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邊緣的村落_地捫:時光邊緣的村落

        發(fā)布時間:2020-02-12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我到達村口高高的寨門時,太陽已經西斜,但暑熱之氣仍未退去。站在那條土路的最高處,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正值收獲時節(jié)的山谷:一塊塊淺綠色的農田間點綴著抹抹金黃,一座座高挑的飛檐宛如黑色的波浪穿插其間;稻田依山而筑,層層疊疊的仿佛摞起來的綠色薄餅。
          忽然間,兩個約10歲的小姑娘跑上前來,不由分說一左一右挽住我的胳膊,咿咿呀呀地唱著迎賓歌,擁著我走上一段石板小徑,在鱗次櫛比的三層木樓間穿行。幾個包著頭巾的老奶奶從各自的門廊里注視著我們;三個戴著老式解放帽、頭發(fā)花白的老大爺也放低煙袋鍋兒,抬頭看了看;一群孩子簇擁在我們身后。兩個小姑娘帶我穿過一座座建在高樁之上的谷倉,有些谷倉下面是豬欄,有些是養(yǎng)鴨子的池塘。在幾座谷倉下面,我還看到三四件器物躺在地上,看起來就像裝飾美觀的柜子。它們是擺渡靈魂的冥舟――人們訂做的棺材;在這里,一個人的棺木從哪棵樹上出,是在出生時就已經定好的。
          我來到了地捫村,一個地處貴州蔥郁群山環(huán)抱之中的侗寨。這里生活著五大房族,528戶人家。貴州是個地域偏遠,經濟落后的省份。經過汽車上足足八個小時的顛簸,我對“偏遠”這一點算是有了深刻體會;一路上曲曲彎彎,有的路段還被泥石流沖毀了。兩年前這里發(fā)生了嚴重的旱災,緊接著卻洪災不斷,今年收獲時節(jié)的漫長白晝又熱得人喘不過氣來。我新結交的一位侗族朋友引用當地諺語說貴州是“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人無三分銀”。我猜想,1935年紅軍長征至此,在貴州的深山老林中艱苦跋涉之時,一定也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吧。
          是音樂吸引我來到了地捫。侗族人使用的侗語沒有書寫形式,一族的各種傳統(tǒng)和歷史傳說都通過歌曲代代相傳,可以上溯千年――至少歌曲里是這么說的。我早就聽說,在侗寨里隨便讓誰唱歌,人家都會毫不猶豫地唱給你聽。后來我確實聽到了許多歌曲:有迎賓時唱的,有感嘆年華逝去的,還有侗族人最鐘愛的火熱情歌。此外,一位老大媽還喜歡唱革命老歌《東方紅》。
          在寨子另一頭,我們見到一座華美的廊橋,在這個稻農聚居的小寨子里,人均年收入不過七八百元,有這樣一座橋實屬非凡。威武的橋身宛如蟠龍,頂蓬好像披著鱗甲的龍身,幾座橋樓構成龍頭和背棘。我滿懷敬畏地望著它,仿佛孩子看到書中蹦出了一個童話世界。
          其實這樣的橋在當地共有五座,連接起了地捫寨的五大房族。由于造型美觀,當地人稱它們?yōu)椤盎颉保忠蛘陲L擋雨的實用性而稱之為“風雨橋”。橋兩側都設有長凳,既是老人們理想的休憩之處,也是兒童嬉戲的好地方,當天空烏云滾滾時,木匠還可以到這兒做活計。
          我曾三次造訪地捫,兩次在秋天,一次在春天。多少次,我走過這些花橋,目睹了這里多姿多彩的日常生活:農夫下地干活,孩子們去上學,老婦背著柴禾上山歸來。村里的鼓樓是座空氣暢通的五層樓閣,每當寨里要發(fā)布喜訊或噩耗,11位主事的寨老就會在這里主持。寨子里有塊寬大的場院,秋天曬谷,設宴時宰豬,以及天氣暖和時男人們晚上出來打牌都是在這里。每逢雨天,車轍縱橫的堅硬土路很快就會變得泥濘不堪。
