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　拍出中國人的抗爭

　　現(xiàn)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傷了，但肯定有問題。特別想在宣傳期過去后出趟國，歐洲或者美國，只是呆著，讓自己修復(fù)一下 　　 　　據(jù)說，《南京！南京！》被迫改變檔期，是為了給《變形金剛2》讓出暑期黃金檔。提前3個月上映讓陸川和他的制作團隊措手不及，四平八穩(wěn)的后期齒輪突然瘋狂轉(zhuǎn)動，所有人都瘋了。
　　
　　懷柔基地，片頭設(shè)計師來嵩眼睛腫得像桃子一樣。“哭了？”陸川詫異，“不至于吧，做個片頭至于這么傷感嗎？”“熬的……3天沒有合眼了�！�3天沒回家的來嵩，身上已經(jīng)有了動物園獅虎山的味道。
　　探訪歷史深處是艱難的。這4年里，陸川和他的團隊為這部電影煎熬著。劇組每天都在出事，陸川曾3次因闌尾炎發(fā)作進醫(yī)院，高圓圓得了憂郁癥，制作助理小周累得哮喘發(fā)作，在天橋上倒作一團……最難捱的時光是劇組因資金問題解散的45天，陸川沒回北京，躲在天津過完了春節(jié)。
　　《南京！南京！》首映禮放在了4月22日的南京，第二天是南京解放60周年，這相當于把電影放在了渡江勝利前夜。
　　上映10天后，這部投資8000萬元的影片，票房收入超過1.1億，韓三平執(zhí)掌的中影集團和另一投資方江蘇廣電成了大贏家。內(nèi)地擁有過億票房號召力的導(dǎo)演屈指可數(shù)：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以及因《瘋狂的賽車》而躋身其中的70后導(dǎo)演寧浩。陸川成了第5位。
　　
　　我想重塑中國人強悍的形象
　　
　　據(jù)說，作家陸天明很早就意識到兒子是個“危險分子”，因此將他送到軍校。陸川說自己算不上“危險”，只是“特別熱愛看熱鬧”，“比如中央電視臺那樓著火了，我當時正跟制片人韓三平吃飯，立刻下樓，開車40分鐘，橫跨整個北京城去了。往街上一看，有哥們腳跨在車里，身子探到窗外，看得忘情了。砸美國大使館那次，大家排隊，砸一下走了。我排到前頭看完了別人砸又繞一大圈走到隊尾繼續(xù)排，一共排了3回。哥們兒就好看熱鬧。”
　　在南京讀軍校，學(xué)的是國際關(guān)系。8年軍旅生活后，1995年考入北京電影學(xué)院。2002年，《尋槍》上映，陸川“出道”；2004年，《可可西里》上映――王朔說，拍了個“好人好事”，陸川成名。
　　他偏愛大題材，“那些邊緣的，販夫走卒、柴米油鹽的故事，可能也能拍成電影。兩個人坐在那里吃面條，滿目生活的無奈，這可能就是我們的日常生活。但我們每天的生活就是這樣瑣碎乏味，難道還要去電影院重溫一遍？我的理想，是重塑中國強悍的形象，所以我要選擇一些深入大家記憶和情感的、大的題材。”
　　他最初接觸到南京大屠殺這個題材是在2005年初。當時深圳電影制片廠想找他拍一部關(guān)于拉貝救中國人的片子，他閱讀了一些史料，發(fā)現(xiàn)與流俗說法不同，南京陷落后，國人的抵抗無處不在�！拔液鋈挥X得得說說這件事兒，我們能不能用強者的姿態(tài)，自信地、從容地、很有理性和關(guān)懷地來說這件事兒？這對重新梳理我們的歷史觀有價值�！�
　　王朔對陸川的評價是“老走險招”，陸川回應(yīng)，“其實我也不是老想走險招兒，就是趕上了�！蹦暇┐笸罋ⅲ�比可可西里更敏感更宏大的題材，《南京！南京！》又一次趕上了。爭議的焦點，在于這部電影是否美化了日本人，以及陸川本人對日本、對那段歷史，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犊煽晌骼铩泛汀赌暇�！南京！》的共同點正是：無法只是限定在電影中去談?wù)摗?
