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記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醉西湖
蘇堤之上路漫漫,卻別有一種意境。柳樹,這夜里黑色的剪影,在風里凝望,枝條挑起一輪清晰而纖小的圓月。繁密的枝葉凝聚著歷史的深沉,修長的肢體拉長了時光的縱深。柳樹平靜地舒展,自由地舞動,每一棵柳都是西湖的一座孤島,獨有一份安逸,也有一種遙不可及的莊嚴。柳下木椅,月里靜坐。西湖水起微瀾,細碎的聲響拽著思緒紛飛。魚兒掀開水面又縮回頭去,伴隨有節(jié)奏的聲響,留下漸漸消散的圓圈,模糊了水中的月。三面山的黑影捧起了一輪月的皎白,月亮顯現(xiàn)在酒杯里,躲藏在樹葉間。它在詩詞里生長,在歌舞里休憩。月亮有一張好奇的臉,永遠追隨著大地上的風景。此時的西湖是一個鏡框,主角是月亮。它捧起西湖的風,嗅嗅西湖的水,帶著老者的安詳。
清晨從龍井到滿覺隴,一路清涼。茶樹遍野,青綠渲染,讓山變得端莊體面。古龍井邊緣已經(jīng)光滑,吊桶的繩在井壁上磨出溝壑,像是眼角的皺紋,又像孩童畫作里太陽的光芒。緩緩放下桶去,鐵和石發(fā)出深沉的碰撞聲。掬一捧龍井之水,純粹、簡單的清冽使心清靜。雷峰塔高高也空空,新物哪還有舊情?倒是廢墟,用蕭瑟和毀滅把過去的美好捧入云端。荷花擁著斷橋,如此簡簡單單,而我的情思早已隨西湖的水起起伏伏。
泛舟水中,同西湖共舞。點點光芒從水上泛起,波紋像是一座座涌動的山巒,聚散間透露堅毅。這是漫無目的的尋覓,只為仔細端詳西子的至美面龐,驗證千年的傳唱。三潭映月的三十三個月亮寄托著思念。西湖像是一只手,三面的山是伸展的手指,而我正在掌心中漂游。凄美的愛情、靜美的詩詞、絕美的畫作、至美的傳說,都是手掌上交錯繁雜的紋路。正是這些紋路,使得西湖與眾不同。
走紹興
天是暗的,云層連綿一片。雨后的天依舊走不出雨的思緒,雨后的路依舊脫不開雨的痕跡。紹興的汽車站里,狹小的四方空間使得空氣更加壓抑,土灰色的地面映襯著孤寂。來到紹興,就仿佛一條大河的幾滴水珠落入凹凼之中。車站門口便是整齊排列的方塊公交,公交司機高高坐在座椅上,微微低下眼,面無表情地掃兩眼行人,喇叭聲隨之響起。出租車司機跳下車攬客,臉上帶著期待,緊跟著游人的背包四處轉(zhuǎn)悠,伸長了脖子,踮著小碎步寸步不離。魯迅故居的大幅浮雕在車來車往中靜默不語。三味書屋閉著黑漆大門,照應著水中飄蕩的烏篷船。
終于來到倉橋直街。窄窄的巷子隨著方正的石板延長,每一個落下的腳步聲里都帶著閑適愜意的心情。鞋踩在石板上偶有晃動,發(fā)出友好而耿直的聲響。小巷彎彎拐拐,小路直直斜斜,最終被一棟屋子的影子阻斷。白色的石墻筆直地頂向天空,墨色的青苔一步步爬上墻去,白更白,黑更黑,像是巨幅潑墨山水,痕跡由深而淺,像是孩子們抹出的涂鴉。
青藤書屋在拐角靜默,禁閉的門將歷史打開。青衫老人把側(cè)影嵌在窄小纖長的木門中,黑色的布褲在膝蓋處挽起,青筋延伸到腳掌。他光著腳坐在過道里,半側(cè)臉埋沒在黑暗中,半側(cè)臉安詳?shù)仫@現(xiàn)在陽光下。過道盡頭院落的明亮永遠顯得神秘。門環(huán)細小,卻還算錚亮,瓦片挑起高高低低的錯落,余暉里閑談的老人就像古舊的老屋,是時間的禮物。
