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惠敏:“創(chuàng)作”離我們有多遠?——關于書法特性的答問
發(fā)布時間:2020-06-08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一)
訪客:這是我的書法,請指教批評。
阿敏:很佩服。品味高妙,而且深沉老到。
訪客:書法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但與個人的謀生、發(fā)展、地位、權利完全沒有關系。以我現(xiàn)在的思想狀況,甚至連別人說好說壞都不在意。所以我確信可以拋開名利浮華,只把它當作自娛、自戀的工具,我愿意花時間鉆研它,是為了求得一點與他人完全沒有關系的精神自給。
阿敏:就好像老年人把寫字看作一種健身健腦活動那樣……?
訪客:對。比如,除創(chuàng)作之外,我每天早起會由著性子默寫幾遍蘭亭序,無所謂像與不像,只把它當作“與古人對話”,這也是一種不錯的熏陶和休息。
阿敏:對書法的態(tài)度,我相信您說的都是真的。到了一定的年齡,而且心有他寄,我想這樣的心境是完全做得到的——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境界”,這樣的平常人也不是少數(shù)!氂幸粋前提,就是“不在這個圈里”。
訪客:此話怎講?
阿敏:只要“身在此山中”,就會“不識廬山真面目”。因為在這里弄來弄去,最終都會為了一張“名單”——得意或生氣,都會因為自己或別人在某個名單里的“有無”或“先后”而心有不平。即使開始不想,但“久居蘭芷之室”也好,“久入鮑魚之肆”也好,結果都是“其香”或“其臭”的“不聞”——更何況,“名次”之后,還有實實在在的“待遇”三六九等,容不得你不上鉤的。這是一種由來已久的“集體無意識”,反映在書法報刊上,就是成篇累牘、密密麻麻的各種展覽、比賽、得獎、出席者的名字和排序。這在其他藝術報刊,是不可思議、令人討厭的事情——但沒有辦法,名單是書法的特色和成績——書法永遠是名字重于水平。這些巨細無遺的名單,對在冊者和旁觀者都有特殊的作用和意義,所以,與其說“名單藝術”是書法界無可回避的名利引誘,不如說它正好反映了圈中人毋庸諱言的“價值需求”。
訪客:以前我對此也特別上心,所有的苦和樂、贊和罵皆出于此,F(xiàn)在想清楚了、釋然了,至少可以心不在“圈里”。年輕人弄書法,常常需要、而且應該與“求生存圖發(fā)展”有點聯(lián)系,我很理解他們的“抱負” 和“斗志”——假如不爭勝、不努力,那就不是年輕人了。現(xiàn)在已過“不惑”,也不需要書法來幫物質生活任何忙,所以能夠“站在一邊”,比較超脫地來看這件事。
阿敏:既然志不在此,只把寫字當作純粹的精神自慰,應該既無困難,也不會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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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客:但說實話,即使徹底拋開物質利益,“純粹的精神困惑”還是有的。比如創(chuàng)作,因為沒了參展參賽的要求,就好像沒了目標,寫起來缺乏動力和樂趣……。
阿敏:問題就在這里。依我看,書法假如果真失去了“外界的引誘”,開始的樂趣,在單純的“書法創(chuàng)作”中會慢慢失去,即使只想得些精神回報也有點奢侈。
訪客:這可是曠世奇言沒聽說過!莫非連“精神自給”也難以維持?
阿敏:這是由書法的性質決定的。假如老有“創(chuàng)作”可為,興趣是不會枯竭的,因為創(chuàng)造本身就很吸引人。但問題是,書法本來就不具備多少“創(chuàng)作的因素”,或者說,它與“創(chuàng)作”本來就有較大的距離,這是它和其他藝術的不同之處。寫的過程,或許是一種享受;
但對作品,人們最注重的是它的性質——是誰寫的,為什么寫的,以及寫的好壞;
通過作品,大家要看的只是一種能力,而不是“創(chuàng)作的用心”。好像廚師做菜,大家看的是色香味如何、規(guī)格是否合理對路,不會把“廚藝”和“創(chuàng)作”這個詞相聯(lián)系。
訪客:這話我不理解。不是都在說“創(chuàng)作”嗎?要寫好一幅字,真的挺不容易,尤其是要叫它有點新意。
阿敏:什么叫“創(chuàng)作”?《辭!返慕忉,是“文學藝術作品的創(chuàng)造。作者……運用形象思維的方法,對社會生活進行觀察、體驗、研究、分析,并對生活素材加以選擇、提煉、加工,塑造出藝術形象來的創(chuàng)造性勞動”。
那么現(xiàn)在我們寫一幅書法,其中有幾條符合這定義呢?
