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獄問卷

　　一個北大女生,一個法國背包客,他們?nèi)グ咨惩邔ふ覑矍?最后在監(jiān)獄找到了答案 　　 　　警官帶著兩個隨從走進旅館,坐在早餐桌邊。大家聊巴基斯坦政局。聊完警官說:“跟我們回去調(diào)查。”皮埃爾敏感地問:“是不是去監(jiān)獄?”警官回答:“我們沒有這樣的想法。”
　　兩個小時后,皮埃爾被投進了白沙瓦中央監(jiān)獄。小艾對此一無所知。
　　
　　1
　　
　　遇見皮埃爾時,小艾已經(jīng)背包旅行了3個多月,從西藏、尼泊爾、印度到巴基斯坦。
　　2001年,這個瘦小的廣東女孩從北京一所著名大學的微電子專業(yè)畢業(yè),選了個女人能躲就躲的工作――在蘇格蘭阿伯丁大海中的石油平臺上作油田工程師。
　　“可能我天性不喜歡坐辦公室,想到處跑�！弊�直升飛機第一次到石油平臺上,小艾有些失望。巨大的平臺四周包著無邊的大海,海水深藍似黑,天空陰郁,沒有想象中美麗。工作必須嚴守一切細瑣程序,枯燥而刻板。
　　半年后,小艾辭職回了北京,不是因為辛苦,而是因為束縛。
　　小艾開始背包旅行。每次放假或辭職,她都帶著攢下的薪水游走各地。
　　2008年初秋,被齋月折磨得快虛脫的小艾搖晃著爬上巴基斯坦拉合爾regale旅館頂樓,想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卻被10個赤裸上半身的西方男人嚇了一跳。
　　這就是巴基斯坦,小艾想,連游客都與印度不同,這里粗獷、豪放。
　　第二天,小艾與赤膊男們聊天,拿著一壺奶茶的法國人皮埃爾詢問,“誰要來點”?
　　就經(jīng)歷而言,皮埃爾算傳奇的。他曾在非洲生活,在NGO為窮人服務,加入了當?shù)氐幕首?經(jīng)營過農(nóng)場,開過軟件公司;他在印度錫金尋找、探索印度教、佛教的痕跡;他在法國為被關(guān)押的非法移民提供援助。
　　他不用手表,只是看太陽或者根據(jù)自身的生理節(jié)奏判斷時間,通常誤差不超過10分鐘;他不用手機,想在高效的社會里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來生活;他喜歡拾柴生火,能夠辨別各種樹木的易燃程度;他會在山里采摘很多薄荷草,制成清爽的濃縮薄荷茶,加水后就是可口的天然飲品;他認識灌木,知道哪種灌木在哪個季節(jié)最合適于制酒,把它取下來,跟普通的紅酒混合放置一段時間后,風味獨特。
　　不過,以世俗的眼光看,年近40的皮埃爾是個典型的失敗者,沒學歷沒工作沒積蓄。“他的人生是上帝惡作劇的結(jié)果�！毙“�說。
　　兩個在路上的人開始一起旅行。吉爾吉特、精靈草地、帕蘇、罕薩河谷、奇特拉爾、凱拉什山谷……旅途如此美好。
　　然后呢?
