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政策市、閑不住的手與中國股市失常之謎

        發(fā)布時間:2020-05-23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前言:是你死我活、還是妥協(xié)依存?是互滅還是互利 這就是中國股票政策市失常給我們所有人的警示,這也是現(xiàn)代經濟要教會我們的現(xiàn)代政治智慧。

          

          一.

          

          在短短四個月內,政府和監(jiān)管部門嘔心瀝血出臺的利好政策可謂是前所未有、高度密集。但是,新年的第一個交易日,一舉跌破1259的前期低點。收市于1242點。1月6日更是收盤于1239新低點。回歸五年前“5.19行情”啟動前的谷底,“從起點到終點”,真正完成了當時證監(jiān)會領導號召的“跨世紀行情”。

          

          所有人都說中國股市是政策市,這話說得沒錯。對于建立市場經濟、讓市場這個“看不見的手”來發(fā)揮作用,這在中國經濟界這二十多年沒有停止過嘮叨;
        但是在具有高度市場經濟素養(yǎng)的經濟、特別是證券業(yè)界官員的行為中,卻怎么也抹不去政府這個“閑不住的手”在揮舞的陰影。

          

          從中國股市成立以來、尤其是中國證監(jiān)會成立以來,前有第一任證監(jiān)會主席1994年“三大政策救市”,以求對低迷已久的市場有所拉高;
        后有1996年人民日報評論員文章《正確認識當前股票市場》要求高度警惕證券市場的嚴重過度投機和可能造成的風險,以求對高昂的指數(shù)進行打壓。特別是1997年中國證監(jiān)會將兩個證券交易所收歸己有、建立了高度行政劃一的垂直領導體系以后,1999年在中國證監(jiān)會主要領導的一線指揮下,以人民日報社論為背景展開了一場“跨世紀行情”。指數(shù)從5月19日前的1059點漲到6月30日的1756點。此后持續(xù)了兩年的大牛市。

          

          可是,自從2001年6月14日國有股減持辦法出臺,26日國有股減持公司浮出水面。上證指數(shù)就由14日最高2245.43點,一路下跌至2002年1月22日的1348.79點,跌幅39.93%。直接導致了國有股減持的無限期推遲。

          

          從2002年1月到2004年9月,政府這個“閑不住的手”在1300點附近展開了四次救市行為:

          

          第一次是2002年1月指數(shù)落到1309點,中國證監(jiān)會召開了市場分析座談會,增強對市場穩(wěn)定發(fā)展的信心;

          

          第二次是2003年1月指數(shù)再次落到1311點,中國證監(jiān)會主席尚福林就在全國證券監(jiān)管工作會議上強調“堅持改革的力度、發(fā)展的速度與市場的承受程度的統(tǒng)一”;

          

          第三次是2003年11月指數(shù)又到1307點,但在十六屆三中全會指出“大力發(fā)展證券市場”后,指數(shù)隨之上漲到1800左右;

          

          第四次就是2004年9月13日,股指跌破1300點下探1259,于是國務院總理出面強調,要求抓緊落實年初就提出來的“國九條”。

          

          但是,在中國這個連續(xù)了十幾年的“政策市”,反常的事情就此發(fā)生。

          

          盡管此后利好不斷,但市場卻一直在1300點左右徘徊:

          

          2004-09-14 溫家寶總理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要求抓緊落實國九條各項政策措施

          

          2004-09-27 證監(jiān)會發(fā)布《關于加強社會公眾股股東權益保護的若干規(guī)定(征求意見稿)》

          

          2004-10-19 央行、證監(jiān)會聯(lián)手落實“國九條”,證券公司融資獲重大突破

          

          2004-10-21 券商集合資產管理產品試點工作正式啟動

          

          2004-10-25 保險資金獲準直接入市,落實“國九條”邁出重大一步

          

          2004-11-03 黃菊:提出資本市場迎來難得的發(fā)展機會,并透露多項政策意向

          

          2004-11-04法國巴黎銀行獲QFII額度7300萬美元,成為中國第21家QFII,QFII的額度總數(shù)已達30億美元。比爾.蓋茨基金會在上海匯豐銀行開設QFII特殊人民幣賬戶獲批準,這意味著蓋茨基金可以直接購買A股股票

