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英,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我常常覺得，人這一輩子就是要活得理直氣壯” 　　 　　7月北京。夏季大雨降臨，儼然已是愛情發(fā)酵的季節(jié)�？諝饫镉袗灍岬奈兜�。劉若英是輕手輕腳走進房間的。白色T恤，身形嬌小，白皙的臉龐看不到妝容，清澈分明的內(nèi)雙眼睛，還是《少女小漁》里的那個。她陷落在沙發(fā)里，溫和地等待發(fā)問。這是她的工作。聲音有點沙啞，但她依然微笑，得體。
　　《半生緣》獲得成功6年之后，“奶茶”劉若英與香港導(dǎo)演林奕華再度合作舞臺劇《紅娘的異想世界之在西廂》。林奕華重新解構(gòu)《西廂記》，劉若英幻化紅娘十度分身。
　　林奕華說，劉若英很會講冷笑話的。發(fā)布會上有人問她為何出演紅娘，她自嘲“天生奴婢命�！边@成了第二天報紙的報道內(nèi)容，她又吃驚又笑，哇，以后不要隨便講冷笑話了！
　　《在西廂》以顛覆古典的舞臺狂想，折射現(xiàn)代人的感情迷境。她自己的情感迷境呢？林奕華作講座時滔滔不絕講人生哲學(xué)，臺下有聽眾發(fā)問：為何劉若英還不嫁？
　　就是死，也要死在美國
　　1970年，劉若英出生于臺北市。曾是遠(yuǎn)洋船長的父親帥氣挺拔，寫劇本、投資電影，母親則是美麗賢淑的韓國華僑，做事一絲不茍、盡善盡美。劉若英兩歲時，父母婚姻畫上句號，父親帶走了姐姐，把劉若英留給祖父祖母。
　　劉若英的祖父劉詠堯同胡宗南、杜聿明、陳賡、左權(quán)、徐向前同為黃埔軍校一期同學(xué)，和聶榮臻、葉挺同為黃埔軍校三期教員，是國民黨陸軍一級上將、國民黨政府“國防部代理部長”、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
　　“我們家每天有6份報紙，有黨報、軍方報、民間報，甚至5歲的我都能擁有一份標(biāo)著注音符號的《國語日報》。大清早，家里的副官會把報童送來的報紙用熨斗一頁頁燙過，不是為了平整，是不讓報上的油墨臟了祖父的手�！�
　　小孫女有雷打不動的倔強，威儀的大將軍無可奈何。“家里的副官封我為將軍的將軍，”祖父對劉若英是寵愛的。
　　小女孩酷愛唱歌，時常握著小拳頭假裝成麥克風(fēng)，站在房間里模仿包娜娜或者姚蘇蓉，好像自己真的站在了舞臺上，陶醉地閉著眼睛，唱歌。
　　劉若英7歲時的某一天，祖母牽著她的手來到鋼琴前。劉若英仰頭問，“我為什么要學(xué)鋼琴？”祖母告訴她：“學(xué)了鋼琴，長大了可以相夫教子。如果有一天你老公不要你了，你還可以有一技之長，養(yǎng)活自己和小孩�！�
　　后來劉若英說，我那時候連男人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就已經(jīng)知道他有一天可能會離開我。
　　祖母教會她“得體”。家里一般11點就沒有電話了，有天半夜一點多，電話竟響了起來。祖母在床頭接，她在臥房偷聽，“那一頭是女人的聲音，提了祖父的名字說三道四,擺明是破壞家庭來的。祖母聽完，只客氣地說，‘劉家有劉家的規(guī)矩，現(xiàn)在時間太晚，有什么事請您明天再打來�！�”
　　劉若英直覺不妙，摸黑進了祖母的房間，鉆進她的被窩。祖母卻一如往常，就著床頭暈黃的燈光看她最愛的翻譯小說，對劉若英說，“回房睡去，別影響了明天上學(xué)�！�
　　劉若英的愿望從小就沒有變過，她想成為賢妻良母。
　　后來，經(jīng)歷初戀、失戀，少女劉若英選擇了出國讀書，到美國加州州立大學(xué)學(xué)習(xí)音樂，主修聲樂，輔修鋼琴。留學(xué)的生活很辛苦，雖說是將軍的孫女，但也要自己負(fù)擔(dān)生活費。劉若英不得不在課余時間打工來維持生活。最初的幾個月，她郁郁寡歡。一次打電話回家，祖母心疼地說：“不然就回來吧�！闭l料一向疼愛她的祖父卻拿過電話發(fā)了脾氣，“就是死，也要死在美國！”
