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兆勇：找出不服從者行動的邏輯

　　吃辣椒的四川人怎么這么猛，發(fā)生騷亂的又是四川。大竹縣因為酒店女孩不明原因去世，引發(fā)騷亂。這是四川繼漢源事件、廣安事件之后，又一起群體事件。難道古訓關于四川的治理之難也會有現(xiàn)代版？

　　官方稱：大竹萊仕德酒店的楊姓女孩得了胰腺炎又被同酒店員工強奸致死，從12月30日發(fā)生到1月17日發(fā)生騷亂，其間點燃騷亂的是傳言。網(wǎng)上有各種各樣的帖子，但最具煽動性的是:三個高官日死了十六歲少女！還描寫了一些慘狀。一個偶發(fā)的事件被抹上了悲壯的被壓迫者的色彩。

　　謠言止于智者，大竹這樣的地方一個官員找三個小姐會有，我就不相信三個禽獸高官會去輪奸一個少女！但是就有人會相信這樣的謠言，謠言得以發(fā)酵一定是那里的社會治理出了問題：總是有官員去風月場所，總是有官員欺負百姓，總是有對社會怨恨而要發(fā)泄攻擊的人，借此事聚集，在不良的暗示下，好打抱不平的四川人群情激憤，要給個說法，有了“第一次沖動”，循環(huán)的情緒感染，群體激昂。有人用五糧液澆在沙發(fā)枕頭上點火，有人用石塊砸爛酒店的玻璃，異常的聲音，燃燒的火焰，令群眾熱血沸騰，集體被催眠，英雄感、榮譽感的驅(qū)使，攻擊性群眾、流氓群眾就登場了，他們沖進那間酒店的房間，澆上汽油，點火了！全城都一片混亂，救火的消防員被打，穿制服的也被攻擊。從網(wǎng)上的視頻看，當?shù)卣�府的處置毫無章法，有的人趕幾十里路來看熱鬧，簡直成了民眾的狂歡。

　　四川省已解除當?shù)氐目h委書記的職務，“處置不當”，看來政治承包任務未完成。傳縣委書記是省領導的秘書出身,看來他缺少對民情的把握.如果說漢源事件是因為拆遷補償不當引致，象大竹這樣與此并無關聯(lián)，起哄、騷亂，更為可怕，民眾的被壓迫感更為強烈。想想前段時間，廣安的爺爺抱著中毒孫子去醫(yī)院，沒錢醫(yī)治而死引發(fā)騷亂，廣安人對鄧爺爺那樣頗有感情，對政府也那樣頗有感情，為何會騷亂？廣安城建得很漂亮，大廣場上，有全國難見的水幕電影，2004年我去廣安，看到背著背筐，赤著雙腳的農(nóng)民噼噼啪啪地走在大街，我就在想，這么好的城市與老百姓有啥關系？四川的一些小縣城比北方的一些大城市還建得漂亮.官員主導這城市的建設項目，有人從中撈取好處，占地愈多，失地農(nóng)民就愈多，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人就多，一有事聚集的人就越多。

　　“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未治”，大山阻隔，四川盆地交通不便，“天高皇帝遠”,治理不易。我印象中四川人喜歡喝茶，茶館是當?shù)刈h論公共問題的場所，休談國事，但川人卻又常常在那里轉(zhuǎn)彎抹角地議論時弊，起事往往從茶館開始。小時候，看過《在其香居茶館里》，那篇小說恐怕是四川人議論政治的典范。

　　大家知道，保路運動引發(fā)辛亥革命，革命前，各種社會矛盾迅速累積，當年的成都還發(fā)生過這樣一幕，農(nóng)貿(mào)市場旁邊有一家死了一個人，大放鞭炮，但有人喊：“開槍了！”驚慌的人們四處逃竄，擺小攤的也慌不擇路，暴民們趁亂搶東西，成都為此騷亂了幾天幾夜！

　　那個時候，社會緊張過度，軍閥混戰(zhàn)，苛政猛于虎，民不聊生，市民心理脆弱，恐怖的氣氛籠罩，為一件小事，恐慌的氣氛隨時蔓延。今天的狀況應該不會是這樣吧？看看四川的城市，整潔的街道，燈火通明的繁榮，休閑的生活，“看看丫錄像，打點小麻將”，也是十分的閑適，卻出現(xiàn)此起彼伏的鬧事，不服從者的邏輯是什么?“你們不聽中央的，我們就不聽你們的”，“你們要欺負我們，我們就要反對你們！”究竟治理狀況出了什么問題，難道螞蟻聚集也想絆倒大象?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小時候生活在四川的一個小鎮(zhèn)上（現(xiàn)在屬于重慶），每逢趕場，一大堆人圍著補鍋的攤攤七嘴八舌比口才，我鉆進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墻，凍紅的小手靠近呼呼作響的風箱吹出來的火苗，臉陣陣滾燙，聽著大人們的龍門陣，唾沫飛濺的爭吵,也煞是好玩！四川人對死了一個“耗子”（老鼠）也要圍著議論一番。如果有值得看的熱鬧，看稀奇更是人頭攢動！有什么不公平的事更要評頭論足。獨特的袍哥文化浸染川人，川人好打抱不平，伸張正義，好像是川人的傳統(tǒng)！主持了公義，會被人們象英雄般傳頌。

　　我實在不清楚這樣的記憶與今天的騷亂扯不扯得上關系？

　　幾天前，看過一篇文章，講毛澤東的革命地理，也就是毛澤東深刻體認民眾情懷，分析并利用社會階層的矛盾，并把它意識形態(tài)化，恰恰是與現(xiàn)在的情況相反，他是先有政治革命圖景，發(fā)動社會革命而達到勝利。似乎湖南人的革命就有點唱戲色彩，搭一個臺子，有布景的，有敲鑼打鼓渲染氛圍的，有唱紅臉的，有唱花臉的，有坐著看戲的！一出出的大戲就上演了.似乎湖南人普遍有哲學頭腦，喜歡把具體的事例上升為哲學，上升為道理，有這樣的民眾也才有這樣的革命領袖與革命果實。

　　我也不知道只研究廢話連篇的文件的那些地方官員，研不研究民間的話語，研究不研究鬧事中的原始信息，好象四川的官員只研究宏大敘事，研究權謀，只研究人事安排的官員還沒找到這些民間敘事的規(guī)律，也還沒從漢源、廣安事件找到不服從者行動的邏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樣的處置錯誤，的確動搖了我們穩(wěn)固的根基，令人憂心如焚!

　　前些天，一位朋友看了我的一篇文章，發(fā)來短信：愿政客多一點清醒，老百姓多一點隱忍，中國必定不能革命，革命，中國經(jīng)受不起。言之者切切，恐聽之者藐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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