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假,鹿港有個乩童】 假乩童

　　老婆說臺灣的春假快到了，要回家去祭祖拜拜。我問她，春假?難道春節(jié)不是放的春假嗎? 　　老婆笑了笑給我解釋，臺灣的春假一般都在四月的第一周，春假中的清明節(jié)又是大家祭祖掃墓的日子，所以，臺灣的春假更是全家春游踏青的長假。今年的春假，你想想去哪里玩，我可以先給你幾個選擇喲。
　　從老婆羅列出的地名中我一眼看到了鹿港。鹿港，我想去看看那里有沒有霓虹燈。
　　看霓虹燈是假，看看羅大佑歌里的鹿港小鎮(zhèn)是個啥模樣，應(yīng)該是所有大陸人最好奇的事了。
　　鹿港是靠近海邊的小鎮(zhèn)。在臺灣，靠海邊的小鎮(zhèn)都有媽祖廟，而且名氣都很大，鹿港的媽祖廟也不例外。方圓十里八鄉(xiāng)的鄉(xiāng)民身著盛裝，開車的，走路的，搭船的，爭相在春假期間來祭拜媽祖，那場景跟大陸春節(jié)廟會還真有一拼。
　　諸多進(jìn)香團在進(jìn)廟祭拜之前，要先聚集在廟前的廣場牌樓下。從車上搬下鑼鼓、神偶、旗幡、花車，當(dāng)然還要請下各鄉(xiāng)自己的媽祖神像，然后隨著報馬仔粉墨登場，敲鑼打鼓放鞭炮，這通熱鬧地把個進(jìn)香活動推向高潮。
　　要是往常在大陸，估計沒個熟人引薦，像這規(guī)模的廟會，早就被推擠到人群之外。在鹿港，我聽到廟門口鑼鼓喧天后，便甩掉老婆，自己擠到廟門口臺階上。放眼看去，長袍馬褂、水袖云肩的各地進(jìn)香團擠在廣場牌樓下。還沒等我驚嘆這場面的浩大，一個更令我驚呆的場面沖擊了我的視覺神經(jīng)。
　　牌樓下有個赤裸著上身的人，一聲斷喝，全場肅靜下來。我明白，這是又遇上乩童了。
　　曾經(jīng)問過老婆，乩童到底什么角色，她說不清楚，你還是問問我媽吧�？此�神神秘秘的樣子，我還真有些好奇起來。其實從字面上倒不難理解，乩童，起乩占卜求神問卦儀式上的童子�？膳_灣媽祖廟祭祀活動上的乩童就有些顛覆我的理解了。就像這鹿港的乩童，赤裸上身，手持鱷魚齒狀的竹批劍，腳登云鞋，馬步弓身，后腰褲袋上別一摞朱文咒符黃紙。一邊搖晃著腦袋，嘴里念念有詞地叨嘮著，一邊邁著方步，緩走幾步跨越一座火盆，再疾走幾步扎好馬步，手舞竹劍向后背猛拍，竹劍落出，鱷魚齒狀的利齒便在其后背整齊地戳起一個個突起的血包。幾下下來，血包進(jìn)裂，鮮血從后背流下來。這時有個助手樣的人，急忙上前，口中含酒噴其后背，再將乩童身后黃紙咒符貼在傷口上。
　　乩童只是微微皺著眉頭，看不出是痛苦還是嚴(yán)肅，依舊踩著鼓點兒般的移動著身形，跨越幾座火盆后來到臺階前站定身姿。而我看著眼前鮮血淋漓的后背，早已嚇得目瞪口呆，后脊梁發(fā)麻。
　　從乩童絲毫不亂的步法及堅決無誤的擊打動作中，我真不知道，他內(nèi)心深處是否認(rèn)為自己正進(jìn)行著一場近乎神圣的儀式，他是在洗脫自身的罪惡，還是在替他人受過經(jīng)歷磨難?
　　偷眼看了看周圍信眾，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乩童身上，無動于衷，神情漠然。這又讓我困惑了。
　　不只是我國臺灣地區(qū)和東南亞，還有一些國家和地區(qū)的宗教儀式，也有類似頭戴荊棘，身披鐵藜麻衣的血淋淋場面。這種方式多有爭議，而對于受難者所認(rèn)識的宗教本身，與我們常人所理解的宗教意涵有多少差異，我想并不能單純從表面的血與痛來分析。
　　事后，我把這個場面說給臺灣的友人聽時，他是這樣告訴我的：乩童在臺灣大大小小的寺廟祭拜場合都有可能遇到，乩童其實就是廟里請采做法事的，扶乩就是儀式的整個過程。起乩是神靈附身，乩童就是神靈選中的人。所以，乩童為了表示有神靈護體，即便身受重創(chuàng)，也會渾然不知。這只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有護體神功罷了。
　　也許他說的未必是標(biāo)準(zhǔn)答案，誰疼誰知道。
　　黃昏的時候，我和老婆離開了鹿港，回家路上她問我都看到了什么。我說羅大佑的家鄉(xiāng)的確沒有霓虹燈，我也斷定臺北一定不會有血淋淋的乩童。他的家是否住在媽祖廟的后面我沒有發(fā)現(xiàn)，我卻看見到處都是賣著香火的小雜貨店，和媽祖廟里依然虔誠燒香膜拜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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