　　“你曾經(jīng)是我第一個聽眾，也是我惟一的聽眾。曾經(jīng)只有你愿意聽我唱歌，而且百聽不厭。雖然我唱來唱去都是那一首《綠島小夜曲》。”2002年，在劉若英人生第一場個人演唱會上，她寫了一封信，讀給已經(jīng)去世4年的祖父。
　　端茶遞水訂便當(dāng)
　　1991年，大學(xué)畢業(yè)前夕，劉若英回到臺灣度假。有天姐姐劉若玉約了朋友一起去游泳，劉若英沒有泳衣，姐姐便把一件熒光橘色的泳衣給了她。
　　當(dāng)劉若英閃閃發(fā)光地從游泳池中升起來，正在喝飲料的陳升眼前一亮。
　　那年劉若英21，陳升31。
　　世界有這么巧。劉若玉的好朋友與陳升的妻子是同學(xué)，于是大家坐到了一張桌子上。陳升得知劉若英學(xué)音樂，便問她，是否有意進入“滾石唱片”做歌手。
　　上世紀(jì)90年代初，臺灣流行音樂市場趨近成熟，各個唱片公司百花齊放。當(dāng)時的“滾石唱片”不僅簽下眾多類型的歌手，還下設(shè)了一些工作室，求賢若渴，其中就包括陳升的“新樂園”。
　　劉若英很心動，但祖父爸爸皆是有板有眼的軍人，要進演藝圈，還得費一番工夫鬧家庭革命。最終，疼愛孫女的祖父祖母作出妥協(xié)，劉若英簽下了合約。
　　一紙合約未能保證劉若英一帆風(fēng)順�！澳菚r候進了公司，大家都是從助理做起”，劉若英成為陳升的助理。端茶遞水訂便當(dāng)、買檳榔洗廁所，是她的日常工作。3年過去了，劉若英還是沒有發(fā)過一張專輯。
　　做助理的日子里，劉若英認(rèn)識了導(dǎo)演陳國富，未成歌手，倒先做了演員。那是陳國富導(dǎo)演的電影《我的美麗與哀愁》，攝影是杜可風(fēng)。原以為拍戲會緊張，可她懵懵懂懂的，“一點也不知道怕�！�
　　之后陳升接到張艾嘉的電話，說準(zhǔn)備拍一部電影，問他有沒有合適的人推薦。陳升想起了劉若英，“有一個家伙，在公司里干活干了好久，還滿不錯的�！�
　　陳升的推薦和劉若英一張站在國父紀(jì)念館前、稍嫌“土氣”的照片，使她成為電影《少女小漁》的主角。劉若英說，自己在美國的日子和小漁有著某種程度的相似，都有異鄉(xiāng)的孤獨、天真的向往，只是小漁這個角色為別人而活，愛得一廂情愿，犧牲掉了尊嚴(yán)和自我。
　　過度沉默
　　《少女小漁》拿了“最佳女主角”，飛回臺北的飛機一落地，一切都不一樣了。各種從未想象過的榮耀排山倒海接踵而來，幾乎成為無法承受之重。
　　“影展就是很容易把你弄得緊張兮兮。真的只是依賴少數(shù)人的喜惡，來決定它真正的價值嗎？”劉若英說。
　　她開始嘗試更多可能性。
　　1995年，劉若英終于在音樂的道路上跨出“第一步”，她發(fā)行了自己的首張專輯《少女小漁的美麗與哀愁》，緊接著又發(fā)行了《雨季》，次年發(fā)行《到處亂走》，但銷量并不好。
　　為了不讓家人擔(dān)心，沒有工作的她還是每天出門，裝作很忙，其實是在街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擔(dān)心穿幫，她便每天站在唱片公司樓下，等大家下班。
　　“他們非常體貼我。只要我站在那里笑，他們就說，奶茶，走，吃飯。他們知道我餓了。那些人到現(xiàn)在看到我還會慣性地問，餓了？所以我現(xiàn)在很喜歡請別人吃飯�？墒菬o論現(xiàn)在請多少次客，都沒辦法報答從前那一口飯的恩情。真的，那一口吞下去，滋味都不同�！�
　　1998年，“滾石唱片”發(fā)行了劉若英的第4張個人專輯《很愛很愛你》。《很愛很愛你》與接下來的《我等你》都有不錯的銷量，成為了她日后歌壇形象的基礎(chǔ)。“知性”、“孤單代言人”的稱號從這時候開始初現(xiàn)端倪。
　　她越來越忙。忙到?jīng)]時間見第二天要拍床戲的男演員；忙到要討論劇本，也會有人出來說話，從“你太嚴(yán)肅了”、“你太緊張了”，一直到“你太難搞”。
　　“電影還沒開拍，投資老板已經(jīng)開始想各種各樣的造勢宣傳活動，你需要不定時參加各式party，以表彰自身的流行感；慈善活動不能少，隨時要制造新聞點，不管正面負(fù)面。你是不能變老的，皮膚的皺褶、下巴的松垮、身材的變化，都會招致最惡毒的評語。其他的行業(yè)可能越做越精彩，但是中國女演員一超過25歲，就要開始回答‘何時嫁入豪門’的問題�！�
