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文的冷與熱|朱天文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永遠的天文小姐      今年盛夏,朱天文在上海的第一次亮相,是在芷江夢工廠四樓的小場地里。黑色主調的狹小空間里,黑壓壓塞滿了人。直到朱天文現(xiàn)身,人群轟然中分。當晚活動主持人讀書敏求在日記中描述:“天文小姐準時出現(xiàn),擁擠的人群瞬時閃出一條走道,那時我恍惚覺得好似觀世音現(xiàn)世,海濤自然分道。”
          而在朱天文眼中,比起在臺灣的待遇,這樣的場面實在是奇怪而陌生,就像迎接一位搖滾巨星的聚會。
          主辦方上海譯文出版社原本邀請孫甘露與朱天文進行對談,定題為“電影•文學•城市”,卻因為朱天文一句略帶緊張而柔糯的“我不知道要講什么”,直接進入讀者提問環(huán)節(jié)。
          每當有人拿到話筒發(fā)問,朱天文便迅速站起身來回應;野组g隔條紋高跟鞋,及膝黑色褶裙上套一件白領黑衫,前額劉海保持著多年前的樣式,發(fā)尾蓬而卷,斜斜搭在右肩上―50幾歲了,仍是大家心目中的天文小姐。盡管很多問題已在不同場合答過多遍,她仍不厭其煩地解釋。一邊向臺下的老讀者致歉,一邊俏皮地歪歪頭望向提問者:“這樣子回答可以嗎?”
          第二次亮相,是在人頭攢動、喧嘩熱鬧的上海展覽中心中央大廳。朱天文像個首次登臺發(fā)言的中學女生,局促地握著話筒,眼神不時飛到天花板上去,間或又抬起右手搭在耳邊,仍然穿一身素凈黑衣。這一次,梁文道口中如廟會一般的上海書展,“沒有辦法談文學”。
          她只好盯著作為“讀者代表”的毛尖,好使演講順利進行下去。毛尖就像她屢次講述的故事中,那面柏修斯斬首美杜莎時借力的反光盾牌,令朱天文得以低眉,躲開臺下黑壓壓粉絲熱戀般焦灼急切的目光。
          她又自比為賽道上繞圈的溜冰選手,只有盯著場下的某一雙眼睛,哪怕只有這一雙眼睛,才能堅持到比賽勝利。但―臺下眾多讀者粉絲,套用朱天文的語氣―竟然是洪水猛獸,是令人如此生畏的美杜莎嗎?
          演講結束后,等待簽名的隊伍蜿蜒向上,延伸到展覽中心二樓過道。此前一晚在同樂坊,朱天文也足足簽了兩個小時。主持人讀書敏求后來在日記里寫道:“這是我所見過的最文雅安靜的讀者隊伍。所有人沒有焦躁氣急。因為我們在意這位藝術家,所以不容自己失禮!
          