　　相比民間的眾聲喧嘩，官方給了《南京！南京！》很高的評價。中宣部文藝局和國家廣電總局把它列為“迎接新中國成立60周年第一批重點國產(chǎn)影片”、“愛國主義教育指定影片”。這部電影還被選為“全國紅軍小學(xué)愛國主義指定影片”，將被送到革命老區(qū)的紅軍小學(xué)去放映。陸川表示：一定會剪出一個適合小學(xué)生的版本。
　　星美傳媒董事長覃宏曾說：“這個片子從最開始到現(xiàn)在，一切都是非常規(guī)的。”陸川則在一次采訪中提及，2006年，劇本被外交部否決，他與覃宏“去和各種各樣的領(lǐng)導(dǎo)見面”。劇本審了大半年，拍完又審了大半年。“真正在拍電影的時候，體制、資本和市場在導(dǎo)演這里會作非常多角力。我也一直在作這樣的思考，因為我知道跟體制角力的過程也是改變體制的過程。如果你很有誠意地去跟體制交流，體制跟你不是對壘的關(guān)系�！蓖ㄟ^一番“死磕”，2007年3月，《南京！南京！》終于獲得拍攝許可。
　　
　　日本演員對我們的不敬業(yè)看不下去
　　
　　在編劇的過程中，有個晚上陸川模模糊糊夢見日本兵張牙舞爪擊著鼓朝他走來。他把這夢寫進了劇本，后來這成為支撐他做完電影的另一個動力。
　　“祭祀之舞有一些很核心的東西，我覺得它是天授的�！边@場戲說的是日本兵占領(lǐng)南京城后的慶典，也是他們對戰(zhàn)爭亡靈的祭奠。鼓是在河南做的，因為日本鼓太貴了�！拔覀兡�12K的燈一直曬著鼓面，讓皮緊起來。我讓他們敲一遍，他們就‘哇’一聲開始，敲了4分鐘。我在外面看著，心里面充滿了那種……突然就覺得這件事做得特別值得。我們必須把這段鼓和這段祭祀帶到所有中國人面前。因為這種被征服的威脅從來沒有消失過，人家一直在那兒傳承著這個。戰(zhàn)爭的本質(zhì)說到底就是異族在我們的廢墟上舞蹈�！�
　　在日本人敲鼓時，有個群眾演員還在說笑，敲鼓的日本演員下來直接給了這群眾演員一拳，立刻被圍了起來�！斑@個問題可能很敏感，但事實是日本演員對這部戲的尊重度要比我們的演員高，他們對我們的不敬業(yè)看不下去，到最后甚至是日本演員在替我們維持秩序�！标懘ㄕf。
　　“有很多場戲是大家商量著拍的。日本演員不拍他不理解的戲，他會說他干不了這事。我告訴他們必須要這么干，當時你們的人就是這么干的，逼得我找了大量的照片來證明。這幾個日本演員特別好，拍一場強奸戲時，他們都不敢把手放到女孩子身體上。我就告訴他們該放到什么位置。等到一喊‘�！�，他們立馬把衣服給她們蓋上了，然后鞠躬�！�
　　飾演角川的中泉英雄，爺爺曾是日本士兵，參加過南京大屠殺，回日本后自殺了，所以他比一般的日本演員多了一份家族的感受。
　　陸川非常強調(diào)制作�！赌暇�！南京！》聲音做了8個月，音樂做了十幾個月，都是“中國制造”，“我們希望做一個民族工業(yè)電影，要不然一說制作就拉到日韓，永遠是拿錢培養(yǎng)外國人。你只有用等同于歐美一線影片的制作跟國外電影放在一起才能夠證明，中國不只是有DV電影，也有精良的制作�！�
　　“基本上帶‘南京’這倆字的書都看了，臺灣找了一批，美國找了一批，期間還去了6次日本。另外我以前學(xué)的是軍事，看資料時都比對過，更接近于真相。”陸川說，《南京！南京！》后期的制作是“考古式”的，衣料上的紋路、婦女的發(fā)型，都曾參考歷史照片，甚至群眾演員也找跟照片上長相近似的人�！斑@么多張臉，你要是找出穿幫的，500塊錢一個！”――劇組內(nèi)部，他已用50塊錢一個的標價“排查”過。
　　陸川形容自己的狀態(tài)是“燃燒”：“這部電影會給我一個更大的平臺，讓我去做更大的事，但我確實有點不敢做了，因為我知道我自己投入起來是個什么樣的狀態(tài)，我怕自己再次燃燒起來�！�
　　
　　那些狹隘的小人心態(tài)
　　
　　人物周刊：聽說《南京！南京！》報批時，電影局的桌子上放著5本同樣題材的電影，那一年大家都在拍大屠殺。
　　陸川：對，我們是2006年9月份正式報批，因為07年就是70周年了，很多戲想扎在那時候去拍，所以挺困難的，電影局不可能讓這一年全放南京大屠殺的片子。