          有天下午,一家人推著一輛沉重的推車走在這條崎嶇土路上,險些把整車價錢不菲的瓶裝啤酒打翻在地。買啤酒是為了給家里寶寶操辦“打三朝”酒席,這種慶生宴會的花費比婚禮還要費錢,為了家里生下來剛滿20天的女嬰,500位客人將受邀出席,有些人還是從遙遠的外省趕來的!澳阋瞾戆。”他們對我說。這里的人們常常站在門口招呼:來吃晚飯吧。來吃早飯啊。多少次赴宴途中,我都從花橋經過。有時我會在橋中央停下腳步,面朝小河,凝望河水發(fā)源的遠山。我總能看到農民在梯田里勞作,收割、插秧、犁田,或在農閑時節(jié)種些蔬菜。
          
          農民收割水稻時,先破開稻田之間的田埂,將田里的水排干。水一瀉而光,很快只剩下數百條巴掌大的魚在泥地上撲騰。在春天插秧的時候,農夫就把鯉魚苗放進了田里。魚兒和稻子一起生長,吃掉水田里的雜草、水藻、小蝸牛和孑孓,倒在水里的樹干上沾滿了黃色的魚卵。夏天,害了相思病的蛾子企圖與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共度魚水之歡,溺斃在水中,卻養(yǎng)肥了田里的魚兒。
          一天晚上,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導致了停電。在一戶人家的廚房里,我坐在板凳上舉著小手電筒,給女主人打個下手。她正把上百斤的魚腌制起來。魚肚子里塞了由五種原料炮制而成的調味醬,其中一種就是花椒,它讓不少貴州菜帶上了遠近馳名的麻辣口味。這股味道沖腦開竅,能讓你忘記天氣的炎熱。女主人弓著腰做活兒,一干就是幾個小時,第二天,她又弓著腰在田里勞作。我問她是否背痛,她答道:“一直痛著呢,因為總有干不完的活兒。”
          到了新年,經過發(fā)酵的生魚就腌熟了,不僅給一日三餐增添了滋味,而且在每一種重要場合的儀式上都要用到:生孩子、辦紅白喜事、新房上梁、慶賀豬牛安康。腌魚的效用可謂大矣:一個無月之夜,我在鵝卵石小道上一路小跑,跟隨風水先生去一座豬圈。在那兒,他獻上糯米、雞肉、雞蛋、酒水和腌魚等供品,給“山魈”念了一段咒語。據說“山魈”是一種腳掌外翻的小鬼,住在山里面,那天下午附在了一個男孩身上,害得他又發(fā)燒又疼痛。祭禮結束三分鐘后,男孩的母親跑過來,帶來了好消息:“他已經吃得下飯了!”
          風水先生的咒語是學自舅舅,他是一位草藥醫(yī)生,也是當地資格最老的風水師傅,到他家里求醫(yī)的病人絡繹不絕。一個小時內,這位草藥醫(yī)生接待了10個病人,大多數是上了年紀的婦女,穿著傳統(tǒng)式樣的舊衣,頭上裹著用自家紡染的土布做成的頭巾。
          一位婦人說她孫子突然頭痛、肚子痛。大師燒了些紙,將紙灰和稻粒一起浮在水里。他念了道咒,掐指算出哪些神仙能賜示病根――灶神、橋神和傷神。診斷結果出來了:這個男孩碰到了自己曾祖母的鬼魂。要治好病,必須給這位曾祖母供上一頓米酒和腌魚,請她的鬼魂在回到陰間前好好享用。
          另一個病人早晨起床后喉嚨如針扎般疼痛,風水師傅說她被一個吊死鬼上了身。另一個女人全身疼痛,是因為她被一個祖先附了體,他兩百年來都沒有墓碑,心中不快。病人們嚇壞了,風水師傅出言寬慰:“準備好腌魚和酒,我今晚過來,鬼魂就會走了。”一個嬰兒喝了生水拉肚子,大師到山頭上扯下幾種葉子和長莖野草,配成一服湯藥。
          
          他治病分文不取,但心懷感激的病人會送上薄禮,有的是一個雞蛋,有的是一些稻米。他用米粒給一個婦女算命,對方硬塞給他兩塊錢,他卻堅辭不收。“太多了!彼f道,把錢推了回去。
          突然間,一個小伙子跑進來。他母親病情加重了,家里的豬也不肯吃食。風水師傅朝病人家從容走去的時候,我卻一路小跑,費盡力氣跟著,就仿佛是他在御風而行,而我在屈著僵硬的膝蓋往前爬。
          “這是迷信。”一位30多歲的教侗歌的老師說,“只有老年人才信鬼神!
