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祥,百變軍閥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沒有一個民國時代的軍閥像馮玉祥的名頭這么多:基督將軍, 布衣將軍, 反戈將軍, 模范軍閥, 這些繁雜的稱號后面, 是馮玉祥的多變, 利益與理念, 是考察馮玉祥多變的兩個指標
          綜觀馮玉祥一生, 他曾多次背叛上司:一九二三年卷入驅逐黎元洪的活動, 次年十月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又發(fā)動政變, 囚禁了賄選總統(tǒng)曹錕;后來又推翻段祺瑞;中原大戰(zhàn)期間, 他與蔣介石、 閻錫山、 李宗仁等人不間斷地合縱連橫、 勾心斗角、 敵友無常;在思想觀點上, 皈依基督教、 親近過蘇聯(lián)到后來的三民主義, 這使得一些人認為他反復無常、 翻云覆雨。
          國民軍系將領徐永昌曾批評馮玉祥歷來是「論變不論!, 「顯得多少有點時髦膚淺」。 而馮氏的追隨者們認為, 這正是他思想進步的表現(xiàn), 「是主張正義, 不得不爾; 是順應潮流, 跟著時代前行。」
          
          保定城很多地方都在拆遷,但是西康各莊好像被人遺忘了。
          聽村里老人說;原來這叫大康各莊,馬路東邊還有個小康各莊,后來這里叫西康各莊了,路那邊也就變成東康各莊了。沿街一排的小門面,賣驢肉火燒的、修車的、賣雜貨的,還開著幾家旅館。
          馮玉祥的大部分童年和少年時光在這里度過。1948年土改,村里還給馮家分了三間房和幾畝地。后來,“土地證不知給誰賣了”。
          村里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一聽說馮玉祥,老人家們都來了精神,七嘴八舌地講起他們所知道的。
          80年代,村里小學立起了馮玉祥的雕像,據退休老校長李志強說那是“全國最好的馮玉祥的雕像”。他曾給鄧小平寫過信,想在康各莊辦學校,建歷史博物館,信是馮玉祥次女馮弗伐轉交的,因為經費問題不了了之。
          馮弗伐和家人回過一次村。在老村支書家里吃了飯。
          李志強的父親曾在馮玉祥辦的民生小學讀過書。這些年,他和馮家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看到媒體報道馮玉祥有失實的地方,他還找過對方。
          馮弗伐去世前,李志強收到治喪委員會給他的信,通知他代表康各莊去參加她的追悼會。
          光緒二十八年,袁世凱在保定創(chuàng)設北洋軍政司,開始大規(guī)模地編練新式陸軍。保定成為當時全國的陸軍訓練中心。東關外,兵營林立,軍旅陣陣,口號聲、腳步聲、軍號聲響徹云天。
          這些新氣象擾動著一個20歲淮軍副教習的心。淮軍彌漫著的頹廢陳腐之氣,讓馮玉祥十分沮喪,他得到了幾本袁世凱寫的練兵小冊子,大為贊嘆。在同伴帶動下,該年4月,馮玉祥轉投袁世凱門下,成為武衛(wèi)右軍第三營左隊左哨六棚的一名正兵。
          憑借著才干、勤奮和不可遏制的進取心,這個大塊頭的年輕人很快脫穎而出。他接連晉升,從副目、正目、哨長一直到隊官,并在所有的考試里名列第一。他成了軍官爭搶的人才和同伴們妒忌的對象,他們給馮取了一個綽號――“外國點心”。
          光緒三十年,馮玉祥所在的武衛(wèi)右軍改編為北洋“第六鎮(zhèn)”,歸段祺瑞統(tǒng)制。標統(tǒng)陸建章一眼看出這個年輕人的遠大前程,他把內侄女許配于馮,著力栽培他為自己的親信。
          憑借著精銳的“北洋六鎮(zhèn)”,袁世凱順利摘得辛亥革命的果子――中華民國大總統(tǒng)。陸建章任命馮玉祥為營長,令他招募、訓練新兵,這是馮玉祥一生創(chuàng)建自己軍隊的開始。
          1914年,袁世凱稱帝,馮玉祥的部隊被改編為第十六混成旅,他在7年間培養(yǎng)起一支絕對效忠于他的骨干力量。4年后,當段祺瑞試圖免去馮玉祥旅長一職,官兵聞訊大嘩,幾乎釀成一場兵變。段祺瑞只得請出陸建章來收拾僵局,不久,馮重新獲得對他部隊的指揮權。
          民國初年的政治紛亂,使得馮玉祥和他的軍隊走南闖北,一次一次地經受磨礪,并不斷地壯大。在北洋系的大小軍閥中,他開始聲名鵲起。
          
