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資本揚棄與工人階級有產化

　　工人階級有產化、即由無產向有產的轉化，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趨勢。處于資本原始積累時期的工人階級沒有生產資料所有權，除了借以進行勞動的赤手空拳，他們一無所有，所以被稱為無產階級。無產階級是工人階級發(fā)展歷史進程中的最初階段。隨著社會生產力的不斷發(fā)展，無產階級的勞動素質和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并且在不同程度上參與了企業(yè)利潤的分配，因而可能有所節(jié)余以購買股票、債券或本企業(yè)的產權，這就意味著獲得了生產資料所有權。所謂有產化的“產”，指的不是用于消費的生活資料，而是用于生產的生產資料；
有產化的“化”，表明這是一個過程，指的是工人階級取得生產資料所有權、即產權的過程。所以，“工人階級有產化”也可叫做“工人階級產權化”。工人階級取得生產資料所有權，同時也就有了參與企業(yè)的經營管理和利潤分配的權利，成為企業(yè)的主人，而不再是被雇傭者，這個階級從此便不再是無產階級而是有產階級了。所謂“共同富�！�，只有在實現(xiàn)工人階級有產化之后才有可能。下面我試就與這個轉化過程有關的幾個問題，從理論上作一些探討。不當之處，請大家指教。

　�。ㄒ唬┵Y本揚棄

　　工人階級有產化是資本揚棄不斷深化的結果。資本既是資本家剝削勞動者的工具，同時也是現(xiàn)代生產發(fā)展的杠桿。但資本的這兩重性不是凝固不變的。隨著生產的發(fā)展，資本在生產中的杠桿作用日益突出，作為剝削工具的職能則不斷淡化。馬克思把這種現(xiàn)象叫做資本揚棄。資本揚棄的最終結果是勞動者與生產資料所有者合而為一，剝削消滅了，階級的分野不再存在，勞動由雇傭勞動轉化為自由勞動，工人階級完成了有產化過程而成為有產者。這就是社會主義，是馬克思主義意義上的社會主義，而不是斯大林模式的社會主義。工人階級有產化、產權化，是社會主義的基本特征。

　　資本揚棄的過程既反映了工人階級有產化的過程，也體現(xiàn)著資本主義和平轉入社會主義的過程。馬克思所處的時代，是資本主義剛完成資本積累未久，資本家對工人的殘酷剝削和資產階級、無產階級的尖銳對立，使他把思考研究的主要著眼點放在兩大階級的矛盾和斗爭上，從而作出“資本主義的喪鐘就要敲響了”的判斷，和“用暴力推翻全部現(xiàn)存的社會制度”、“工人階級專政”的結論。但他通過對股份公司的分析，敏銳地捕捉到資本揚棄的經濟現(xiàn)象，看到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平轉變?yōu)樯鐣�主義生產方式的可能性。他認為建立在信用制度基礎上的股份公司，是由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轉化為社會主義生產方式的“過渡點”、“過渡形式”。他指出：股份公司“是作為私人財產的資本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本身范圍內的揚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第493頁）“因而是一個自行揚棄的矛盾，這個矛盾首先表現(xiàn)為通向一種新的生產形式的過渡點”，（同上第495-496頁）“是由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轉化為聯(lián)合的生產方式的過渡形式”，（同上第498頁）“是資本再轉化為生產者的財產所必需的過渡點”。（同上第494頁）馬克思當時沒有指出“資本再轉化為生產者的財產”的具體過程，因為他那個時代的經濟實踐還沒有提供這樣的客觀存在。但我們循著馬克思所提供的線索，從資本揚棄的角度來考察資本主義一百多年來的發(fā)展，便可以看出“資本再轉化為生產者的財產”的歷史進程。

