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聰 諷喻世相百態(tài)] 丁聰
發(fā)布時間:2020-04-02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正直,可愛到不怕揭自己短處,不怕出洋相,對人對己有什么說什么 5月26日中午11時,漫畫大師丁聰因病醫(yī)治無效在北京304醫(yī)院去世,享年93歲。
丁先生“不設靈堂、不開追悼會、不留存骨灰”的遺愿令人驚訝,他的老友們卻都表示理解。三聯(lián)書店前總經理、《讀書》雜志前主編沈昌文與丁聰先生相識多年,他說,“丁先生是個把一切都看得很開的人!痹谒磥恚菍θ松ㄟ_透徹的理解讓丁聰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我們因為《讀書》創(chuàng)刊而相識,這30年來,他一直很低調,留給我最深的印象是話不多,干活卻很多。他在《讀書》上發(fā)表漫畫,大家都是熟知的。其實他還為《讀書》畫了幾十年的版式,那樣一個大家,能不辭辛勞地做這樣繁瑣基礎的工作,很多人都是想不到的!
4月中旬丁聰意外跌倒,加上吃飯時不小心嗆到氣管里,引起高燒,被送往醫(yī)院。住院期間,丁老多數(shù)時間處于昏迷狀態(tài),由于高燒不退引發(fā)其他并發(fā)癥,醫(yī)院多次報病危。
“丁先生的太太沈峻給我打電話說,丁先生這次恐怕比較麻煩了!她說的‘麻煩’我知道,丁先生幾次大難不死,這一劫恐怕逃不過去了。那時我就有心理準備了!标愃囊嫦壬1984年與丁先生合作,一個手著麻辣文章,一個筆繪世間百相,針砭時弊的“陳文丁畫”有“紙上焦點訪談”之譽。
老友駕鶴西去,耿直的陳先生說了幾句有人聽起來不那么舒服的大實話,“丁先生是一個很不愿意麻煩別人的人,活著不愿意麻煩別人,死了還麻煩別人干什么呢。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們也都七老八十的了,這么熱的天氣折騰大家跑去吊唁追悼,不是他的個性。如果是一些不相干的人應景去了,活著的時候你也不關心,你也不幫人家解決點問題,你也不給點幫助,去世了跑來三鞠躬,完了跟家屬握握手,又有什么意思?恐怕丁先生活著的時候就不愿見這樣的人,所以我想不設靈堂、不開追悼會、不留存骨灰,這是他對人生看透了的一種處理辦法!
“小人物”的樂與苦
幽默、通達是丁聰留給大家的第一印象,在三聯(lián)書店出版的《漫畫小丁》一書里,茅盾、馮亦代、范用等好友一同為讀者描繪了一個快樂的小丁、一個誠實的小丁、一個好吃的小丁,還有一個多才而又勤奮的小丁。
散文家、翻譯家馮亦代這樣寫他:“我喜歡小丁,因為他是個實心人,不管生活上如何顛躓,他認定朋友后,便始終如一。安娜(鄭安娜,馮亦代之妻)在心上給他寫了個‘鑒定’:正直,可愛到不怕揭自己短處,不怕出洋相,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走邪門歪道,對人對己有什么說什么,話不帶刺,氣不過盛。只有想不通才爭得面紅耳赤,想通了一定認輸,決不文非飾過!
作家馮驥才如此為丁聰“畫像”:“生來一個矮胖健壯的快樂漢,無小無老,來而不去,表情中沒有陰影,愛嚼肉的牙齒永不脫落,鴉羽般的黑發(fā)永不變色……他的快樂與厚道是流露出來的天性,他的尖銳與辛辣是著意表現(xiàn)出來的思想!
丁聰自稱“小丁”,起初是為了區(qū)別于父親――老漫畫家丁悚,其次是因為“小丁”亦有“小人物”之意,“這倒符合我這一輩子的基本經歷,盡管成名較早,但始終是個‘小人物’,連個頭兒也是矮的。”(見《轉蓬的一生――我的漫畫生涯》)
恰如老朋友黃永玉所言,丁聰這個“小人物”一生在“慢”字上狠下功夫,“命數(shù)亦一切皆慢”,“四十歲方娶小丁嫂,一慢也;‘反右’多少年后方落實政策,二慢也;文化大革命多少年后方平反,三慢也;住小屋數(shù)十年才分配到樓房,四慢也。”
從來不為自己的事情“叫嚷”,是丁先生一路慢行的重要原因。為什么不爭?朋友們都替他打抱不平,他悠悠說一句,“成天嚷嚷,沒意思來唏!人有人的難處,該來就自然來嘛!”
1957年之前,他作為共產黨忠誠堅貞的好朋友,為黨的事業(yè)傾心盡力。1957年,他“忽然成為右派”,這頂帽子一戴就是23年,他從沒有去找那些了解他而又身居高位的人,想法很簡單:“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同好搭檔陳四益談及幾十年的坎坷,丁聰只有“淡寫輕描”的一句,“希望以后再不要這樣瞎搞……”
十分快活,十分看得開,這是朋友們對丁聰?shù)挠∠,似乎也是一種“想象”。女作家葉文玲曾經問他,是否在受難歲月里也是一個苦中作樂的“侯寶林第二”,“他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而是笑瞇瞇地圓起兩眼,嘴里不住嘖嘖著,又一個勁兒地搖頭,搖得我都不好意思起來,立時感覺自己說得太輕松,太沒根底!”
