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頤：歷史的“傷疤”

　　1932年大批美國退伍軍人涌向華盛頓的“歷史性進軍”及最后被“清場”、鎮(zhèn)壓，導致兩人死亡的事件，是美國歷史上的一道“傷疤”�；蚴菫榱恕昂笫轮畮煛保�這道傷疤仍時時被美國歷史學家揭開，他們反復研究、敘述，“拼貼”出這次事件的全景——

　　1932年5月21日晚，時任華盛頓警察局局長格拉斯福特正驅(qū)車經(jīng)過新澤西向南開去。突然，車燈照出一片人影，后來他把當時的場景形容為“一群七十多或一百個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正在游行，他們情緒高昂地邊走邊唱，不時向從旁經(jīng)過的車輛揮手。”只見一個男子扛著一面美國國旗，另一個男子則高舉一面寫著“退伍補償金或工作”的旗幟。格拉斯福特把車開過去停下，想和他們搭話。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在游行者的手推車上安睡的小女孩，她依偎在全家的衣服堆里，與四周的嘈雜不堪形成鮮明對照。此時，他想不到，以后歷史將其稱之為“歷史性進軍”。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格拉斯福特是最年輕的準將，此刻他立即就明白路旁的游行者是何許人也。大約兩星期前，全國的報紙都報道游行者向國家首都進軍的消息。這些示威者是退伍軍人和他們家屬的代表，到華盛頓去要他們的退伍補償金，這筆補償金是八年前，即1924年許諾給這些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戰(zhàn)士的。但那一年經(jīng)過激烈的爭吵，聯(lián)邦政府又決定要到1945年才支付�，F(xiàn)在，1932年，這些自稱“退伍補償金大軍”的人把這筆要推遲支付的補償金戲稱為“墓碑補償金”，他們說因為到政府支付這筆補償金的時候，其中許多人早就死了。格拉斯福特立即向華盛頓駛?cè)ァ?/p>

　　當他趕到那兒時，晨報已登出關(guān)于“退伍補償金大軍”的最新進展�！度A盛頓星報》報道說：“一百名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失業(yè)老兵將在明天早晨乘貨運列車從費城前往華盛頓”，來自波特蘭大、俄勒岡和中西部的其他退伍兵也都將在那兒匯合。這位警察局的頭兒馬上就想象出自己將面臨可怕的局面。但他不可能看到的是，這支“退伍補償金大軍”將影響到一些不久就在世界舞臺上起重要作用的大人物――這些人物包括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喬治•巴頓，杜威•艾森豪威爾和愛德加•胡佛。這支“退伍補償金大軍”還將影響到1932年的總統(tǒng)大選，這時參加總統(tǒng)競選的紐約州州長富蘭克林.羅斯�？偨y(tǒng)已向現(xiàn)任總統(tǒng)赫伯特.胡佛發(fā)出挑戰(zhàn)，激烈地指責他應對搞得全國動蕩不安的大蕭條負責。

　　1932年，全國將近一萬二千家企業(yè)倒閉，失業(yè)率飚升至25%，全國大約四分之一的家庭無人養(yǎng)家糊口。許多無家可歸者只能聚在一起，搭起簡陋之極的棲身小棚，這種貧民窟被稱為“胡佛村”，他們指責總統(tǒng)應為他們的不幸負責。格拉斯福特知道，他現(xiàn)在必須為這支“退伍補償金大軍”建立一所“胡佛村”來安頓他們。但建在何處?最終他選定一塊叫做安那科斯蒂亞平地的地方，從國會山經(jīng)過一個跨越安那科斯蒂亞河的木頭吊橋，就可到達此處。

　　格拉斯福特盡最大可能估算所需物資，購買大量木材、鐵釘之類東西，同時他向當?shù)厣倘艘�了一些食品，后來他還從自己的錢包中拿出773美元買來食品以防食物不足。第一支“退伍補償金大軍”在5月23日到達，隨后的兩個月中，到達的人數(shù)估計超過25000人，不少人攜妻帶子，要求得到他們認為自己應得的東西。

　　事情還要從第一次大戰(zhàn)結(jié)束后的第6年說起，那時面對這些退伍老兵的賠償要求，柯立芝總統(tǒng)堅決反對，聲稱“能夠買賣的愛國主義不是愛國主義”。但國會不顧柯立芝總統(tǒng)的否　決，還是通過了一項補償法，規(guī)定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在國內(nèi)服役者每天補償1美元，在海外服役者每天補償1.25美元。其中50美元當時就支付，余下的美元到1945年年憑證兌付。