　　人物周刊：最后你們審批通過了。
　　陸川：我們比別的片子能扛，很多片子等著等著就沒了，我們一直扛著。2007年3月拿到立項證書時，我們已經(jīng)把幾百萬花掉了，場景啊、劇組啊，很多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可能電影局也是看我們當真想去做這個項目，所以給我們這樣一個機會。
　　人物周刊 ：有人稱《南京！南京！》是“投愛國主義的機”。
　　陸川：聽說這種說法。一般都是那種假裝思考，而且沒有太出過遠門的人，假裝看得特明白。這些人是帶著投機的眼鏡看所有事兒的，什么都先分析動機。那些搞投機的人都做短線，誰會沒吃沒喝，擱三四年生命在一個事兒里？
　　我覺得那些人挺二的，用特別狹隘的小人心態(tài)來看待一群年輕人的真正的誠意。拍《可可西里》的時候，我們上山連救生裝備都沒有，因為我們太窮，把所有的制作費都花在拍攝上了。如果我們是算計的人，完全可以在內(nèi)地城市搞黑色幽默，何必到山上玩命？我們在可可西里呆了一年多，基本算一回上山下鄉(xiāng)。別人抽煙喝酒的時候我們在山里跟盜獵分子聊天，跟他們擁抱，睡在冰天雪地。我們在用生命跟要拍的人在一起。如果我們做到這個分上了還叫投機，那投機成了褒義詞。
　　另一個就是說《南京！南京！》，說我選這個題材怎么怎么。你知道嗎？光審查，前前后后就一年，劇本就審了大半年，拍完后又審了大半年，無數(shù)次讓人覺得要夭折了，這怎么投機啊？風(fēng)險這么大。還是心里揣著投機的人看出了投機。
　　為什么把抵抗都給抹殺了？
　　人物周刊：王朔看了電影以后說，如果光看后半段，完全是世界級的大片，是否同意他這個評價？
　　陸川：我同意他對后半段的評價�。ㄐΓ┢鋵嵡鞍攵我膊诲e，王老師還給我挺大啟發(fā)的，他覺得這部片子不僅僅影響中國人，所以導(dǎo)演作為一個中國人，要保持一些距離去看待這個事情。
　　我們沒有就此細聊，他說話是游擊戰(zhàn)風(fēng)格的，但我感覺他更喜歡后2/3，也就是屠殺之后的。我個人則特別熱愛劉燁那部分，關(guān)于南京城巷戰(zhàn)的部分沒人講過，其實在民間大家都很清楚，但是70年了都沒人去講，我特別希望表現(xiàn)出來。
　　我在當時日本人的日記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特震撼的事兒。有個日記里寫了一件事兒，叫“街頭巷尾的冷槍”，窗臺那邊“叭”的一槍打死一個日本兵，把打槍的拖過來一看，是一個沒發(fā)育好的小男孩，但也穿著國民黨士兵的衣服，當然就被日本人殺了。我突然覺得中國人太牛了！
　　人物周刊：為什么以往歷史的這一面我們知之甚少，因為過去我們對屠殺的記憶都集中在傷痛上了？
　　陸川：那類史實看多了，我就會想歷史學(xué)家都干什么去了？守城犧牲的將士，最后只找到了3個真實的姓名。還有，為什么把抵抗都給抹殺了？我發(fā)現(xiàn)他們的邏輯是“因為我們沒抵抗，所以你不該殺我”。狗屁邏輯，我抵抗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中華民族從來沒放棄過抵抗，怎么到南京就沒有抵抗了呢？我們不是要拍恥辱，我們就是要拍中國人的抗爭。
　　人物周刊：你剛才說到導(dǎo)演必須有所疏離，但拍這樣的題材恐怕難免有情緒過于投入，甚至失控的時候。
　　陸川：挺分裂的，拍自己人的戲時顯然就無法抽離出來。拍劉燁臨死前那場戲，哭得不行了。當時我把帽子扣到了鼻尖上，口罩戴在鼻子上面，這樣誰也看不見我的表情了。當時也有反對意見，說拍這個戲一直很冷靜，這個段落你怎么表達得這么直接？但這是真事兒，當時在屠殺現(xiàn)場，國民黨軍官帶著弟兄們一起喊“中國萬歲”、“中國不會亡”。我們想了半天，還是決定讓他們喊出來，因為這是歷史事實，中國人即使被屠殺的時候也是有尊嚴的。
