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救援隊張勇 [特殊使命:與外國救援隊在災區(qū)]
發(fā)布時間:2020-03-14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內容支持 外交部歐亞司: 程國平 李文信 孫亮 吳曉勇 外交部亞洲司: 郭燕 孫向陽 包旭輝 袁勇
把三個多小時的采訪,和被采訪者提供的厚厚的資料濃縮在這篇文章中,其間有很多難以割舍和讓我們動容的內容因篇幅所限不得不舍棄,這讓我們遺憾。而接受我們采訪的外交官們,把他們各自人生中極其特殊的一百多個小時的經歷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講述出來,也幾乎是掛一漏萬的。不過值得欣慰的是,我們會把這一切用我們各自不同的方式永遠留存在記憶的深處。
我們一遍遍翻看著俄羅斯、日本、韓國、新加坡四國救援隊在災區(qū)救援時的照片,心底里那份深深的痛被一次次喚起。救援隊員們,無論他們的國籍是什么,臉上是相同的焦急、堅持、沉重、莊嚴,和難以掩飾的疲憊。他們中有已生白發(fā)的中將,也有為人父的中年人,更有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但他們一樣富有人道主義救援的責任感、精湛的專業(yè)素質和忘我的敬業(yè)精神。還有那只韓國救援隊攜帶的搜救犬,受傷的后腿纏著紗布疲倦地安睡在他的主人身旁,也曾不顧安危地奔忙在地震的廢墟上……
我們通過中國外交官們的眼睛,記錄下共和國歷史上首次接受的外國救援隊員們與中國人民患難與共的瞬間,也記錄下那種超越語言、超越民族、超越國界的人類的共同情感。
――記者手記
“我作為一名軍人,輕易不會落淚。但看到此情此景,還是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當俄羅斯救援隊成功救出都江堰管理局退休職工徐榮星女士后,聞訊趕來的都江堰管理局領導、職工和附近村莊的鄉(xiāng)親們,齊聚在施救現(xiàn)場,長時間鼓掌歡呼,俄羅斯救援隊領隊、俄羅斯緊急情況部搜救中心主任薩洛夫中將感慨地說出了這番話。
大地震后第四天即5月15日,外交部發(fā)言人秦剛表示,考慮到鄰近和快捷的原則,中國政府同意日本、俄羅斯、韓國、新加坡四國政府派遣專業(yè)救援人員赴四川地震災區(qū)協(xié)助救援行動。新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國際救援人員參與救災的行動在震災最前線展開。
親歷俄羅斯救援106小時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四川省汶川縣發(fā)生里氏8級特大地震,國際社會紛紛伸出援助之手。外交部歐亞司司長、曾任中國駐俄羅斯公使程國平告訴記者:“俄羅斯搜救隊的反應是很快的,5月12日發(fā)生地震后,14日俄羅斯就提出了援助要求,之后緊急情況部的飛機和救援隊就一直處于待命狀態(tài),在莫斯科的機場等候隨時出發(fā)。”梅德韋杰夫總統(tǒng)和普京總理均鄭重表示,俄方已做好準備,將盡其所能為中國“兄弟”提供一切可能的援助。而在中國方面,接待俄羅斯救援隊的整個準備工作、聯(lián)系專機、入境手續(xù)、配合搜救隊的翻譯工作,都是外交部歐亞司承辦的。程司長說,為了保證搜救隊能第一時間趕到救災現(xiàn)場,他們一接到有關指示,就積極聯(lián)系總參、民政部和四川地方政府等有關部門,以最快的時間給來華人員辦好了有關手續(xù)。
在成都見面時,
“他們身穿橘紅色的工作服,已經進入工作狀態(tài)”
李文信,外交部歐亞司參贊,外交部歐亞司赴四川災區(qū)工作組組長。組員為三秘孫亮和隨員吳曉勇。15日晚,李文信得到通知準備隨時出發(fā)。16日凌晨3點,他在睡夢中接到電話,通知他9點半準時出發(fā)去機場,12點半飛成都。