訪客:……好像哪條也夠不著,但“藝術形象”是客觀存在的。
阿敏:這也需要分析。書法的“藝術形象”,究竟是指什么呢?
假如這“形象”是指“字”——初學時寫不好,要叫它優(yōu)美、如意并具備某些特點,這階段倒是需要積累、有些“創(chuàng)造”的。然而,當“字體”和“風格”一旦形成,每個字怎么寫都胸有成竹意到筆到,此時你還有多少東西需要“創(chuàng)造”呢?比如,現(xiàn)在你打算“創(chuàng)作”幾件“作品”,會有多少問題需要解決?
訪客:如果是寫正體字(楷、隸、篆等等),要考慮寫多少字、橫幅豎幅、方圓大小;
如果寫草體字(行、草等等),除了以上說的,還會在錯落變化上多用點心思。
阿敏:對了!總字怎么寫,恰恰最不需要事先考慮。因為這是你多年積累的結果,既不肯輕易放棄,也不可能寫一張變一個花樣——你有一個“既定的理想圖式”在頭腦里擺著。此時你惟一需要選擇的,只是“這樣寫”還是“那樣寫”,或者說,“這件事怎么做最合適”——要說這就是“創(chuàng)作”,未免有點牽強過譽。
訪客:但“字”只是整體中的單元,我認為書法的“藝術形象”應該是“幅”,是最終形成的整體形式。
阿敏:假如“形象”是“幅”,說到底是一個總體的“氣息”或“感覺”。但這對于每一個成熟的書法家來說,也不過是一種“不經(jīng)意的流露”。某某人“氣勢宏大”,某某人“行跡瀟灑”,這是他書風和個性,一下筆就是注定了的;
什么時候寫、寫什么東西,這些特征都如影隨形寸步不離,這里又有多少“創(chuàng)作”的成分呢?——寫字還最忌諱事先謀劃,一謀劃就露痕跡,“書初無意于佳乃佳”,一“創(chuàng)作”就有問題!
好的書風通過積累而養(yǎng)成,而“創(chuàng)作”偏偏與“養(yǎng)成”擰著勁。
訪客:但確實,我每寫一幅作品,都會使它表現(xiàn)得功夫更深、靈氣更足些,這樣的努力難道不是“創(chuàng)作的因素”?
阿敏:這不過是“精益求精”而已,不關“創(chuàng)作”什么事的。除非你想入選、得獎,這時倒有些“功夫”需要做做——比如走走關系,揣摩揣摩“屆本”的“審美心理”等等……。對此倒我并不帶多少貶義——既送上去“候選”,“被人看上”就是最重要的目標——誰都經(jīng)歷過這樣的階段,這要求很直接很平常很合理很正當哩。
訪客:但無論如何,我寫每一張字,還是很盡心很動腦筋的,此種的“創(chuàng)作意識”不能否認。
阿敏:想做得更好一點,是費力費腦的,但這仍然和創(chuàng)作是兩回事。
所謂“創(chuàng)作”,應該是以具體“作品”為對應的,比如卜伽丘創(chuàng)作了小說《十日談》、貝多芬創(chuàng)作了《英雄》交響曲。但到了書法,有誰說得出啟功或沈鵬“創(chuàng)作”了哪幾幅各具特色的代表作品?哪幾幅寫得“好一點”,是說得出的,但要說都有多少特別的“創(chuàng)意”,就和事實不符。我們感受書法的品格、意境、神采、性情、氣質、趣味,還有字法、筆法、章法、墨法等等“風格屬性”,是通過作者的“筆墨群”逐步深入的,既不可能也無必要,強使每一件作品都有新的創(chuàng)造!皠(chuàng)作”的本質,是這個和那個“不一樣”,但說到書法,“鐘繇書如云鵠游天、群鴻戲!,“王羲之書如龍?zhí)扉T、虎臥鳳闕”——是通過一系列的筆墨得到的綜合結論,我們所看重的,恰恰是某人所有作品中都顯現(xiàn)的那些“相對一致”的共性。反過來,假如鐘、王每次都有意寫得“不一樣”,那么“創(chuàng)作”對他的風格形成只能起“搗亂”作用。換個更簡單的問法,某某人一天“創(chuàng)作”了三件“作品”,你能指望他一日三變,筆墨有多大不同嗎?事實上,寫字也不需要時時想著“創(chuàng)作”的,不信您去問問現(xiàn)在的大名家,他們每天至少要為人作書一二十幅(打不住也說不定),為保證自己和人家都滿意,頂多是“這張不好,再寫一遍”,哪里還有什么“創(chuàng)作”需要經(jīng)營?連賈平凹都說,“寫字輕松,一揮而就,既賺錢又賺名;
但我真怕這樣的事弄多了,就不愿再回到嘔心瀝血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去,所以一定要適可而止”(大意,在電視上聽他說)?梢,書法要反映的只是一種“既定的習慣”,而文學才需要為每一件新的作品創(chuàng)作不同的人物和情境。
訪客:這倒是。文學創(chuàng)作是極艱苦的,寫一篇小說真要掉一層皮。而書法揮毫則是最痛快最愜意的。
但你說到創(chuàng)作的指歸是具體的作品,那《蘭亭序》和《祭侄稿》等等,難道不是具體的作品嗎?