          “忽是革命,忽不是革命”
          ――從“北洋軍閥”到“革命軍人”
          
           宇翔園里松柏參天,一座座京式老建筑安靜矗立,落葉聲沙沙,熟透了的柿子掉了一地。很難想象,京郊南苑機場有這么一處古意盎然的所在。
          大門口掛的一塊銅牌寫著“南苑兵營司令部舊址”。門衛(wèi)擋住了記者,說必須事先預約才能進入參觀。
          這里是袁世凱北洋陸軍第六鎮(zhèn)司令部駐地。1922年到1924年間,被架空為陸軍檢閱使的馮玉祥在這里度過了韜光養(yǎng)晦的兩年。他苦心訓練軍隊,結交中外要人,同時也卷入錯綜復雜的中央權力斗爭。他將以一個重要角色出現(xiàn)在中國的政治舞臺上。
          1922年,督軍河南僅5個月的馮玉祥接到北洋政府的免職令,命他回京任陸軍檢閱使的虛職。他把自己的全部兵力搬回京郊。相比8年前離京赴川,他的人馬已從五六千人擴充到共二萬之眾。
          此時的馮玉祥已是一個聞名全國的人物了。他在常德、河南任上卓越的改革政績,尤其是他的軍隊所實踐的“真愛民、不擾民”,贏得了華北民眾普遍的好感。當年,英文《每周評論》雜志評選“12名在世的最偉大的中國人”,馮玉祥名列第二,僅次于孫中山。
          調馮玉祥入京是吳佩孚的主意。馮吳素來不和,兩人關系在馮督豫時惡化:一是因為馮槍殺了吳佩孚的親信鮑德全;一是因為他在河南任上沒收了趙倜財產,全部充了公,并抵制了吳佩孚要錢;最重要的,“以其練兵之長才及全軍之戰(zhàn)斗力強與內容充實,久為吳眼中之刺”。吳佩孚還想以保舉他當“庫侖都護使”為名,將馮玉祥逐出京城。
          此時執(zhí)掌北洋政權的直系集團已分裂成津、保(曹錕)洛(吳佩孚)三派。回京之前,馮玉祥先去保定見曹錕,一見面就跪在地上號啕大哭。曹慌忙問他出了什么事,馮說:“吳玉帥對我毫不體諒,使我動輒得咎,啼笑皆非”。直到曹向他再三保證后,馮玉祥才平靜離開。
          1923年,曹錕操縱總統(tǒng)大選,以每張選票五千大洋的價格收買參眾兩院議員。作為曹派人物,馮玉祥沒有直接參與賄選操作,但是以“索餉”、辭職等等舉動,逼得黎元洪出走、張紹曾內閣總辭職。
          這為馮玉祥招致社會各界廣泛的責難。全國各地均通電否認曹為“候選總統(tǒng)”。安徽旅寧學生團體致電馮玉祥說,“惟年來聞公政績,未嘗不引為軍閥中之優(yōu)秀者,滿冀公始終自愛……不意此次曹欲攫取領袖逼走元首,都門鼎沸,舉國震動,中外報紙,皆指公為曹氏之功臣,新華門逼宮一劇,在全國已盡知,不愧為曹氏一走狗……軍人之模范,更如是乎?嗚呼,公其休矣! 一些地方的基督徒指責他的所為違背了憲法,并告誡他要安分守己。
          輿論強烈地刺激著馮玉祥。他一向視聲譽為性命。如今,他必須要在世人面前與曹錕劃清界限,挽回自己的社會形象。
          1924年2月,馮玉祥續(xù)娶李德全。在他們的婚禮上來了一位特殊來賓――張作霖的親信副官馬炳南,他帶了一份厚重的賀禮――一批軍火和150萬的軍餉。馬炳南后來透露,他們與馮就聯(lián)合倒直進行了實質性會談。
          9月,張作霖趁江浙戰(zhàn)起,率大軍17萬入關,吳佩孚統(tǒng)率25萬大軍迎戰(zhàn)。兩軍在熱河、山海關等處交鋒,均用海軍、空軍參戰(zhàn)。當時,馮部被調遣在喜峰口一帶與張作霖作戰(zhàn)。
          幕僚石仁麟記錄了兵變的全過程。“馮僅少數(shù)輕裝前進。每到一地(馮)即以電報報告其行蹤,取信曹、吳。并借口修路,把炮兵火力潛伏在沿路兩旁的城鎮(zhèn),不露神色,待吳佩孚嫡系部隊第三師開赴山海關前線后,立即班師回京,由孫部策應入城,包圍總統(tǒng)府。胡部得訊亦由前線反戈,會師一處,驅曹倒吳,宣告主和,擁段!
          23日清晨,北京市民一打開門,發(fā)現(xiàn)街頭有大量佩帶“誓死救國,真愛民、不擾民”白色臂章的馮軍站崗,才知道京城內發(fā)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11月2日,曹錕被迫向參眾兩院通告辭職,賄選政府被完全推翻。
          回京后,馮玉祥和胡景翼、孫岳等人聚集北苑召開善后會議,組成國民系。馮玉祥情意懇切電邀孫中山北上主持“國事”,并讓教友馬伯援帶著自己的親筆信赴廣東面見孫氏,他在信中說,“先生黨國偉人,革命先進,務希即日北上,指導一切!