一清早,李文信開始收拾行李。“說是行李,其實也就是幾件換洗衣服。但實際上到了那里,只有在最后要走那天才換了一次。”16日下午3點15分,歐亞司工作組到達成都雙流機場。從名單上他們得知,俄羅斯這次一共來了50人,帶隊的就是薩洛夫。他們中有29名專業(yè)搜救隊員,有15名外科醫(yī)生、心臟復蘇醫(yī)生和心理醫(yī)生,其余的是后勤保障人員。緊急情況部部長邵伊古的女兒也在其中。
“我在成都雙流機場首次見到他們時,他們身穿橘紅色的工作服,已經進入工作狀態(tài)。”李文信描述了專機抵達時的場面。16日下午5點20分,裝載著俄羅斯救援隊員和設備的伊爾―76專機飛抵雙流機場。艙門打開后,依次駛出一輛德國產的專用救援車、一輛裝著各種物資的大卡車及一輛負責通訊和人力運輸?shù)男⌒蛙?接著,救援隊員們迅速坐上我們的大巴后向綿竹市的漢旺鎮(zhèn)駛去。俄羅斯的三輛車沒有中國牌照,救援隊的俄羅斯司機也沒有中國駕照,正常情況下是不能在中國境內行駛的,為此四川省公安廳交管局的黨委書記特意乘坐隨隊警車,沿途提供一切便利。四個小時后,俄羅斯救援隊首先抵達漢旺鎮(zhèn)。
“抬出來的一瞬間,我看了一
下表,是晚上9點16分”
中國三大汽輪機廠之一的東方汽輪機廠就在漢旺鎮(zhèn),是重要的國有企業(yè)。救援隊一到現(xiàn)場,迅速在相對安全的地方建立大本營,隊員們根據(jù)各自的分工三三兩兩分頭投入了緊張而有序的工作中。他們支起各種天線,有微波通訊的,還有海事衛(wèi)星的,一共有好幾套。派出去的隊員時刻都與大本營的總部保持聯(lián)系,搜救隊員頭盔上的攝像頭會將拍攝到的救援情況實時傳送到莫斯科,莫斯科的值班員會遠程實時監(jiān)控并進行現(xiàn)場指導。李文信說:“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俄方的裝備很精良,一輛車是自帶小型吊車的,帳篷是充氣的,用鼓風機吹氣,不一會兒帳篷就支起來了,很節(jié)省時間。”
當天夜晚,俄羅斯救援隊顧不上旅途的勞累,連續(xù)作戰(zhàn),先后搜索了一個中學、一個菜市場、一個四層的居民樓、一個派出所的宿舍和鎮(zhèn)子里最大的一個超市等12處地點,但都沒有發(fā)現(xiàn)生命跡象。“我們在漢旺鎮(zhèn)都很遺憾。”李文信這樣描述隊員們當時的心情。
從16日晚10點至17日中午,搜救隊員僅休息了1個小時,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17日中午,他們接到通知,在都江堰市某處發(fā)現(xiàn)生命跡象。隊員們不顧疲勞,也顧不上吃飯,立即趕往都江堰市。途中遇到危橋,隊員和工作組人員冒著生命危險,下車徒步過橋。經過三個多小時的顛簸跋涉,終于趕到目的地。
那是一座六層樓房,地震時第一層塌陷到地下,上面五層雖沒完全倒塌,但也搖搖欲墜,一旦發(fā)生余震,隨時可能坍塌。救援隊員在進行了仔細的現(xiàn)場勘查和安全分析后,決定立即展開搜救。
現(xiàn)場氣氛非常緊張,人們期待著在震后一百多個小時后,生命的奇跡能夠出現(xiàn)。“快準備救護車,這個人還活著!”20點55分,救援隊員突然喊起來。果然,現(xiàn)場三條搜救犬都有明顯反應。隊員們立刻用探頭勘察里面的情況。“我趴在傾斜的地板上,把嘴對準那個小洞,再次大聲喊到:‘我們是來救你的!你聽到了嗎?’但是,一切是那樣寂靜。”吳曉勇回憶說:“我請俄方通知危房外面的保障組,暫時將發(fā)電機關閉,減少噪音。我再次趴下來沖那個小洞大聲喊,希望它能夠成為一條通往生命的通道。可是,還是那樣寂靜。我不間斷地喊,反復地喊。突然,從地板下面,好像是很深、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微弱的女性的聲音:‘我在這兒!’這個回答音量很小,但在我的心中,如雷鳴一般,令我終生難忘。我立即將這句話、這個令所有人激動的信息傳遞給俄方,在場的四名俄方隊員也同我一樣,異常興奮。”