阿敏:問題就在這里:好的書法作品,偏偏沒有一件是有意“創(chuàng)作”出來的。就是“碰”,也百年遇不到一回哩。
古人提筆,必是做詩寫文,他是先有個“主題”或“內容”要表達,如果字的水平也跟得上,就算珠聯(lián)璧錦上添花,拿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技巧與主題契合”“形式為內容服務”。假如書法這個“載體”或“形式”又與“主題”或“內容”在情緒和氣氛上相一致,那就更是天造之合難得一求的“神品”!短m亭序》和《祭侄稿》被奉為“天下行書”的冠亞軍,原因和實質都在于此。
訪客:現(xiàn)代人“作書”,就再也沒有這樣的語境。文字主題是別人的、套用的或牽強的,現(xiàn)在大家關注的只是筆墨的形式——但“形式”難道不需要“創(chuàng)作”么。
阿敏:古人落筆,注意力都在“說什么”和“怎么說”上,書法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工具,提按起落都隨著思緒、情感走,既生動又真實。這樣的“每篇不同”,說他“創(chuàng)作”倒還情有可原,但現(xiàn)在完全不同于從前,只能在字和篇的純形式上大做文章,“形式”充其量只能叫“安排”,叫“創(chuàng)作”就有點浮夸和貪功。假如干脆是“作畫”,倒是既有自由又屬“創(chuàng)作”;
但它偏偏又是書法——每一篇還要保持字形、字體、用筆和篇章的風格一致性……,于是就給我們帶來了難題和矛盾——說這叫“創(chuàng)作”吧,分明不夠那個意思;
不叫“創(chuàng)作”吧,好像也“辜負”了大家的苦心……。
訪客:但古代的作品,也有不少是寫先賢的現(xiàn)成話的,比如,歷代都有人寫《道德經(jīng)》、寫《千字文》。
阿敏:現(xiàn)在我們的書法做的,就只剩下這些東西。充其量,頂多是“變著口音說同樣的話”。你用東北腔,我說客家語——說得動聽,都值得回味欣賞——至于說的是什么,寫的人看得人都不在意。字寫得好大家都稱贊,但把“書寫”稱作“創(chuàng)作”,就像相聲演員愛把自己稱作“相聲表演藝術家”一樣叫人納悶。
只在形式是翻花樣,就書法本身而言,既是無奈,又是促進。一方面,它要適應現(xiàn)在的筆墨訴求和審美需要,另一面,這種形式的擴展和變化也確實大大超過了古人。
訪客:這不正是我們“書法創(chuàng)作”的理由和內容嗎?
阿敏:說“創(chuàng)作”或不說“創(chuàng)作”,大家看法不同也不必強求一致——事實上,圈子里尤其是年輕人,大多數(shù)都在這樣說。要按自己的意思寫成一件作品,難也好易也好,因人而異甘苦自知,但應該明白,圈外人說起來,就是“寫一張字”。
訪客:這就是你的自相矛盾了:“寫一張字”和“畫一張畫”有多大不同?那為什么“畫畫兒”是創(chuàng)作,書法則遭你如此否定?
阿敏:句式一樣,并不等于內容一樣。咱不是討論書法“創(chuàng)作”的“樂趣”嗎?我先下一個的結論:天天畫畫沒人理,照樣可以興味盎然樂此不疲;
但書法日臻成熟如果得不到社會響應,你的樂趣就會日漸消遁!