          這讓孫中山欣喜萬分,頻頻回電勸勉馮玉祥,11月10日發(fā)表《北上宣言》,兩日后乘永豐艦離粵北上。
          馮玉祥顯然對如何“善后”思想混亂。他在邀孫北上的同時,也邀請了段祺瑞出山。馮曾對張紹曾說:“一方面,我派人南下歡迎孫中山北來,做我們的導師,支持和平會議,組織政府,實行孫中山《建國大綱》里所寫的那些政策”,“我還想讓你當總理,叫老段主軍,你主政,中山先生做總統(tǒng),我們這些人都聽從指揮。把中國治理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強國!
          在天津日租界,馮玉祥、張作霖等和段祺瑞進行了一次三方會談。出于各方壓力和利益考慮,馮玉祥選擇放棄孫氏,和張作霖聯(lián)合擁段祺瑞上臺。
          11月14日,段祺瑞宣誓就任臨時執(zhí)政,并頒布《臨時政府組織條列》。
          很快,張作霖違反與馮玉祥的秘密協(xié)定,派重兵進入山海關,對馮部國民軍形成強大的威脅。11月24日,馮玉祥宣稱下野,避居北京西郊天臺山,并邀吳佩孚和他一起出洋,來證明自己發(fā)動政變并無私欲,如今功成身退。
          12月4日,孫中山到達天津,馮玉祥派部下去迎接。12月31日,孫到達北京,馮玉祥已奔赴張家口,就任段祺瑞執(zhí)政府委任的“西北邊防督辦”。
          孫中山抵京后病情惡化,住進協(xié)和醫(yī)院。馮玉祥把孫的安全職責交給心腹――北京警備總司令鹿鐘麟。他先后住離京、津不遠的天臺山、張家口,但始終沒去見孫中山,僅派夫人李德全前往探視。
          馮玉祥的蘇聯(lián)軍事顧問維•馬•普里馬科夫在其日記里寫道:
           馮玉祥把日本的朋友、張作霖的仆從段祺瑞留在總統(tǒng)的寶座上,使自己失去了政府的支持,處于荒謬的政治地位:雖說他是京城的實際主宰者,可是那里卻有個隨意逮捕國民黨員、鎮(zhèn)壓街頭游行示威的敵對的總統(tǒng)及警衛(wèi)旅。這樣,就不可避免地提供了共同犯罪的條件。
          領導人物在政治上的動搖,使國民軍付出了很高的代價,使它在眾多敵人面前陷于孤立。
          
          政治上陷入孤立的馮玉祥開始急切地尋求外國援助。從1924年開始,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改革意向和革命言辭,也引起蘇聯(lián)的關注,認為他會是國民黨的支持者。整個1925年,馮玉祥從蘇聯(lián)人那里得到了武器、金錢、顧問和軍事教官。他開始研讀孫中山思想,贊賞其民族主義的觀點,并分發(fā)300本孫的《民族主義》 給部下。
          然而,在一封蘇聯(lián)顧問寫給駐華大使加拉罕的信中,對于“馮玉祥在中國政治舞臺上究竟扮演什么角色,是軍閥,還是革命者?”這一判斷上,他們感到極為困惑。
          1925年底,國奉兩系戰(zhàn)爭最終爆發(fā),國民軍戰(zhàn)敗。馮玉祥通電下野后,帶著妻兒取道蒙古訪問蘇聯(lián)。他一邊考察馬克思主義和蘇聯(lián)體制,一邊和國內遭受重大失敗的部隊保持聯(lián)系。
          綜觀馮玉祥一生,他曾多次背叛上司:1923年卷入驅逐黎元洪的活動,次年10月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又發(fā)動政變,囚禁了賄選總統(tǒng)曹錕;后來又推翻段祺瑞;在思想觀點上,皈依基督教、親近過蘇聯(lián)到后來的三民主義。這使得一些人認為他反復無常、翻云覆雨。
          國民軍系將領徐永昌曾批評馮玉祥歷來是“論變不論!,“顯得多少有點時髦膚淺”。而馮氏的追隨者們認為,這正是他思想進步的表現(xiàn),“是主張正義,不得不爾; 是順應潮流,跟著時代前行!
          馮玉祥自己常常引用陶淵明的話“覺今是而昨非”。他自比春秋末期衛(wèi)國大夫蘧瑗,說“昔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
          他確實區(qū)別于一般的軍閥,好學不倦、總希望跟上時代潮流。對于只受過一年零三個月正規(guī)教育的半文盲男子來說,他讀書之多是驚人的。美國學者薛立敦曾評價說,“他可能是比其同時代的軍閥更易受西方思想影響的人。然而,教育上的缺陷讓他總是落后一拍!
