通過他們多年的觀察,低莊的“雞頭”估計有近千名。

          “雞頭”的產(chǎn)生,應追溯到1990年代初期。和全國很多地方一樣,那時湖南刮起了一股南下打工潮。一些既無文化又無資金、技術,更不愿意吃苦,卻又夢想一夜暴富的人打起了拐賣婦女的主意,但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組織賣淫來錢更快,這些人就搖身一變,又成了“雞頭”。

          “雞頭”在1990年代中期達到鼎盛,一批“雞頭”很快暴富起來。記者在低莊采訪期間,不時聽到類似的“傳說”:誰誰誰當年如何如何、后來收手不干了、家中資產(chǎn)若干等,說者口沫橫飛,艷羨之色溢于言表。

          

          “雞頭”組織的內(nèi)部運作

            

          一名收手的“雞頭”透露,“雞頭”一般是有組織的,而且很多帶黑社會性質。

          一個大的“雞頭”組織,內(nèi)部有嚴密的分工:有“扎地盤”者,負責到一個地方“開辟市場”,交結官吏,尋找靠山,并負責協(xié)調和其他“雞頭”組織、黑道幫會的關系,有時還充當打手;
        有“帶貨者”,負責在家鄉(xiāng)或者別的什么地方組織“原材料”,并送到目的地;
        有“媒子”,負責引誘、勸化、培訓被拐來的女孩,最終讓她們完成“職業(yè)化”過程。

          一般來說,“媒子”通常由曾經(jīng)被“雞頭”拐出賣淫、后來被馴服變得死心塌地的女人(“二雞頭”)擔任,她們引誘女孩不容易引起戒心。當女孩不從時,往往是“雞頭”唱紅臉,她們唱白臉,用“在家呆著有什么好,不如跟我們出去賺錢”之類的言語進行洗腦。培訓的內(nèi)容,包括強行組織女孩觀看現(xiàn)場性交表演,以去掉她們的羞恥心和防衛(wèi)意識,傳授“職業(yè)”技巧,并進一步教會她們?nèi)绾螐逆慰蜕砩厦沈_、詐取更多的錢財。

          根據(jù)小蓮、小菊等的指控,以及張希生的調查,龔海建一伙就是很典型的一個“雞頭”組織。但龔海建一伙并非低莊最大的“雞頭”組織。張希生說,最大的要算陳某,一個村的村委會主任。陳過去當“雞頭”時,手下控制著至少100多個“雞頭”。這個說法在警方那里沒有得到完全的印證,警方同時說,“他現(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不再做‘雞頭’了”。

          那名已收手的“雞頭”說,和那些單打獨鬧的“雞頭”相比,“雞頭”組織顯示出強大的威力,單獨的“雞頭”一般只敢對一個女孩下手,“雞頭”組織可以一次性對一大批女孩下手。“雞頭”多以“大家一塊出去玩”、“介紹到某地打工”、“談戀愛”等名義引誘女孩,一旦出門就施以暴力迫使其就范。

          

          猖獗的“雞頭”現(xiàn)象背后

            

          除利益驅動外,張希生將低莊“雞頭”泛濫猖狂的原因,歸結為警方某些人的縱容和不作為。以龔海建拐帶小蓮等為例,他一直認為警方某些人和“雞頭”之間,有某種不可告人的往來,所以根本就不管這個案子。

          11月24日,溆浦縣公安局刑偵大隊一位負責人在接受采訪時說,張希生誤會他們了。實際上他們曾經(jīng)派人調查過此事,還于2000年8月將龔海建刑事拘留,并移交檢察院起訴,龔后來還被判了刑。但龔的同伙,限于條件,公安局沒能將他們一一抓獲。

          這個“限于條件”,指的是什么?

          該負責人說,公安局面臨嚴重的經(jīng)費短缺。該局幾百號人,一年包括工資和行政、辦案經(jīng)費在內(nèi),只有200余萬元。很多干警每個月只能拿不到一半的工資———比如他自己,每個月工資只有400元到600元,還經(jīng)常得為某個基礎工程或者公益事業(yè)捐贈。

          人手緊張也是公安局面臨的一個問題,有些鄉(xiāng)一個派出所就只有一個人,連辦公室都沒有。“這個警察又要維持日常的治安,又要長途跋涉去解救被拐少女,還要捉拿‘雞頭’,他辦得到嗎?”

          該負責人說,不僅如此,他們還面臨著法律上的一些困難。法律規(guī)定,要指控一名“雞頭”涉嫌組織賣淫,就得提供齊全的證據(jù):除了要有賣淫者、組織者的口供和證據(jù)外,(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還要有嫖客的口供和證據(jù)———“但嫖客往往是流動的,你到哪里找?”