馬上實施救援!一個長約1米、寬半米多的切口很快在倒塌的樓板上切割開,俄方六名隊員同時把胳膊伸下去,從下方托住幸存者并慢慢地將她順出來。中俄醫(yī)生通力合作,立即進行了緊急處理。俄方的擔架已經抬到切口的地方,幸存者被抬上擔架立即送往醫(yī)院。這名幸存者叫徐榮星,61歲,都江堰管理局的退休員工。
“抬出來的一瞬間,我看了一下表,是晚上9點16分。”雖然時隔多日,但采訪中李文信向我們描述現(xiàn)場的情景仍難掩心中的激動。“當時有些人圍觀,都江堰管理局的領導、周圍的居民、包括幸存者的女兒都在現(xiàn)場。吳曉勇喊話的時候,大家知道她還活著,都非常激動。俄方有幾名隊員,尤其是女隊員,眼里都含滿淚水。幸存者被抬出來的時候,現(xiàn)場響起熱烈的掌聲,隊員們互相擁抱,因為這些天來四支外國救援隊艱苦作戰(zhàn),輾轉各地,終于營救出了一名幸存者。”當救援隊員們離開宿舍區(qū)前往下一個搜救點時,群眾自發(fā)站在道路兩旁,用熱烈的掌聲歡送他們,大家都流下了感動的熱淚。
采訪后的第二天,記者撥通了遠在四川的幸存者的女兒的電話,她首先說出的還是簡單、樸實但卻真誠的感激。她告訴記者,她母親狀況很好,已經能正常進食和行走。
胡主席說:“我代表中國人民
深情地感謝你們”
送走幸存者,俄方救援隊員繼續(xù)作戰(zhàn),根據(jù)家屬提供的線索搜救可能幸存的一名男性老者,但沒有成功。深夜,隊員們在他們的充氣帳篷里小睡,李文信他們就坐在大巴車上打了個盹。
在接下來的幾天,隊員們不顧疲勞、連續(xù)奮戰(zhàn)在地震的廢墟上。從15日下午抵達成都到21日凌晨多數(shù)隊員回國的106個小時里,俄羅斯救援隊先后搜尋了漢旺鎮(zhèn)的12處和都江堰市的15處受災嚴重地點,成功解救出徐榮星這名幸存者,挖出多具受難者遺體。
李文信是一名職業(yè)外交官,從事對俄交往多年,但在這樣特殊的時間、特殊的地點、與這樣特殊的人群交往、完成這樣特殊的使命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這也許是他外交生涯中絕無僅有的一次。特殊的經歷讓他對俄羅斯人有了特殊而珍貴的再認識。“第一,他們專業(yè)水平很高,經驗豐富。第二,他們救人的意識和精神真值得我們學習。他們有很強的責任感,每到一地,都希望爭取時間,及早施救,甚至比我們還著急。每當信息一到,他們就馬上帶好工具出發(fā)。工作中,他們那種不怕苦、不怕危險的忘我精神,也是令人敬佩的。”李文信感慨地說,俄羅斯的這次救援活動使兩國人民的感情在患難中得到了升華。當?shù)乩习傩蘸徒夥跑姷弥矸骄瘸鲆幻掖嬲?就一傳十、十傳百,在隨后的兩三天里,不斷有人拿著酒、茶和西紅柿等物品自發(fā)地趕來慰問他們。而俄羅斯隊員也對中國的抗震救災給予了高度評價:“中國的救援工作有組織、有秩序,中國人民團結一心,積極配合,令我印象深刻。”“我到過很多國家進行救援工作,中國是開展救援工作最好的國家,我們向中國政府和人民致以崇高的敬意。”
23日晚,有三名俄羅斯救援隊員應邀參加了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為歡迎首次來華進行國事訪問的俄羅斯總統(tǒng)梅德韋杰夫而舉行的國宴。宴請后,胡錦濤主席在梅德韋杰夫總統(tǒng)的陪同下,會見了這三名隊員代表。“你們不辭辛勞,不畏艱險,全身心地投入到地震搜救工作當中去,營救出被掩埋了127個小時的一名中國婦女。”胡錦濤對隊員們說:“你們的行動不僅體現(xiàn)了人道主義的偉大精神,而且體現(xiàn)了俄羅斯人民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情誼。我代表中國人民深情地感謝你們!”