　　資本揚棄的第一種形式，是由私人資本轉化為“具有社會資本的形式”的股份資本。馬克思在談到股份公司時說：“那種本身建立在社會生產方式的基礎上，并以生產資料和勞動力的社會集中為前提的資本，在這里直接取得了社會資本（即那些直接聯(lián)合起來的個人的資本）的形式，而與私人資本相對立”。（同上第493頁）這就是說，資本家手里的私人資本一旦聯(lián)合起來，組成股份公司，資本的性質就起了變化。它不再是原來意義上的私人資本，而是“取得了社會資本的形式”的私人資本。生產資料的占有方式由資本家私人占有轉化為“聯(lián)合的資本家”共同占有，所有權和經營權開始分離，企業(yè)性質由私人企業(yè)轉化為社會企業(yè)。這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向社會主義生產方式過渡的最初形式。

　　資本揚棄的第二種形式，是由具有“社會資本的形式”的資本，轉化為真正的社會資本。馬克思在上述關于社會資本的論述里，特別用括號說明，所謂社會資本，就是“那些直接聯(lián)合起來的個人的資本”。生產的進一步發(fā)展，一方面使得股份公司僅僅依靠具有社會資本形式的資本已不能滿足擴大再生產的需要；
另一方面，廣大勞動者在日常生活需求之外，還能有一定的積蓄，可以轉化為投入企業(yè)的資本。于是，一種新的資本形式出現(xiàn)了。這種“直接聯(lián)合起來的個人的資本”，是名副其實的社會資本，是目前資本主義世界最主要的資本形式。在發(fā)達的資本主義國家的全部資本總量中，大部分已經是為公眾所有的社會資本。具體表現(xiàn)為兩種形式：一是集中于機構投資者的社會資本，如各種基金會、養(yǎng)老金、保險公司、信托公司等等；
一是分散在自由股民手里的社會資本。有關資料顯示，早在八十年代末期，美、英、日等國的上市公司股權中，機構投資者所占的比例就已經超過半數。美國公民直接或間接持有股票者約在60%以上，達1。34億人。

　　資本揚棄的第三種形式是職工持股。社會資本盡管來自廣泛的社會公眾，而且主要是各行各業(yè)的勞動者，但對于每個企業(yè)的勞動者來說，這種資本形式依然是外加于他們的異己力量，他們的勞動仍然沒有脫離為別人勞動的雇傭性質。職工持股就不同了，資本揚棄的這一形式使資本起了質的變化。由于勞動者持有本企業(yè)的產權，它意味著勞動者和生產資料所有權的結合。這種資本形式目前在發(fā)達的資本主義國家正方興未艾。有些國家還通過法律形式，保證職工取得企業(yè)產權。據戴高樂在《希望回憶錄》中記載，法國政府早在1959年就頒布法令，規(guī)定企業(yè)須在總利潤中提取一定比例的款項，或者是在本企業(yè)建立工人參加資本和利潤再投資的管理制度，或者是另外組織一個公司，使工程師、工人、職員都成為這個公司的成員和股東。美國在1974年通過《雇員退休收入保障法》，為職工持股提供法律依據。據美國全國職工持股中心統(tǒng)計，到1998年，美國實行職工持股的企業(yè)約有一萬四千多家，持股職工達三千多萬。瑞典在1984年開始實施《雇員投資基金法》，要求雇主按利潤的一定比例提取資金，用作本企業(yè)職工的投資基金。在英國，1987年在撒切爾夫人推動下通過2號財政法，按照這一法令，企業(yè)利潤中須有一部分直接分配給職工。

　　到目前為止，我們可以看到四種資本形式：私人資本，具有社會資本形式的股份資本，社會資本，職工持有的資本。后三種資本形式基本上都是在股份公司的范圍內實現(xiàn)的。在資本主義生產的歷史發(fā)展中，四種資本形式呈現(xiàn)出一個明顯的遞進式的消長過程。資本揚棄的每一種形式都是前一種形式的進一步發(fā)展，這個過程表現(xiàn)出勞動者同資本所有權的關系的變化，反映了勞動者逐步取得產權的進程。

　　資本揚棄導致資本形式的變化，實際上也是生產資料占有方式的變化，即所有制的變革。這個變革的趨勢表明，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范圍內，由生產力的發(fā)展所帶來的資本揚棄，正在日益推動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離開原有的軌道，向社會主義逼近。這是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正在經歷的歷史進程，也是我國目前正在開始進行的歷程。