          這可能是20世紀初中國的普遍思想狀況。即使是知識精英們也依然徘徊在眾多思想和主義之間。因為馮玉祥的地位和所掌握的軍隊,他的“反復無常”,對整個中國的政治時局走向產生了重大影響。
          1925年3月,孫中山在北京溘然病逝。這位在位僅41天的臨時大總統(tǒng)和他的“三民主義”,幻化為一個政治象征符號。此后,任何謀求政治權力的人,都開始宣稱自己是孫氏思想的信奉者與繼承者。
          這一年,馮玉祥開始聽說一個名字――蔣介石,一個野心勃勃、堅定追求權力的軍人。
          在抵達莫斯科的第二天,馮玉祥在徐謙的介紹下加入國民黨,兩周后他派使者赴粵辦理正式的入黨手續(xù)。6月30日,蔣介石電邀馮玉祥南下共商大計。馮回致密函,稱“毅然加入國民黨,與諸同志聯(lián)合戰(zhàn)線奮斗”。
          1926年8月,國民軍在直奉晉軍閥聯(lián)合進攻中潰敗。馮玉祥帶著450萬盧布蘇聯(lián)援助緊急起程。9月16日,他趕到綏遠五原縣,出任國民軍聯(lián)軍總司令。站在土臺上,馮玉祥慷慨激昂地發(fā)表著名的《五原宣言》,追述了自己的戎馬生涯,歷數(shù)功過,說自己“過去沒有明白革命的旗幟,”“這次要赤裸裸地說出來,使國人知道,我做的忽是革命,忽而不是革命,其緣故是什么回事”。他第一次公開了自己國民黨身份,表示從此完全接受孫中山的三大政策,做一個革命的三民主義者。
          從此,這位北洋軍閥集團的實力派人物,正式成為“革命陣營的一員”。
          
          “把兄弟”間的恩恩怨怨
          
          賣熟玉米、茶葉蛋的小販在站臺吆喝著,污黃的紗布上冒著騰騰熱氣。候車室的檢票口,幾個中年女人嗑著瓜子,懶洋洋地曬著午后的秋陽。隴海線上的火車來來往往,很少有乘客會留意這個靠近徐州的皖北小車站――黃口。
          1927年,蔣介石乘專車從徐州東來,馮玉祥乘專車從蘭考西來,兩人在這里第一次會面。在軍樂聲中,兩人商定從此攜手“為三民主義奮斗”。
          “五尺多高,很瘦的身材,兩個眼睛凹進去,說起來話來先笑,然后就是哼哼哼!20年后,馮玉祥在大洋彼岸回憶了對蔣介石的“第一印象”。
          1927年,中國的政治局勢已經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國民黨分裂成武漢和南京兩派,再加上占據北方的張作霖,出現(xiàn)了3個政權對峙的局面。統(tǒng)轄豫陜甘三省,控制著隴海、京漢鐵路交叉口的國民黨員馮玉祥,一下子成為蔣介石、汪精衛(wèi)都極力爭取的對象。
          對于雙方的拉攏,馮玉祥采取了兩面手法,一邊派劉驥為駐武漢代表,一邊派熊斌為駐南京代表。當寧漢兩方都委任他為第二集團軍總司令時,他均不就職,仍以國民軍聯(lián)軍總司令自居。
          蔣介石最終用“雪中送炭”打動了馮的心。坐擁重兵的馮玉祥也有煩惱――西北窮苦,40萬大軍的軍需供應始終是個難題。他的秘書高亞興回憶,黃口會面后蔣“馬上就撥給他幾十萬塊錢,以濟燃眉,并允以設法接濟”。在約馮會談時,汪精衛(wèi)曾對張國燾說:“我真不大敢相信馮玉祥會支持我們?峙略谒磥,我們武漢已經是個朝不保夕的窮親戚了!
          在寧漢之間,馮玉祥做了選擇,雖然婉拒蔣要他“向武漢進兵”的提議,在“清黨”和聯(lián)合北伐上都決定和蔣結盟。寧漢合流后,蔣介石被迫下野,南京群龍無首,馮玉祥為張宗昌奉魯聯(lián)軍進犯所苦。于是,他再三呼吁迎蔣復職,并約閻錫山一起擁蔣出山,還派出部下張之江等東渡日本迎蔣回國,電文說“介公一身緊系黨國安危,無論如何艱辛,無論如何謗毀,必須努力完成革命工作!
          馮玉祥后來痛陳蔣介石之“忘恩負義”,此為一出。
          1927年,蔣介石與宋美齡在上海成婚。馮玉祥派夫人李德全和秘書長何其鞏前往祝賀。
          第二年馮玉祥大敗張宗昌,蔣介石再次專程從南京到河南與馮相會。在鄭州,兩人交換蘭譜,作了盟兄弟。蔣送馮的帖子上寫著“安危共仗,甘苦同嘗,?菔癄,生死不渝”;馮回贈“結盟真意,是為主義,碎尸萬段,在所不計”。
          參謀長石仁麟回憶,在河南省府禮堂拍照紀念結義時,馮蔣二人為誰居左而禮讓不休,馮說蔣是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說馮年長為兄。最后,拍兩張照片,兩人分別居左,“以表示既講公誼又講私情!