　　人物周刊：你的片子跟其他拍南京大屠殺的片子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是用了一個日本軍人的視角嗎？
　　陸川：前兩天在北大有個記者問我，“聽說你把日本人拍成人，為什么啊？”我說，“他們不是人么？人家本來就是人啊�！�
　　我們70多年來一直用自己的視角拍南京大屠殺，又有哪一部電影走出過中國？世界不接受我們這種哭訴式的表達。70年后拍《南京！南京！》既是拍給中國的，也是拍給世界的，可能后者的意義更大。從一個侵略者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事情，讓世界看到，一場戰(zhàn)爭不僅僅折磨著被侵略者，同時也在折磨著侵略者的靈魂。
　　我是當兵出身的，真正在軍營呆過的人才知道戰(zhàn)爭是什么，閉著眼睛喊口號不如真正地去了解戰(zhàn)爭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在法國、美國，我們做了很多場放片會，他們事先特別擔心宣傳味會很濃。出來后一致的評價，就是“objective（客觀）！” 同時也顯出70年后的中國更加自信，能夠從更高、更普世的角度去看這件事。這就為《南京！南京！》走向世界，特別是走向日本，奠定了非常堅實的基礎(chǔ)。
　　人物周刊：在最初的劇本里，小豆子是犧牲了的，但最后電影中他活了下來，為什么會有這個變化？
　　陸川：孩子的生命是這部電影的主線，戰(zhàn)爭中生命的火焰就是在這些內(nèi)心有善意的人手中一棒棒地傳下去的。我讀過一些日本兵的日記提到他們曾放過中國人，小豆子活下來是我和我的整個團隊的愿望。我就是想說：中國人會一直活下去，中國人是殺不完的。
　　
　　我太忙了，實在沒時間崩潰
　　
　　人物周刊：從《尋槍》到《南京！南京！》，你對電影的態(tài)度有什么變化？
　　陸川：從前氣挺盛的，特別狂熱，這次我把自己內(nèi)心最底層的情感給拍出來了。小豆子吹蒲公英那場，我找到了一氣呵成的感覺，覺得我會拍電影了，自由了，不再是跟自己較勁的狀態(tài)。
　　想玩電影的人太多了，我就是想玩、玩了、還玩好了的少數(shù)人。從某個角度說，我不如賈樟柯、婁燁、王小帥幸運，但我已經(jīng)很幸運了。我在這個事上很開心，自得其樂――說拍電影困難絕對是個撒嬌的行為，誰讓你丫困難了？當然這話有可能激怒我的合作者。我總是凌晨4點睡，7點起，8點給哥們兒打電話說工作。后來他都被我搞成強迫癥了，只好說我是個堅強的精神病患者。
　�。ㄩL時間沉思）我有過短暫的瀕臨崩潰的時候，但我從沒想過放棄。原因很簡單，我承擔的不是我一個人的事，還要為劇組承擔；我也不僅僅是導(dǎo)演，還是這部戲的執(zhí)行制片人。一天24小時，我可能23個小時都在想這部戲到底怎么回事，這些資金到底怎么用。我完全沉浸在事務(wù)的海洋中，我實在沒時間崩潰。
　　人物周刊：那你怎么安撫演員們呢？
　　陸川：圓圓最崩潰時，我們把她送回了家。當時我們倆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她的精神已經(jīng)到了最緊張的邊緣，我的脾氣也特別暴躁。我跟她說，要不先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她就離開了劇組大概一個多月。
　　演員是一撥一撥來的，但是我不能走，我永遠得在劇組呆著。拍完的那天，大家都瘋了一樣收拾行李想跑回北京，可我一點這種感覺都沒有。我特別痛恨這部電影為什么會結(jié)束。我在長春住了11天，什么都不干，就是在房間里躺著，東晃晃西晃晃，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發(fā)呆……反正就是不想回北京。