　　（二）按生產要素分配

　　社會資本和職工持股是現(xiàn)階段工人階級有產化所藉以表現(xiàn)的最主要的形式。職工所持資本的主要來源，是他們除了領取工資以外，還能在不同程度上參與剩余價值的分配。據美國《未來學家》雙月刊1997年第1期上發(fā)表的《知識型企業(yè)家的崛起》一文介紹：“現(xiàn)在美國的工作場所大致已有四分之三采用了按比例提成、貢獻獎、利潤分成及其他種種可以更改的付酬計劃�！辈坏�如此，從前面引述的材料可知，很多國家還以法令的形式保障職工參與剩余價值分配的權利。這個事實說明，職工參與剩余價值的分配，已經由企業(yè)行為上升為國家法令。這與其歸因于國家和資本家的寬宏大量，毋寧說是這樣做更有利于企業(yè)的興旺和社會的繁榮，因此也就給職工的有產化、產權化提供了更大的可能。

　　但是，就工人階級參與剩余價值分配的方式來說，最具理論意義和實踐合理性的方式，還是按生產要素分配。所謂按生產要素分配，指的是剩余價值的分配。它的具體內容是：企業(yè)利潤按照參與生產過程的諸要素對生產所作的貢獻，在要素所有者之間進行分配。勞動者在取得正常的工資以外，還能按他們在勞動中所作的貢獻得到相應的報酬，用于投資企業(yè)擴大再生產。因此，通過按生產要素分配來實現(xiàn)職工持股，是工人階級有產化的最合理、最有效的途徑。

　　在這個問題上，我國理論界普遍存在著兩個重大的錯誤認識。

　　第一個錯誤認識，是中共十五大提出來的“把按勞分配和按生產要素分配結合起來”。這個錯誤的論斷包含著一個錯誤的前提，就是把企業(yè)的等級工資制看成是按勞分配。在這個錯誤前提的支配下，這個分配政策被理解為：職工取得工資，利潤歸其他生產要素所有者（資本所有者、經營管理者、技術擁有者等）進行分配。這樣就把職工排除在按生產要素分配之外了。這個見解的錯誤在于：首先，職工取得工資發(fā)生在生產過程之前，分配只能發(fā)生在生產過程之后；
其次，工資是資本（可變資本）同勞動交換的中介，它體現(xiàn)的是交換方式而不是分配方式；
第三，工資是打入成本的一種支出，不可能用于分配，可供分配的只能是收入的利潤；
第四，作為一種分配方式，按勞分配指的是剩余價值全部按勞動貢獻在勞動者之間進行分配。這種分配方式 只能在勞動者與資本所有者合而為一、剝削和階級已經消滅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目前全世界沒有哪一個國家有條件實行這種分配方式。

　　第二個錯誤認識，是認為創(chuàng)造價值和剩余價值的不只是勞動，資本和管理技術等要素也都參與了剩余價值的創(chuàng)造。剩余價值是資本家、管理者、科技人員和普通職工等共同創(chuàng)造的，既然職工可以獲得報酬（工資），其他要素所有者當然也應當得到相應的報酬。這個也是把勞動者排除在利潤分配之外的錯誤觀點，把創(chuàng)造價值和參與創(chuàng)造過程這兩個不同的概念混淆起來了。創(chuàng)造價值和剩余價值的是勞動，而不是勞動者，更不是其他生產要素。任何生產要素都不能創(chuàng)造價值，但都參與了勞動過程，因而也參與了價值的創(chuàng)造過程。勞動（包括腦力勞動）是勞動者和其他生產要素相結合、相作用的運動過程，它本身沒有使用價值，因為它是生產諸要素的使用價值的使用過程；
它也沒有價值，它的作用在于在轉移諸生產要素的價值的同時，創(chuàng)造新的價值。由于勞動是作為生產要素的勞動力作用于其他生產要素的運動過程，各個生產要素當然都參與了價值的創(chuàng)造過程。這個事實很容易產生生產要素創(chuàng)造價值的誤判。從分配方式的角度來看，勞動作為一種運動過程，不可能成為分配的主體，分配的主體只能是勞動藉以進行的、參與生產過程的諸生產要素的所有者。