2003年,他在一個雷雨天氣里接受了《南方周末》的訪問,苦難歲月里的悲苦無告他沒有隱忍,照實說了出來。
“我當然有意識不讓孩子畫畫,我爸爸不讓我畫,就是說畫畫養(yǎng)不活,做國畫家可以,油畫家也可以,畫漫畫基本工錢給你,要賺錢肯定不行。漫畫是最容易出問題的。我就一個兒子還叫他畫漫畫啊?這是性命攸關的啊。他剛生出來我看一眼我就去北大荒了,我北大荒1973年回來之前,他都是娘管的。娘下放,他送托兒所,星期六接一趟星期一又送!
從不愿意麻煩別人的他,惟一一次主動開口是為了自己的房子。令他沒想到的是,曾經的老朋友、當時的大領導、主動開口問他有什么困難的人,當丁聰?shù)莱鲎》康木唧w困難時,竟然打了一聲哈哈,“那你就畫一所房子吧!”這件事傷了他的心,從此再不愿向什么領導談房子。84歲那年,他的兒子、孫子從國外回來探親,因家里住不下,老兩口只好臨時租了一間房子給他們住。
這些尷尬和苦惱,他甚少在人前提起,黃永玉稱贊他,“人生在世,善于節(jié)哀,是一大修養(yǎng)也!
陳文丁畫忘年搭檔
1979年之后,是丁先生的華彩章節(jié)。在太太沈峻的精心照料下,丁聰專心作畫,產量驚人,自言“忙得沒時間生病”的他,一口氣出版了《丁聰漫畫系列》、《我畫你寫――文人肖像集》、《Y先生語錄》等多部作品集。他為老舍先生的眾多著作畫了插圖,還為《四世同堂》、《正紅旗下》、《茶館》等作品設計了封面。在《讀書》雜志上連載27年的漫畫讓更多年輕讀者記住了他,2007年6月,“陳文丁畫”結集出版,《百喻圖》、《唐詩圖》、《世相圖》、《竹枝圖》一共5大本。
“結識丁聰是我的福氣。”當年捏著華君武的推薦便函去敲丁聰家的門時,陳四益心里并沒有底?催^他寫的那些文字之后,丁先生說了5個字,“有意思,我畫!
就是這短短5個字,把兩個愿意為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這個時代“瞎操心”的人連在了一起,展開了他們長達20多年的合作。
作家蕭乾生前對“丁陳組合”一直非常關注,他盛贊兩人“小中見大”的功力,“只差一年多二十世紀就成為歷史了,倘若有人要我列舉這最后十年間,我們在文化上有什么特殊貢獻,在我所舉的眾多成就中,會把丁聰、陳四益合作的這些漫畫詩文列舉進去!
他不止一次問他倆,“你倆合作這么長時間,有沒有吵過嘴?”得知沒有,便感嘆,“那可真不容易。文人的合作,善始的多,善終的少,往往因為雙方或一方的固執(zhí)己見,合作就告吹了!
陳四益感嘆,“一位久已成名的大漫畫家,肯在十幾年間始終不輟地為無名晚輩的文字作畫,這是很少有人能夠做到的。單是這一點,我也要說‘先生之風,山高水長’了!
有意思的是,丁陳牽手時丁先生已年近70,而陳四益只有40出頭,但因他寫的小文多是文言文,常常有人問丁先生,“跟你合作的那個老頭兒是誰?”
一生惟好“葷飼料”
丁聰去世后,丁夫人沈峻寫了一封信揣在他胸前,老倆口用這種浪漫溫暖的方式作了最后的告別。
丁先生與夫人的情意一直令圈中人贊嘆。丁先生尊稱夫人為“家長”,也戲稱她為“飼養(yǎng)員”。只吃肉不吃菜的他把蔬菜稱為“青飼料”,把肉稱為“葷飼料”。“青飼料”丁先生難以下咽,而“葷飼料”則來者不拒,紅燒、白燉、冷拌、油炸,無所不好。
他曾畫過一幅題為《筍燒肉》的漫畫。畫上有3個人物:一個是蘇東坡,一個是鄭板橋,兩人在大快朵頤;還有一個服務員捧著一缽筍燒肉。在此畫的題解中,丁聰“引經據(jù)典”,“蘇東坡先生有詩云:‘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粢皇萦植凰,天天筍燒肉!
他患有糖尿病,沈峻每天為他準備一根無糖冰棍。
糖尿病人需要控制飲食,太太每天早晨定量供應他一片面包、一個西紅柿或者半根黃瓜。
這讓丁先生很是郁悶,他跑到了老友范用那里訴苦,翹起嘴唇,說面包片薄得風一吹就飄走,還用手比劃著。1983年,他倆的朋友李黎從美國來,聽后隨手畫了一幅漫畫《丁聰先生隨風而去的面包》:丁聰笑容可掬,盤腿坐在面包上,仿佛坐著飛毯。
他跟范用約好,每周大老遠從西城坐公共汽車跑到三聯(lián)書店,下小館子“反饑餓”。倆人說好,以西單到西四這條馬路為界,上路西的館子,丁聰掏錢,路東的館子,范用付。有時多幾個朋友,就“遠征”到丁府樓下的館子吃烤牛肉;碰上葉淺予,那就吃葉老的。
每次吃完飯,丁聰都要去王府井新華書店逛逛,“送兩個錢兒給書店才心安!庇捎诩依锒急粫秸紦(jù),丁太太抱怨無法收拾,一度“恐嚇”丁聰,再這樣下去,她要“出走”了。
漫畫家華君武戲言丁聰是“藏書發(fā)燒友”,特地為他畫了幅漫畫“小丁藏書票”。他問丁聰,“我的書沒有你多,可是找的時候已經很困難了,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多’啊!你找書有什么竅門沒有?”
丁聰回復他,“最好的辦法是出去再買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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