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錦麟：發(fā)展中政治與“血親復仇”現(xiàn)象

　　陳水扁涉嫌貪瀆，被檢調單位特偵組拘押，陳水扁采取禁食以示抗議，部分民進黨支持者集會聲援。涉嫌貪瀆的人物仍獲得支持者不辨是非、不尊重司法，這是個吊詭現(xiàn)象。深綠陣營逼迫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對是否支持陳水扁做出表態(tài)，民進黨與陳水扁糾纏不清，無法做出徹底切割，或許是傳統(tǒng)地方政治的情義悖論所致，但對政治民主發(fā)展過程是一次重創(chuàng)和傷害。

　　發(fā)展中政治過程，政黨輪替是主要表現(xiàn)形式。不同的國家和地區(qū)，在初級階段，政權輪替與政黨輪替，伴隨的是人們耳熟能詳?shù)摹耙怀�君子一朝臣”現(xiàn)象。2000年，大批國民黨籍政務官失去職位，紛紛被辭退，同等數(shù)量的民進黨人一夜間躍登龍門成了新貴。八年后，第二次政黨輪替，泛藍陣營卷土重來，民進黨籍政務官紛紛掛冠求去。

　　上綱上線的政治解讀

　　這種風水輪流轉現(xiàn)象，在成熟的民主政治機制中，不至于對政局以及社會穩(wěn)定造成太大沖擊。如日本，首相輪換如走馬燈，但政治、社會以及經濟運行仍然穩(wěn)定。但亞洲其他國家和地區(qū)則不然，尤其是九十年代之后，所謂第三次民主浪潮中，無論是韓國，還是菲律賓、印尼，抑或是泰國，還有孟加拉、斯里蘭卡、巴基斯坦，政權更迭均牽涉到家族或集團的貪污腐敗。臺灣的國民黨政權，因黑金政治泛濫而失去政權，陳水扁家族也因為貪婪無度而失去民眾信任，以至于被拘押，落到“土城看守所總統(tǒng)”的可悲下場。

　　按照馬英九的說法，陳水扁只是嫌犯；
美國的態(tài)度據(jù)說也很明確，這是貪污案，而不是政治案。此舉意味著陳水扁以及支持者已經很難獲得來自美國的政治聲援。這注定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從起訴到定讞，需時數(shù)年，能不能脫罪，會不會定罪，仍存在變數(shù)。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無論定罪、脫罪與否，陳水扁的政治生命已基本宣告終結，東山再起的可能性不大。這是他個人的悲劇，也是任何政治人物的前車之鑒。

　　無數(shù)事實證明“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的世俗道理。但這不是本文主要探討的問題。

　　很多人對陳水扁的負隅頑抗、吳淑珍及其子女的藐視法律、不明真相民眾面對確鑿證據(jù)時依然聲援陳水扁感到費解。原因肯定很多，也頗為復雜。在特定的政治氛圍下，盡管特偵組以及檢調單位盡最大努力，表現(xiàn)出獨立辦案的專業(yè)操守，但受限于以下幾種因素，仍然不斷遭到質疑和責難，甚至是某些政治勢力的抗爭目標。

　　首先，國民黨曾經長期執(zhí)政的一個結果，就是政治干預司法已成為慣性。前國民黨中央黨部秘書長許水德說“法院是國民黨的”，至今仍讓泛綠陣營、甚至泛藍陣營的民眾深信不疑。且不論黨外運動時期屢見不鮮的文字獄和政治辦案事件，即使是出走的宋楚瑜也曾因為“興票案”而備受困擾，在被污名化之下高票落選。威權體制的余緒仍存，戒嚴時期的記憶猶深，只要輿論不斷喚醒記憶，就很容易把民眾導向誤區(qū)。

　　其次，在法治健全、司法獨立的社會機制中，不可能出現(xiàn)名嘴辦案、媒體辦案的怪異現(xiàn)象。特偵組調查案情的進度同步出現(xiàn)在媒體上，名嘴披露的證據(jù)比特偵組還要快捷，且準確度很高。這在新加坡、香港以及西方國家，是很難想象的。當我們的“偷窺欲”獲得極大滿足時，陳水扁的支持者以及民進黨，自然會對此作出上綱上線的政治解讀。這是反彈力度超乎想象，臺灣朝野消極抗爭頻率日增的癥結點。

　　民主政治遠未成熟

　　再次，臺灣中南部民眾對主流媒體存在先入為主的偏見，地下電臺的煽動使民眾難于分辨真相和是非。白色恐怖時代對國民黨的負面記憶很容易被喚醒，長期存在的族群對立、統(tǒng)獨對立意識也很容易被調動起來。

　　同時，民進黨因為失去執(zhí)政地位而嚴重失落，草根特質和盲動性卷土重來，對兩岸關系迅速發(fā)展感到惶恐不安，擔心國民黨“賣臺”行為。蔡英文不斷宣稱將重返街頭抗爭，就是被這種情緒裹挾前進。而陳水扁在知道無法逃脫法網之后，不斷到中南部“取暖”，鼓動人心，極力向深綠陣營靠攏，都是在利用朝野裂變之后的民心、民情。

　　韓國的檢調單位已經擁有更多的司法獨立，“刑不上大夫”的約定俗成被逐漸打破，多位卸任總統(tǒng)遭到司法調查，有的聲名掃地，有的鋃鐺入獄。與陳水扁命運相似的是泰國前首相達信，幾度遭遇司法起訴，其中既有以權謀私、涉嫌貪瀆的舉證，也有與皇室權力之爭的背景。

　　這究竟是不是發(fā)展中政治過程中的“血親復仇”現(xiàn)象？

　　在種族嚴重對立，政治發(fā)展“酋長化”的地區(qū)，如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血親復仇”是很普遍的現(xiàn)象。尼赫魯家族的悲慘命運，布托（布多）家族成員或被判絞死、或被炸死。我們不期待臺灣目前所發(fā)生的一切，將產生“血親復仇”現(xiàn)象，但圍繞陳水扁家族涉嫌貪瀆事件所發(fā)生的一切，都如此不符法治社會的常理，不符政黨政治常態(tài)運行的邏輯。如果這不會導致“血親復仇”，那又何以出現(xiàn)諸多反彈？這些情緒反彈又將如何化解，值得密切關注。

　　華人社會的政治發(fā)展過程，如果無法從根本上去除“一朝君子一朝臣”和“血親復仇”的清算和整肅的土壤，則給我們的啟示是，政治參與要真正成熟，仍是一條漫長遙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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