　　直到1929年5月即“華爾街黑色星期一”五個月之前，一直都平安無事。這時，來自德克薩斯的議員懷特.波特曼由于本人是退伍兵，提出了立即兌現(xiàn)補償金的提案，但這一議案連付諸表決的機會都沒有。1932年初，波特曼采取了一系列步驟，想使此議案再度引人注目。1932年3月15日，一個此時已失業(yè)、名叫瓦爾特•沃特斯的低級退伍軍官在波特蘭大、俄勒岡的退伍軍人大會上發(fā)出號召，要每個人都不付錢乘貨車到華盛頓卻要回自己有權(quán)得到的錢。但他的號召當時并無人響應，不過到5月11日當波特曼的議案再次被國會擱置時，沃特斯贏得了大量追隨者，大批退伍軍人開始跟他一起向華盛頓進軍。他們的“進軍”得到鐵路工人的同情，因為不少鐵路工人也是退伍軍人，這樣他們通過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向華盛頓前進。他們在全國各地得到文廣泛的同情和支持，許多人為他們捐送食品、金錢，給他們巨大的道德支持。這時，各地退伍軍人都組織起來，全國媒體也紛紛報道此事。

　　當他們向華盛頓進軍的時候，美國軍方情報部門向白宮報告說共產(chǎn)黨已經(jīng)滲透進這些退伍兵中，陰謀推翻政府。但總統(tǒng)認為事情并沒有這么嚴重，他說這些抗議者只是“只是暫時生病”。

　　但從5月21日起，鐵路警察開始把這些人趕下火車，他們被趕下車后則開始阻攔火車，不許火車出站，形勢驟然緊張起來。面對這種情況，軍方有人提出派軍隊前去干預。但此時的陸軍參謀長、一位西點軍校的畢業(yè)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曾任參加戰(zhàn)斗的第42師師長，斷然否決了這個決定，他的理由是這是政治事件而不是軍事事件。他的名字就是道格拉斯.麥克阿瑟。

　　這時，一些州采取了妥協(xié)作法，用汽車把他們運送到本州邊界，讓他們進入下一個州，繼續(xù)向華盛頓進軍，這樣形勢有所緩解。5月29日，包括瓦爾特.•沃特斯在內(nèi)的俄勒岡大軍到達華盛頓，與先期到達的其他幾百名退伍軍人匯合。除了安那科斯蒂亞主營地外，陸續(xù)又建了26個較小的營地，雖然分散于各處，但還是集中在華盛頓的東北部。不久，這些營地就聚居了二萬多人，他們的“總司令”沃爾特宣布了“軍事紀律”：“不許乞討，不許酗酒，不許言辭激烈�！痹谶@兩萬人中，有一千名婦女和兒童，這是全國最大的“胡佛村”�！把a償金大軍”把他們的聚居地起名為“麥克思營地”，他們之所以要用警官S.J.麥克思的名子命名自己的營地，他們的營地建在麥克思的轄區(qū)范圍內(nèi)，但為人寬和的麥克思并不為難他們。他們甚至還出版了自己的報紙、設立了小圖書室、理發(fā)室，高唱自己創(chuàng)作的歌曲。他們還設立了自己的糾察人員維持秩序，一些家長還給孩子上課。警察局長格拉斯福特幾乎每天都騎著一輛藍色的摩托車在營地上巡察，他還安排了一些醫(yī)務人員每天兩次為患者看病。

　　雖然報紙幾乎每天都詳細報道了營地的生活，但它們大都忽略了營地生活方方面面中最重要的一方面：在這個學校、公共汽車和電影院仍實行種族隔離的城市，營地中的退伍兵卻不分白人和黑人一同生活、一同工作、一同吃飯、一同娛樂。吉姆•班克思是一個老黑奴的孫子，他回憶說：“這是我所記得的第一次大規(guī)模種族混同的努力。”