          古典浪漫主義
          
          20年前,朱天文首次來上海,為電影《戲夢人生》看景,在上海待了5天,又去北京待了5天。20年后,她坐在出租車上看著熟悉的路名――它們也許曾頻繁出現(xiàn)于張愛玲的著作中,卻沒有時間下車走走、看看。陸灝、小寶等人請她吃了頓飯,據(jù)說那家館子的特色是不放味精。說到這里,朱天文的眼睛亮晶晶的。袁瓊瓊曾形容朱天文“童女似的澄凈的臉,看人時那種眼睜睜的、直截的看法”,頓時就在記者眼前了。
          大學畢業(yè)時,朱天文在自傳性散文《牧羊橋,再見》中寫道:“我但愿永遠在白衣黑裙的時代,為她的一顰一笑驚心動魄,日子是痛楚而又喜悅的,人仿佛整個飽滿透明了,牽動一下,就要碎得滿地!
          那時的朱天文,正與妹妹朱天心等一干朋友,操持《三三集刊》。在與今年同樣的炎夏里,這群有著“年輕而明亮的糊涂”的青年人,打散到幾所校園里擺攤賣書,成績慘淡!氨緛碣u書一事算得幾何,若真的當它是件嚴肅的工作,也未免氣魄小了,好在我們做來都把它超越了事務性,只見人氣人意的悠游,便可保證三三的事業(yè)的確越做越大的,我看了著實心底喜歡!
          四年后,老師胡蘭成逝世,《三三集刊》停辦。已被“點睛”的朱氏姐妹,開始“依據(jù)個人的興趣去畫自己的龍”,“各自去跑自己的野馬”。
          在被妹夫唐諾稱為“業(yè)余”的寫作生涯里,朱天文創(chuàng)造了3本短篇小說集《傳說》、《炎夏之都》、《世紀末的華麗》,3本散文集《淡江記》、《黃金盟誓之書》、《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以及1本十萬言長篇《荒人手記》。
          8月16日,梁文道在鳳凰衛(wèi)視《開卷八分鐘》節(jié)目里為觀眾朗讀《荒人手記》。才從上海與朱天文道別,兩人約定臺北再見!澳銜l(fā)現(xiàn)她有一種很浪漫的、幾乎可以說是革命浪漫主義的愛國情懷,但是另一方面,又有一些溫情脈脈的一種兒女情長的東西在里面,變成一種古典的浪漫主義,非常奇怪!绷何牡澜榻B說。
          三十多年時光漸漸將白衣黑裙的浪漫少女鑄造為“巫”,處在非社會化的左邊,嘗試跟右邊的主流對話。“巫”從不使用電腦,自詡為“山頂洞人”。近年來,她保持每天八九點鐘起床,沖杯咖啡,喂了貓,便早早地坐到書桌前,進行寫作或者閱讀。這樣的作坊式寫作,是朱天文50歲以后才培養(yǎng)的寫作紀律。因一寫七年的《巫言》遲遲收不了尾,第八年才下定決心訓練出來。
          
          寫作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曾經“業(yè)余”的朱天文,不僅辦過雜志,辦過書坊,更是侯孝賢導演的“御用編劇”。從1983年《小畢的故事》開始,直到上世紀90年代初,朱天文平均每年為侯孝賢貢獻一部電影劇本。
          《風柜來的人》、《冬冬的假期》、《童年往事》、《戀戀風塵》、《悲情城市》……這一串璀璨的臺灣新電影代表作,劇本無不是出自朱天文的手筆。而要追溯她作為一名編劇的角色,朱天文輕描淡寫道:“我所能貢獻的,不是作為一個編劇,我是作為一個他的敵手,跟他練習打球的吧!
          因與侯孝賢同在一個頻率,朱天文與侯導維持了多年的合作與友誼。朱天文也常常丟書給侯導看,《海上花》一片便是受此激發(fā)。即便劇本曾被侯導改得面目全非,朱天文也不介意。編劇之于她,不過是謀生手段,用來養(yǎng)活自己寫小說。寫作才是她安身立命之道。
          “你每天到書桌前,蹭一點蹭一點,沒蹭出什么來,但人基本在打坐狀態(tài)。寫小說是不跟人溝通的,起碼我是。你就是(處在)一個發(fā)現(xiàn)、摸索跟開發(fā)的狀態(tài)。有一點點成績,打坐打到了吧,就夠你一天的時間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看報紙都在罵人嘛,哪里啊太離譜了,這個事情怎么會這樣子?但你一天的份做夠,可以支撐你去在這種亂糟糟的,在這些大風大浪里有一個定風珠。很安定,你安身立命的就是這個書桌!
          上海譯文出版社編輯羅穎杰,也是朱天文粉絲中的一員,在活動過程中,足足陪同朱天文兩天,卻眼見得她持續(xù)忙碌著,連找她簽名都不好意思!爸焯煳恼f,閱讀讓人輕盈,點中了現(xiàn)當下很多壓力巨大的年輕人的死穴。因為朱天文能通過寫作過非常簡單的生活!
          8月13日傍晚,同樂坊活動開場前,朱天文與上海譯文一行人在附近吃晚飯。因空調冷氣不足,人人吃得汗流浹背!暗故翘煳男〗阕畎踩,不疾不徐,氣格啊!敝鞒秩俗x書敏求感慨道。工作人員打算點一些鮮榨果汁,朱天文卻執(zhí)意要將路上帶著的瓶裝飲料喝完,說不要浪費。
          8月16日中午,上海媒體的專訪終于結束。朱天文灌下小半瓶礦泉水,回房換了一身“短打”。烈日之下,她半小時后便要趕往機場。在北京,《新京報》、《北京青年報》、《經濟觀察報》、《環(huán)球時報》等媒體記者正排隊等待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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