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盛:民主的啟蒙——讀康德《什么是啟蒙?》的幾點感想

        發(fā)布時間:2020-06-06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近讀康德《道德形而上學基礎》一書([德]伊曼努爾·康德:《道德形而上學基礎》,孫少偉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07年版),書中收錄了康德的一篇文章《什么是啟蒙?》。讀后的第一感覺就是:大家就是大家,經(jīng)典就是經(jīng)典。文章雖然已經(jīng)寫就二百來年,卻有著穿越時空的透力,散發(fā)出一種永恒而深邃的光芒?档逻@篇文章是針對啟蒙運動而寫的。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講,啟蒙運動是一次人類思想的大解放,它把人類從自己制造的思想桎梏中解脫出來,第一次把人而不是神、把個體自身而不是把外在權威置于思考的中心。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同樣有著與當時啟蒙運動相類似的外部環(huán)境:文革中的造神運動已經(jīng)遠去,但“人”似乎仍然是政治社會生活中羞羞答答的主題(如對人權一詞的敏感);
        外在的政治與思想權威在人們的內心實際上已經(jīng)崩坍,但替代的只是個體私欲的無限膨脹,而非個體理性的充分弘揚;蛟S正是這種背景的類似性,才使得《什么是啟蒙?》一文才有一種超越時空的現(xiàn)實感,讓人覺得已遠逝于歷史殿堂中的康德仍然在把握現(xiàn)代社會的脈搏。

          啟蒙涉及到方方面面,對中國來說,關于民主的啟蒙或許更加重要和突出。就這方面而言,筆者以為《什么是啟蒙?》一文中的前幾段真是字字珠璣(我雖不一定完全贊同但確實認為他的每個字都閃耀著思想的火花,故此形容之),一言一語均點到當前中國的痛處與癢處,特不惜篇幅錄之如下(以楷體表示),個人感想則以括號附之于后,祈與讀者共相析賞:

          啟蒙就是人類對他自己招致的不成熟狀態(tài)的擺脫。這個不成熟狀態(tài)就是這樣的一種狀態(tài),即人們在沒有別人的指點時,無力使用自己的知性。這種不成熟狀態(tài)之所以是自己招致的,其原因不在于缺乏理性,而在于,當沒有別人的指點時,他缺乏使用理性的決心和勇氣。要勇于認識!“要有勇氣使用你自己的理性!”——這就是啟蒙的口號。(然其言哉!我們目前不就處于一種關于民主的“不成熟狀態(tài)”嗎?并非我們不知道民主是個好東西,而是我們大多數(shù)人確實還缺乏承認“民主是個好東西”的決心與勇氣。這里或許有個人的怯懦,但更多的是在多年政治、思想運動之后的必然反應。以至于現(xiàn)在有人告訴我們“民主是個好東西”了,但關于民主的討論還是不免有點扭扭捏捏,因為一種或不正確但肯定很強大的潛意識在告訴我們:別人是有背景才敢這么說啊?別人能說的,你就能說么?在這種環(huán)境下,“要有勇氣使用你自己的理性”確是一件難事,但也確是民主啟蒙的前提。如果連民主是個好東西都不敢大聲承認,還怎么建設社會主義民主呢。

          為什么會有如此大部分人,在自然把他們從外在的引導中釋放出來(由于自然方式而成熟)很長一段時間之后,卻仍然要處于長期的監(jiān)護之下,為什么別人會如此輕易地就使他們自己成為這一大部分人的監(jiān)護人,其原因就在于懶惰和怯懦。不成熟狀態(tài)是如此地安逸。如果我有一本能替我理解的書,有一位能替我擁有良心的牧師,有一位能替我規(guī)定飲食的醫(yī)生,等等,那么,我就不需要使自己操勞了。只要能夠將就,我就不必思考——別人會非常樂意替我從事這些討厭的工作。(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處于這種“長期的監(jiān)護”狀態(tài)下很久了,許多人也確實很感“安逸”。不是嗎?可以放心大膽的撈錢嫌錢,可以無所顧忌縱欲享受,只要你“不必思考”、讓別人替你“理解”、安心接受各種理論與思想就是了。我們很懶惰,因為思考需要付出各種無形的艱辛,而賺錢與享受則充滿了現(xiàn)實的誘惑,誰還愿意努力地去干“傻事”呢?我們也很怯懦,因為思考往往要付出代價,特別是你如果“思考越位”的話。但問題在于,到底有多少人在這種狀態(tài)下始終感到很“安逸”呢?那些失地的農民,那些待遇菲薄、受到歧視的農民工,那些下崗或失業(yè)的工人,那些各種社會中的弱勢群體,他們會感到“安逸”嗎?如果他們感到不是安逸而是憤怒與痛苦,那么懶惰與怯懦是否還有足夠的阻力使他們長久地呆在這種“不成熟的狀態(tài)”,我想是一個問題。)