          從此,蔣給馮來電必稱“煥章大哥”,馮去電必稱“介石我弟”,煞是親密。鄭州會談時,兩人商定了北伐大計,由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分別擔任第二、三、四集團軍總司令,揮師北上。
          為使馮玉祥更加賣力,蔣介石向馮玉祥許下諾言:如攻克平津,即以馮部將領鹿鐘麟擔任平津衛(wèi)戍總司令、韓復渠任河北省政府主席。這讓一直沒有好地盤的馮玉祥非常高興,驅軍疾進,在山東境內遭遇了直系悍將孫傳芳的部隊,苦苦相持后才攻下。
          5月30日,蔣介石背著馮李二人,與閻錫山秘密會面。據說,當閻極力勸說蔣把平津分給他,蔣還非常猶豫。閻說:你看看誰沒有吃過他的虧。蔣聽聞此言,立刻下了決心
          馮玉祥在北京政變和驅逐末代皇帝出宮時,曾向北京富豪大戶攤派捐款。當北平紳商聽說馮卷土重來,無不戒懼。公推王士珍為首組織治安維持會,歡迎閻而反對馮。此外,馮玉祥與蘇聯(lián)的關系,也讓北京上層外交使團對他心生芥蒂。
          蔣介石于是以民意為由,讓閻錫山任平津衛(wèi)戍總司令,商震任河北省政府主席。按北伐收復平津戰(zhàn)役的功勞,馮部出力最多,閻部出力較少。這讓馮玉祥大為光火。之后稱病,不參加北平舉行的善后會議。
          “蔣介石食言,主要是因為恐懼當時第二集團軍的兵力最強大!瘪T玉祥的小兒媳、馮史研究專家余華心說;“當時,四大集團軍都想擴大勢力范圍。”
          馮在李宗仁“顧全大局、忍辱負重”的調停勸說之下,才動身北上。蔣介石自知虧待了馮,為安撫他的情緒,任命馮的部將孫良誠為山東省主席、何其鞏為北平特別市市長。
          磕磕碰碰的編遣會議終于在南京召開。身任行政院副院長兼軍政部部長的馮玉祥提出了“強壯者編,老弱者遣,有槍者編,無槍者遣”的方案,主張各集團軍部隊混合來編,軍權歸中央統(tǒng)一掌握,各軍總司令均到中央供職。所以,“把自己的實力全都擺在了桌面上,連有多少門炮、機關槍都說了!
          幕僚石仁麟認為馮玉祥的想法是“太天真”,自認為四大集團軍中他與蔣關系拉得最緊,想聯(lián)合蔣控制一切,“沒想到蔣對他早有戒心,絕對不愿馮的力量能和他分庭抗禮!
          最后,閻錫山看穿這一著,提出四大集團軍各編11個師,另設立一個中央編遣區(qū),也編11個師,歸蔣介石掌握,這樣,“拆散了馮蔣合作關系,最大程度地便宜了自己,也討好了桂系”,這個方案得到蔣、閻、李的認可,順利通過。按這個方案,馮玉祥的第二集團軍最強大,首當其沖地成為“削藩”的對象。
          編遣不成,桂系首先發(fā)難,蔣桂戰(zhàn)爭爆發(fā)。馮玉祥按兵不動,一面應付老蔣,表示服從中央。蔣為防止他兩面討好,公開發(fā)表了馮給他的電報。馮又向李宗仁表示,此舉只是為了麻痹老蔣。同時密令韓復渠緊急行軍,搶奪兩廣地盤。韓問布告內容是寫“討桂”還是“討蔣”,馮說,“哪方都不寫。你仔細觀察,若桂系勝了,就填上蔣逆,若蔣勝了,就填上李、白逆!
          馮玉祥腳踏兩條船,結果兩頭都不討好。打敗桂系后,蔣介石拉攏馮已沒有必要,于是命令部下?lián)屧隈T部到達48小時之前占領了武漢三鎮(zhèn)、并通電山東省主席孫良誠,不得在日軍撤出后接收濟南,隨后在山東聚集重兵,活生生從馮玉祥手里搶了地盤。
          困于西北的馮玉祥一直渴望擁有港口和鐵路,部下孫良誠雖然擔任山東省主席,因為青島和膠州鐵路掌握在日本人手里,始終未能完全如愿。蔣桂開戰(zhàn)時,為穩(wěn)住馮玉祥,蔣介石派邵力子赴豫會談,除許諾200萬,還答應讓他完全控制山東全境。
          如果不是山東被奪,這對把兄弟之間還不至于兵戈相見。就在馮蔣破裂前3個月,參謀長吳錫?接到馮玉祥電報,命令他和時任河南代主席鄧哲熙在鄭州為蔣介石樹立銅像。吳、鄧都覺得極為不妥,“一方面感到給活人立銅像還沒見過,另一方面想到中國這些年來,許多頭面人物常常今天你兄我弟地親親熱熱,保不定明天就會你匪我賊干起來!
          吳錫?硬著頭皮到南京稟報,馮玉祥聽后哈哈大笑:“你回去對石參謀和鄧廳長說,吃喝嫖賭趙匡胤,黃袍一加身,就是大宋的幾百年太平天下,人民百姓都受益,我看蔣總司令是當前中國的一個人物,你告訴石大先生和鄧等,別在那里一吊錢壓在大杠上想三想四了!
