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xiāng)之路
發(fā)布時間:2018-06-30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一
“叮鈴鈴……叮鈴鈴……”
討厭的鬧鐘響了,把我從酣夢中刺醒。我蜷曲如蝦米的身子變換了一個姿勢,成“大”字攤在床上。纏人的瞌睡意猶未盡,像水蛇纏繞一般,讓人迷迷糊糊睡意難褪。
人就是欠睡,像欠奶的孩子,總想著那一口。哎—— 生活所迫呀,昨晚做兼職賺外快,本來平常時刻都是12點前結束,誰知守到11:40,我都沒接一筆單,正準備無功而返打道回府,“優(yōu)代駕”公司的調(diào)度電話打進來了,讓我趕到“天地錢柜”送一客人回蔡甸。像這種活路都是職業(yè)代駕所干,我一個做兼職的,白天還要上班,折騰上半夜可以接受,哪擱得住熬下半夜?本想推掉,但聽到跑一趟可賺兩百元,還是在猶豫之中接受下來。我的客人長得矮墩墩的,禿頂,赤紅的面頰及頭頂泛著油光,就像街道路口的“紅燈”,亮閃亮閃的。我把客人扶到車后座坐下,自己坐進駕駛位,第一次侍弄這款大奔豪車,心里還略顯緊張,點火也慢,啟動亦慢,行駛更慢。待逐漸適應,便駕輕就熟了。真是一分錢一分貨,德國造就他娘的牛!車到蔡甸城區(qū),我問客人住哪?客人含混不清地告訴我住在城郊,打開導航?jīng)]他說的那個位置。我停住車,問到底怎么走?客人醉眼朦朧地瞎指揮,一會兒東一會兒西,搞得我也辨不清東西,最后只能打他老婆電話,告之我行進線路。車子七彎八拐地,才在遠離城郊的一旮旯角落,找到一處鄉(xiāng)間別墅。我把客人攙到客廳沙發(fā)上躺下,客人家小嬌妻不滿地嘟噥道,“天天灌,天天灌,總有一天要泡死在酒里!闭f完便去挪車,我貼近車窗口,面帶微笑問,“我怎么走出去呀?帶一腳唄!焙跓粝够鸬,對來時的路,我還真記的不那么清晰了。在這偏僻鄉(xiāng)野,讓我尋迷宮一樣地步行到城區(qū)再乘出租,只怕要搭上一夜了。小嬌妻沒理會我,面帶慍色道,“去去去,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一個小代駕,還想我送你出去,沒門!闭f著從車內(nèi)中控盒里取出一百元錢,很不耐煩地塞到我手里。我是要錢么?小代駕怎么了?小代駕大半夜把你老公送回家,你起碼講點人情味,把我送出這交通不便的荒郊野外,而你居然是這副嘴臉,是打發(fā)乞丐?還是差雞趕狗?有錢就能這樣任性?她娘的,向這種貨色討人情,老子真是大傻逼一個。我將手里的錢揉成紙團,狠狠地砸向她的臉,然后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想到這里,我感到格外解氣。雖然我從別墅走到蔡甸城區(qū)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乘上出租車,又從蔡甸返回武昌用了四十分鐘,渾身疲憊腿酸腳軟地躺到床上已過凌晨三點,但我不覺后悔,因為我揀回了一個年輕無產(chǎn)者的自尊。
瞥一眼鬧鐘,時針正指向“7”,不能賴床了,我一骨碌爬起來,來到衛(wèi)生間,接了一杯涼水,擠上牙膏,一邊漱口,一邊對著馬桶小便。七點一刻必須出發(fā),從我的住處武昌光谷地帶到位于漢口吳家山的公司上班,順溜時也得個把小時,如遇突發(fā)狀況,就要上班遲到。絕對不可以上班遲到了,兩年前在晉升主管的考評中,因為有三次遲到記錄,我未能走到主管的位置。一同進來的三個人,唯有我掉下,教訓可謂慘痛。公司上上下下都在傳言,這幾天會有三個像我這樣的客服代表晉升為主管。只要能夠成為主管,工資可以從現(xiàn)在的每月3500元漲到6200元,雖然沒到白領的水平,但對于我這樣一個普通的本科生來說,也是不錯的交代了。最為關鍵的是,成為主管后,再也不用披星戴月辛辛苦苦地兼職做代駕賺外快,從工資中完全可以撇出一塊償付房子的按揭。
心中有了這個小愿望在跳躍,好比跳躍的琴鍵奏響出美妙而和諧的樂聲,讓人向往和激蕩。我在面對鏡子剃須梳頭時,張大嘴巴做了個怪臉,發(fā)現(xiàn)自己面色紅潤,并沒有因為每天熬夜欠睡而疲憊頹廢。我不由自主地又哼起了汪峰的歌:“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狂風一樣舞蹈,掙脫懷抱……”
收拾停妥,我提起公文包,換上球鞋,手正要扭開鎖柄,“叮咚”,門鈴響了。喲,真是稀奇,誰這么早來拜訪我這狗窩?我沒有猶豫,打開門,面前站著一位保養(yǎng)得體風韻猶存的阿姨,把我鎮(zhèn)到了。我有些結巴地問,“您,您是——”
阿姨眼睛都沒睬我一下,徑直走進屋,盛氣凌人道,“想查戶口呀,不急,等會你就知道我是誰了!
看這陣勢,看她的樣子,我已經(jīng)猜到幾分,心里暗自埋怨開來:謝琪呀,你讓我準丈母娘暗訪,得提前通知我一聲,不能搞突然襲擊呀。
阿姨緩緩地從客廳走到廚房,又從廚房轉到客房,后又在衛(wèi)生間門口站著向里窺視一番,像一個風水大師一樣,把我這不足80平米的簡裝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瞧了個遍。我有如一只跟屁蟲,老實馴服尾隨其后。她突然轉過頭,先發(fā)制人道,“房子很小嘛!蔽胰鐚嵈鸬,“只有79個平方。”她眼睛盯著我問,“是全款還是按揭。”我好像心里藏鬼似的,小聲道,“按揭!
她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我,繼續(xù)問,“按揭多少?”
我知道瞞是瞞不過的,索性滿足她的好奇心,一五一十地稟報道,“房子花了將近100萬,首付30萬,我父母沒錢,由我姐資助的!
“房貸70萬,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呀!”感嘆過后,她又問,“你一個月賺多少工資?”
我像做賊被人捉住一樣,羞于啟齒那幾個枯燥卻令我無比汗顏的數(shù)字,扎下頭,低聲咕嚕道,“3500元!
“哼!”阿姨輕輕地冷笑一聲,念叨道,“3500元,是還房貸?還是吃飯?還是零花?”
工資委實少得可憐,也就是一個普通本科畢業(yè)生的平均工資,我能有什么辦法?我只有這個文憑只有這個能力只能達到這個工資水平。此時讓我著急的不是阿姨的盤問,而是偷瞄時鐘,已過七點半,關鍵時刻焉能遲到?而阿姨的考核和盤查不是一時半會能夠結束的,這該如何是好呢?我急中生智,充滿正能量地表態(tài)道,“阿姨,我還年輕,經(jīng)過努力,‘面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一個年輕人,居然說出這種老掉牙的話,誰還相信這種精神毒藥?你們農(nóng)村來的,本身與城里孩子相比,輸在了起跑線上,等你有了,別人有的會更多更好!卑⒁毯敛涣羟榈伛g斥我。
宛如一瓢冰水迎面潑來,澆得我直打冷戰(zhàn)。我何嘗不知呢?為什么一定要直巴窿通地點破?我整個人像被霜打過一樣,蔫不拉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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