          有更大部分的人(包括全部女性)認為向著成熟的進展會是非常危險的——事實上,除了認為它是非常艱辛的之外——那些已經(jīng)友好地僭取了他們的監(jiān)護權的監(jiān)護人留意著這一點。監(jiān)護人首先使他們馴養(yǎng)的牲口默不做聲,并確信這些溫和的生靈,即使沒有那些拴系他們的馬具,也不會膽敢向前走出一步,在此之后,監(jiān)護人就會向他們指出,如果他們試圖要獨立走出這一步時會威脅他們的危險。然而,實際上,這個危險沒有如此嚴重,因為,在跌了幾次跤之后,他們最終是會學會獨自走路的。但是,一次這樣的失敗,就會使他們提心吊膽,而且往往會嚇得他們再也不敢做任何進一步的嘗試。(首先要指出,康德這段的第一句話有歧視女性的嫌疑,這是不對的。但他指出了一個民主建設方面的真理:只要起步,雖然跌跤在所難免,但總會學會獨自走路的;
        如果因為怕跌跤、怕危險,就再也不敢邁開步子,那就只能永遠停留在“不成熟的狀態(tài)”了。不幸的是,正如康德所言,因為怕危險而不敢邁步子的人,不只是一些“監(jiān)護人”,許多被監(jiān)護的人也相信這些話了。)

          對任何一個人來說,要使自己從那種幾乎已經(jīng)成為自己天性的不成熟狀態(tài)中擺脫出來,是非常困難的。他已經(jīng)愛上了這種狀態(tài),而且,事實上,就目前來說,他沒有能力運用他的理性,因為沒有人允許他去做這樣的嘗試。規(guī)章和程式,這些合理地使用,或者不如說是誤用他的天資的機械工具,就是對他的一個永久性不成熟狀態(tài)的禁錮。凡是要拋開這禁錮的人,也就只是在最狹窄的溝渠上做一次不可靠的跨越而已,因為他不習慣于這類自由的運動。因此,就很少有人通過他們自己心靈的奮斗成功地擺脫無能的狀態(tài),邁出從容的步伐。(如康德所言,當前確實有不少人是“愛上了這種狀態(tài)”。但我上面也指出,可能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并沒有感受到“安逸”,因此不可能“愛上了這種狀態(tài)”。但問題的關鍵在于,不管你愛不愛,我們中的多數(shù)可能“沒有能力運用他的理性,因為沒有人允許他去做這樣的嘗試”。因此,民主建設過程,如果啟動,也難免跌跤,甚至難免步入歧途之險。但責任不在人們,而在于“監(jiān)護人”沒有給他們嘗試的機會。如果要盡量減少跌跤的危險,就只有像小孩走路那樣,先扶他們走,再放手讓他們走,逐步給他嘗試的機會。如果只是一味的把小孩抱在懷里,到了小孩再不肯被抱時就把他丟在地上讓他自己走,這時小孩跌跤當然是父母而非小孩自己的責任。)

          然而,公眾要啟蒙自己確是很有可能的;
        事實上,只要賦予了自由,啟蒙幾乎肯定會隨之而來。因為即使是在那些已經(jīng)被認定是大眾的監(jiān)護人中間,也總會有某些獨立的思想家,他們在從自己的肩上,扔掉了不成熟狀態(tài)的枷鎖以后,就會散播那種合理評價自身的價值,以及為自己思考是每個人的天職的精神。但是,要注意的是,事先已經(jīng)被他們的監(jiān)護人套上了這種枷鎖的公眾,如果他們被某些能夠自己啟蒙的監(jiān)護人煽動起來去這樣做的話,在事后他們就會迫使這些監(jiān)護人把自己留在枷鎖之中——灌輸偏見是如此有害,因為,他們最終會報復他們的栽培人以及他們的后繼者。由此,公眾就能夠逐漸地獲得啟蒙了。也許,通過革命,可以推翻個人專制以及貪欲心或權勢欲的壓迫,但是,卻不能實現(xiàn)思維方式上的真正變革。相反,新的偏見也會和舊的偏見一起成為廣大缺乏思想的大眾的枷鎖。(康德給我指出了民主啟蒙過程中的兩個要素。一是自由,這是民主的動力。當人們得到思想與行動自由時,民主總會慢慢誕生與完善。就像小孩一樣,只要開始被允許走路,最終就一定能學會走路。二是革命,這是民主的危險。激進的革命只會破壞民主而不會促進民主,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原來的監(jiān)護人受到了惡報,但民眾也沒有益處,取而代之的不過是新的監(jiān)護人而已。民主建設仍像小孩走路一樣,總是一個逐步漸進的過程。如果小孩定要一開始就自己完全走,必定摔個大跟頭無疑。由于他那剛剛得到鍛煉的脆弱的骨頭當時還經(jīng)不起那一跤,給他帶來的痛苦是特別沉重的。那時,他要么還是回過頭來求助父母,要么就是再也不肯邁一步,永久躺在父母的懷中,永久處于一種不成熟的狀態(tài)了。)

          

          2007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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