          

          2004-11-05 券商融資拓寬,股票質押貸款辦法出臺

          

          2004-11-05 四部委聯(lián)合發(fā)布《個人債權及客戶證券交易結算資金收購意見》,說白了就是政府準備拿出600億納稅人的錢,為券商挪用客戶資金造成的壞帳買單

          

          2004-11-10 企業(yè)年金入市即將啟動,相關入市細則已明確,這部分的資金估計能有500億

          

          2004-12-07關于進一步加強證券公司客戶交易結算資金監(jiān)管的通知

          

          2004-12-08關于加強社會公眾股股東權益保護的若干規(guī)定,由此啟動分類表決制度

          

          2004-12-09上市公司股東大會網絡投票工作指引(試行)

          

          2004-12-10首次公開發(fā)行股票試行詢價制度明年實施

          

          2004-12-10證監(jiān)會宣布年內不再安排首發(fā)公司發(fā)行股票

          

          2004-12-16上證所、深交所和結算公司頒布《上市公司非流通股股份轉讓業(yè)務辦理規(guī)則》,要求從明年1月1日起,上市公司非流通股股份轉讓必須在證券交易所進行,由上證所、深交所和中國證券登記結算公司集中統(tǒng)一辦理。嚴禁進行場外非法股票交易活動。隨之股指在兩個交易日內創(chuàng)9.14以來新低,同時,B股回到并低于開放前。

          

          2004-12-21 四任證監(jiān)會主席話股市。中國證監(jiān)會主席尚福林將股權分置問題列為今后一段時間證監(jiān)會工作的八大重點之一。

          

          2004-12-30 證監(jiān)會、財政部、人民銀行已向國務院報送《關于設立證券投資者風險補償基金的請示》,新股申購凍結利差資金,擬將作為證券投資者風險補償基金來源之一。

          

          2004-12-30中國證監(jiān)會主席尚福林稱,當前資本市場正面臨難得的發(fā)展機遇期,2005年是資本市場改革發(fā)展的關鍵一年。

          

          在這樣一個短短的四個月內,政府和監(jiān)管部門嘔心瀝血出臺的利好政策可謂是前所未有、高度密集。但是,直到2005年1月4日,新年的第一個交易日,滬市卻以1260.78跳空低開,下跌5.71,隨后大盤迅速下跌,一舉跌破1259的前期低點。收市于1242點。1月6日更是收盤于1239新低點;貧w五年前“5.19行情”啟動前的谷底,“從起點到終點”,真正完成了當時證監(jiān)會領導號召的“跨世紀行情”。

          

          中國證券市場這個典型的“政策市”,政策第一次對市場失效了。盡管政府這個“閑不住的手”仍在起勁地揮舞,但市場卻死水微瀾,不見了往常的狂熱和響應。

          

          二.

          

          在2003年之前,中國股市的政策市特征非常明顯 每一次的大漲和大跌都和政府與政策高度相關;
        但是2003年以后到現(xiàn)在這種相關性就大大降低了。如果在今天再說中國股市是政策市,已經開始有些許勉強。

          

          這種政策調控失常的滋味,也許誰都不好受。但是,仔細琢磨琢磨,卻可以咂吧出些許另類的回味。

          

          我們可以看到,在2003年之前,中國股市的政策市特征非常明顯 每一次的大漲和大跌都和政府與政策高度相關;
        但是2003年以后到現(xiàn)在這種相關性就大大降低了。如果在今天再說中國股市是政策市,已經開始有些許勉強。

          

          有業(yè)界人士這樣概括當前中國的股市:股市出現(xiàn)反經濟增長傾向。2001年以來,我國經濟持續(xù)快速發(fā)展,GDP累計增幅達29%。但同期股市卻出現(xiàn)了反經濟增長的態(tài)勢,上證指數(shù)從2245點下滑至目前的1300點以下,跌幅高達45%。

          