5月14日,一架俄羅斯伊爾76專機抵達成都,為災區(qū)送來了30噸物資,包括災區(qū)急需的帳篷、被褥等。這是第一批外國救援物資。5月20日上午,俄羅斯緊急情況部醫(yī)療隊11名醫(yī)療隊員及流動醫(yī)院乘專機抵達成都,包括醫(yī)療器械、藥品、汽車、發(fā)電機、帳篷等在內的裝備和物資同機抵達。其他36名醫(yī)療隊員于5小時后乘另一架專機抵成都。該機還運來36噸人道救援物資(包括7噸藥品)。這是第一個到達災區(qū)的外國醫(yī)療隊。截至6月5日,俄緊急情況部共派出12架專機,向地震災區(qū)提供了292噸物資,包括帳篷、被褥、方便食品、小型發(fā)電機、輕型切割機械、藥品等。俄總統(tǒng)梅德韋杰夫訪華時作出緊急指示,立即調用俄軍用物資支援中國,俄國防部先后派出9架專機,給災區(qū)送來了250噸物資,包括300頂大型帳篷、3000條毛毯和23輛野戰(zhàn)炊事車。截至6月3日,俄羅斯醫(yī)療隊共接治傷病員1561人次,實施手術102例。6月4日,醫(yī)療隊乘專機回國。
日本:新中國迎來的第一支外國救援隊
一張照片在網上盛傳:一對母子的遺體被整齊覆蓋,身穿搜救服的日本搜救隊員面對遺體肅穆地站立兩旁,他們低垂著頭,向死難者默哀。網上有無數(shù)跟帖,對日本搜救隊員表現(xiàn)出的對死難者的尊重大加贊揚。
參與國際救援20多年來
出發(fā)最快的一次
5月12日地震發(fā)生當晚,日本駐華使館向我外交部亞洲司提出,愿隨時派國際救援隊和醫(yī)療隊前往災區(qū)協(xié)助救災。15日上午,我國政府批準日本救援隊前往災區(qū),該救援隊成為赴四川災區(qū)的第一支救援隊,也是新中國歷史上參與現(xiàn)場救災的第一支國際救援隊。隨同日本救援隊前往災區(qū)的中國外交部新聞司參贊李文亮說,日方從接到通知到救援隊伍集結出發(fā),一共不到六個小時。任救援隊團長的日本外務省官員小泉崇也表示,這次來華是日本參與國際救援20多年來出發(fā)最快的一次。該救援隊由來自日本警察廳、消防廳、海上保安廳等的60名隊員組成。第一批隊員31人于16日凌晨2時抵達成都,后前往青川縣救援。第二批29名隊員于16日晚抵達成都,17日與第一批隊員會合后前往北川縣,在北川中學、北川縣城展開救援。21日凌晨,日本救援隊乘包機回國。日本救援隊還是這次在四川災區(qū)轉戰(zhàn)距離最長的一支救援隊。
外交部亞洲司日本處袁勇告訴記者,這次隨行的一共五人組成協(xié)調配合小組,除他本人外還有亞洲司日本處的陳明煌、新聞司的李文亮參贊和周冬梅及國家地震局負責國際合作的一名同志。5月15日,中方人員先于日本救援隊到達成都。因為這是新中國接受的第一支外國救援隊,再加上有胡主席剛剛訪日成功的背景,所以外界特別關注,從救援隊走下舷梯一直到他們登上飛機回國,自始至終有大批記者跟隨,其中80%~90%是日本記者。日本媒體對此非常關注,全程高密度跟蹤報道。日本救援隊每隔1小時或2小時,定期發(fā)布相關信息。