　　如果說報刊忽略了這種混同現(xiàn)象，卻對少數(shù)共產(chǎn)黨人在這些退伍軍人中的活動報道頗為詳細。這些報道似乎證實了諸如胡佛總統(tǒng)的新聞秘書西德羅•朱斯林這樣的官員的說法，他曾聲稱：“這些游行者已經(jīng)從補償金的要求者迅速成為共產(chǎn)主義者或者游民�！迸c此同時，在司法部，調(diào)查局（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前身）主任愛德加•胡佛正在極力尋找“補償金大軍”起源于共產(chǎn)黨的證據(jù)――歷史證明這是一項莫須有的指控。

　　這時，國會開始討論是否立即兌付退伍補償金的問題。6月13日，波特曼議員立即支付現(xiàn)金的提案獲準交付表決，估計要支付24億美元。6月14日，國會就此提案展開激烈辯論，忠于胡佛總統(tǒng)的共和黨議員從平衡財政的角度考慮，強烈反對這一提案。但支持這一提案的愛德華.艾思力克眾議員在發(fā)言為其辯護時心臟病突然發(fā)作，當場身亡。數(shù)以千計的退伍軍人排成長長的隊伍，參加了他的葬禮。6月15日，眾議院以211票贊成176票反對通過了這個提案。

　　6月17日，參議院開始對這一提案進行表決。當天，有8千多退伍軍人聚集在國會大廈前面，另有1萬多人則分布在安那科斯蒂亞河對岸，河上的木頭吊橋早就被警察吊起，以防不測。辯論進行了一整天，直到晚上還在激辯。最后，大約在晚9點半的時候，參議院派人通知沃特斯進去。但片刻之后他就從里面出來，對人群宣布：這一提案未獲通過。

　　一時氣氛驟緊，這些退伍軍人似乎要攻擊國會大廈。此時，一位赫斯特報系的女記者對沃特斯悄聲耳語。明顯是聽了她的勸告，沃特斯對人群喊道：“唱"美麗的阿美利加’。”唱完歌后，大多數(shù)人就返回營地。隨后幾天，有許多進軍者回到家鄉(xiāng)。但斗爭并未結(jié)束。沃特斯宣布“為了得到補償金，如有必要，他和其他人將一直呆到1945年�！贝_有2萬多人和他一起堅持下來。此時已漸入炎炎夏季，從6月進入7月天氣更是越來越熱，營地的衛(wèi)生狀況迅速惡化，食品供應也日益緊張，對此，格拉斯福特和沃特斯二人都焦慮不已。

　　但此時，胡佛總統(tǒng)和麥克阿瑟、陸軍部長赫爾利此時比以前更擔心“退伍補償金大軍”會舉行暴動，在華盛頓和其他地方引發(fā)暴力活動。最終，決策者決定在7月22日清除仍“駐扎”在市中心的退伍軍人。但警察局長格拉斯福特設法把這一日期往后拖了6天，希望這些退伍兵能自動離開。

　　7月28日一大早，格拉斯福特和一百名警察來到退伍大軍的營地，但退伍兵領(lǐng)導人沃特斯卻告訴他，經(jīng)過投票，他們?nèi)詫�堅持留在原地。大約上午10點左右，警察把棲居退伍兵最多的一所廢棄軍械庫用繩子圍起來，里面的退伍兵開始撤離。同時，為了顯示團結(jié)，數(shù)以千計的退伍兵在附近聚集。就在剛過中午時分，一小群退伍兵又向廢軍械庫前進，試圖重新占據(jù)它，但被一隊警察阻止。這時突然有人向警察扔磚頭，警察也開始揮舞手中警棍。雖然有幾名警察受傷，但警察并未開槍，連手槍都無人從槍套中拔出�；鞈�(zhàn)中格拉斯福特警服上的警徽都被一名退伍兵撕掉。但只幾分鐘，沖突就停止了。直到1點45分之前，局勢基本平靜。這時，格拉斯福特看到在軍械庫附近的一座建筑物中，一些退伍兵互相斗毆，有幾名警察趕忙過去制止。對以后發(fā)生的事件有幾種不同的說法，人們無法確定哪種說法準確，反正不久就傳來幾聲槍響。當混戰(zhàn)結(jié)束時，一名退伍軍人被打死，一名受重傷，有三名警察也受傷。

　　近兩個月來，麥克阿瑟將軍預見到很有可能發(fā)生暴力事件，所以一直在對部隊進行防暴訓練。當流血沖突發(fā)生時，他根據(jù)總統(tǒng)的命令，迅速從附近調(diào)來部隊在白宮前集合。這時，他的主要助手艾森豪威爾強烈建議他離開街道，命令低級軍官來執(zhí)行這一任務。但麥克阿瑟不聽勸阻，一定要親自組織指揮軍事行動，并要求艾森豪威爾與他呆在一起。