　　她逐漸感覺社會善意消退，惡意增加。她看到有八卦寫道：“劉若英的倒楣事件都是因為單身。樓下漏水打官司,是因為家里沒男人幫忙調(diào)解，因為性冷感。”她說，“這種幽默很難一笑置之。因為他暗示的不只是我的無能,還有現(xiàn)代職業(yè)女性的失敗。我一向認(rèn)為自己是‘反婦女解放者’，但看到這種言論,我有種想鬧革命的感覺�！�
　　她提到馬丁•路德•金，后者說，歷史將會記錄，在這個社會轉(zhuǎn)型期，最大的悲哀不是壞人的囂張，而是好人的過度沉默�！拔覜]能耐做好人，又不夠資格做壞人，面對惡意，我無法反抗，只敢選擇沉默，似乎也成了這種大悲哀的同謀者。我明白，這是我的不美好�！�
　　你當(dāng)我白癡嗎？
　　她總也繞不過陳升。他為她寫下了很多經(jīng)典流行歌，如《風(fēng)箏》、《為愛癡狂》。
　　當(dāng)初她做助理，英文名叫Rene，發(fā)音近似于臺語中的“牛奶”，陳升說，叫“牛奶”太奇怪了，干脆就叫“奶茶”吧。這個名字跟了她10年。
　　從進公司起，陳升就開始給她制作《愛的癡狂》，整整花了3年時間，耗費300萬新臺幣，卻因為她唱得無法達到陳升的要求，一拖再拖。
　　公司當(dāng)時給黃鶯鶯等制作唱片，她負(fù)責(zé)到北京送母帶。在北京街頭，喝了二鍋頭，她打長途給陳升，什么也沒能說出來，只是哭。
　　亞太影展，劉若英封后，陳升對她說，“你可以離開了，不要再黏我。你有你的夢，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我不是一個每天問你是否回來吃飯的爸爸。你不會找到我的�！�1996年，陳升主動中止了和劉若英的合同。
　　1998年《很愛很愛你》專輯制作完成后，劉若英在車上打電話給陳升。陳升說，“我只關(guān)心你唱得開心嗎？你開心嗎？”
　　在2001年專輯《年華》的紀(jì)錄片中，劉若英說：“對我而言，成全并不代表放棄，而是一種對真愛的堅持。有時候成全了他，也是成全我自己的一個開始……許多不善良的事，都會因為愛而獲得寬釋。”
　　2005年，劉若英新專輯《一整夜》發(fā)行，遵循慣例，電視宣傳一定要做。在節(jié)目《桃色蛋白質(zhì)》中，她跪著把最新專輯送給陳升，陳升拒絕了。“CD是歌手用生命換來的，怎么能隨便送人？”劉若英手足無措，眼淚就流了下來。
　　候佩岑問陳升，你有沒有喜歡過奶茶呢？陳升說，我不喜歡她，干嗎幫她做這么多的事？你當(dāng)我白癡嗎？
　　劉若英哭成一團稀泥。陳升接著說：“現(xiàn)在她像風(fēng)箏，不知已經(jīng)飄到什么地方�！眲⑷粲⒄Z無倫次，“可是那根線還是沒有斷啊，它還在，還在你的手上啊，就算我掉下來了，你還是可以拉著那根線，一直找……就會找到我啊。 ”
　　陳升微笑著看她，“你白癡啊，怎么可能呢？”
　　時至今日，這期節(jié)目仍被反復(fù)提及。劉若英很無奈，“大家過分浪漫這個節(jié)目了。就是一個學(xué)生在師父面前，給他CD也不要，給他什么都不要，很不知所措。我跟張艾嘉上節(jié)目也大哭過，一次在百花獎，一次在記者會，她來給我驚喜，我哭到完全泣不成聲，沒有辦法繼續(xù)。大家都不講（這個）。就是因為陳升是男的嗎？兩個都是我?guī)煾赴�！�?
　　她堅信，當(dāng)有一天死去，她所擁有的，是心里那些美好的記憶，而不是報章雜志所做的胡亂猜測。雜志上的東西只能伴隨人生的某一個階段，或者提供給別人一些遐想。她說，什么是事實只有我自己知道。只要我對得起自己，我閉上眼睛都覺得理直氣壯。我常常覺得，人這一輩子就是要活得理直氣壯。
　　她有過一段巨大的愛情，但無關(guān)陳升。“也許等我老了，我會把它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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