          “在很多時候,我們抓到一個‘雞頭’,明明知道他拐帶組織賣淫了,你就是沒有足夠證據(jù)辦他,你說我們著不著急?加上經(jīng)費的困難,所以我們很多時候只能對他們進行治安處罰,罰一點款了事!边@位負責人說。

          一個令人關注的問題是,在此背景下,幾年來有多少女孩被“雞頭”帶走?

          對此問題,張希生也無法回答。

          據(jù)古月瑞說,他所在的陽興村,幾年來已有半數(shù)以上女孩遭到“雞頭”的毒手。

          

          校園和“雞頭”的“戰(zhàn)爭”

            

          據(jù)了解,近幾年來,“雞頭”已把罪惡的黑手伸向了當?shù)貙W校。

          2002年11月20日上午,按照張希生的指點,記者來到低莊某學校。和記者見過的其他中學相比,該學校除了緊閉的校門,還有高得有些異乎尋常的圍墻。

          記者要找的是鐘建云(化名)老師,四年前,他尚在念初二的女兒小惠(化名),從這里被騙到了外地。

          那時學校不像現(xiàn)在這樣實行封閉式教學,小惠愛到校門外玩,后來就認識了一個叫李明的年輕人。低莊人李明時年18歲,無業(yè),平時偷摸嫖賭,打架搶劫,曾被勞教過。李明對小惠說,他要和她“談戀愛”。

          1998年10月,小惠被李明帶到浙江。鐘建云夫妻天天請假外出尋找,在一次次的失望和沮喪中,精神處于崩潰邊緣的鐘妻臥軌自殺,幸被人救起。

          出走一個多星期后,小惠打來電話,向鐘哭訴李明用衣架打她,將她的眼睛都打出血來,因為她“不聽話,不服從安排”。鐘建云夫婦大急,跑到李明家中,逼迫李明父親一塊外出找人,兩個月后終于將女兒找回。

          小惠絕口不談在浙江的遭遇,鐘建云夫婦只好將她轉到幾百公里外的一所學校讀書。不久,小惠被檢查出宮外孕,在手術臺上歷經(jīng)生死之后,這個14歲的初二學生終于向父母哭訴了事情真相:李明是個“雞頭”,他將小惠帶到江蘇南通后強奸了她,給她吃搖頭丸,并逼她去“掙錢”。

          鐘建云夫婦雖然震驚,卻不敢報案,除了擔心名譽受損外,主要害怕受到“雞頭”更厲害的報復!澳悴桓市挠帜茉鯓?”

          該中學隨后宣布實行封閉教學,并將學校的大門和圍墻加高!斑@就像一場戰(zhàn)爭,高高的圍墻就像一堵城墻,‘雞頭’們想方設法要攻進來,老師們千方百計要守住!币晃焕蠋熣f。

          其實,“戰(zhàn)爭”從1997年左右就已經(jīng)拉響,小惠的遭遇只是眾多“戰(zhàn)役”中最為慘痛的一起:她的父親是老師——如果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保住,這樣的防守是怎樣的軟弱和悲壯?

          在這位老師的記憶中,鎮(zhèn)上隔三岔五就會傳來消息:某中學某年級女生又被“雞頭”帶走了。記者從該縣公安部門得到的情況是,類似的案件在溆浦每個月至少要發(fā)生好幾起。對此,老師們起初感到憤怒,繼而感到無奈,隨后就麻木起來。

          “雞頭”們最肆無忌憚的日子,是在1997、1998兩年。“一到學校放學,校門外就會呼啦啦地竄來許多摩托車,只要見著漂亮的女學生,騎摩托車的年輕人就上前搭訕。”鐘建云所在學校附近一位居民這樣向記者描述當時情景。

          這些人是“雞頭”們派來“勾”女學生的馬仔。早先,“雞頭”們親自出馬,但女孩們一見他們就感到害怕,“雞頭”就只好用年輕的“馬仔”來達到目的。

          “雞頭”們?yōu)楹我獙⑹稚煜驅W校?低莊鎮(zhèn)中心派出所一位警察說,一些被抓獲的“雞頭”交代,因為不少村莊的女孩幾乎都被帶出去了,眼看“原材料”要枯竭,“雞頭”們必須開拓新的“材料基地”,中學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雞頭”們打主意的對象;
        另外,當時的“市場”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需求,很多嫖客喜歡稚氣未脫的女中學生。

          一個女老師告訴記者說,前兩年一個賓館的老板陪鎮(zhèn)上領導到學校視察,那老板原先是個“雞頭”,后收手轉行,但賓館里仍然有色情服務。望著一些女學生的背影,老板滿臉得意地說:“你看,我們賓館后繼有人!”領導一聽,哈哈大笑。

          這事被學校老師視為奇恥大辱,一些女老師在私下里談起時不免要偷偷落淚,但光落淚有什么用?