　　隨后發(fā)生的事情永遠銘刻在美國人的記憶中：在這個國家的歷史上，坦克第一次在首都的大街上隆隆駛過。麥克阿瑟命令他的部隊從市中心把退伍兵趕走，估計有8千多人，為數(shù)不少的旁觀者也必須趕走。下午4點30，大約200名騎兵騎在馬上揮舞著馬刀和戰(zhàn)旗從白宮附近的草坪呼嘯而出。在這支隊伍的前面是這次行動的執(zhí)行官喬治.巴頓，隨后是五輛坦克和大約300名陸軍士兵。這些陸軍士兵頭戴鋼盔，端著裝滿彈藥、上好刺刀的步槍。街上到處是人群，有好奇的圍觀者，公務員，還有“退伍補償金大軍”成員，許多人帶著妻小，但大都被騎兵驅(qū)趕離開大街，一些戴著防毒面具的士兵向人群投擲催淚彈。催淚彈的爆炸引起多處著火：軍械庫附近這些退伍兵塔起的臨時窩棚開始燃燒。濃煙與催淚瓦斯融為一體，向四周散去。從晚7點開始，士兵開始全面清除市中心的“營地”，里面共有男女老少約2000人，還有數(shù)不清的旁觀者。到9點，部隊開始越過吊橋進入安那科斯蒂亞平地。

　　在這里，“退伍補償金大軍”的領(lǐng)導人被告知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撤離婦女和兒童。然后軍隊向“麥克思營地”猛撲過去，用催淚彈驅(qū)散了約2000名退伍兵，并將這一營地付之一炬。幾千人開始緩慢地向四英里外的馬里蘭州撤去，在那里停有國民衛(wèi)隊的一些卡車，準備把他們送到賓夕法尼亞州的邊界。

　　包括艾森豪威爾在內(nèi)的許多人都可親眼證實，陸軍部長赫爾利代表總統(tǒng)早就下令禁止軍隊越過吊橋沖向安那科斯蒂亞，并且至少派過兩名高官向麥克阿瑟傳達赫爾利的命令。艾森豪威爾后來寫道，但麥克阿瑟將軍說“他太忙同時不想讓自己和自己的下屬被這些從上面下來假傳圣旨的人打擾�！边@不是麥克阿瑟最后一次無視總統(tǒng)指令――20年后，他在朝鮮戰(zhàn)爭中因無視總統(tǒng)命令而被杜魯門總統(tǒng)解除聯(lián)合國軍總司令之職。（杜魯門總統(tǒng)曾明確命令不得轟炸朝鮮靠近中國東北邊境的軍事基地，因為這種行動將使中國更深地介入朝鮮戰(zhàn)爭。(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但麥克阿瑟無視杜魯門總統(tǒng)的命令，從軍事的觀點堅持轟炸這些基地，并一直在努力說服國會同意采取這一行動。）

　　在整個事件中，共有兩名退伍軍人死亡，一些人受傷，成為美國歷史上的一個創(chuàng)傷。

　　大約在晚上11點鐘，麥克阿瑟召開新聞發(fā)布會，為他的行動辯護。他對記者們說：“如果總統(tǒng)今天不采取行動，允許這種情況持續(xù)24小時以上，他將會面臨一場真正的戰(zhàn)斗這種嚴峻局面。如果他允許這種情況持續(xù)一星期，我相信，我們的政府管理體制將受到嚴重威脅�！�

　　在隨后的幾天，報紙和新聞紀錄片幾乎全是這些退伍兵及其家人四處逃散、燃燒的棚戶、催淚彈濃煙、步兵刺刀寒光閃閃、騎兵揮舞馬刀這些令人心悸的照片和鏡頭。在全美國的舞臺上和影院里，軍隊被人嘲笑，麥克阿瑟被人嗤之以鼻。

