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時宜【做不合時宜的唐僧】

        發(fā)布時間:2020-03-14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晚清三十人》   李揚帆 著   世界知識出版社 2008年4月版      “晚清”二字,對國人而言,是個苦澀的記憶。百年前的中外沖突,天朝上國在列強的堅船利炮面前轟然坍塌,讓我們付出了沉重的歷史代價,并因此記住了“落后就要挨打”的凄苦命題。但是,在當前的語境下,如果有人說,晚清階段所經(jīng)受的劫難與痛苦,也是我們這個自視甚高的天朝上國在邁向全球化路途上的一個必經(jīng)階段,則肯定會招致很多無端的罵名。
          理性和憤青,是國人對待這段歷史的兩種態(tài)度選擇。憤青出于表面,理性源于反思。作一個理性的歷史愛好與研究者,我們既要得出歷史的一般結(jié)論,更重要的,恐怕還在于對 這段歷史的反思,反思晚清為什么“挨打”,反思我們至今為何還在晚清的歷史悲情中“打圈圈”?
          
          期待“走出晚清”
          
          怎樣反思,反思的真正途徑是什么呢?在別人都忙著掙錢、“做官要學曾國藩,做人要學胡雪巖”的商業(yè)忽悠書籍隨處可見的時候,誰還理會這理性反思的聲音呢?這就好似《大話西游》里的唐僧那樣突然呼喊“下雨了,大家要收衣服啦!”一樣,是不合時宜,甚至會被人嗤笑的。
          笑的人盡管去笑罷。但是,這個社會還真的需要這種執(zhí)著而不合時宜的“唐僧”出現(xiàn)!
          “唐僧”出現(xiàn)了。他,就是李揚帆。其在世界知識出版社新近出版的《晚清三十人》,則在這喧囂的歷史熱中,為我們提供了一塊陰涼的觀察去處。
          李揚帆,北大國關學院教授晚清外交的青年學者。在三年前的學術著作《走出晚清――涉外人物及中國的世界觀念之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2月)中,他從晚清涉外人物談起,重新梳理了近百年的對外關系,并由此對中國當代的外交觀念進行審視,率先提出了“走出晚清,走向全球化”的歷史命題。他說,真正地走出晚清,是要用理性的、具有世界性的眼光回顧那段歷史。然而,這種“旨在擺脫一種民族整體意義上的受害者情結(jié)和復仇心理”的呼吁,諾大的中國,應者寥寥。
          于是,執(zhí)著的他,改變呼吁“方向”,決定用活潑淺顯的語言向下層吶喊。這便有了《晚清三十人》(世界知識出版社,2008年4月)一書的出籠。作者把目光放在了晚清風云中與洋人直接接觸的三十個人物身上。作者想借用這些“鮮活”的晚清涉外個案,來引導讀者走進晚清,走進這些歷史人物的內(nèi)心,去感受那場“千年歷史之變局”。這些人,有奕?、李鴻章、張之洞、慈禧、袁世凱、盛宣懷等涉外當權(quán)派,還有清廷被迫“走出”的首批外交官們,通過他們或無奈或困惑或辛酸或滑稽或感人的故事,我們可以一窺百年前的中外沖突與融合。
          