(三)
訪客:這話真叫我大吃一驚!你打擊了像我這樣不為名利的一大批人!請說理由。
阿敏:——所以我不得不先和你討論說“創(chuàng)作”的定義,因為“樂趣”與“創(chuàng)作”實在大有關系。
訪客:愿聞其詳。
阿敏:假如真是創(chuàng)作,魅力來自它的過程。掌聲、鮮花、頭銜、利益,那是身外物、日后事。允許有人熱衷于此,但也確實有人對此完全不感興趣——比如你這樣的人。創(chuàng)作一般應該面向社會,但也不排除它可以完全只為自己。無論為人為己,只要是提出和解決的是新問題,這就使人越做越有勁——因為這是一種“每次不同”的探索和開辟、思考和記錄,所以即使像不打算示人的記日記,也可以興趣不減、持之以恒。
古人寫字,永遠不會厭煩,因為他“創(chuàng)作”的動機是那“要說的意思”——這是一個“核”;
而派生的字跡,只是個附在“核”上的“殼”。為什么他老有樂趣呢?因為那個“核”的主題,永遠是是變換的、更新的。同時,為了配合這個“核”,“殼”的形式也必須隨之變化使之相稱。這就使書法也有了活的、新鮮的因素。這種“不為書法的書法”,興趣主要是在永不重復的“核”上,所以即使只為孤芳自賞,也能因為“核唱殼隨”的變化莫測而常寫常新。
訪客:我弄書法,也希望接近這樣的意思……。
阿敏:但你的“核”在哪里呢?
寫一張字,人“月落烏啼”,你也“月落烏啼”;
今年“煙波浩淼”,明年“浩淼煙波”……,你永遠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既然“核”是無所謂的,那書法豈不就是一只“無核蜜橘”?
說也奇怪,被其他任何一門藝術視為生命的創(chuàng)作主題,到咱這里竟然可以全然忽略不計,至少,它也是千年不變、萬人共享的!(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其他藝術最需要“創(chuàng)作”的“核”,被咱拿來當作一個陳列“殼”(筆墨)的“貨架”,貨架上賣些什么呢?無非是雄強、秀麗、古拙、閑雅、靈動、神逸,以及疾澀、燥潤、疏密、虛實這樣一些原本屬于文學的詞兒!昂恕北旧砑炔恍枰皠(chuàng)造”,那么“殼”呢?——也受到書法的特性的限制:它只是將漢字的審美和筆墨的風格,用“無意識的習慣”來表達,在這里也沒有“創(chuàng)作”的用武之地。能作改變或能動腦筋的地方,說得確切一點——只剩下“氣氛的營造” 或“形式的擺弄”。
訪客:照此說來,書法確實有些“先天不足”。
其他藝術,都是既有“核”,又有“殼”的。比如寫小說:創(chuàng)作的“核”是故事和人物,那“殼”,就是語言的風格和技巧。語言和表達固然重要,但作家的興奮和沖動,主要都是沖著那“核”去的。
阿敏:是的。創(chuàng)作的過程,使作家“痛并快樂著”。
為了那“該死的核”,他可以嘔心瀝血、飽受煎熬。想到自己的“孩子”終將出世,受盡折磨也心甘情愿,此時的痛和快樂就成了最好的精神回報。而且,為表現(xiàn)那些新鮮題材、動人情節(jié)、奇特人物,語言文字那個“殼”也需反復推敲,等選擇了最恰當?shù)谋磉_方式,他那個“核”才能表現(xiàn)得光鮮出跳。如此,每養(yǎng)一個“孩子”,從“核”到“殼”,都是全新的事物,都需要經(jīng)歷“創(chuàng)作”的煎熬,由此產生的刺激,作者盡得其樂,讀者也感受得到。
訪客:這我明白了。畫一張畫,首當其沖也是選擇題材——每張畫的“核”不同,“殼”也就跟著變。這種“永遠的選擇”和“無盡的改變”,使“創(chuàng)作”變得老有刺激、永遠鮮活。無論是孤芳自賞還是社會轟動,只要有創(chuàng)作在,就有樂趣在。書法沒了創(chuàng)作的“核”,只在“殼”里打轉轉,越是技巧純熟、境界提高,就越是難和“創(chuàng)作”掛鉤,久而久之,就可能樂趣漸失,徒生煩惱。
阿敏:這就是“畫一張畫”和“寫一張字”的不同。畫畫的樂趣,不光是意識和技巧,最重要的,是它的題材和內容可以上天入地、變換無窮。
其他創(chuàng)作都類似:詩人做詩,夏日麥熟梅黃、秋日寒露楓橋;
演員做戲,今天情場得意,明天官場摔跤。歌手最愛顯擺“新專輯”,求人寫或自己弄,操心只在要叫每一首歌都能既獨特、又新潮。詩人、演員、歌手都講表現(xiàn)手法和技巧,但倘若找不到新的“核”,就是無米之炊空手道。蔣大為、蘇小明只有一首“桃花”、“軍港”,任憑他們歌喉再棒,唱著聽著都有點無聊。各行藝術創(chuàng)作,每一回都是核不同、殼不同——主題出新,是創(chuàng)造力表現(xiàn)的本源和場所;
形式為新內容服務,磨合的過程也“逼著”技藝不斷提高。這樣的移步換景、水漲船高,創(chuàng)作有方向,探索激情豪。這就把他們忙得夠嗆了,興奮都興奮不過來,哪里還有犯暈的空閑、迷路的煩惱?