　　這兩種錯誤觀點的共同之處是，都排斥普通勞動者參與剩余價值的分配。他們離開了馬克思的剩余價值學說，回到亞當斯密的價值源泉二元論——一方面承認“勞動是衡量一切商品的交換價值的真實尺度”，另一方面又認為“工資、利潤和地租是一切收入和一切交換價值的根本源泉”。（（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上卷，商務印書館1972年版，第26頁、第46-47頁）他們實際上是在重復讓薩伊的生產三要素論，認為價值是“勞動、資本和自然力的作用和協(xié)力”創(chuàng)造的。（（政治經濟學概論），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26頁）這種錯誤認識的理論根源在于混淆了勞動和勞動力的區(qū)別，把勞動創(chuàng)造價值誤認為是勞動者創(chuàng)造價值，因而得出其他生產要素也創(chuàng)造價值的結論。

　　把勞動和勞動力作出明確的區(qū)分，是馬克思得以彌補斯密的勞動價值論的缺陷，并把它發(fā)展為剩余價值理論的重要依據。但馬克思的剩余價值理論只解釋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范圍內的剩余價值的產生和分配，當時的資本主義發(fā)展程度沒有為他提供工人階級參與剩余價值分配的事實和前景。因此，如何更合理地分配剩余價值問題沒有進入他的理論視野。資本主義一百多年來的發(fā)展，大大提高了生產力水平，以致普通勞動者參與剩余價值的分配，已成為促進生產力發(fā)展的重要杠桿。這就使探求剩余價值的最合理的分配方式成為可能。按生產要素分配就是適應這一需要而出現(xiàn)的。它是馬克思主義剩余價值理論的新發(fā)展。

　　按生產要素分配之所得和工資，構成工人階級收入的兩大來源。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按生產要素分配所得在總收入中的比例將會越來越大，從而導致職工在企業(yè)產權中所占比例的擴大，它意味著資本揚棄的持續(xù)深化，工人階級有產化的不斷深入。因此，(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從前面提到的兩個理論誤區(qū)里解脫出來，正確地理解和執(zhí)行按生產要素分配，是加快工人階級有產化進程的關鍵所在，也是向社會主義邁進的必不可少的重要步驟。

　�。ㄈ�）中國工人階級的有產化

　　如前所述，在發(fā)達的資本主義國家，隨著職工參與剩余價值的分配和資本揚棄的深化，工人階級的有產化正在成為活生生的事實。我們如何吸取這些國家的經驗，加快資本揚棄和工人階級有產化的步伐，是當前經濟體制改革所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

　　從資本揚棄的角度來看，我國目前的現(xiàn)實是四種資本形式同時并存，此外還有大量國有資本。國有資本在資本揚棄的歷程中和私人資本處于同一個層次，就其壟斷性獨占性及同勞動者的關系而言，它和私人資本并無區(qū)別。國有企業(yè)的產權改革，包括股份制改革，實際上就是推進資本揚棄過程，使國有資本向具有“社會資本形式”的股份資本和社會資本轉化，使國有企業(yè)向社會企業(yè)轉化，向民有企業(yè)轉化�？梢赃@樣說：工人階級有產化和國有企業(yè)民有化，是從不同角度表述的同一個經濟發(fā)展進程。國有經濟是一種處于三岔路口的經濟形式，它如果能按照馬克思所指出的社會主義方向，逐步實現(xiàn)勞動者與生產資料所有權的結合，使職工分享剩余價值，就必然會踏上民有化的道路（股份制就是民有化的一種具體形式）。與此相反，如果背離社會主義的方向，離開民有化的道路，它就會蛻化成為官僚所有制經濟，企業(yè)財富為掌管經營大權的官僚所吞沒。這是一種比資本主義私有制要落后得多的私有制。因為資本主義私有制企業(yè)都有獲取利潤的動力，又要面對市場競爭的壓力。在這雙重壓力下，企業(yè)必然會千方百計地改善經營，謀求贏利，所以能夠促進生產力的發(fā)展；
而官僚所有制企業(yè)則既無利潤的動機，又不需面對市場競爭，企業(yè)不論盈虧，管理企業(yè)的官僚都能從中撈取私利，中飽私囊，因而這類企業(yè)起不了發(fā)展生產力的作用，相反，只能阻礙生產力的發(fā)展。