　　這種感覺拍《可可西里》的時候也有。拍完《可可西里》大家收拾了行李就跑，我自己開一個吉普車，從可可西里到格爾木，從格爾木到西寧，從西寧到西安，每個城市住一天，每天閑逛，就覺得回北京我會受不了。這回也是。我覺得自己是在一個事兒里，這事兒特別偉大，讓人激動，靈感四溢；回到北京，一下飛機就開始沮喪，覺得又要過沒意思的日子了，說些沒用的話，滿大街的人，讓我窒息。
　　人物周刊：你不感到累嗎？
　　陸川：現(xiàn)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傷了，但肯定有問題。做巡回的點映時，演員們累得東倒西歪，都睡著了。大巴只有兩個人醒著：我跟司機。我根本睡不著，寫了一封長長的郵件給北京的所有發(fā)行商，打電話處理很多問題，想把這部電影推得更遠。特別想在宣傳期過去后出趟國，去歐洲或者美國，呆一下，坐坐火車，寫寫日記，看看書。不去想電影，只是呆著，讓自己修復(fù)一下。
　　
　　陸川答《南方人物周刊》問
　　Q：你對自己的現(xiàn)狀滿意嗎？
　　A：不滿意。進入電影業(yè)以來，這是我最惶恐的時期。
　　Q：對你今天所取得的成就，有何心得可以與他人分享？
　　A：堅持，可能是完成這部電影惟一的心得。
　　Q：對你父母和他們的成長年代，你怎么看？你理解他們嗎？
　　A：父母成長的年代在我看來是一個純凈時代，我理解他們，理解他們的情懷。
　　Q：你對這個時代有什么話不吐不快？
　　A：我們的民族已經(jīng)走到歷史的十字路口，很多曾經(jīng)維系和支撐我們的謊言已經(jīng)銹跡斑斑，是重新反思和拷問自己的時候了。
　　Q：在經(jīng)濟不景氣的大背景下，你對你所從事的領(lǐng)域的前景怎么看？
　　A：幸運的是，每次經(jīng)濟危機帶來的都是電影業(yè)的蓬勃發(fā)展，我相信中國電影工業(yè)還有起碼10年的飛速發(fā)展。
　　Q：你覺得你的同齡人的最大問題是什么？
　　A：我們這一批人現(xiàn)在要解決的，可能都是動力問題。父母逐漸老去，要承擔；自己家庭要承擔；很多人還要承擔下一代的教育和撫養(yǎng)；自己的狀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面對年輕一代，我們似乎有了授課的資格和權(quán)利，但捫心自問往往都處在各式各樣的瓶頸期。在這樣的四面圍困和消耗中，我們要拿出怎樣的力量突破禁忌？
　　Q：你認為什么樣的人稱得上是有“領(lǐng)袖氣質(zhì)”的？在世的人當中，你最欽佩的是誰？你的同齡人中夠得上青年領(lǐng)袖的還有誰？
　　A：在思想上，必須能堅守自己獨立的信仰，并將信仰有效傳播給自己的團隊；在實踐中，必須能在絕境中為團隊指明方向，并引領(lǐng)團隊走出困境。
　　Q：責(zé)任、權(quán)利和個人自由，你最看重哪一個？
　　A：個人自由。對于電影人來說，沒有自由的表達，就沒有表達的意義，其他的責(zé)任和權(quán)利也都談不上了。
　　Q：對你影響最大的一本書、一部電影？
　　A：我是從電影和書籍中獲得太多滋養(yǎng)的人，所以影響我的書和電影太多了，不過現(xiàn)在看來，生活本身對我的教育更大。
　　Q：你覺得什么是最重要的？
　　A：生命。
　　Q：你幸福嗎？有沒有不安？最大的擔憂是什么？
　　A：幸福感是我最渴望的，可惜，也是我至今比較少體會到的。不安是最經(jīng)常伴隨我的感受。最大的擔憂：失去方向，失去力量。
　　
　　陸川1971年出生，1998年畢業(yè)于北京電影學(xué)院，導(dǎo)演，主要作品有《尋槍》（2001）、《可可西里》（2003）、《南京！南京！》（2008）。
　　
　　一個導(dǎo)演，面對大屠殺的死難者能說些什么？陸川的勇氣是以對方視角作為主線，把敵人還原為人類。從這里開始，我們的反思開始進入縱深地帶，開始兼具勇氣和冷靜。《南京！南京!》收獲的不只是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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