　　8年前,小艾愿意為男朋友“遠渡重洋,改變前程,想象著地老天荒�！�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沒有勇氣再這樣做。
　　她甚至有些失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樣。一樣地好奇,會去追問他以往的感情生活;一樣地碎嘴,會問他你喜不喜歡我;一樣地多疑,會想其實他不在乎我�！皭矍槭遣皇窃跉埡ξ业纳�活?”她懷疑。
　　到白沙瓦再做決定吧,皮埃爾說。
　　
　　2
　　
　　白沙瓦,巴基斯坦西北邊境省首府,緊鄰阿富汗。
　　鮮花之城,是白沙瓦的梵語名字。現(xiàn)在,這里是槍彈之城。
　　2008年11月10日,白沙瓦的頭一晚,導游熱情推薦,體育場那邊第二天有大型比賽。兩人沒去。
　　第二天傍晚傳來悶響,體育場發(fā)生自殺炸彈襲擊,幸好堵在了門口,只是4人死亡。
　　小艾開始學習分辨槍聲、自殺式爆炸聲和火箭彈聲。最恐怖的火箭彈聲會讓她想起火山噴發(fā)的場面。
　　報紙每天都看,恐怖的消息有時也會逗得兩人笑:“前些天自殺爆炸者的頭顱終于找到了,在屋頂上�！�
　　逛到邊境的走私市場,突然有大胡子上來:“我們頭頭請你們來坐坐。”30出頭的白衣頭頭正在致幻劑的作用下神游,屋里不時有持槍的男人進出。閑聊幾句后,頭頭請他們玩槍。小艾費力舉起一把卡拉什尼科夫步槍,里面竟真上滿子彈,“他也不怕我走火崩了他�！�
　　再多的爆炸,白沙瓦的生活也要繼續(xù)。
　　報紙上一版是恐怖襲擊和難民,蒙面持槍的男子,可能就是昨天熱情幫助你的大胡子,下一版則是印度影星和流行服裝。
　　灰塵滾滾的街道上,行駛著世界上最妖艷的公共汽車,售票員掛在車門口,看人招手就拍兩下車門,司機停車攬客。
　　敢開槍殺人的普什圖漢子,結(jié)婚后一禮拜還沒好意思和新媳婦說一句話。
　　幫小艾修完鞋的老爺爺,笑著說“你像我的女兒”,一分錢不要。
　　一個幾千年的城市,是不會對一時的苦難低頭的。暴力與善良,混亂與安詳,這就是白沙瓦――小艾最喜歡的巴基斯坦城市。
　　
　　3
　　
　　4個月后,他們第二次到達白沙瓦。西北160公里外的斯瓦特河谷,政府軍與塔利班的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幾天前,皮埃爾的護照和簽證同時到期,新護照要等兩三個星期。兩人離開首都,去白沙瓦等,那里的旅館可以自己做飯吃,房費每天才300盧比,不到30元人民幣。
　　背包客們都知道,巴基斯坦的簽證過期管理很松,太多人過期后才去續(xù)簽,包括小艾。
　　但運氣不會永遠站在你這邊。2009年4月21日,皮埃爾就是這樣被投進監(jiān)獄的。
　　站在監(jiān)獄里一個厚重的木框鐵門前,皮埃爾不肯挪步進去,門上寫著“與毒品相關(guān)者”。
　　150年前建的監(jiān)獄設(shè)計裝兩千人,如今裝了三四千人。只有50名警察,大多坐在辦公室里。管不過來就向犯人發(fā)帽子,稱為“自治”,紅帽子管治安,白帽子管行政。有了紅帽子,就有了揮棍打人的特權(quán)。
　　皮埃爾所在的200平方米牢房里塞了260人,他們是毒販、塔利班或者刑事犯。
　　一個毒販向皮埃爾打招呼:“你帶了幾公斤?”這是問候新人的常用語。
　　皮埃爾的經(jīng)歷在這里,算不上什么。
　　一個土耳其人,大剌剌裝了37公斤海洛因坐飛機,被判30年,在監(jiān)獄里成了活死人。身上有21道槍傷的普什圖漢子殺了11個人,來自兩個家庭,他繼續(xù)給那個家庭的人打電話,說25年后,我還會殺了你們。有個小伙子新婚不到一周就被送進牢里,原因是他妻子的哥哥開車撞死人后逃跑了,于是他被抓進監(jiān)獄,被判25年。還有個小伙子,愛上了一個女孩,帶著女孩去拉合爾私自結(jié)婚,女方家人盛怒之下把他告上法庭,以綁架罪把他送進牢里。監(jiān)獄里有不少基地組織成員,他們?nèi)氇z時說自己的工作是伊斯蘭教老師,于是入獄后被請去管理祈禱、清真寺以及宗教教育。