          山東事件,讓“把兄弟”公開決裂。一邊廂,馮部將領劉郁芬、孫良誠等28人聯(lián)名通電“護黨救國”,要求蔣下野,并擁馮為“護黨救國西北路總司令”。另一廂,南京方面宣布開除馮的黨籍和一切官職,著令緝拿軍辦。
          正當這個關口,不愿聽命西撤、放棄地盤的韓復渠突然離馮而去。他說服石友三和馬鴻逵等幾位高級將領一起投靠了蔣介石。三人帶走十余萬精兵,約占馮玉祥的三分之一。不久,楊虎城也脫離而去。
          韓、石背叛的消息傳到華陰,正在和幕僚商議軍事的馮玉祥如同晴天霹靂,他頓時臉色蒼白,精神頹然。之后日夜哭泣,咒罵自己,自掌嘴巴。這是馮玉祥練兵以來第一次遭遇重大危機,團結破裂,軍心動搖,全軍對他個人的忠誠度也受到了嚴重挑戰(zhàn)。
          “如果他當時把自己的全盤戰(zhàn)略計劃說出來,而不是像對小孩子一樣地訓斥他們。結果是怎樣,都很難說。” 余華心惋惜說。馮的一名老部下堅持認為,如無此兵變,“馮必能勝!
          1929年5月27日,馮玉祥通電下野,討蔣一事暫告中斷。
          多年之后,李宗仁在回憶錄里這樣描述他印象中的蔣、閻、馮三人:“蔣為人嚴肅,殺氣很重,看上去有些勁兒勁兒的”;閻錫山“則是一望而知為工于心計的人物,其人喜慍不形于色”;“馮玉祥外表既不嚴肅,也不深沉,屬于興之所至型的”,不過,按李的評價,“也是一老謀深算的政客”。
          
          “蔣是敵人,閻是仇人”
          
          1929年5月底,一直保持中立態(tài)度的閻錫山忽然對出洋游歷也來了“興趣”,電馮稱愿與之結伴出洋。
          馮和閻之間是有梁子的。早在北伐前,閻錫山曾參與直奉的“討赤聯(lián)軍”,攻打過馮玉祥的國民軍。北伐時,閻錫山的第三集團軍打到靠近保定,遭遇奉系精銳王牌部隊的猛烈攻擊,曾向馮玉祥求援,馮以無兵可調拒絕了。李宗仁回憶:“馮并非無兵可調,只是報復閻當年在南口戰(zhàn)役時趁人之危收編了不少馮部兵力!
          1929年的《字林西報》展示過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電報喜劇”:兩人電報往返,大談出國漫游的樂趣。閻稱此后兩人將“形影相隨,逍遙海國,其樂何極”,馮則唱和之:這是他向往已久的,他正在作行前準備,閻若先啟程,望在柏林等他云云。
          在閻的邀請下,馮玉祥興沖沖地奔赴山西共商反蔣大計。在晉祠,閻錫山一邊盛情款待馮玉祥,隔三差五攜公子、夫人前去拜訪,商談反蔣策略。另一邊到北平“檢查身體”,與蔣介石密談,討價還價。
          3個月后,當馮玉祥移至五臺山下的建安村時,被閻錫山軟禁起來。住所周圍重兵把守,村外有鐵絲網阻攔,通往外界的公路挖有壕溝。馮得知上當受騙后,非常憤慨,要求見閻不成,幾次強行出村,均被看守他的衛(wèi)兵集體下跪“勸回”。
          參謀長吳錫?路過太原,去看探望被軟禁的馮玉祥,正碰上馮在上課。老先生比今喻古、煽風點火,引得馮玉祥大罵蔣介石不止。這讓吳錫?非常憂慮:當時西北軍貧困交加,鹿鐘麟等馮部將領正設法和蔣介石拉關系,“一來可以騙點救濟,二來聯(lián)蔣對閻,好讓閻無法居馮為奇貨,以解救馮的被困”!罢l想到款還未領齊,領運的東西也未過鄭州,馮又受了閻的欺騙”――在閻的慫恿下,馮軍已首先起兵,因為沒有支援,很快戰(zhàn)敗。
          閻錫山以爽約和背叛,換得了全國軍職的第二把交椅――中華民國海陸空軍副總司令。
          蔣介石接連“削藩”的勝利,讓閻錫山覺察到自己勢同騎虎。2月27日,閻錫山親自到建安村賠禮道歉,兩人抱頭痛哭,冰釋前嫌,彼此表示“同生死,共患難,反蔣到底”。
          3月8日,被軟禁8個月之久的馮玉祥重獲自由。一身粗布棉袍的馮玉祥和一身長袍馬褂的閻錫山攜手而出。馮玉祥隨后抵達潼關,和部下將領開會,布置聯(lián)閻反蔣的作戰(zhàn)計劃。
          許多部下都反對聯(lián)閻,認為其陰險狡詐,反復無常,不可與之共事。之前,鹿鐘麟曾對何應欽的代表說:“蔣介石是敵人,閻老西是仇人;敵,可化為友,仇則不共戴天”。
          馮玉祥對閻也心痛惡之,但他認為應該先聯(lián)閻反蔣,再回來收拾閻錫山。在會議上,他對高級將領們說:“蔣介石是我們的第一個敵人,我們現(xiàn)在必須先聯(lián)合閻打倒蔣,等蔣打倒以后,閻錫山是容易對付的!
