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之眼生命之思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摘要:“看客”是魯迅作品中常見的形象,普遍有著麻木、愚昧,品評他人悲歡離合的不良喜好。魯迅在作品中尤其是小說中對這類看客通過各種方式進行了辛辣的諷刺,在揭露“看客”無聊荒謬行為的同時也寄予了自己對人該如何生存、生命理應(yīng)以什么樣的方式存在等哲學問題的思考。本文將主要從魯迅幾篇小說入手,分析其中“看客”形象的異同,并將“看客”分為三個層次,逐層分析魯迅在諷刺“看客”時對生命存在方式的思考。
          關(guān)鍵詞:魯迅;看客;生命存在方式
          “看客”故名思議,是指從無論是否合乎道德法律的熱鬧的人事中盡可能地尋找能使自己感到愉悅有趣的細節(jié),以冷眼旁觀的態(tài)度挖掘其中低劣的趣味,并永遠樂此不疲的人。早在上個世紀,魯迅就對當時中國普遍存在的“看客”行為進行了辛辣的諷刺,并在他的許多作品,尤其是在小說中揭露“看客”的麻木無知、可悲可恨,以期喚起人們的自省。
          從另一方面,魯迅在對“看客”進行批判時也寄予了他對人生命存在方式的獨特思考。不同的看客形象雖各有相似之處,但所體現(xiàn)出的魯迅對生命存在方式的認識也有所不同。以下將對魯迅有關(guān)“看客”的六篇文章進行三層分析,從不同的“看客”心理解讀魯迅對人生命存在方式的思考。
          第一層次的看客,體現(xiàn)在《風波》和《示眾》中!讹L波》圍繞七斤沒有辮子展開矛盾沖突。七斤上了城被迫剪掉了辮子,周圍的人對七斤趕上了時代剪了辮子有所稱贊,但不久聽趙七爺說“皇帝坐了龍庭”后就一個個態(tài)度大變,對他冷嘲熱諷,認為他是犯了皇法,不值得同情,“村人們呆呆站著,心里計算,都覺得自己確乎抵不住張翼德,因此也決定七斤便要沒有性命。七斤既然犯了皇法,想起他往常對人談?wù)摮侵械男侣劦臅r候,就不該含著長煙管顯出那般驕傲模樣,所以對于七斤的犯法,也覺得有些暢快!边@里的“看客”是指七斤周圍的村民,包括七斤嫂子和趙七爺,他們的關(guān)注點實則在于“皇帝是否又坐了龍庭”,而非是否剪辮子,在“看客”所慣有的冷嘲熱諷地“看熱鬧”的心態(tài)中便少了幾分徹骨的麻木與冷漠。
          《示眾》則是一篇赤裸裸直接描寫“看客”的小說。里面的看客形形色色,有十一二歲的胖孩子、抱著孩子的老媽子、小學生、胖大漢、長子、禿頭、賣包子的人,均為苦于奔波生計的社會底層。他們看巡警牽著犯人游街示眾,為了擠到前排看的更清一點,在人墻中擁擠、穿梭,甚至后來在人墻外圍經(jīng)過的人力車夫摔倒時,也引起了別的看客們不小的注意,“什么地方忽悠幾個人同聲喝采。都知道該有什么事情起來了,一切頭便全數(shù)回轉(zhuǎn)去。連巡警和他牽著的犯人也有些搖動了!濒斞冈谖闹袥]有詳細描寫“被看者”的狀況,只是以肖像描寫的方式詳細地描繪了“看客”們的神態(tài)動作,只是“看”,看犯人,看熱鬧,因此,諷刺意味就不如《藥》《孔乙己》《復仇》那樣深刻。
          將《風波》和《示眾》里的“看客”歸入第一層次,是對于其中“看客”們以虛無渺茫、懵懂無知、落后封閉的人生態(tài)度過日子的定位。魯迅以《風波》和《示眾》的“看客”來寫生命存在方式的虛擲,寫生命只是如螻蟻般茍活于世,以警示后人不能在麻木不仁中沉淪,而要“向上走,不必理會冷笑和暗箭”(魯迅《熱風-四十一》)第二層次的看客,體現(xiàn)在《孔乙己》《阿Q正傳》中。
          《孔乙己》中的“看客”范圍較廣,幾乎是除了孔乙己以外的所有成年人,孔乙己作為“被看者”孤立無援,酒館里的掌柜、酒客、路人皆是看客。但魯迅沒有像《示眾》里那樣直接描寫“看客”的形態(tài),卻從孔乙己間接的視角反觀“看客”。當眾人故意說孔乙己偷竊后,魯迅將孔乙己的表情描述地生動形象,“孔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著便是難懂的話,什么‘君子固窮’,什么‘者乎’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店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币早R面的視角反觀“看客”的哄笑和快活,更加平靜而深刻地表現(xiàn)看客的麻木。