          寨子里主事的11位寨老都是年過花甲的男人,他們按照侗族的行為準則來執(zhí)掌道理人情,維護村民的安樂和秩序。這些老人中最年長的一位已飽經了世事變遷:從共產黨第一次進入貴州,到“文革”時知識青年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七年前,一臺能收看20個頻道的電視機在這里首次亮相。在其他寨子里,人們房頂的圓盤衛(wèi)星天線如雨后的蘑菇般紛紛冒出來,而地捫主事的老人們找到了更成熟的解決方案:家家戶戶共用一個大型衛(wèi)星天線。
          變化似乎來得越來越快。2006年,手機信號開始覆蓋偏遠地區(qū),而到了2007年初村里已經幾乎人手一部手機,F在,農民在離寨子幾里外的山里犁田,老婆可以打來電話,讓他在回家的路上采點野菜,在外省打工的年輕人也可以給家鄉(xiāng)的戀人發(fā)短信。在地捫2372人的官方人口數字中,大約有1200人住在外地打工。成功的故事時有耳聞,很多人在外面每月能掙1500元左右,而那些進入工廠里干活的人即便賺不到這個數字的一半,收入也比在家鄉(xiāng)好得多。但他們仍然懷念地捫那歌聲縈繞的生活,懷念家鄉(xiāng)的蟬鳴,春天的果實和大山里的幽靜之美。
          
          在地捫,人們幾乎每天都唱歌。在教室里,學生們端端正正地坐在課桌前,用無伴奏的方式跟著老師學歌,一點兒都不會走音。到了周末,一群年齡稍大的女孩子穿著牛仔褲和粉紅上衣,站在博物館教侗歌的老師面前練習節(jié)奏輕快的歌曲,每人獨唱一段,兩位聲音低啞、被大家尊稱為“薩”的老奶奶帶著較小的孩子們練習一些比較簡單的合唱歌。
          其中一位老奶奶的眼睛是藍色的,開始我以為這是早年從這里經過的外族人留下的血統(tǒng)――也許是經絲綢之路輾轉而來的商旅。這位老奶奶告訴我,地捫歷史上曾多次遭到侵略,“1920年,一個軍閥把我娘16歲的姑姑搶去做九姨太,從此再沒有她的消息”;在那些日子里,來到地捫的外人燒殺搶掠,每次她都要和家里人用籃子盛上糯米,躲到山里去。
          后來老奶奶問我要眼藥水,說自己眼前模糊一片,我才明白她眼睛中的藍色其實是白內障。之前有幾個人告訴我,藍眼老奶奶是唯一能夠把地捫史詩般的侗族大歌中所有120首唱全的人,那些藍調式的旋律憂傷反復,能唱上好幾個鐘頭。這首大歌里說,地捫侗族的祖先原本生活在珠江下游南嶺的水鄉(xiāng)澤國,戰(zhàn)爭將他們的后代趕到了地捫。兩個10來歲的女孩后來告訴我:“那首老歌沒意思。我們忙得很,哪還有空學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藍眼老奶奶今年74歲了,但她能扛起的柴火比我多一倍。她能輕快地躍過絆腳的巖石,能大步流星地上山,把我甩在后面上氣不接下氣地追趕。但她一旦過世,那首史詩之歌將會怎樣?萬一沒有了傳人,這首口耳相傳的侗族大歌還能存在么?侗族生活中還有多少傳統(tǒng)會迅速湮滅?