　　凌晨4點半,剛睡著沒多久的皮埃爾在一陣嗡嗡的低吟聲中醒來。所有的巴基斯坦人都在祈禱。不祈禱的外國人也要起床,騰出祈禱的地盤。
　　祈禱甚至可以減刑。6個月一次考試,能讀古蘭經(jīng)減刑3個月,能翻譯減刑6個月,能用心理解減刑一年。基督教徒也有減刑,不過待遇差點兒,一年考一次,最多減3個月。其他教徒就沒這么幸運了,想減刑只能改變自己的信仰。
　　6點多鐘,鐵門打開,三桶奶茶運進來。只有幸運者能分得一口。
　　“所有使人類不等同于動物、所有值得為之活著的事物都被剝奪了。他們被縮減成只為生理需要活著――為呼吸惡臭的空氣,為吃惡心的食物,為上廁所�！睅滋旌�,皮埃爾在小艾送進來的紙上寫道。
　　監(jiān)獄老油條們點評起白沙瓦、卡拉奇、迪拜、德里等地的監(jiān)獄,一致同意,白沙瓦監(jiān)獄是最可怕的。
　　對外國人來說,還是有點特殊待遇的――日出到日落之間,可以到庭院里活動活動。
　　
　　4
　　
　　有人過來傳喚皮埃爾,小艾來了。
　　經(jīng)過一夜忐忑不安,小艾打了幾十個電話,跑了兩個警察局,終于從一個警察那里聽到了非官方說法:皮埃爾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了。
　　對白沙瓦監(jiān)獄來說,有個異國女性出現(xiàn),簡直是奇跡。
　　伊斯蘭堡的外國女人,已經(jīng)可以穿著T恤上街。但在白沙瓦,必須穿寬大的莎瓦爾卡米茲,戴單人床單大小的頭巾。如果頭巾滑落,所有眼睛都會看過來,仿佛露出的不是頭發(fā),而是胴體。
　　更保守的女人穿布卡,從頭罩到腳,眼鼻間留一層紗網(wǎng)。布卡上常有大片艷麗勾人的花紋。“這是個妙齡美女吧,多好看的藍黃花紋。”小艾猜想�？刹伎ㄏ崎_,竟然看到個老太太。
　　小艾早就體會到了女人行走巴基斯坦的麻煩。想坐巴士前往伊朗邊境,售票員說:“你必須買兩張票,沒人會坐你旁邊。”路邊和男子談話,會有和藹的阿姨過來打招呼,然后對男子說:“她是好人家的女子吧,你不應該在公眾場所和她交談�！痹趧P拉什山谷,例假被認為不潔,村里的女性例假期必須去一所專門建立的大房子里度過。
　　除了禁忌,還有更多騷擾。路上遇到的中國女孩說:“在印度3個月受到的騷擾比我在國內(nèi)20幾年多,在巴基斯坦半個月比在印度3個月多�！边�好巴式騷擾溫情許多,笨拙地遞上糖果和紙條,被拒絕了也不強求。
　　她更擔心皮埃爾,被同性騷擾是監(jiān)獄里最平常的事。也有人“重金購買”,每次不到10元人民幣�！叭绻�我的男朋友被強奸了怎么辦?還是被男性強奸�！毙“�止不住去想這個問題。
　　
　　5
　　
　　皮埃爾進監(jiān)獄后不到一周,政府軍和塔利班的戰(zhàn)爭正式打響。
　　爆炸從每月幾次升級到了每周幾次。附近住的“爆炸先生”每次都會奔到旅館,手舞足蹈地宣布:“舊城電影院,65公斤汽車炸彈。最少死10個,傷75個�！薄芭f城巴扎,兩個摩托車炸彈,每個4公斤。死了4至8個,傷72個。匪徒還和警察在巷子里打游擊戰(zhàn)�！�
　　小艾想著監(jiān)獄里的皮埃爾,已經(jīng)顧不得爆炸。常發(fā)生爆炸的警察局、大酒店、汽車站統(tǒng)統(tǒng)不去了�？煽偟萌ナ袌鲑I東西,那里也發(fā)生過爆炸。“買完趕緊走,不會那么巧趕上我吧�！�
　　一天,朋友阿里拿一張報紙給小艾看,圖片上,年輕男子撲在白發(fā)老者的懷里閉緊雙眼痛哭�！坝浀门f城那個炸雞店嗎?他家炸雞味道很好,我經(jīng)常去買�，F(xiàn)在我害怕見到他,太傷心了。昨天爆炸,他父親在現(xiàn)場,聽到聲音,他兄弟奔過去找父親,又爆炸了。一會兒功夫兩條人命。他們一家勤勤懇懇,每天老老實實地炸雞討生活而已,為什么會遭遇這樣的災難?”小艾說不出話來,第一次覺得爆炸離自己那么近。