          1930年4月,原二、三、四集團軍組成反蔣聯(lián)盟,推舉閻錫山為中華民國陸?哲娍偹玖,馮玉祥、李宗仁就任副總司令,一場大規(guī)模的內戰(zhàn)在河南、山東、湖南等各省全面鋪開。
          7、8月戰(zhàn)事激烈,雙方都傷亡慘重。9月18日,原本中立的張學良忽然打破沉默,通電擁護南京政府,呼吁各方“即日罷兵,以紓國難”,派20萬大軍入關占領北平、天津。
          局勢迅速向有利于蔣軍方向轉化。閻錫山見大勢已去,立刻通電下野,趕在奉軍到來之前就把部隊退回山西老巢。困在平漢、隴海戰(zhàn)場上的馮軍又一次孤立無援,無路可退。
          “蔣介石給西北軍高級將領送現(xiàn)洋,給委任狀,只要投過來就給官給錢,把馮玉祥立刻搞垮了!蔽鞅避娎媳罹潘蓟貞。孫連仲、吉鴻昌等馮部將領們紛紛投蔣,李九思跟著張自忠過黃河,在平津歸了張學良!鞍l(fā)八成餉,發(fā)中國票、交通票,可以兌現(xiàn),還可以領衣服,待遇好多了。不歸張學良,凍也得把我們凍死!
          當時,天津的一家英文報紙登了3幅漫畫:蔣介石一手握著洋錢,一手提著機關槍;閻錫山一手提著桿秤,一手拿著算盤;馮玉祥一手拿著窩窩,一手拿著大刀!斑@是對中原大戰(zhàn)三方實力最入木三分的描畫!
          戰(zhàn)后,閻錫山從太原逃往大連,遙控他山西的軍隊,等待東山再起。1931年,他又被蔣介石委任為太原綏靖主任。已失陜、甘根據地的馮軍被蔣介石全部改編,化整為零,徹底瓦解了馮玉祥的軍隊。
          蔣介石先后打敗了桂、馮、閻三大軍事集團,唯獨馮玉祥的結局是土崩瓦解、耐人尋味。
          河北大學歷史系教授劉敬忠認為:馮玉祥的失敗是必然的,“中國現(xiàn)代的軍閥,是軍隊、地盤和權勢的集合體。由此來說,馮玉祥是一個不合格的軍閥,他著眼于權勢之爭,但在地盤和軍隊上出了問題!
          中原大戰(zhàn)前,馮玉祥派人去蘭州見青海省主席孫連仲,要他的部隊立刻出潼關,把青海交給本地人管理,“打下南京,然后改組中央政府”云云。當時,孫連仲就提出異議,“假如打不過去,后方安定,還可以退回來,如果像這樣的折騰,結果把所有的部隊都折騰散了!
          “我父親曾經總結說,在軍事上和政治上,馮先生都輸?shù)靡粩⊥康亍!庇嗳A心說。馮玉祥兵敗后,一名部下奔赴天津,向馮夫人報告:“先生失敗了!”當時正在待產的李德全一聽如有五雷轟頂,頓時腳都軟了,難產。余華心的丈夫馮洪達就在這個時候出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中原大戰(zhàn)歷時7個月,雙方投入兵力110多萬,波及二十多個省,官兵傷亡30萬余人,耗資巨大,給中原百姓的生命與財產造成嚴重損失,是民國以來最慘重的一次內戰(zhàn)。
          1930年年底,山西汾陽縣30里外的峪道河村來了一大群穿著灰布軍裝、打著裹腿的人,他們風塵仆仆,面色凝重。這是馮玉祥帶著他的衛(wèi)隊和開封軍官學校員生官兵千余人。不久,李德全也帶著子女趕來團聚。
           在基督教堂和房舍間,馮玉祥每天植樹、種地、讀書、寫字、畫畫、練拳,消磨著心中的苦悶。表面上看,他已經遠離了國家的政治、軍事。實則,他一邊讀書,一邊反思自己的失敗。同時,派出使者與包括中共在內的各方反蔣勢力進行聯(lián)絡。
          中原大戰(zhàn)后,馮玉祥移居泰山腳下,過了一段山居讀書生活。
          東三省淪陷后,蔣介石采取的不抵抗政策,使得民眾熱望馮玉祥再起東山,揮師北上,領導抗日救國。
          1933年5月,馮玉祥在張家口成立察哈爾民眾抗日同盟軍,兵力迅速擴大到10萬,一度收復、接管察省全境。這引起了南京政府的驚恐。在日蔣聯(lián)合進攻下,馮被迫通電全國,辭去總司令職務。幾個月后,抗日同盟軍戰(zhàn)敗。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馮玉祥選擇全力擁護蔣介石,到南京就任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然而,蔣始終對他懷有戒心,馮也始終無公事可辦,直至抗戰(zhàn)勝利。
          1945年,馮玉提出出國考察。蔣介石給了他“水利特使”的名頭,并給他辦了退伍手續(xù)。