          有些損失也許就發(fā)生在一夜間。
          
          四月一個寒冷的黎明,一位臥病在床的老人不小心將被子掉在了取暖用的火盆上。人們聽到他叫喊“痛啊!”那夜風很大,火勢隨風四下蔓延,人們紛紛從房里逃出來,“連雙鞋都顧不上穿”。他們站在風雨橋上,眼睜睜看著烈焰吞噬了家園。有人用手機報了火警,消防隊從山下的鎮(zhèn)上趕來,把管子接到鼓樓旁的一個消防栓上時,破損的管道里卻一滴水也流不出來,連鼓樓自己也已經陷身火海。
          大火在侗寨里并不鮮見。一個寨子平均每30年就會發(fā)生一場大火災。最常見的原因就是睡著的老人將被子掉進了火盆,前兩年有兩個侗寨就是這么焚毀的。地捫火災發(fā)生一年后,又一條滑落的被子使河下游一個貧困寨子的窘迫生活雪上加霜。
          寨里主事的老人綜合考慮了受害者的痛苦和肇事者的道德責任,根據村里的行為法則做出了懲罰處置:肇事方的幾個兒子三四年內不得回寨。他們必須在河對岸至少三里之外的地方居住,此外還要花1萬塊錢舉辦祭祀土地神的儀式,并請全寨人吃飯。但此時老人的兩個小兒子已經溜掉了,因此大兒子必須承擔全部責任。他們全家人都搬到了自家高處田地的一個牛棚里。
          按規(guī)矩,寨老們完全可以將他們趕得更遠,放逐更久,但考慮到大兒子家里兒女幼小,他們就寬大為懷了。這家的一子一女在村里上小學,這段距離不算遠,真正險惡的是壞天氣里的道路狀況。通往牛棚的最后90米路實際上是梯田里一段地埂的頂端,僅能容一人落腳,兩側距地面的高度分別是1米和6米,腳下一滑就會墜落。說來也怪,這放逐者家園的景致之美是我平生僅見。放眼望去,四周山川秀麗,田野壯美,天空寥廓,別無他物。
          
          “別無他物”就是對他們的懲罰。被放逐的大兒子說,這事發(fā)生之前,他跟父親一直還算處得來,如今卻對父親懷恨在心:家當燒了個精光,還欠了一屁股債;他15歲的兒子受不了放逐的屈辱,跑到廣州一家衣架廠打工去了;他們好幾代后人的聲譽都將染上污點。然而他們不會離開地捫。他們會一直住在牛棚里,直到可以搬回去重建家園。
          在山下的寨子里,左鄰右舍,親戚好友乃至其他寨子來的人正忙著搬運木料,架梁搭板,興建三層高、屋頂鋪有泥瓦的傳統(tǒng)侗族房子,整座建筑無須一根釘子。有座房子其實剛只建了個框架,但一位老婦人――就是那位支書遺孀,在兩根房梁之間搭上兩塊木板,就在那離地3米高的地方露天睡下了。等到冬天,所有人家都會住進新房子。
          不過鄰居們講,遇難老人的鬼魂還是憤憤不平。火災后,大兒子將老父的遺體塞進了一個舊米袋里。好幾個人看到他扛著袋子進山,回來時卻兩手空空。他把父親的棺材樹砍倒根本不是用來打造棺材,而是為了當木材賣錢。怪不得老翁的魂魄一直在游蕩:緊挨著他們家的鄰居曾四次聽到身后傳來老人的腳步聲,回頭察看時卻什么也沒有;甚至住在鼓樓附近那位教侗歌的老師的妻子也說她好幾次聽到老翁的叫喊。不過并非所有老人都相信鬼神。那位支書遺孀說,毛主席在1957年就把鬼趕走了。她還給我看一串用舊銅錢串成的辟邪手鐲。她說:“銅錢越多,就越能擋住不干凈的鬼魂!
