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安在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以前,我是一個一直往前走、一心向前看的人,不曾留意那些途中走散了的同伴!拔乙詾槲遗碌氖羌拍,原來卻是熱鬧!边@是我的內(nèi)心獨白,也是我的畫外音,所以從不去尋找故人故事,也不喜歡故地重游。
去年。失散30多年的老友找到了我,他感慨地說:“我竟然找到了你,并且我們還都安然于世,真好!边@句話驚醒了我。是的,很多人很多事不會總待在原地等你,而你也不可能是一個永恒的存在。于是,引發(fā)了我的故人情懷。
人心有時差
下班時,天已黑。一彎上弦月,懸在西天。我看著它,有意無意,它跟著我,不遠不近。
因為時差,我這里是傍晚,孩子那里是上午,H那里是黑夜。3個人,3個時間。明明是不同的時間,卻又在同一時間里。幼時學到的地理知識,此時派上了用場。
我說,我起床了,你們又要睡了。這樣的白天黑夜,等于或大于24小時。同學Y說,你一天有三個早安,多么幸福。
Y在舊金山,是我們夫婦的大學同學。這個秋天,H有一個短暫的美國之行,在洛杉磯學習幾天。趁著周末,Y開車帶著妻兒,沿著西海岸奔馳五六個小時,只為與H見上一面。他們熱烈地交談,我不知道他們具體談?wù)摿耸裁础H绾伟堰@23年的光陰濃縮進幾個小時的交談中,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談到深夜一點多才分開,分別前往相距甚近的兩家賓館。凌晨3點,難以成眠的Y,復(fù)又起身,圍著H住的賓館走了兩圈。H沉睡著,早晨醒來后才知道這些。
快到萬圣節(jié)了,一年又快過去了,多少年已經(jīng)過去?賓館的裝飾提醒著游子,并向不眠的人提問。
大學畢業(yè),大家在武昌火車站灑淚而別。兩年后,Y與妻到徐州來看望我們夫妻,在云龍山我們租住的屋子里過了一周,從此天各一方。
“太平洋的彼岸,你們相見。我?guī)缀跻灰刮茨艹擅,想象著你們的白天。這一見,中間隔著一條太平洋還有二三十年。我一向認為,太平洋要比天河寬。20幾歲時,我們曾相會于云龍山。再不相見就老了,突然間我有了急迫感!毕胂笾麄冊谖骱0兑娒,我在家感到又焦慮又急迫,不再堅守一切隨緣,不再等待緣分使然。
所謂親人,不僅僅是指血緣關(guān)系,還包括精神關(guān)聯(lián)。家庭有時就是個沉重負累,以親情的名義盤根錯節(jié),以親人的名義理直氣壯。真正能飛翔的,大多拖著沉重的翅膀。步履輕盈的,是傳奇,是傳說。人到中年,我開始在意精神上的親人。
這種想與親人相見的焦慮,令我想起三島由紀夫關(guān)于生的焦慮和先生關(guān)于閱讀的焦慮。那天,先生終于看完了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忍不住加以評論:這本小說,煩冗又精確的描寫,深刻又晦澀的哲思,鮮艷的具象和無解的抽象,就那么糾纏在一起,讓我想讀卻讀不下去。一種閱讀的焦慮,如同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下擦火柴,總是僅有閃光而不能有成片的火苗。當終于讀完掩卷,火柴也很快就要燃盡了。
“讀書,在別人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焙⒆拥摹白x后感”不同于他爸爸。是的,一本好書會讓你重新認識這個世界,并在作品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暑期,為了抽出時間專心閱讀,我們連散步都省去了。
兒子開學,走進安檢口,留給我一個背影。一個人站在安檢口外,看著孩子的背影,我認定那是一個女人的史詩,也是一個母親的成長史。
只見孩子長,不見自己老。只是,孩子都那么大了,歲月又怎能饒過你我?雖然歲月不饒人,卻也真沒薄了人。
星期六的早晨,我醒得很早。一個叫野心勃勃的詞,突然找到了我。我和它失散,已經(jīng)10年,這樣的音訊全無,引來了小人的陰魂不散,我在塔下,我在山里。兒子,總是要拯救母親的,用他的心,用他的眼,是劈山救母的沉香,是讓雷峰塔倒下的許仕林。20多年時光,一個夏天的交談,從此,野心勃勃——我的心略大于整個宇宙,我的心關(guān)閉如夜間的花,我的心感受到一陣強烈的痛。
人心有時差。人到中年,我才認識到這點。世界太大,人心太小。吵鬧中、計較過,人最終擁有的,是心靈的高遠和高貴。不在狹隘中失控,直奔高遠而去,應(yīng)是人中翹楚,應(yīng)為人間正道。
我愛讀《紅樓夢》,難道是因為它的高遠?在半夢半醒中,上天給了我這個啟示。你看,它的敘述從遠處開始,蘇州的甄士隱、賈雨村粉墨登場。是啊,它的人物從高處開始,賈寶玉、林黛玉由天界轉(zhuǎn)世投胎而來。
我始終記得一個女人,在沈海高速公路上見到的。夏天,很熱,她用涼水沖刷她的越野車,沖洗她風塵仆仆的臉,然后站著抽煙,一個人,沒伙伴。車牌顯示她從廣東遠道而來,年齡在四五十歲之間,皮膚黝黑。她的硬朗讓世界變得昏暗,我纖細的笑容成為其手下敗將。
重陽節(jié),我沒去登高望遠,卻著一襲黃袍。在忽冷忽熱的秋里,我覺得自己就是銀杏,是落葉。在不冷不熱的秋里,我覺得自己就是禪服,是古廟。
Y問我愛銀杏嗎?我說應(yīng)該是喜歡的,那一片片干凈的金黃,點燃了秋天。他說他大愛銀杏,當年住在中國人民大學的紅樓,窗外就是銀杏?磥,他想故鄉(xiāng)了。
我問Y美國有銀杏嗎?他說某個街口有三棵,以前送兒子上學天天路過,有時還會停車在樹下抽支煙。我說去年元旦前我和兒子去成都,那里的銀杏還是金黃的,也好看?磥,我想孩子了。
尋找我的17歲
大雪節(jié)氣前,我去連云港參加省作協(xié)的一個創(chuàng)作會議。打車去會議地點,解放軍第一四九醫(yī)院在路邊一閃而過。哦,原來它還在這里!
到了目的地,報到,放下行李,我立即回到賓館門口。花了2元錢,坐上公交車,僅僅兩站路,就又回到了那家部隊醫(yī)院。
地勢沒變,依然有高有低。建筑變了,我已無法回憶起從前。醫(yī)院門口是一條大街,行道樹的葉子完全黃了,掩映著那些設(shè)計獨特的建筑。一眼看過去,行道樹排列成兩條黃色的帷幔,遮掩著我那遙不可及的青春。
這么多年,從未刻意尋找,從來都是機緣巧合。我在心里默默念叨:我不是來看病或看望病人的,我不是來尋找風景點的,我尋找的是我的1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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