　　2009年6月9日晚,距離監(jiān)獄只有幾百米的五星級酒店P(guān)C發(fā)生大爆炸,500多公斤炸藥造成了18人死亡、70多人受傷,酒店大樓幾乎一半被炸塌。
　　驚人的響聲嚇得囚犯們奔向窗戶或墻邊。隨后而來的震波劇烈晃動著房間和地面,前幾天才涂抹的墻皮簌簌下掉。廁所墻上出現(xiàn)了三道裂縫,皮埃爾試了試,手指都可以放進去。
　　小艾接到了來自倫敦BBC的采訪電話。你覺得危險嗎?你為什么還留在白沙瓦?爆炸時人們驚慌嗎?相似的問題被不同的頻道問了兩遍。
　　小艾知道,在外界眼中,白沙瓦就是一個恐怖之地。小艾總有一天會逃離,但那些白沙瓦人呢?喜歡每天跑步的阿里因為爆炸已經(jīng)放棄了這個愛好。家境不錯的他跟爸爸說,我們搬去迪拜那邊吧,生活會安定很多。但爸爸舍不得,他從小在這里長大,所有產(chǎn)業(yè)都在這里。不管白沙瓦怎么樣,這里都是他們的家。
　　
　　6
　　
　　又有一個人崩潰了。
　　一個小個子不停地鼓掌、搖晃,靈魂出竅的樣子。他大聲喊,向安拉祈求什么,穿越人叢,踩著一張張睡覺的毯子和紙板,走向西部麥加的方向。紅帽子趕來阻攔,小個子如有神力,繼續(xù)前行。最后,他挨了重重一耳光,綿綿癱倒,開始嚎哭。
　　壓過嚎哭的是每個人的大笑。遠處的人仍興奮地往這邊擠,已經(jīng)占到好位置的人抄手圍觀。小個子每蜷縮抽搐一下,笑聲就會響亮一陣。
　　這是法國人皮埃爾在這里的第49天。200平方米的水泥盒子里,擠著260人。
　　毆打或瘋癲,毒品或性騷擾,每天都在這個舞臺上演。圍觀者關(guān)掉腦子,把一切都當成喜劇。
　　“也許某一天,我突然也這樣了�！毙稳菘蓍碌钠ぐ�爾努力把這種想法從腦子里擠出去,直到有人喊,“嗨,她來了�！�
　　小艾很快成了監(jiān)獄明星,搜身的女警會用簡單的英文打招呼,去登記從來不用報被探訪者的姓名,跟朋友在街上走會有人過來說,我好像在監(jiān)獄見過你?就連走在市內(nèi)巴扎時也有三輪車司機興奮地沖她喊:“監(jiān)獄,監(jiān)獄!”
　　如果小艾沒來,所有見到皮埃爾的人都會指指代表女性的鼻子問:“她怎么了?”
　　巴基斯坦最流行印度愛情劇,小艾覺得自己就是大家眼中的現(xiàn)實肥皂劇。“他們這么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天啊!”
　　
　　7
　　
　　小艾的日歷不再是幾月幾日,而是從皮埃爾入獄那天算起的第幾天。
　　第3天,律師K先生輕松地說,在法院交點罰金皮埃爾就能出獄。然后和小艾大談一個多小時的男女朋友和性。小艾耐著性子沒有翻臉。第4天,坐在趕往法院的汽車上,K先生才扭過臉來說,看了檔案發(fā)現(xiàn),皮埃爾沒拿到續(xù)簽之前必須呆在監(jiān)獄,除非保釋出獄。這是小艾遇到的第一個晴天霹靂。
　　總有部門堅決拒做一些小事,比如復印簽證、給另一部門打電話�？雌饋砼e手之勞,卻對小艾至關(guān)重要。在踢過來踢過去的皮球中,時間一天天過去。
　　第8天,皮埃爾的護照從巴黎特快寄到了。小艾激動地計劃一起去中國過夏天,但計劃很快成泡影。因為入獄,本來簡單的續(xù)簽變得復雜,必須得到伊斯蘭堡內(nèi)政部的同意信。
　　在內(nèi)政部J先生的辦公室里,小艾只來得及打了招呼就被怒吼出來。法國大使館的秘書說,不知為什么,程序走到J先生這里就停滯了。
　　第22天,皮埃爾的保釋被法官駁回了,理由是“他可能在巴基斯坦有犯罪行為”。法官怎么可以因“可能”而判決?小艾的困惑沒人回答。
　　已經(jīng)不止一個人問小艾,皮埃爾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留在白沙瓦?他很可能是間諜。小艾大聲分辯:“你有什么證據(jù)?哪有間諜會犯簽證過期這種蠢錯誤?”