          但五位風水先生和他們大師傅相信,一股邪惡勢力正在寨子里肆虐。盡管釀成火災的是老人和他的幾個兒子,但必定還有其他因素的影響。例如,鼓樓旁的水管平時沒事,為何偏偏那天夜里壞了呢?為什么一頭豬掉下了懸崖,而一對雞鴨也無緣無故就死了?為什么公雞半夜三更就開始打鳴?生病的人數之多也很不尋常,老老少少都得病,還有一個嬰兒夭折。在過去兩年中,20歲到40歲之間的青壯年因事故死了10個。一個男人在臺風中喪命,還有一個新郎官剛買了輛摩托車,到商店里買頭盔,趕上頭盔缺貨,誰知第二天就從車上跌出去,一頭撞上了路邊的柱子。人們用手機將噩耗通知了新娘子。
          
          這種接踵而至的異常巧合在1979年也發(fā)生過。那年許多人都害眼病,牲口紛紛死掉,人們注意到家里的雞專愛往某一家院里跑。那家的雞都生雙黃蛋,莊稼收成也更好。到底他們做了什么,竟能在別人霉運當頭的時候如此吉星高照?幾位風水先生施法術了解到,那戶人家偷偷將祖墳遷到了寨里風水最好的地方,霸占了全寨的福祉。風水先生們挪走了敗壞規(guī)矩的墳堆后,這戶人家死了11口人。
          春節(jié)期間,寨里自1979年之后首次再度行使“過陰”儀式,也就是讓人“到陰間走一趟”。在會堂昏暗的燈光下,11位蒙著眼睛的男子端坐在黑色長凳上。風水師傅手捧陰陽書念著咒語,長凳下燃著香藤,助手們將草繩遞給這些男子,讓他們握著兩頭。又念了些咒語之后,兩只鈴鐺響了起來,幾碗酒開始攪動,這11人一面不停地顛著腳,一面拍打著自己的膝蓋,仿佛在策馬奔騰。不一會兒,他們進入了癲狂狀態(tài)。他們中年齡最大的一個今年73歲,他像受驚的馬一樣嘶鳴,一下子跳起來,然后又跌坐在長凳上――他騎上了一匹馬的鬼魂,朝陰間飛馳而去。助手們攙扶著這位老人,以免他跌倒,風水師傅噴出一口水,為他照亮道路。每多念一通咒語,鬼馬騎手就朝陰間深入一層;每到一層,他們都會看到更多東西。
          
          1979年,騎手們達到了第19層,看到了死去的雙親。陪我們呆在這兒吧,騎手的父母勸道。如果風水師傅念錯了咒語,騎手們就回不來了。這次風水師傅只會帶他們下到第13層,但他們仍然有希望找出違規(guī)埋下的墳墓。在這一層,他們還能夠看到侗族傳說里美若天仙的七姐妹的背影。“快攆她們”,風水師傅下令給騎手,讓他們把七姐妹趕進更深的陰間。
          那天,騎手們發(fā)現了不合規(guī)矩的墓葬所在之處。儀式結束后,他們離開會堂,步行來到一道形如舒適沙發(fā)靠背的山坡。在“沙發(fā)”頂上是一小塊稻田,而田埂里深埋著一個被厚殼包裹的球形物。和火災肇事者的大兒子情況不一樣,這次是有人拿祖先的陰福置于全寨的幸福之上。這肯定是別的寨子里某個貪心人家干的。風水師傅打開罐子,取出骨灰,跟米酒、豬糞、人糞和桐油混合,然后將這堆東西扔進了公共茅廁。這些一度霸占了風水寶地的先人們如今萬劫不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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