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名記者蕭乾老師]南寧蕭乾岑

        發(fā)布時間:2020-02-17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編者按:“歷史就像一面鏡子高懸在夜空,離它越遠就越能看清其輪廓!弊咴跉q月的長河邊,人們往往會愿意停下來,悉心聆聽,聽山谷的回響,聽歲月的回音……   2005年,《對外大傳播》刊登了《懷念敬愛的母親王作民》、《我的中國同事一一陳休征》、《懷念與希望――送別愛老歸來》等文章。讀者讀后紛紛來信,表達了他們的感受,認為這每一篇文章都如同一顆顆閃亮的珍珠,讓人感受到歲月的沉淀和理想的潤澤。
          中國有句古語叫“溫故而知新”,我們回憶往事并不是用昨天的歷史來桎梏今天的思想。為此,我們開辦了“歷史回廊”欄目,其目的是通過探尋中國新聞路上前人的足跡,為我們今天的外宣事業(yè)找到更清晰的路標。在此,本專欄誠邀廣大外宣工作者撥冗撰稿或提供線索和相關(guān)信息。
          1952年,我第一次看到蕭乾老師時,感到非常意外,他不像我想象中洋味十足的那個“二戰(zhàn)”時期的《大公報》著名記者,倒像一位在北京?吹降哪欠N極為普通的老工人,平頭短發(fā),黑紅臉龐,一身灰色布制服。這位集記者、作家、翻譯家于一身的人物沒有一點架子,待人接物相當隨和。1945年日本投降后,我第一次看到上!洞蠊珗蟆。那時我就知道了蕭乾的大名,他經(jīng)常從英國發(fā)回我很愛看的長篇通訊。
          1952年,我被分配到國際新聞局《人民中國》雜志編輯部擔任秘書兼編輯,而蕭乾是這本雜志的副總編輯,我們同在一個辦公室。認識之初,當他知道我剛從大學新聞系里出來,新走上工作崗位,便對我說:“以后你跟我學吧,包你進步很快!庇羞@樣的名師指點我感到十分幸運。從此,我們之間不僅是上下級關(guān)系,而且還有一層師生關(guān)系。
          前幾年,蕭乾在《人民中國》上發(fā)表了《土地回老家》和《她們重見天日》兩篇報告文學,受到了外國讀者的好評。它們一時成了編輯部學習寫作的范文。
          說來也巧,當時編輯部的業(yè)務(wù)學習正由蕭乾老師分管,他有意讓我當助手。他常常采用集體討論、分析一篇稿件的辦法來提高大家的業(yè)務(wù)水平。
          記得那年國慶節(jié),編輯部派出記者采訪了天安門前的慶典活動,他們寫了一篇現(xiàn)場報道。稿件刊出后,蕭乾老師就從外國報紙上找出幾篇相同內(nèi)容的報道,有路透社的、法新社的,也有共同社的、塔斯社的,他要我找翻譯同志把這些報道全部譯成中文,并打印出來發(fā)給大家學習。
          在一次業(yè)務(wù)研討會上,他要求大家把外國記者寫的報道和我們自己寫的報道做一比較,看看哪些方面人家比我們寫得好,以便取人之長補己之短。
          我覺得這個辦法對提高記者、編輯的業(yè)務(wù)水平很有幫助。
          那時,每天吃過中飯以后,有一段午睡時間。我和蕭乾老師都在辦公室椅子上睡。睡前,他總要跟我聊天。他常常和我談起“二戰(zhàn)”期間他在歐洲戰(zhàn)場當路透社記者時的采訪見聞,像德國轟炸倫敦呀,盟軍在諾曼底登陸呀……每次我都聽得津津有味。我想,他一方面是在幫助我增加國際知識,一方面也是在向我傳授采訪經(jīng)驗。日積月累,我的收獲是不少的。
          在一次歡送一位同志下基層鍛煉的晚會上,蕭乾老師竟像個頑皮的孩子,表演了好幾種北京小販的吆喝,惟妙惟肖。像賣蘿卜小販的吆喝“蘿卜賽過梨喲”至今還會在我耳邊響起。
          蕭乾老師是在北京胡同里長大的。因家里窮,他從小就打工掙錢,廣泛接觸社會。一天他對我說:“在語言方面我是下過苦功夫的!睘榱藢W習生動鮮活的語言,他年輕時常到天橋聽相聲,留意各階層各種人物的語言和小販們的吆喝。
          一次,上海越劇院到北京演出。我陪蕭乾老師到實驗劇場觀看了這個劇院演出的《西廂記》。那次傅全香飾崔鶯鶯,呂瑞英飾紅娘。從唱詞到對白,我一句句翻譯給蕭乾老師聽。他看得很高興,盛贊越劇表演和唱腔的優(yōu)美。他說,他雖然在上海住過,但從來沒有看過越劇。
          在名師的指點下,我在業(yè)務(wù)上成長很快。只三四年功夫,便跨上兩個臺階,從一個“學徒工”成為能獨立處理稿件的編輯和能獨當一面的記者。
          我直接師承蕭乾老師的時間大約有兩年。他到《文藝報》擔任領(lǐng)導職務(wù)之后,我們就很少再有機會見面了。不過,幾十年來,我仍然不斷地向他學習,讀他的著作。他的新著,我見一本買一本。至今在我的書架上擺著的他的著作總共已有20多本。
          近年來,隨著對蕭乾老師了解的增進,我深感他的道德風范也非常值得我仿效。他的“生命不息,筆耕不止”的勤奮,他的“愛國奉獻”的生活準則,使我深受感動。在他80多歲的時候,他竟和他夫人一起,翻譯出版了一部幾十萬字的世界文學名著《尤利西斯》,填補了我國文學出版事業(yè)的一個空白。這可是一部很難讀懂的“天書”。盡管蕭乾老師精通英文,熟悉西方文學和英國的風土人情,但翻譯起來還是相當費勁。他查閱了幾十萬字資料,寫了幾萬字的注解,費了幾年工夫,才完成了這個浩大的“工程”。
          不久前,我讀到了一篇當年《人民中國》編輯部主任張彥同志寫的懷念蕭乾老師的文章,使我對蕭乾老師的精神世界有了更豐富的了解。原來,幾十年后,蕭乾老師也念念不忘在《人民中國》編輯部工作的那些日子,他說:“那時候,空氣多么清新,人與人關(guān)系多么純潔, 日子多么愉快,要是沒有發(fā)生后來的一波三折,該有多好!”
          蕭乾一生寫了不少小說,翻譯了不少外國文學名著,但他最迷戀的工作還是當新聞記者,他在為張彥同志一本著作寫的序言里曾這樣寫道:“我下輩子想干什么?我說過,倘若閻王爺要我登記下輩子干什么,我會毫不猶豫地要求還當新聞記者。我確實很喜歡這個工作。新聞工作不但能使我們接觸廣泛的天地,每個特長都可以在這里得到充分的發(fā)揮。我認為在所有的文字工作中間,新聞工作是最能直接為人民服務(wù)的。它要比寫小說,詩歌更站在第一線上!
          這段話真是說到我心里去了。我在少年時代就立志要當新聞記者,我覺得在這個工作崗位上,能廣泛接觸各種人、各種事,處在社會生活的第一線,站在時代發(fā)展的最前列,在新聞自由的國度里,是最能用文字、用語言為人民服務(wù)的。
          如今,蕭乾老師已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但我仍然一如既往,不斷從他的著作中接受他的教誨,汲取他的精神營養(yǎng)。
          (本文摘自《青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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