          青春的末代帝國
          
          作者年輕,英氣勃勃。有意思的是,在作者的筆下,這些活躍在中外交往舞臺上的晚清人物,不論是左右了晚清乾坤的造反派,還是改革派和革命派,無論在朝還是在野,也多是“追夢”的“青春少(壯)年”。慈禧26歲――相當于時下研究生畢業(yè)的年紀,即聯(lián)合時年28歲的恭親王奕?發(fā)動政變;出山平定太平天國的左宗棠40歲;小站練兵的袁世凱出賣維新派時39歲;憑三寸之舌收復伊犁的曾紀澤僅38歲;盛宣懷籌辦中國電報局時36歲,從此官運亨通、步步得利;洪秀全造反時年紀只有39歲;戊戌就義的譚嗣同33歲;孫中山上書李鴻章時年僅28歲……
          但無奈地是,青春的帝國到了垂暮的晚年。
          如何評論這些末世的“風流”?從道德角度來評述他們的功過是非,是我們的一貫做法,其實也是我們對今古人物的本能偏好,因此,非黑即白、或好或壞的劃分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但是,作者擯棄了道德情感一說,站在了政治人物“從政治的核心問題即權(quán)力斗爭的角度”去評價的立場。他舉例說,從情感上而言,我們很難接受慈禧這個人;但是,從理智上而言,誠如馬基雅維利所說,君主必須具有獅子的勇猛和狐貍的狡猾。
          可見,在情感與理智之間,作者選擇了后者。他憑借多年對歷史資料的爬梳,竭力給我們還原了一個個以自強不息精神“掙扎”于這晚清末世的生動的人物形象。
          寫人物如此,剖析事件亦然。作者以古及今,以較為獨特的批判視角全新審視和解讀當前中國在全球化進程中遇到的某些問題。例如,針對國人以飽滿的熱情擁抱“全球化”之際,作者在《餓死后不如一匹馬:海上蘇武葉名琛》一文中提請人們注意:“……我們是否應該冷靜思索全球化這一摸棱兩可的詞匯所隱含的規(guī)則意識呢?這到底是誰的規(guī)則,其中又體現(xiàn)了何種正義呢?……1919年國人發(fā)現(xiàn)的‘強權(quán)即公理’,是否會隨著中國的崛起而改變呢?……”(本書第3頁,下同)
          作者從亞羅號事件中,英國無視亞羅號船已經(jīng)在香港注冊失效、單方面認定中國水師違反國際公約并悍然發(fā)動戰(zhàn)爭的事實出發(fā),得出“規(guī)則與強權(quán)脫不了干系”、弱國爭取規(guī)則“無異于與虎謀皮”的結(jié)論。我們在他的新銳觀點和鏗鏘的文字背后,分明感受到了強烈的憂患意識和濃烈的愛國情懷。
          
          別樣的歷史書寫
          
          值得我們期待的,還有李揚帆的歷史書寫!在每一章節(jié)人物出場時,他總是有一段類似于小說或話劇的開場白,風趣幽默,引人眼球。在太平天國領袖洪秀全的出場中,作者這樣寫道:1864年6月1日,嬪妃們懷著復雜的心情,眼看著在她們當中生活的唯一的男人洪秀全在金龍城(天王府內(nèi)城)中死去。這位定都后即沒有正式出宮,11年僅發(fā)詔25篇的天王到底是死于長期吃甜露(野草),還是吞金自殺,已經(jīng)無關緊要了。40多天后,曾國荃的湘軍攻陷天京全城,天王的遺體被挖出焚燒……(第25頁)
          
          再比如《別了,羅伯特•赫德!》一文開始,他寫道――春天的帝國斜陽剛剛升起,總攬中國海關稅務47年的一位英國人在辦公桌上留下一行潦草的字跡:“1908年4月13日上午7時,羅伯特•赫德,走了。”在永定門火車站《友誼地久天長》的悲悲切切中,帝國送走了一位最具爭議的外國的中國高官,宣告了一段半殖民地特色的中外特殊交往史的終結(jié),就像41年后司徒雷登離開中國那樣的令人掩卷長嘆。7個月后,慈禧和光緒相繼去世,大清帝國的末日快到了。(第118頁)
          這古今現(xiàn)實、逐一閃回的蒙太奇書寫手法,將會使厭倦了教科書筆法的讀者回味綿長、擊節(jié)叫好。
          
          當然,本書也有不足,就是這“晚清三十人”并沒有確切的入選標準。作者選取的史料新穎,還需要標注出處,好讓歷史研究者與愛好者核實與查找。我們只能期待這些瑕疵能在再版時補充和完善。本書之后,期待著我們的近代史觀少一些情感因素,多一些理性思維。惟其如此,我們才能“走出晚清”的歷史悲情,真正用世界的眼光來審視全球化。
          
          殘陽如血。
          過去我們對大變局中的許多涉外事件和人物了解太少,而誤解誤傳太多,人云亦云或自以為是的解讀太多。讀罷此書,一條條原本或模糊或隱晦的脈絡清晰起來,一個個原本或抽象或扭曲的人物鮮活起來,一種種原本或含混或籠統(tǒng)的觀念和認識明確起來,一段段驚心動魄的歷史過程再現(xiàn)出來。
          ―――徐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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