          直接融資與間接融資比例失衡。2001年,國內社會的直接融資和間接融資之比為27:73,2003年為15:85,表明企業(yè)風險集中向銀行擴散轉移,而證券市場資源配置的功能卻未得到正常發(fā)揮。這一失衡現(xiàn)象在2004年進一步惡化。

          

          證券投資的“財富效應”完全喪失。2001年股市的流通市值為1.7萬億元,而目前僅為1.4萬億元,如果剔除其間新股上市融資因素,流通市值減少了8000億元。股票市場已不能為投資者提供投資回報。

          

          資本市場嚴重“失血”,供求關系明顯失衡。近年來股市規(guī)模不斷擴大,但客戶交易結算資金卻逐年減少。全社會客戶交易保證金已從2001年的7500億元,減少到目前的2000億元,這意味著,即使算上3000億元證券投資基金,已經流失的客戶交易保證金也高達2500億元。

          

          證券市場公信力明顯下降。相當數(shù)量的證券公司被證券監(jiān)管部門關閉或托管,上市公司的虛假信息丑聞層出不窮,使證券市場的誠信形象大大受損。

          

          但就是在這所有指標都令人沮喪的狀況下,2004年證券市場給國家所作貢獻卻大幅度增加,全年交易印花稅比上年增長了44.37%。

          

          可以這么說,中國證券市場的現(xiàn)狀是:基本不反映國民經濟的態(tài)勢、參與者無法分享中國改革和經濟發(fā)展帶來的好處、失去了價值發(fā)現(xiàn)功能(發(fā)行基本停止)、失去了投機功能(投資者減少成交量萎縮)、優(yōu)質資源(上市公司和投資資金)大量流向海外市場 中國股市趨向成為一個只吸收能量卻不發(fā)出光芒的黑洞。

          

          “看不見的手”激活了市場、“閑不住的手”窒息了市場,為什么會這樣?

          

          三.

          

          應當客觀地講,十多年中國證券市場政策市的形成和發(fā)展,使得政府已經成了這個市場的利益主體之一。從這個角度來理解中國證券市場的所有問題和怪狀,種種疑問就迎刃而解……

          

          中國的股市延續(xù)了十幾年的政策市特征,使得應該超脫于利益相關的政府已經和市場高度“自我相關”(Self-correlation),陷進了怪圈(Strange loop)的輪回之中,于是就形成了政府和老百姓博弈的游戲定式。

          

          游戲理論有一個著名的觀點就是零和的觀點(Zero-Sum);
        許多學者都說股市是一個零和游戲,但他們只說對了一半:從結果上說是這樣,老百姓輸?shù)亩甲屨、上市公司、中介公司拿去了,股市的博弈就是一種你死我活的血腥游戲;
        但在游戲理論中還有另一個相對的觀點就是“非零和”的觀點(Non-Zero-Sum)。簡化來說就是在游戲中通過一定的條件求得雙贏、或者共贏。但這條件就是“相互信任和信息充分溝通”。問題就是,你政府是很有沖動向陷進去玩“零和”游戲,還是更愿意“摘出來”脫離怪圈促成非零和結局?

          

          既然是幾年來證券市場是政府用政策市的形式來和老百姓玩,政府實際是在投入或者透支自己的信用在玩一種不公平的游戲。在沒有社會信用調節(jié)和規(guī)范的體系下,老百姓和政府之間(或者說投資者和監(jiān)管層之間)那就沒有任何相互信任可以依托。既然政府可以在經濟背景狀況沒有根本變化的情況下,一年前說股市過熱(見1996年12月16日人民日報題為《正確認識當前股票市場》的特約評論員文章)、一年后又說需要一個恢復性的跨世紀行情(見1999年5月19日前后人民日報社論和證監(jiān)會領導有關言論);
        既然監(jiān)管層可以把市場所有的控制手段都收歸、壟斷在自己手里,把要老百姓掏血汗錢買下的東西的是否值錢的標準都由自己說了算;
        既然上市公司可以不斷地用種種或明或暗的手段騙錢、圈錢而不用受法律懲罰;
        既然中介機構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地做莊、操縱市場、挪用客戶保證金,還要政府出資買單;
        既然中國的上市公司至今都無法做到優(yōu)勝劣汰……那么市場賴以生存的信用基礎就不存在、至少市場發(fā)展的基礎不牢固。