　　私下里,小艾的腦子里開始滾起“間諜”這個詞。他真的是間諜?不可能,間諜有空陪我玩整整3個月?可是,哪個間諜會告訴別人自己是間諜。
　　她把皮埃爾包里的東西攤了一床:舊紙片、汽車票、簽證申請表、旅館收據(jù)……皮埃爾是個不愛扔東西的人。小艾像偵探一樣,細細翻看過所有的東西,沒有異常。她伸直了躺在床上,長舒一口氣。
　　簽證的路越來越渺茫,另一條出獄路是遣返。皮埃爾將被飛機直接送回法國,可能永遠不能再來巴基斯坦。皮埃爾一直不肯走這條路。小艾終于忍不住問他:“為什么不呢?”胡子拉碴的皮埃爾抓著鐵絲網(wǎng),定定看著小艾:“我害怕,如果我現(xiàn)在回法國,我將會失去你�！�
　　第36天,法國領(lǐng)事S先生不經(jīng)意地說:“J曾經(jīng)申請過法國簽證,被我列入黑名單,因此他再也不能進入歐盟國家�！边@難道就是J先生百般阻撓的理由?小艾恍然大悟�？蓱z的皮埃爾,僅僅因為是個法國人,就為了這件和自己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的事情,在監(jiān)獄里受折磨。
　　“遣返!馬上就遣返!” S先生怒氣沖沖:“你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嗎?J已經(jīng)給西北省所有警察局發(fā)去通知,要他們調(diào)查皮埃爾的行蹤,發(fā)回報告。接到報告后才考慮是否給簽證。他們懷疑他是間諜。這已經(jīng)升級成政治案件!”
　　就算遣返也并不容易。監(jiān)獄里的幾個尼日利亞人已經(jīng)等了一個月,遣返文件還沒辦好,機票一再后推。一位警官后來說:“他們等得久很正常啊,沒人去各部門跑,也不給錢,檔案就會被埋在紙堆里�！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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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天,法院終于批準遣返。刑罰是監(jiān)禁一個月,罰款兩千盧比。由于已經(jīng)呆了一個半月,多余的日子可以抵消罰款。
　　法院至牢房的荒僻土路上,帶著鎖鏈手銬的皮埃爾和其他3人一起串成糖葫蘆,高高低低地往回走。紫衣的小艾跟在旁邊,兩人笑得止不住,好像這些手銬啊警察啊跟他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第54天,皮埃爾終于出來了。
　　兩人甚至沒有機會單獨相處,皮埃爾就被直接送到了機場。
　　跟領(lǐng)事說話的皮埃爾突然轉(zhuǎn)頭向小艾低語:“有句話我一直想告訴你。但是在監(jiān)獄里對你說這樣的話,不公平�！蓖Ｒ幌滤�說:“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愛你。我們會再見面的�！�
　　他從未如此表白。之前他說過最甜蜜的話不過是:“我喜歡你�！焙竺孢�要加上“一點點”。
　　分別的時刻,皮埃爾偷偷吻了小艾,繼續(xù)往前走。小艾猶豫了一下,拉住他,輕輕地在他耳邊說:“I LOVE YOU ,TOO�！�
　　4個月后,皮埃爾從法國飛來北京。春節(jié)后,兩人到青海旅行了一趟。
　　在博客上,小艾把巴基斯坦和皮埃爾的故事寫出來,標題叫:《白沙瓦,一個人的戰(zhàn)斗》,長達23萬字。
　　現(xiàn)在,她在一家少兒英語機構(gòu)干市場工作,希望老板能多給她放假去旅游,哪怕少發(fā)錢。
　　皮埃爾在北京學中文,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講:“你,慢,說�！�
　　不過他有些想回去了,不太喜歡這邊。
　　小艾說,皮埃爾正打算穿越歐亞大陸徒步回法國�！斑@一路估計要一年半載吧�！彼�輕松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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