白墻后是一條綠水。水把房屋拉長,清晰與朦朧、堅硬與柔和的對比更有詩意。大樹把樹枝戳向天空,又把葉子落入流水,漂泊而去。花草的目光追隨水流而去,生長出一種水的柔和溫婉。沈園《釵頭鳳》的凄美讓花草有了靈性,鑒湖女俠秋瑾的故居在喧囂中卓爾不群,更添一份英氣。老街是一首歌,水流是曲,流露清雅與高潔的情思,老屋是詞,訴說惆悵悲歡。粗拙的小橋則是兩者的連接,使情思升華。
老,也是一種深沉的美。
百草園
皂莢樹顯得低小,一個青綠的皂莢蜷縮著吊掛在細枝上。桑葚還沒有紫紅,但樹翠綠而精神,樹干蒼勁有力,樹枝攜帶著樹葉輕輕搖動。蟬鳴不止,應和著夏日的焦躁,盤旋鉆進耳朵。這紛繁卻整齊的聲響是夏日獨有的氣場,有著攝人心魂的力量。石井突兀地躺在菜畦前面的沙質(zhì)地面上,石井欄是低矮的,尤其是在那刻有“百草園”三個字大石頭的映襯下。井口不大,外側(cè)是多邊形,內(nèi)側(cè)是圓形,早已被封。菜畦里的菜漫不經(jīng)心地長著,或許因為清早的陽光過于熱情,瓜躺在土地上,被大大的葉子掩著,像是襁褓里的嬰孩,面對人們的熱情,只能無奈地撇嘴。園子不大,四四方方,鋪撒著滿地的游人。
魯迅故居,實際上就是連接起許多房間的巨大院落。細窄黑暗的走廊使得那四角天空格外寬敞明亮。魯迅和閏土最初認識的廚房緊緊鎖著門,七星灶規(guī)規(guī)整整地立著,從窗戶里可以窺見一二。聽長媽媽講故事的雕像塑在小院中間,長媽媽扇著扇子,坐在樹下。葉子篩著光影,把長媽媽的長額頭照得更敞亮。
走出來,過了小橋,便是三味書屋。烏篷船在水面上飄搖,嘎吱聲、磕碰聲隨著小河流淌。黑色的木門打開院子里的天地,黑漆令院落更加莊重。綠水綠草綠樹,木桌木椅木門,這座私塾的靜謐展現(xiàn)出來。一間間房屋簇在一起更有緊湊之感。魯迅學習的教室,桌上的“早”字一如從前。那位“本城中極方正、質(zhì)樸、博學”的壽鏡吾老先生的書房也是干凈、質(zhì)樸的,書架上歸類整齊的書在陳舊中訴說。
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是成長,是變遷。
閱蘭亭
綠水繞青山,白毛浮綠水。幾只白鵝抖抖脖子,撲閃兩下膀子,慵懶地高歌兩聲。這幾只鵝像飄在樹下的云,像題在水面上的詩。“鵝池”父子碑為這種生機添上意蘊,彎鉤點畫,一如鵝暢游水中的側(cè)影。石子路彎轉(zhuǎn),青木高挺,炎炎夏日,頓覺清涼。陽光從葉隙間灑下來,輕輕鋪在頭頂?滴躅}寫的“蘭亭”殘碑端正地立在路的前方。王羲之的《蘭亭序》就是這山水的魂,望見此山此水此風景,必念及此人此事此作。
曲水流觴,流淌的是文脈,捧觴賦詩,創(chuàng)作的是華彩。樹影悠悠,溪水潺潺,文人賢士靜坐于石上,清風拂過,神思高遠,衣袖微動,頗有神仙之態(tài)。葉動泉響,無絲竹亂耳,只在自然之中感受雅致。水至清至凈,湍急中煥發(fā)出生機。捧著酒杯,是一飲而盡還是罰酒三杯?一種雅趣,一本《蘭亭集》。神思暢游于天地之間,揮毫成書,點畫之間,神形兼?zhèn),一停一頓,《蘭亭序》驚異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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