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高原：大學教授需要顯性設崗嗎？

　　今年中秋節(jié)我曾通過電子郵件向燕南網(wǎng)上傳了我寫給北京大學黨政辦公會議全體法定與會者的關于在教授中不顯性設崗的建議信（見附錄），并授權(quán)在適當時候予以公開。燕南網(wǎng)主編希望我能提供多一些材料，再決定是否發(fā)布。剛好我也一直想抽點時間整理一下數(shù)年來自己對“大學教授是否需要顯性設崗”的思考結(jié)果，因而就應允了，并做好“挨罵”的準備。同時，也真誠地希望這將是我迄今為止唯一的“國慶獻禮”。

　　要回答“大學教授是否需要顯性設崗”這一問題，首先，我認為應明白以下兩點：（1）大學是干什么的；
（2）大學教授又是干什么的？顯然，公眾對上述問題的回答肯定不會完全一致（有興趣的讀者可參閱燕南網(wǎng)上發(fā)表的郭世佑的“大學是什么”一文）。這里只談談我個人的看法。我以為，大學是教授施展才華，并通過自己在課堂及實驗室內(nèi)外的實際行動，使學生得以發(fā)展才能的地方。因此，大學的主體是教授，特別是正教授。至于為何特別強調(diào)正教授，原因在于正教授不僅代表一個學校在教學、科研方面所能達至的最高（平均）水平，同時還因其享有不可剝奪（或者說科學文化或文明傳承所必需）的“終身教授”的特別權(quán)利。換言之，大學教授是“樹人”的。而要樹人，自己必先為人。這里的人當然是大寫的人，也即具有獨立人格、高尚品德、超常實力之人。顯然，可以說，大學乃樹人之地。眾所周知，在所有職業(yè)中，“樹人”是最為特殊的一個職業(yè)，不僅見效周期長（可長達百年），還有擔當或維系“社會良心”這一無法推卸的責任。因此，教授作為一個崗位是一個才德與時空的有機整體，也即不可分為三六九等，或顯性設崗的。

　　那么，既然道理如此簡單，為何國家撥款（含211工程與985計劃）鼓勵創(chuàng)建世界一流大學之后，一夜之間便在教授系列中出現(xiàn)了9個崗位（即正、副教授以及講師各3個，分別為A1-3、B1-3、C1-3）呢？我想，這主要是中國的“特殊國情”所致（如同“一胎制”）。我國的教師隊伍可謂世界之最，而長期的“安貧樂道”要想一下子轉(zhuǎn)變?yōu)椤埃ㄣ~）臭老九”，不僅有觀念上改變的難處，即便是實際操作層面也不能不說是舉步維艱。于是，“責任田”式的以“崗位”定“津貼”的構(gòu)想與作法便應運而生。起初，由于大家著重關注其激勵的一面，也就忽略了其可能產(chǎn)生的副作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上述副作用日益明顯。歸納起來，主要有以下四點。第一，無視教學與科研的長效性，而一味以短期成果論成敗，直接導致教師職業(yè)功利化以及同事關系惡化。第二，將本屬于院長職權(quán)范圍的津貼分配用簡單的無記名投票來代替，貌似民主、公允，實則是各級領導層層推委責任，并直接導致教授之間與基層單位之間的“內(nèi)斗”，影響人心的凝聚，不利于形成合力。第三，教授即便有幸升至高一級崗位，但為了維持不掉崗以保全面子，就需連續(xù)數(shù)年付出超常的體力與精力，不利于教授特別是年輕教授的身體健康。第四，不能“王婆賣瓜”式的自評“學科國內(nèi)外一流”或“學術(shù)帶頭人”等等，并以“高帽”冠之，應留待單位外同行或身后的“論定”，特別是通過所教、所育的本科生、研究生的后來表現(xiàn)來“評定”。

　　顯然，上述四點足以應該引起高層注意在教授中顯性設崗所帶來的負面效應。但若因當權(quán)者個人利害的考量及以黨政關系難以理順為由，而不愿正視上述問題，恐再給北大、清華100個億也難圓“世界一流大學”之夢。到頭來唯有中國的“希望工程”會很高興收到我每年因拒收津貼而不得不捐出的二萬元。唯愿炎黃之國能百億樹樓、百年樹人！

　　2005年9月24日凌晨寫于藍旗營寓所

　　附錄：魏高原給北京大學黨政辦公會議全體法定與會者的關于在教授中不顯性設崗的建議信

　　尊敬的北京大學黨政辦公會議法定全體與會者：

　　本人魏姓，名高原，系北京大學化學學院高分子系一名接近中年（44歲）的教授。2004-2005年度曾自動放棄化學學院A3級崗位津貼，期望能引起有關領導思考已實施多年的在教授（特別是正教授）中顯性設崗對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利弊。遺憾的是下級有思考時間或意愿但無決定權(quán)，而上級有決定權(quán)但卻無思考時間或意愿。本人之所以對在教授（特別是正教授）中設崗及增加大學教師待遇表現(xiàn)出超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一古訓的興趣，不僅在于這與自身利益緊密相聯(lián)，還決定著能否在可見的未來將北大建設成世界一流大學。此外，從某種意義上說，本人還是將211撥款的1/3用于改善大學教師待遇的首倡者（或至少為其中之一）。為此，特在這人團家圓的中秋佳節(jié)，經(jīng)閔書記、許校長之手，向北京大學黨政辦公會議，鄭重提出如下個人建議。敬請予以商議，并責成下級單位組織討論，以達成共識，形成合力。與此同時，本人已授權(quán)燕南網(wǎng)在適當時機予以公開。

　　關于在（正）教授中不顯性設崗的建議

　　自211撥款后開設的北京大學A1、A2、A3級崗位已經(jīng)發(fā)揮了它應起的作用，但其巨大的副作用也已顯見。為此，本人建議正教授只有一個崗位，那就是代表北大（而非全國或全球）最高教學、科研水平的“正（終身）教授崗”，此崗位平均年度津貼額度為4萬元，可上下浮動8000-10000元，視前一年的個人及所屬院系全體教授平均業(yè)績而定�！案�動權(quán)”歸“院長”，也即由“院長”根據(jù)“系、所、中心主任/所長”的推薦額度，并參考全院教授前一年的平均業(yè)績獨自裁定，并經(jīng)人事備案，爾后經(jīng)由財務直接打入個人帳戶。校長在聽取各院/系的年度匯報后，對下年度各院/系的年度津貼總額作出裁決。

　　祝中秋愉快！

　　北京大學化學學院 魏高原

　　2005年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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