雖然從災區(qū)回來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但談起與救援隊所經歷的一切,袁勇這個80后的年輕人眼里仍然充滿淚水。“我個人有兩個感受。第一就是我們所看見的和經歷的遠遠要比在電視上所看到的畫面更具有沖擊力和震撼力。因為我也算是80后的,閱歷不太豐富,以前經歷過的對人性最深處的觸動很少,但到了汶川地震現(xiàn)場,感受大不同。我們去了一些中學,在北川中學,很多孩子可能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失去了生命,日本救援隊優(yōu)先搶救生存者,所以很多遺體還部分暴露在視線所及的地方,心里確實受到很大觸動。第二就是日本救援隊豐富的專業(yè)技術經驗和高尚的敬業(yè)精神。當然,這也是每一支外國救援隊都具備的。只有具備這兩者才會有很好的搜救效果。”
列隊為遇難母子默哀
日本救援隊抵達成都時已經是凌晨2點多鐘了,地方外辦建議他們休整一下,隊員們拒絕了,他們想立刻趕赴災區(qū)。然而當時誰都沒有想到路途會這么艱辛和遙遠,日本救援隊也從沒碰到過那么復雜的地形和惡劣的交通環(huán)境。凌晨2點鐘出發(fā),走了8個多小時,上午10點半左右才到達第一個搜救地點――青川縣關莊鎮(zhèn)。救援隊所經過的路,一邊是急流,一邊是大山,隨時有滑坡和巨石滾下的危險,也隨時可能再次發(fā)生余震或者交通阻斷的情況。日本救援隊有整整一個車隊,五六輛車在山道上行駛,隨時都有危險。“當時我們沒感覺,但后來覺得挺后怕的。”袁勇事后回想起來仍然心有余悸。
到達現(xiàn)場后,救援隊員們本想大干一場,但是看到的場景讓他們挺失望的。當?shù)亟夥跑娭笓]部也勸他們“還是回去吧”。那里是山與山之間的一個十字路口,里面有兩三個自然村。地震之后,兩邊山體整體滑坡,那些村子全部被掩埋,根本看不出村子的原貌了。據(jù)說里面有好幾百人,被埋在十幾米甚至幾十米的土層下。更何況日本救援隊第一批只有30個人,又沒有重型救援設備,所以根本不可能搜救。當?shù)乩习傩找哺械胶苁?但仍希望日本救援隊到現(xiàn)場去看看。日本隊員跟著向導去到現(xiàn)場,分析了災情并向老百姓做出充分解釋后,向地震現(xiàn)場默哀,然后就決定轉移了。
日本隊員很失望,他們表示希望中方一定要再協(xié)調一個有搜救價值的地方。接著,隊員們輾轉到青川縣城,首先前往當?shù)刂嗅t(yī)院的一棟六層樓,他們希望能找到幸存者。樓已經整體垮塌,只剩后面的一堵墻,中間的門全部下沉了。當時是16日下午3點多,中方的大型設備已經把外圍的預制板和其他東西挖開,日本隊探測后,認為可以搜救。因為第一批救援隊員沒有帶重型設備,于是就徒手搜救,探一下,再挖一下,一點點推進。直到天黑,隊員們決定幾班倒,通宵輪流作業(yè),希望能找到幸存者。到這時他們已經12個小時沒有進食,當?shù)乩习傩瞻炎约侯I到的方便面和救濟食品送到搜救現(xiàn)場,隊員們因此深受感動。那是日本隊員們從15日下午以來第一次吃到熱食。到了第二天7點半左右,隊員們在最里面的地方找到了遇難者遺體,那位遇難的母親彎著腰護著孩子,而她身下的嬰兒出生僅75天……
隊員們將遺體包裹處理好,全體列隊兩側,向遺體默哀一分鐘。隨后,他們將遺體抬上靈車,并向遺體莊嚴地敬禮,目送靈車遠去。
“我是在日本處工作,平時跟日本打交道恩恩怨怨特別多,但這次,幾乎所有的人,包括以前比較反日、仇日、有憤青情緒的人都對日本隊員的表現(xiàn)給予了比較客觀的評價,感動于日本隊員的所作所為,而且從內心里感謝他們。”袁勇感慨地對記者說。