　　民主黨總統(tǒng)提名人羅斯福也反對立即支付這筆補償金，他認為如果支付，則實際是在大家都在遭受大蕭條的災難時而獨獨照顧公民中的某一特別階層。但在讀到有關(guān)麥克阿瑟清場的報道后，他對一位助手說“這將使我贏得選舉�！钡拇_，三個月后羅斯福便以七百萬選票當選。喬治•巴頓后來認為“大蕭條”對選舉結(jié)果的影響有限，而是軍隊“這種反對群眾而不是烏合之眾的行動使民主黨贏得選舉�！睘楹�佛總統(tǒng)寫傳的大衛(wèi)•伯納爾也同意這種觀點，他認為這一事件給在任的胡佛總統(tǒng)致命一擊�！霸诮^大多數(shù)分析家的頭腦中，對于即將到來的總統(tǒng)竟選輸贏結(jié)果的疑慮此時全然消失。胡佛總統(tǒng)肯定要輸。"退伍補償金大軍’是他的最后失敗，他的結(jié)束象征�！�

　　作為一個老練的政治家，羅斯福雖然也不贊同支付“退伍補償金”，卻成功、精明地利用了政敵的這次巨大失誤，為自己贏得了更多的支持。

　　1933年3月，即羅斯�？偨y(tǒng)剛剛上臺執(zhí)政的前幾個月，退伍補償金大軍又開始向華盛頓匯集。到了5月，就有大約3000人住進一座“帳蓬城”，這是羅斯�？偨y(tǒng)命令軍隊在華盛頓郊區(qū)一處廢棄的要塞專門為他們搭建的。在白宮的安排下，國家新的第一夫人愛蓮那.羅斯福冒著風雨、踏著泥濘來到這些退伍軍人之間，參加他們的歌詠會。這一招果然見效，一位退伍兵這樣說：“胡佛派來軍隊，羅斯福派來他的妻子�！钡�1933年6月，約2600名退伍兵接受了羅斯�？偨y(tǒng)“新政”提供的工作，雖然還有許多其他人認為每天1美元工資太低近于奴隸而拒絕接受。從1934年10月起，羅斯福便在南卡羅來納和佛羅里達建立了“退伍軍人培訓營”，試圖解決“退伍補償金大軍”中其余失業(yè)者的就業(yè)問題，如佛羅里達營區(qū)的七百多人就參加當?shù)匾粭l高速公路的修建。1936年，懷特•波特曼重提立即支付退伍補償金提案，此次提案在國會獲得通過。來自密蘇里的參議員哈理•杜魯門是位堅定的民主黨人、羅斯�？偨y(tǒng)“新政”堅定的支持者，也是位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老兵，這次卻公然反對總統(tǒng)，支持這一提案。1936年6月，開始支付第一筆補償金，每人大約得到580美元。最終，給300多萬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退伍兵支付了近20億美元。

　　1942年初，珍珠港事件發(fā)生不久，國會開始審議一項保障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軍人權(quán)益的法案。這條法律后來被稱為“軍人權(quán)利法案”，是美國歷史上有關(guān)社會保障最重要的立法之一。據(jù)此法案，大約780萬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軍人退伍后在入學深造和參加職業(yè)培訓方面可以得到照顧，同時保證他們在買房、買農(nóng)莊或自己經(jīng)商創(chuàng)業(yè)時得到貸款。后來的事實證明，“軍人權(quán)利法案”幫助制造了一個教育良好、住房良好的新的美國中產(chǎn)階級，他們的消費模式為戰(zhàn)后美國經(jīng)濟提供了活力。

　　羅斯福總統(tǒng)最終改變了他長期反對給退伍軍人“特權(quán)”的立場，于1944年6月22日簽署了這一法令。此時，盟軍正在艾森豪威爾將軍的指揮下解放歐洲，他手下的將軍喬治•巴頓正在率部向塞納河挺進，而麥克阿瑟將軍正為光復菲律賓與日軍激戰(zhàn)。對這三位此時已被傳奇化、成為萬眾景仰的英雄人物來說，十余年前的“退伍補償金大軍”事件已成遙遠的過去，這件令他們極其尷尬的事件似已被忘卻。他們或許沒有想到，歷史在銘記他們在反法西斯戰(zhàn)爭中的豐功偉績的同時，并不會忘記他們留下的那道小小的“傷疤”。其實，個人的功過毀譽確在其次，重要的是其能否成為民族、國家的“后事之師”。

　　這次事件雖然只死了兩個人，但在美國卻被認為是重大事件，必須一再提起，防止悲劇重演。羅斯�？偨y(tǒng)無此事無關(guān)，所以他十分巧妙地對此事件“平反”，贏得了廣泛的民意。這些，都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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