　　可見，民有化是國有企業(yè)改革的基本方向。改革的立足點應當放在馬克思主義的基礎上，以實現(xiàn)勞動者與生產資料所有權的結合為目標。工人階級有產化，正是這個目標的題中應有之義。勞動者參與剩余價值的分配和資本揚棄，則是實現(xiàn)這個目標的不可避免的過程。因此，勞動者能否參與剩余價值的分配，分享利潤，藉以取得產權；
能否實現(xiàn)資本揚棄，變國有資本為民有資本，成為企業(yè)職工所持的股權，就成了工人階級有產化的關鍵。

　　自國有企業(yè)進行股份制改革以來，各地都開始了職工持股的試點，在實現(xiàn)工人階級有產化方面邁出了可喜的步伐。有產化的資本來源，有的是從歷年積累的公益金中提取，有的在企業(yè)獎勵基金里支付，有的向銀行貸款，有的由企業(yè)劃出專項資金，借貸給職工。有些省市規(guī)定職工持股以個人出資為主（如北京、南京、江蘇、青海等地規(guī)定職工個人出資不得少于50%，深圳規(guī)定不得少于60%，黑龍江規(guī)定不得少于三分之一）。

　　在職工有產化的資本來源上，存在著兩個重大的問題：（1）有的企業(yè)從存量資產中析出一定比例，作為股權分配給職工。因為很多企業(yè)的職工不但長期實行低工資，而且不能分享利潤�，F(xiàn)在拿出一部分資本作為職工的股權，是完全必要的。可惜，這個意義重大的合理措施已在2001年8月被嚴令禁止。（2）實行按生產要素分配，是職工參與利潤分配的最合理的方式。實行這一分配方式，職工除領取工資外，還可以從利潤中分得與他們在生產中的貢獻相應的報酬。由于日常生活一般可以依靠工資得到滿足，所以按生產要素分配所得，可以折成股權，記入職工帳戶。但由于在理論認識上的前述迷誤，很多企業(yè)在推行按生產要素分配時，只讓經營者和技術干部以獎金、利潤提成、期權制、技術折股等方式，參與利潤分配，卻把職工排除在外。這就使按生產要素分配完全失去了它的創(chuàng)新性、革命性的積極作用。

　　在推行職工持股的過程中，有很多省市制定專門的試行規(guī)則，使這個過程規(guī)范化。如有的地方規(guī)定職工認購股權的原則：自愿出資；
利益共享，風險共擔；
公開、公平、公正。在具體操作上，一般都把某些特殊行業(yè)排除在外。很多地方對職工持股占企業(yè)總股本的比例作了限制。如深圳、南京規(guī)定，總股本在5000萬元以上的企業(yè)，職工所持股本不得超過35%，總股本在1000萬以下的企業(yè)，職工持股可占50%以上；
黑龍江則規(guī)定不得超過30%。有的規(guī)定了企業(yè)的董事長、總經理所持股份高于普通職工的比例。有的地方還提出了一些優(yōu)惠條件，如紅利免稅，一次付款可以打折等。為了便于開展工作，有的地方在企業(yè)里建立職工持股會，明確規(guī)定持股會的職責和權利，有的還限定持股會的最低人數（如北京、甘肅須50人以上，青海須30人以上）。有的地方不建立職工持股會，則委托工會具體操作有關事項。