的確,日本隊員所到之處贏得了人們的期待、好評和尊敬。但是隊員們惋惜地說,這次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救出幸存者,對于在墻縫或者柱子下面挖不出來的那些人,特別是對那些受難的孩子們,他們感到非常心疼。
作為一名從事對日工作的外交官,袁勇認為日本救援隊的所作所為遠遠超出了救援本身:“我覺得這對改善中國和日本之間的關系有很大促進作用。中國和日本之間有很多問題,一個比較大的問題是中日國民感情比較脆弱。這次行動雖然不能一步到位解決問題,但卻能在很大程度上拉近兩國國民的情感。”袁勇介紹說,日本媒體在四川地震期間客觀地報道災情,對中方的努力給予積極評價,就連一貫右傾的《產經新聞》,也沒做太多負面消息的報道,而是轉述中國網民積極評價日方的行動,這一切極大改善了兩國國民的感情。
韓國:在大災面前,生命的珍貴都一樣
“我比較深刻的感受,一個是韓國救援隊對我們非常友好,第二個是非常敬業(yè),第三個是非常專業(yè)。”采訪伊始,外交部亞洲司包旭輝副處長對記者說出了他對韓國救援隊最強烈的三個感受。
地震發(fā)生后,韓國外交通商部即打電話給我駐韓國使館,提出希望派救援隊來華參加救災工作。5月15日深夜,中方正式通知韓方同意其救援隊來華。5月16日下午,韓國中央119國際救援隊47人抵達成都。韓國救援隊隊長多次表示,不管是中國人還是韓國人,在大的災難面前,生命的珍貴都是一樣的。外交部亞洲司包旭輝、張浩源、高原和國家地震局專家謝霄峰等四名同志組成工作組隨同韓國救援隊開展工作。
說到韓國隊員的敬業(yè),隨行人員和災區(qū)人民有目共睹。從成都到什邡市鎣華鎮(zhèn)的路途中,有幾十公里的一段路在修,路況非常差,行進時速只能達到每小時20公里。到達什邡市搜救點的時候已經是17日凌晨2點多。建立基地后經過短暫休整,17日早晨7點,整個救援隊47人分成三個救援小組展開搜救工作,搜救點是在鎣華鎮(zhèn)石化化工廠。雖然當時外電報道這個化工廠有一些液氨泄露,但是韓方了解到,這個地方還有很多失蹤人員沒有找到,非常有搜救價值,就執(zhí)意在這里展開作業(yè)。救援隊一共帶了三只搜救犬,其中一只是通過了國際搜救犬比賽測試的珍貴犬。在搜救過程中,就是這只通過國際測試的搜救犬穿行在各種危險而狹窄的空間,它的后腿先后兩次被玻璃和鋼筋劃傷,其中一條腿被劃傷的時候已經露出了骨頭,搜救犬的主人和隊員們都非常心疼,隊中的醫(yī)護人員不得不為它做了縫合處理。盡管如此,他們還是不停地把搜救犬派出去,為找尋幸存者做著不懈的努力。
在救援工作接近尾聲時,救援隊提出,大山深處可能還有一些救援力量沒有進去的地方,作為專業(yè)搜救隊經受過專業(yè)訓練,包括他們的搜救犬都可以跳傘,他們強烈希望中方能夠允許他們進入上述地區(qū),進行專業(yè)救援。“這種大災面前表現(xiàn)出的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情誼,讓我們感受很深。”包旭輝目睹了搜救的每一個瞬間。