          《阿Q正傳》里的“看客”與“被看者”的關(guān)系則較復雜,魯迅通過二元對立又相互補充的方式全方位地展現(xiàn)看客,阿Q既是“被看者”,一定程度上也是看客。當阿Q被旁人戲弄時,阿Q是作為“被看者”的形象出現(xiàn),面對比自己更弱小的小尼姑,阿Q轉(zhuǎn)眼間便成了“看客”,甚至是施暴者,“阿Q走近伊身旁,突然伸出手去磨著伊新剃的頭皮,呆笑著,說:‘禿兒!快回去,和尚等著你……’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看見自己的勛業(yè)得了賞識,便愈加興高采烈起來。”弱者面對更弱者非但沒有產(chǎn)生同情,反而也成了“看客”,此處角色的轉(zhuǎn)換從更深層次揭露了“看客”角色本身的虛偽與無意義。
          對這第二層次的“看客”,魯迅著力寫出他們身上體現(xiàn)出的是生命存在的無價值和多余,是“零余者”的形象。不同于第一層次的“看客”,而第二層次的看客們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看客”的角色,對于自己向他人身上施加的心理暴行渾然不知,陷于腐朽丑惡的習俗卻不能自知,終會走向存在的虛無與毀滅。
          在第二層和第三層“看客”之間,還有一個兩者特點兼具的中間形態(tài),那就是《孤獨者》中的魏連殳。《孤獨者》中的魏連殳是一個介于“看”與“不看”之間具有反抗性的形象。他渴望通過自己的方式實現(xiàn)人生價值,以自己的初衷實現(xiàn)抱負,這是“入仕”的方式,不料卻處處走投無路,最后只得當軍閥杜師長的參謀來生活,這又是一種逃避理想,置身亂世之外的“看客”方式。他既“看”別人,又清楚地知道自己行為的危害,卻無法改變自己成為別人“看客”的命運。文中以“我”的口吻寫出了魯迅對這種茍活的生命存在方式的質(zhì)疑,魏連殳的死也暗示了最終革命理想破滅的現(xiàn)實,生命之存在,理當有著人生的大歡喜。
          第三層次的“看客”,除了有著前兩個層次“看客”對自己和他人權(quán)利與命運的麻木與無知,已上升到了對于家國危難的漠視和對封建惡勢力的助紂為虐,而魯迅也在《藥》和《復仇》中將這一類看客寫的入木三分,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
          《藥》中以“夏瑜”為中心,“看客——被看者”可以分為四組,幾乎無處不在。第一組是“華老栓——夏瑜”,為了給小栓治癆病,老栓不惜重金蘸取革命烈士夏瑜的鮮血做人血饅頭,此處的“看”與“被看”關(guān)系是溫和的。第二組是“牢頭——夏瑜”,夏瑜被捕入獄后在牢房內(nèi)宣傳“這大清的天下是我們大家的”,卻被代表舊思想舊勢力的牢頭暴打,形成“看”與“被看”之間更加激烈的沖突。第三組是“康大叔、茶館的茶客——夏瑜”,對他因宣傳革命道理而挨了牢頭的打,非但不同情,反而報之以幸災(zāi)樂禍,說他“發(fā)了瘋了”,是“賤骨頭”,“看”與“被看”上升到拷問人性生命價值層次。第四組是“滿臉橫肉的劊子手——華老栓”,間接關(guān)系中的“看”與“被看”反映出整個社會已陷入“看客”的泥潭,每個人都身不由己地成為看與被看者。
          而《復仇》的兩個人物形象,則是從生命與信仰的形而上角度對“看客”進行抨擊。路人“從四面奔來,而且拼命地伸長頸子,要賞鑒這擁抱或殺戮”,路人在看,手持利刃面對面的人在互相看,也在看路人,“以死人似的眼光,賞鑒這路人們干枯、無血的大戮,而永遠沉浸于生命的飛揚的極致的大歡喜中”。魯迅在《復仇》中將看客已經(jīng)提升到了生命哲學的高度,互相對視的兩人的復仇不只是對“看客”的復仇,更是對虛無、無價值人生的復仇,更多的是對不如意的抗爭,對嬉笑嘲弄者高貴的蔑視。
          在對第三層次的“看客”的描寫中,魯迅為“生命應(yīng)當以怎樣的方式存在”提出了較明確的指向——要抗爭,與封建舊勢力抗爭、與官僚主義抗爭、與帝國主義抗爭,與所有欺壓中國人民中華民族的惡勢力抗爭,并且還要不屈服于周圍眾人的威壓,生命中要始終存有希望。
          三類“看客”是魯迅向世人提出的對個人命運、生命價值、民族精神的拷問,層層遞進,以期世人在生命的大悲壯與大歡喜中能透徹人生的真諦。對于青年人該如何做,如何使自己的生命更加厚重,魯迅便在《熱風-四十一》中寫道:“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fā)聲的發(fā)聲。有一份熱,發(fā)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fā)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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