訪客:看來,書法僅靠“自拉自唱”,確實有點“不夠意思”……
阿敏:我認為是這樣。尤其是水平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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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客:如果我還想像當年一樣保持興趣,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阿敏:不如和大家一樣,不要那么“清高”?梢灾鲃优c社會聯(lián)系,也不妨做點“廣告”。要想不斷保持勁頭,只有經(jīng)常來人請你揮毫;
“創(chuàng)作”中找不到的樂趣,“熱鬧”也是差堪彌補的回報。書法能做的事就是這些,不要中了那些大話炎炎偽斯文的圈套。當然,多爭取機會,要處理好一個“度”的關系,太過分太下作了,眾人就不羨慕、看不上了。字還是要研究的,但如果只想“潔身自好”,就不符合現(xiàn)在書法運行的軌道。
訪客:這個度應該怎么掌握呢?
阿敏:這我也說不好。反正,一,不必太反感“宣傳”——哪個產品不需要廣告?哪位名家不是宣傳造就的(當然也要有實力)?二,爭取多做些“為人民服務”的事。書法有了用武之地,才不辜負了自己付出的辛勞;
動筆機會多了,字才會越來越好。三,看清書法的長處和不足,以及社會對它的評價和需要,千萬不要只相信圈子里的自我作古、無端拔高。四,千萬不要參與什么碑廊、碑林。我聽多少旅游者抱怨,到處去占一大片地,黑壓壓、陰森森,破壞了景觀,還給人不詳之兆。別人不敢進去,你想在那里找自己的“歸宿”,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也很難落腳。
訪客:比賽和展覽呢?
阿敏:這要因人而異。但有一條,假如要因此改變自己的原來的追求,就有點犯不著。第五條,千萬不要想當“名人”,因為名人一定不會只靠“字好”。比賽成了“得獎專業(yè)戶”,也成不了名人,因為名人的定義是“行外也崇拜、社會都知曉”——圈子里的“大個子”,只能在圈子里“賺吆喝”。
最近有一個動靜不小的《中國當代名人書法大典》的“巨型畫冊”又來征稿,許嘉璐人大副委員長還要求“編輯成歷史性、權威性、藝術性、收藏性于一體的藝術文獻和歷史文獻”。我看名單中既有李鐵映、彭佩云、吳階平、路甬祥、王選、張光斗、何祚庥,還有喬羽、舒乙、周巍峙、盛中國、李雪健、徐沛東等等,我一面感嘆書法竟有如此大的“海納百川”的神奇,能夠鼓搗成這樣“一網(wǎng)打盡”的“名人運動”,另一面,又遺憾漏掉了周杰倫、孫燕姿、SHE和F4,以及姚明、劉翔、張怡寧和羅雪娟等等,把他們也“團結”過來,古老的中華文化一定能吸引更多的年輕人那有多妙!
訪客:你說這事想表達什么意思?
阿敏:兩點不言自明的啟示:一,把你的作品收進去,你就也成名人了么?二,回到“創(chuàng)作”的話題:假如你的書法是“創(chuàng)作”,那么他們難道就不是么?有多大差別嗎?
訪客:你的大實話對我多有觸動,回去我會認真考慮。
阿敏:也不必太認真了——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不容易得到普遍的認同的?偨Y以上我的意思是:一,如果想獲得和保持樂趣,就應該使你的書法介入社會;
二,如果只想自己玩玩,就不應有太高的期冀,這樣失落會少些;
三,只要不指望“是金子就一定會發(fā)光”,你的心情就是愉悅的,狀態(tài)就是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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