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孩子 星星的孩子看世界

　　2月初,一部以美國傳奇自閉癥患者Temple Grandin為主角的傳記電影開始播映。對于那些在自己的生活中并無與自閉癥患者接觸經(jīng)驗的普通讀者來說,這部電影為他們提供了理解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的機會。人們可以看到,在以語言交流為主要生存模式的社會中,一個只能運用形象思維的女性,要在其中生存是多么艱難。
　　
　　2010年2月6日,美國HBO電視臺推出了一部名為《Temple Grandin》的TV movie(專供電視頻道播放的電影)。這部片子永遠不會在世界上任何一家電影院上映,但是看過它的人們都說,奧斯卡獎應該打破它自己的規(guī)則(參選電影必須在美國國內(nèi)院線公映)接納它。無論如何,它目前的imdb(目前全球互聯(lián)網(wǎng)中最大的一個電影資料庫,很多電影發(fā)燒友在這個網(wǎng)站上給電影評分)評分高達8.7。
　　這是一部關(guān)于自閉癥的電影。Temple Grandin,片中的主角,不僅真有其人,而且在美國人心目中頗有名氣。1951年,4歲的Temple Grandin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典型的自閉癥癥狀:不會說話、性格固執(zhí)、極度缺乏與外界溝通的意愿和能力,有時還會有輕微的暴力行為。目前已知的科學研究解釋,自閉癥的原因是患者先天性的腦部神經(jīng)受損,它幾乎無法醫(yī)治,并常常伴隨著嚴重的智力發(fā)展障礙。而現(xiàn)年62歲的Temple Grandin,在美國科羅拉多大學教授動物行為學,她為減輕等待被屠宰的動物的壓力所設(shè)計的人道主義屠宰場,目前被全美三分之一以上的屠宰場使用;同時,她以自閉癥為主題寫作和巡回演講,幫助其他的自閉癥患者。在美國人眼里,Temple Grandin已漸漸成為傳奇性人物。這部電影,講述了她的一生。
　　
　　他們?yōu)槭裁捶艞壥澜?
　　
　　也許你還記得,1988年曾有一部獲得四項奧斯卡大獎的電影《雨人》。2009年年底,“雨人”的原型金•皮克死于心臟病,但觀眾仍然會記得那個對數(shù)字有驚人敏感度的雷蒙――“他可以準確報出飛行史上所有重大空難發(fā)生的航班班次、時間、地點、原因,他能迅速地數(shù)清掉落在餐廳地板上的246根牙簽,也能記得電話簿上任意一個讀過的電話號碼,他的心算速度不輸計算器……”這部電影給予觀眾一個印象:自閉癥患者在某一方面可以是極其優(yōu)秀的。從這部電影之后,“雨人”或“星星的孩子”,就被用來指代那些患有自閉癥或孤獨癥,無法像常人一樣生活但卻有某種特殊才能的人。
　　然而《雨人》終究是一部溫馨的情景喜劇,它觸及了自閉癥這個題材,卻又用巧妙的電影敘事手法取代了對現(xiàn)實的關(guān)注。在這一點上,《Temple Grandin》可說是截然不同。
　　假想一下,大腦就像一座辦公大樓的中樞,它應該與很多子部門之間有鏈接,但自閉癥患者的大腦缺乏一些必要的鏈接,與另外一些部門又有著超�；钴S的聯(lián)系。瑞士聯(lián)邦理工學院一位神經(jīng)科學家曾經(jīng)這樣描述自閉癥患者的感覺:“設(shè)想你的世界中,每個聲音都像電鉆一樣刺耳,每絲光線都有如電火花般刺眼,身上的衣物好似砂紙,甚至母親的面龐看上去也裂成一堆令人恐懼的碎片�！睂τ诓恍一甲蚤]癥的幼童來說,現(xiàn)實生活是殘酷的,他們終身都要忍受如Temple Grandin所說“學校的鈴聲像牙醫(yī)的電鉆一樣敲擊著神經(jīng),生活中充滿震耳欲聾的聲音和舞臺熒光燈的炫光……我明白人們很難想象它�！鄙窠�(jīng)發(fā)育缺陷有時會導致大腦停止工作,感官遲鈍,但另外一些時候,則讓大腦過分活躍,試圖吸收和處理數(shù)倍于正常數(shù)量的信息。對于一個年幼的患自閉癥的孩子來說,他感知到的外部世界可能“燦爛”得超出他的接受能力,他變得不知所措,最終放棄了去面對真實世界的意愿。
　　
　　自閉癥也有好的一面
　　
　　但自閉癥并非只有負面影響,科學家們在研究自閉癥時,始終對自閉癥與某些智力天賦之間明顯的聯(lián)系非常感興趣。在影片和現(xiàn)實中,自閉癥帶給Temple Grandin的優(yōu)勢在于形象視覺思維能力。舉例來說,當你向普通人提起“教堂的尖頂”時,他們會想象一些泛泛的,可能是最常見的哥特式尖頂,而Temple Grandin卻能看到一整個google圖片庫。她見過的所有教堂尖頂會像幻燈片一樣瞬間在她的腦海里回放,她也可以隨時停下,根據(jù)需要選擇圖片。這種特殊的能力在偉大的科學家們身上是常見的,比如愛因斯坦或者牛頓,在二十世紀還沒有發(fā)明擁有高運算能力的計算機之前,科學的前進很大程度上依賴這些看上去多少有點自閉癥癥狀的天才們的超常記憶力。電影很好地表現(xiàn)了這一點:當Temple Grandin思考的時候,屏幕上以一幅又一幅的圖畫展現(xiàn)了她特殊的思考方式。