　　這些規(guī)定盡管還有待實踐檢驗，需要不斷完善，但無論如何已在不同程度上開始了工人階級有產化的進程。這是值得高興的。但是，在這個意義重大的歷史進程里，我們面臨著觀念上和體制上的雙重困境。從觀念上看，長期以來，受蘇聯(lián)模式的影響，我們一直把國有企業(yè)看做全民所有制企業(yè)，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的高級形式；
把等級工資制稱為按勞分配。并且認為這種公有制和按勞分配就是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這種違反馬克思主義的自欺欺人之談，從列寧開始，影響全世界達八十余年。我們在五十多年前的所謂“社會主義改造”，最根本的失誤就是在這個錯誤觀念的指導下，剝奪了農民、工商業(yè)者、手工業(yè)者的生產資料所有權，把全部民有產權收歸國有或集體所有，建立起自以為是“社會主義”、實際上是十分落后的高度壟斷的、拒絕工人分享利潤的國家所有制；
在農村則建立了比小生產還要落后的農奴制莊園。這根本不是什么先進的生產關系超越了落后的生產力，而是以更為落后的生產關系阻礙落后的生產力的發(fā)展。二十多年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化，雖然很多觀念已經有所改變，但最根本的觀念，認為國有企業(yè)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現(xiàn)行的工資制就是按勞分配，卻根本沒有觸動，改革一牽涉到產權，牽涉到所有制，不僅反改革者大肆鼓噪，“私有化”、“國有資產流失”等叫囂不絕于耳，即使是堅定的改革者，也因此猶豫不前，有時甚至出而阻擾。前幾年開始股份制試點時，有些國有企業(yè)從國有資產中分出一部分作為股權分配給職工。這樣做完全符合于勞動者與生產資料所有權相結合的社會主義方向。但是，這個合情合理的措施卻受到嚴厲的指責。2001年8月，新華社發(fā)表評論員文章，批評這些企業(yè)“造成國有資產的嚴重流失”，“明顯違反國家有關政策規(guī)定”，而且明確嚴令“已經把國有資產無償分配給個人的地方，應迅速予以糾正”。這篇來頭甚大的評論員文章，曾被全國報刊廣泛轉載，成為沒有紅頭的“紅頭文件”。于是，這項既符合于馬克思主義原則和社會主義方向，又有利于工人階級有產化、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意義重大的改革措施，便被官方無情地扼殺了。至于按生產要素分配，雖然已經提出多年，但由于前面提到的錯誤認識，至今不能正確推行。

　　從體制上看，根據“黨管干部”的原則，企業(yè)領導人由不了解企業(yè)經營的黨委組織部門委派，堵塞了賢能治企業(yè)的道路。更為嚴重的是，在現(xiàn)行的政治體制的籠罩下，有些國有企業(yè)實際上成了經營者的私產。前幾年的報刊上曾多次報道，有些企業(yè)領導人乘股份制改革之機，強迫職工出資購股，不認股者便勒令下崗。請看，改革竟成了這些官僚勒索剝削勞動者的新機會新手段。至于故意低估國有資產，低價出讓，從中索賄受賄的事例，更是時有所聞。經濟領域的這些腐敗現(xiàn)象，在很大程度上是政治體制的腐敗的延伸。

　　這些嚴重的事態(tài)表明，要實現(xiàn)職工參與剩余價值的分配，順利推行按生產要素分配，促進資本揚棄和工人階級有產化，就必須從觀念和體制這兩個方面進行撥亂反正。一方面，使全社會、首先是指導改革的當權者從斯大林模式里解放出來，特別是要突破國有制是社會主義公有制和現(xiàn)行工資制是按勞分配這兩大理論誤區(qū)，回歸馬克思主義，重新認識社會主義的本質所在，把改革的理論立足點放到勞動者和生產資料所有權的結合上來。另一方面，厲行政企分開、黨企分開，廢棄“黨管干部”的原則；
創(chuàng)造條件，幫助企業(yè)在市場競爭中增強生命力。只有突破這兩方面的障礙，才能確保國有企業(yè)改革的社會主義方向，使它在市場化和生產發(fā)展需要的雙重推動下，通過按生產要素分配，比較順利地、迅速地實現(xiàn)資本揚棄和工人階級有產化。

　�。ū疚臑闉樽髡呦�2004年7月5—6日召開的“當代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挑戰(zhàn)與發(fā)展：勞動產權及其他”研討會提供的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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