          

          應當客觀地講,十多年中國證券市場政策市的形成和發(fā)展,使得政府已經成了這個市場的利益主體之一。從這個角度來理解中國證券市場的所有問題和怪狀,種種疑問就迎刃而解……

          

          寫作《非零年代 人類命運的邏輯》的作者羅伯特·賴特這樣說過:多元化 由多樣群體分享權力 有一項絕大的好處,就是能夠使統(tǒng)治階層無法輕易獲取絕大部分的非零和利潤。在社會持續(xù)不斷(而且經常是隱微不顯的)妥協(xié),決定如何分配利潤的過程中,社會越多元,就表示議價的權力越分散!嵌嘣诜乐菇y(tǒng)治階層濫用權力的同時,卻讓新享有權力的族群得以濫用權力。……換句話說,利益團體組織起來,追求共同目標,而在“內部”產生了正面總和,但這些共同目標卻傷害了大型社會,在外部壓抑了社會整體的非零和總和。……政府的功能之一就是防止利益團體剝奪公眾利益。

          

          可是他的理論沒有預料到的是,在中國市場化改革這個多元化的過程中,政府卻逐漸自我閹割了“防止利益團體剝奪公眾利益”的功能,重新集中起議價的權利,并將自己的信用預支(或者講透支)給了證券市場的其他利益相關者,從而在市場大幅下跌中攫取到了與市場走勢不相關的穩(wěn)定收益。

          

          當政府已經成為證券市場的利益主體之一、成為證券市場的利益相關者時,它就無法促成整個社會的“非零和”結果、也就無法形成市場的共贏結局;
        必然地,會最終造成零和游戲你死我活的血腥局面。當救市成為一種類似“狼來了”的重復行為和“解放大機構(對B股市場來講是解放全世界)、套牢全中國”的結局后,充分的溝通已經無從談起;
        在政府或監(jiān)管者也成了陷身股市中的利益相關者時,政府和老百姓之間的博弈就沒有互信可言。于是,政策市延續(xù)的結果就是政策的失效、市場化形式逐漸掩蓋不住損不足以補有余的現(xiàn)實。于是在新的一年前后,要么散戶在分類表決中接近非理性地否定大股東的決議、發(fā)行被迫停止無法預見重開的時機……要么在股指低迷以外,交易萎縮、新增開戶急劇減少、客戶保證金大量流失……股市中三十六計,最后一計就是“用腳投票”,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是不是應該讓利于民,爭取中國證券市場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是不是應該讓“閑不住的手”抽身而退,使政府和監(jiān)管者從利益相關者的錯位角色回歸本位?是不是應該從源頭上給股民(或者說人民)一個穩(wěn)定的預期和可見的信心,讓中國的證券市場能夠讓參與者分享中國經濟發(fā)展的利益、讓中國的企業(yè)能夠從中籌集必需的資本、讓中國的經濟能夠在此配置合理的資源……?

          

          《老子》17章曰:太上,不知有之;
        其次,親而譽之;
        其次,畏之;
        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用現(xiàn)在的大白話來說就是“最好的管理(政府或監(jiān)管)就是感覺不到管理者(政府或監(jiān)管者)的存在;
        其次,是親近他而贊美他;
        再其次,是畏懼他;
        更其次,是輕侮他。管理者(政府或監(jiān)管者)的誠信不足,自然不相信他。

          

         。ㄗ詈玫墓芾恚﹨s是悠然而不輕易發(fā)號施令。事情辦成功了,大家都說:我們本來就是這樣做的。

          

          是你死我活、還是妥協(xié)依存?是互滅還是互利 這就是中國股票政策市失常給我們所有人的警示,這也是現(xiàn)代經濟要教會我們的現(xiàn)代政治智慧。

          

          2005年1月6日

          

          作者聯(lián)系方法:上海浦東南路528號,200120,電話1:86-21-68800061, 電話2:86-21-68806664,

          傳真:86-21-68813828, 電子郵箱:yilu@sse.com.cn, flynn6183@yahoo.com.cn,

          來源:北京大軍經濟觀察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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