　　對于Temple Grandin來說,十幾歲時被送到姑姑家的農(nóng)場,是她人生的一個轉(zhuǎn)折點。在此之前深受自閉癥折磨的她在觀察農(nóng)場上的牛時,意外地獲得了心靈和頭腦的平靜�，F(xiàn)代對自閉癥的研究認為,自閉癥患者和動物之間有極其相似的特點,或者說,所有的動物都是自閉癥患者。因為自閉癥患者的思考模式并非像普通人一樣,后者習慣于在事物之中尋找共同點,以此將世界連接成一個整體。而前者,則是用“分裂分類法”來看待世界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風行一時的美劇《越獄》的男主角michael,他在看一個臺燈的時候,看到的不是臺燈整體,而是在頭腦中迅速地將之分解為燈罩、燈泡、燈桿、底座……甚至細微到每一顆螺絲是如何擰上去的。
　　某些自閉癥患者可以像動物一樣,記住三萬顆松果的不同的埋藏地點。在他們的想象中,時間和空間的連接序列和普通人完全不同。因為和動物有著相似的思維模式,Temple Grandin也能夠比普通人更理解動物的想法和需求。只有她能懂得,為什么被關(guān)在畜欄里等待屠宰的牛,會被牧場上用作裝飾懸掛的隨風飄揚的彩旗刺激得近乎發(fā)狂。這幾乎注定了她日后將成為一個動物行為學研究者,并設(shè)計人道主義屠宰場。
　　
　　永遠不要退出
　　
　　毫無疑問,在自閉癥患者中,Temple Grandin是一個幸運的人,她擁有天賦而最終能運用天賦,而其他人沒有這樣的幸運。他們很可能從童年時起,就被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中無路可走,沒有人了解他們內(nèi)心的孤獨和渴望。但關(guān)于自閉癥的科學研究正在試圖證明,像Temple Grandin一樣擁有天賦的自閉癥患者并非少數(shù),導致自閉癥的基因同時也能孕育特殊的才能,而這種基因或許是人類生存下去所必須的。這也許可以從另外一個側(cè)面解釋具有遺傳性的自閉癥基因為何沒有在進化中被淘汰,反而維持著某種數(shù)量上的平衡的事實。
　　但在電影中,所謂的“白癡天才”不會成為噱頭并喧賓奪主,要歸功于影片對自閉癥患者生活細節(jié)極為細膩的刻畫。最為關(guān)注這部片子的,始終是那些家有自閉癥親友的人們。不止一位父親或母親在imdb網(wǎng)站上留言,說他們看到Temple Grandin的生活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他們并不指望孩子也擁有像Temple Grandin一樣的天賦,只希望從影片中獲得對未來的希望:有朝一日,他們的孩子也能夠較為正常地和外界交流,表達他們的感受。
　　而對于那些在自己的生活中并無與自閉癥患者接觸經(jīng)驗的普通讀者來說,這部電影為他們提供了理解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的機會。人們可以看到,在一個以語言交流為主要生存模式的社會中,一個只能運用形象思維的女性,要在其中生存是多么艱難。Temple Grandin回憶說,她曾經(jīng)在學校力圖融入一般的同學,在青少年時期力圖融入同齡人,那些經(jīng)驗往往很可怕。此外,她本人也確實不是一個易于相處的人,固執(zhí),極度敏感,有時候講話直來直去甚至充滿攻擊性。在這位自閉癥患者的典型生活中,始終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沖突,因此這部電影決不是一部“漂亮”的電影,也不是一部讓人看得輕松的電影。在美好樂觀的基調(diào)上,它以殘酷的特殊生存體驗去填充細節(jié)。Temple Grandin本人在影片拍攝完成后接受美國《時代周刊》的專訪時說,這部影片中的大部分故事都是真實的。
　　這部影片更像是Temple Grandin和其他自閉癥患者試圖融入這個世界的又一次嘗試。影片盡力真實地還原一個自閉癥患者的日常生活,盡可能地向世界解釋自閉癥患者的心理和需求。對于自閉癥患者來說,嘗試盡一切可能重返社會是一種自救的方式,而對于普通人來說,懷著耐心和善意理解發(fā)生在自己之外的其他人的生活,是一種基本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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