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毒草 小資情調(diào)是棵大毒草

　　“臺灣有個鄧麗君,大陸有個‘李麗君’”,成為上世紀80年代初的口頭禪。一夜之間,李谷一就成了大陸的黃色歌女,歌曲磁帶被封殺。 　　 　　1980年4月,李谷一收到中央樂團一位領(lǐng)導的信,信的內(nèi)容說,她如果再這樣走下去,樂團就沒有適合她表現(xiàn)藝術(shù)才華的土壤了,只能請她另謀高就。
　　在當時的體制下,這是一道很殘酷的逐客令。一個人一旦被某個單位開除,其他任何單位都不愿意再收這位演員。在這樣情況下,李谷一還能到哪里去尋找適合表現(xiàn)自己才華的土壤?
　　
　　事情緣起于李谷一在中央電視臺錄制的一部旅游風光片電視劇《三峽傳說》中唱的插曲《鄉(xiāng)戀》。
　　“你的聲音,你的歌聲,永遠印在我的心中。昨天雖已消逝,分別難相逢,怎能忘記你的一片深情……”就是這首纏綿悱惻、如泣如訴的輕、氣聲唱法處女作《鄉(xiāng)戀》,被稱作“靡靡之音、黃色之音、亡國之音、亡黨之音”。
　　在北京召開的一次座談會上,音樂界一位負責人點名批判《鄉(xiāng)戀》,還告訴作曲家,如果找人重唱,就可以開放綠燈,同意在電臺和電視臺上播出�！芭_灣有個鄧麗君,大陸有個‘李麗君’”,成為上世紀80年代初的口頭禪。一夜之間,李谷一就成了大陸的黃色歌女,歌曲磁帶被封殺。
　　整整15天,李谷一處于嚴重的失眠和精神衰弱中。她弄不明白,《鄉(xiāng)戀》只是一首小小的歌曲,為什么會遭到如此嚴重的譴責?
　　同時,也有人拿李谷一生活上的離婚事情開涮,說是她由于生活上的曲折才把所有的歌兒都唱得過分憂郁、感傷,說她“要結(jié)一百次婚”。某個相聲演員竟然將此編成相聲段子,說有個家庭婦女專愛無事生非地饒舌,逢人便講:“你知道嗎?李谷一又結(jié)婚了!嫁給百貨大樓的張秉貴,兩個人的結(jié)婚照都擺在照像館櫥窗里了�！庇腥巳フ障耩^看過之后對饒舌婦說:“那不是結(jié)婚照,櫥窗里的照片是分著擺的,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别埳鄫D聽了一撇嘴說:“哎,你們不知道,昨天又離了!”
　　上世紀80年代初,改革開放打開國門后,港臺、歐美文化進入中國,花花綠綠的行為、言語吸引著人們的眼球,沖擊著一度被固化的思維,但人們的大腦還沒有完全擺脫文革思維,諸如李谷一此類,有別于高、大、紅主流文化的做法被稱作是“精神污染”,當時還流傳:“反對打扮、穿花服;剪掉長發(fā)、喇叭褲;不準燙發(fā)、抹口紅;活動不能搞跳舞�！鼻嗌倌陿诵铝�異的穿戴、娛樂都被當作資產(chǎn)階級的生活方式來加以反對。
　　1983年因鄧小平在中共十二屆二中全會上提出“思想戰(zhàn)線不能搞精神污染”,“反對精神污染”成為一個很敏感的問題,據(jù)《人民日報》當時的一位負責人回憶:由于“精神污染”一詞使用驟增,以至于人民日報社排字房的這4個鉛字都不夠用了。
　　當時無論在黨內(nèi)或黨外對“精神污染”具體內(nèi)涵和如何“反對”、“清除”的做法都有不同的看法。1983年,全國上下刮起“清除精神污染運動”之風,直至年底,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指示《中國青年報》寫一篇評論員文章――《污染要清除,生活要美化》,經(jīng)《人民日報》轉(zhuǎn)載,這場維持了27天的“清污運動”勉強收場。
　　1985年到1988年,中國文化界、理論界迎來了新時期,這3年讓上世紀整個80年代被譽為“第二個五四時代”,興起一陣“文化熱”,一大批文學、文藝作品面世,諸如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海子的《祖國,或以夢為馬》、崔健的《一無所有》、胡月的《黃土高坡》帶著尋根的炙熱情感,激蕩起無數(shù)人的胸懷。
　　此階段的社會思潮也帶有啟蒙性質(zhì),以1988年下半年出現(xiàn)的“《河殤》現(xiàn)象”為典型,《河殤》是一部六集電視片,帶有鮮明的議論性質(zhì),它針對龍、黃河與萬里長城這三個中華民族具有象征意義的事物進行了尖銳的批判,實際上反映的是中國新一代知識分子對傳統(tǒng)文化的反思,在中央電視臺播出,結(jié)果引起強烈震撼,掀起軒然大波。《河殤》被批判,禁播。隨后,思想界趨向平淡。
　　
　　80年代是“五四”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化范式”的耦合。此時期作為告別50-70年代的“前現(xiàn)代革命”的“現(xiàn)代化”時期,作為重新接續(xù)五四新文化運動而打碎傳統(tǒng)文化“鐵屋子”的新的文化啟蒙時期,也作為掙脫了傳統(tǒng)中國“閉關(guān)鎖國”謬見而“走向世界”的開放時期,這種歷史意識和時代認知在80年代贏得了普遍認同。進入90年代后,這種意識開始受到質(zhì)詢。如何看待80年代的歷史屬性,即80年代到底是作為“資本時代的19世紀”的新階段,還是“革命的20世紀”的尾聲,學界存在著分歧。但中國的問題不僅僅在于文化問題,更在于政治問題。這一句話已經(jīng)先聲奪人地提出了90年代對80年代的基本看法,也標志著80年代向90年代過渡的開始。
　　――賀桂梅 北京大學中文系青年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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