          “沒有誰來改變這一切。”女老師憤憤地說。

          這樣的一幕,對于那些被拐帶出來的低莊女孩,也許并不陌生。

          

          被改變的民風

          

          在低莊,說起“雞頭”時人們會是怎樣的一種表情?憤怒?不齒?鄙夷?嘲笑?

          “不,你錯了!蹦炒宕迕裢醺3桑ɑ┥裆届o坐在記者面前,悠閑地點上一支煙,“只要能賺錢,做什么不好?現(xiàn)在誰還管什么面子不面子?”

          王說,在當?shù)睾芏嗳搜劾铮觥半u頭”就像做廚師、做買賣一樣,是一種平平常常的職業(yè)。大家更關心的是能不能賺到錢、能賺多少錢,“誰關心它合不合法,齷齪不齷齪?”

          王有個鄰居,是個帶著兩個女兒的寡婦,前幾年,受“雞頭”啟發(fā),寡婦帶著兩個女兒到了福建。幾年后回來,寡婦將自家的房屋翻蓋一新,兩個女兒艷麗的服飾也晃得人心慌。起初,村民們還在背地里“撇撇嘴角,指指點點”,后來王就發(fā)現(xiàn),大家似乎對她家漂亮的家具更感興趣。

          某些場合寡婦也給人講在福建“闖蕩”的經(jīng)歷,一些村民羨慕地說:“你真有福氣,生了兩個女兒!

          王福成說,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低莊在生育觀念上發(fā)生了重大改變:別的地方是重男輕女,而低莊卻是重女輕男。在一些人的眼中,生10個兒子都比不上生1個女兒。

          據(jù)說在低莊,當經(jīng)濟不寬裕時,男人特別是年輕男人已習慣了鼓動妻子或女友出去賣淫,他們并不一定是“雞頭”,但只要能賺回錢,是不是“戴綠帽子”的議論,他們不在乎。

          這種現(xiàn)象已經(jīng)影響了當?shù)啬贻p人的擇偶觀。王福成說,一些低莊青年在交女朋友時,首先注重的,不是女孩人品好不好,而是女孩有沒有“賣相”!暗牡拇_確是這樣!币娪浾甙胄虐胍,王福成趕緊聲明。

          人們對“雞頭”的情感變得微妙而復雜起來。“按道理,我們應該恨他們才對,可有時候我們又對他們心存感激。”低莊荊湖村一位村民說。

          前年,他們村兩名女孩被一個女“雞頭”帶到外地,過不了多久,女孩家開始源源不斷地收到女孩的匯款。于是,她家人不再抱怨了,“聽到有人說對‘雞頭’不利的話時,還站出來幫她說話”。

          11月24日,記者離開古月瑞那間破舊的房屋時,他遲疑著說:當初他們冒著被報復的危險,吃那么多的苦,一定要討個公道,并不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也不是想得到賠償,而是希望警方懲治“雞頭”,使鄉(xiāng)親們不再受到“雞頭”的侵擾。但是,他現(xiàn)在越來越弄不明白了:“為什么有些女孩自己要主動出去?還有人指責我們多管閑事?”

          他小心翼翼地問:“你說我們錯了嗎?”

          

          7個女孩的結局

            

          在溆浦采訪的日子里,記者一直未能見到7個被“雞頭”改變了命運的農(nóng)家女孩。

          根據(jù)古月瑞等人的描述,這些女孩已紛紛于2000年前后外出。在張希生們的上訪努力屢屢受挫后,她們已失去信心。

          以下是記者了解到的她們的去向:小蓮、小翠,她們在深圳的一家企業(yè)打工,每天加班到深夜,月工資只四五百元;

          小梅和小華,都得了嚴重的性病,沒錢治療,最終返回貴港,重操舊業(yè);

          小菊和另外兩名女孩的下落,迄今無法知道。有人說,她們在打工,也有人說,她們到別的地方“另立山頭”去了。

          七個女孩里,年紀最大的也還沒有二十歲,她們的青春之花還沒有開放,就已經(jīng)凋謝了……

        相關熱詞搜索:雞頭 村莊 改變

        版權所有 蒲公英文摘 www.zuancaijixie.com
        91啦在线播放,特级一级全黄毛片免费,国产中文一区,亚洲国产一成人久久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