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加索鋼筆 畢加索的扣子

　　在家庭生活狼煙四起時，怎樣才能做到既有力打擊“敵人”，又完整保存自己實力與優(yōu)雅?畢加索的意見是：別還嘴，盯著你的扣子。他與情人費爾南德發(fā)生爭執(zhí)時，就是這么干的。費爾南德使勁搖撼畢加索，一邊搖撼，一邊數(shù)落。乍看，似乎不對，應(yīng)該倒過來才正常，男的搖女的，而且發(fā)瘋似的問為什么，女的滿臉亂發(fā)與淚水與羞愧……不過，從畢加索肖像看，這完全可能，他體型瘦小，一點也不像來自盛產(chǎn)斗牛勇士的國度，而費爾南德，是豐滿、健壯的法國尤物。如果畢加索的天才頭顱上長一棵樹，樹上有果，想必也會在費爾南德的“搖撼”中，慚愧地掉一地。
　　或許畢加索并沒有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他襯衣上的紐扣在震蕩中瘋狂亂顫，他只不過因為不愿直面那雙噴火、射刀子惟獨沒有綿綿情思的眼睛，不得不垂下眼瞼，才意外發(fā)現(xiàn)那顆和他一樣可憐的扣子。他就一直盯著它，直到它被搖掉了。費爾南德氣結(jié)，扭向一旁，輪到畢加索發(fā)飆了，他“悲傷地給她看她搖掉的一只扣子”。這行為里有兩個動機：一，展示被搖掉的扣子，嘲弄費爾南德的怒火；二，展示他的“悲傷”，為扣子的悲傷，而不是吵架，還是嘲弄。難怪費爾南德會罵他：“你啊，你惟一值得一提的地方，就是你是個早熟兒童�！�
　　這是家庭爭吵中“沉默是金”的升級版。終極版在蒙田那。蒙田認為夫妻最優(yōu)化組合應(yīng)當(dāng)是：一個聾子，一個啞巴。古羅馬有個風(fēng)俗，丈夫遠行歸來，進村前得先派人去通知自家妻子，讓她作好準(zhǔn)備，該藏的藏，該掖的掖，免得碰見，惹得大家都尷尬。古羅馬丈夫妻子該是世界上最深明大義的丈夫妻子，奇怪的是，這種惺惺相惜的夫妻情感，始于古羅馬，也死于古羅馬，從未得到流傳。蒙田舉起雙手贊成這一風(fēng)俗，因為他自己在家庭生活中既是聾子也是啞巴，以致他的傳記作者們懷疑他最后幾個孩子不是他的。
　　不過，蒙田的“聾子+啞巴”曾有個強勁對手，即“薩特＋波伏娃”式契約夫妻�！懊@子＋啞巴”的原理是眼不見為凈，波伏娃瞧不起這種自欺，她認為男女關(guān)系中也存在國際精神。她的小說《女客》探討愛情三人組的存在可能。巴黎“薩特之家”中，她負責(zé)宣傳薩特哲學(xué)，也負責(zé)為他獵取別的情人�！杜�客》的結(jié)局是，兩個女人中的一個殺死另一個，愛情三人行宣告破產(chǎn)(蒙田會聳聳肩：我早料到啦)�！八_特之家”的故事也不盡如人意，波伏娃的傳記作者披露，號稱女性主義鼻祖的波伏娃，實則是個舊式小女人，遭受大男人薩特的欺壓，委曲求全，甚至為他多次拋棄自己的事業(yè)(蒙田會重申：聾子＋啞巴，乃黃金搭檔)。
　　撇開古羅馬，撇開薩特之家，無疑，“沉默是金”升級版更有普世意義。畢加索解決掉費爾南德，用的還是他“盯著扣子”避重就輕的絕技。在兩人結(jié)識第八年的末尾，他與埃娃私奔后，畢加索寫信給他的朋友，托他處理他與費爾南德共同居所里的狗兒們、貓兒們、猴子們，卻只字不提費爾南德。
　　分居后，費爾南德仍以費爾南德?畢加索自居，并阻止畢加索的朋友進屋替他收拾畫具，這可惹惱了畢加索，他說了狠話：“告訴她別指望從我這里得到任何東西!”不過這話也是托人轉(zhuǎn)告的，他不會再見她。他大可放心，以后再沒人“搖撼”他了，因為比起費爾南德的壯麗、沉著，埃娃纖弱、細致。
　　
　　(摘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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