對救援隊的出色表現(xiàn),災區(qū)的民眾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一名老百姓在接受韓國媒體采訪時感動地說,他親眼看到一名韓國隊員獨自一人將遺體從很高很危險的地方背下來,他非常感動。因為是震后幾天了,尸體已經嚴重腐爛,甚至到了抬不起來的程度,所以只能由一名隊員獨自用背尸袋將遺體背下來。
韓國救援隊離開災區(qū)前,四川省政府、什邡市政府、石化化工廠都給他們贈送了錦旗,而隊員們也將帶來的一些設備捐贈給了什邡市政府,包括后勤保障物資和食品。
5月30日,正在中國進行國事訪問的韓國總統(tǒng)李明博在中國外交部長楊潔篪的陪同下來到四川災區(qū)。韓方向中方提出這一愿望時表示,因為當?shù)卣诳拐鹁葹?希望輕車簡從,盡可能不增添麻煩和負擔。就在我們進行采訪的前一天(5月29日),韓國軍方向災區(qū)提供了三架軍用運輸機的救災物資,包括帳篷、食品、毛毯,這些都是軍用儲備物資。外交部發(fā)言人秦剛表示,李明博總統(tǒng)到四川地震災區(qū)走訪慰問,表達了韓國政府和人民對中國人民特別是災區(qū)人民的良好祝愿。李明博成為到訪四川災區(qū)的首位外國國家元首。
新加坡:幾乎與遺體“臉貼臉”地作業(yè)
地震發(fā)生后的5月13日,新加坡總理李顯龍致信溫家寶總理,表示新方愿派救援隊協(xié)助中方抗震救災。16日晚8時,新加坡民防部隊災難救援隊共55人分乘新空軍兩架C-130運輸機和一架民航客機抵達成都。17日~21日,救援隊在什邡市紅白鎮(zhèn)進行救援。
“新加坡救援隊給我印象深刻的首先是不顧危險、奮不顧身的精神。我們去的紅白鎮(zhèn)信用社的一個危樓,一半已經倒塌,另一半也已傾斜,45度角靠在上面。有一個婦女被埋在里面,家屬很著急。有武警戰(zhàn)士在查看情況,有小型挖掘機在挖,但是挖不出來。被埋婦女的家屬找到新加坡救援隊,希望他們能幫忙找一找。”外交部亞洲司孫向陽處長描述了新加坡救援隊在紅白鎮(zhèn)驚險的救援場景。
同其他外國救援隊一樣,新加坡救援隊擁有強烈的人道主義救援精神、深厚的專業(yè)素養(yǎng)。他們中的結構專家通過分析認為這座樓可以上去。他們一下子上去了好幾個人,在樓里到處轉,從窗戶里、門縫里擠進去尋找。但沒能找到幸存者,也沒有找到遺體。遇難者的兒子給他們指認遺體可能的所在位置,包括她平時在哪里看電視。又是一下午還是沒找到。當時的情況很艱難,也很危險:沒有大型機械,根本挖不動那些水泥板,而水泥、鋼筋等雜物隨時可能掉下來,還有余震的危險。孫向陽說:“讓我十分感動的是,長時間努力沒有結果之后,新加坡隊員就挖了一個小洞,冒著危險鉆了進去,只留兩支腳露在外面。我們很擔心,害怕有東西掉下來或者發(fā)生余震會傷害到救援隊員們。他們身上全是汗水、泥土、灰塵,可以想象他們工作得十分艱苦。但還是沒有結果。第二天下午,我們又來到現(xiàn)場,找來了大型挖掘機繼續(xù)尋找,終于在另外一個較高的地方挖出了遇難者的遺體。”
新加坡救援隊員在救援過程中表現(xiàn)出對死者的尊重。挖掘遺體時,隊員幾乎與遇難者遺體“臉貼臉”地作業(yè)。他們每挖出一點,就用被子或者布將遺體的這些部分覆蓋起來。為了不讓遺體再受到任何傷害,在用挖掘機尋找遺體的時候,只要發(fā)現(xiàn)一絲痕跡,他們都會叫挖掘機停下來,然后自己慢慢去挖,十分小心地不讓遺體再受到一點傷害。一位遇難婦女遺體被挖掘出來后,救援隊員迅速用被子將她包裹起來并抬出廢墟,不讓記者拍照。如果隊員發(fā)現(xiàn)遺體已經嚴重變形,他們會盡量不讓家屬看遺體的臉部,而是讓他們通過其他方式加以辨認。
看到遇難者家屬悲痛欲絕,救援隊員就主動提出幫忙抬運遺體,并為遇難者安葬。他們來到了臨時開辟出的墓地。安葬條件很簡陋,解放軍戰(zhàn)士幫著挖了一個很小的墓坑,遺體只用裹尸布包裹著。墓坑里有塊石頭正好在死者頸部的位置突出來,遇難者家屬想把這塊石頭弄掉,但石頭外面露出來的部分小,埋在地下的部分很大,怎么都弄不出來,于是四五個隊員趴在坑里挖。很長時間過去了,四五個人輪換著,趴著的,蹲著的,身上全都濕透了。在場的人無不為之感動。
孫向陽告訴記者:“新加坡救援隊非常專業(yè),不顧危險,對死者很尊重,而且很照顧死者家屬的感受,這些讓我們動容。”19日下午2點28分,恰逢中國全國哀悼日向地震遇難者默哀,新加坡救援隊員們也在紅白鎮(zhèn)的營地舉行了一個最隆重的致哀儀式。隊員們肅穆列隊,脫帽敬禮,他們的三輛救援車也鳴笛致哀。
新加坡隊員對中國抗震救災的行動大加贊揚,感動于中國軍人奮不顧身的救助精神、中國志愿者的無私奉獻、當?shù)卣屠习傩盏臒崆橹艿?#65377;他們說去別的地方救災還得看著食物不要被別人搶走,而在中國,老百姓給他們做了米飯、煮了雞蛋、炒了菜,餐館的志愿者開著車從什邡把熱飯菜親自送來。隊員們說:“你們這么給我們供應,我們呆一個月都沒有問題。”
附記
救災現(xiàn)場的中國外交官
在我們的采訪過程中,外交官們很少談及他們在履行這次特殊的外交使命中的表現(xiàn)。亞洲司參贊郭燕告訴記者:“他們在災區(qū)真是經歷了生與死、血與火的考驗。那里余震不斷、滑坡不斷,又是瓢潑大雨,他們風餐露宿。有的人一個星期也沒有洗澡、洗頭,他們住的帳篷也非常簡陋,就草草躺在地下,蓋著沒有被罩的棉絮,早晨起來頭上身上都沾著白毛。非常艱苦。”包旭輝說:“從作業(yè)現(xiàn)場回成都,在高速路的休息站去洗手間,那是我一個星期后第一次照鏡子,自己被嚇了一跳。當時曬得特別黑,蓬頭垢面、胡子拉茬。”袁勇說:“除了在成都,沒有一次是能平躺著睡覺,都是在大巴上湊合,最多能把椅子調一下傾斜度,幾乎就是坐著睡。”孫向陽說:“最怕就是下雨,因為帳篷就搭在地上,一下雨全是水。那也得睡呀,雨會潲進來,打到臉上,人就醒了。”“我們在現(xiàn)場不覺得很危險,但是回來之后想想就覺得……我們去的路上就有滑坡,大石頭就懸在那兒,萬一有個余震,它就下來了。去電站的路上,鐵路兩邊都是峽谷,很大很大的石頭砸在軌道上,有的汽車被砸得只剩下殘骸。”
外交官們在特殊的時期,完成了特殊的使命。歐亞司程國平司長說:“平時覺得他們很普通,可那天到機場接他們,看到他們幾天瘦成那個樣子,我哭了。我覺得他們很偉大。”孫亮在總結中寫道:“在抗震救災戰(zhàn)役中,中國外交官的形象不再是西服革履,而是頭盔、口罩、手套和滿身塵土,工作地點不再是大會堂、談判桌、宴會廳,而是廢墟中、瓦礫上、危樓旁,對外工作方式不再是維權交涉、據(jù)理力爭,而是親密無間地并肩奮戰(zhàn)、出生入死、患難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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