          “他為這個事很傷心,他可是個終身的職業(yè)軍人啊!庇嗳A心認為,這是馮玉祥后來始終不肯原諒蔣介石、反蔣到底的重要原因之一。
          
          “精神書”和用教派
          
          軍隊,就是軍閥的命根子。
          早在北洋時代,馮玉祥的部隊就以“模范旅”聞名中外。到北伐時,他已建立起一支當時最強大、最驍勇善戰(zhàn)、對他極為忠誠的軍隊,成為蔣介石一統(tǒng)江山最大的威脅。
          每招收新兵,馮玉祥都要親自查看,只要右手食指有繭子的,他都不要――那是兵油子、混營子。他喜歡招質樸、精壯的農民、學生。新兵入伍后,選拔較有文化的組成模范連,加以訓練,他親自抓領導工作。
          馮玉祥把自己的軍隊看作一個大家庭,而他則是“家長”,一手以恩感人,一手以威服人。他經常跑到軍營里與士兵同吃同住,與士兵促膝談心,婚姻、家庭、興趣、理想、學習、工作,他都關懷備至。當他已是團長時,他還能記住部中約一千四百人的姓名。
          如何“以威服人”呢?馮玉祥的方式是打軍棍。只要是沒認真執(zhí)行他的指令和命令的,就有被打的可能。不少人在挨了軍棍之后不久就升了官。馮的軍隊里流傳著這樣的說法“打是情,罵是愛,周喻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但是,軍校出身的軍官就受不了這種“考驗”。馮曾說“家雞打得團團轉,野雞一打就漫天飛”。所以,凡陸軍大學畢業(yè)的學生,他絕對不讓他們掌握兵權。
          在恩威并施下,部下們對馮玉祥無不感戴悅服,死心塌地跟隨。任馮軍政治部主任的簡又文見證了他的超人魅力:“人人對于他都起了一種神秘的信仰,其人格之攝力和感力竟能達到最下層的兵士,以至全軍數(shù)十萬人能團結一體,群奉馮為頭腦及中心!
          1926年,當馮從蘇聯(lián)趕回,已經潰不成軍、四分五散的國民軍“失敗情緒一掃而光,精神又重新振奮起來,上下都充滿希望”;只需他一句,千頭萬緒重新編排。分散在綏遠和甘肅的士兵紛紛攜槍歸隊,已依附閻錫山的韓復渠、石友三、張自忠等將領也自動歸來。
          美國學者薛立敦將馮的風范和拿破侖相比較,說他們都是天生的演員!八莻天生的演說家,情緒激昂,有聲有色、扣人心弦。即使是老于世故的人,聽到馮的演講,也很難不被其毫不夸張、極有說服力而又激勵人心的論述所打動!
          馮玉祥非常在意對部下的精神統(tǒng)領。二次直奉戰(zhàn)爭結束后,他開始接受蘇聯(lián)援助。作為回報,他同意在其部隊進行國民黨的政治教育。但是,蘇聯(lián)顧問們發(fā)現(xiàn),只要一威脅到他對軍隊的嚴密控制時,馮的固執(zhí)令人失望,“馮在軍中對政治工作嚴加限制,只是在需要符合他的政治利益才許可”,“總之,我們的希望猶如肥皂泡滅亡!
          諷刺的是,這支民國最強大、最忠誠的大軍在最后一刻土崩瓦解。
          從北洋時代到南京政府,馮軍始終為缺餉少械困擾。1921年,馮在日記中寫道,“自移駐信陽以來,餉項奇缺,目兵僅用鹽水下飯。到處呼吁,從無憐而助之者,可憐可嘆。昨夜夢中為籌餉事,不覺涕哭,醒來淚痕沾枕!碑敃r,一直拿不到政府的撥餉,他一不做二不休,截留了歸北洋政府的10萬元鐵路收入款,以解燃眉。
          雖然身居高位,馮玉祥生活非常儉樸,堅持與士兵同吃同住,一年四季灰布軍裝、打裹腳,吃窩窩、小米飯。只是,他以身作則的清教徒生活準則,壓制不住手下軍官對物質生活的向往,他們渴望擁有自己的地盤、過更好的生活,娶漂亮的姨太太。
          這些都不是馮玉祥的精神鼓勵所能給予他們的。
          到后期,馮治軍雖嚴,仍然阻擋不住內部的“腐化”風氣。鄭州國民大隊長王長春因為貪污被槍斃,陜西兵工廠督辦沈家新(音)強娶女學生,也被馮槍斃。至于高級將領娶姨太太的、吸食鴉片的,屢屢重罰,仍然屢禁不止。
          “西北軍太苦了,也苦太久了,官兵想過上稍微好一點的日子。這是人之常情。”余華心對此很理解,童年里父親跟隨西北軍南征北戰(zhàn)的記憶依然清晰。她對部隊派給她的司機小楊說:“你不知道你們現(xiàn)在當兵是多幸福!
          待到中原戰(zhàn)爭開戰(zhàn),一片厭戰(zhàn)的情緒。80年代初,余華心曾走訪馮當年的部下,“有將領對馮先生說,老總啊,別打了,這仗打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封建家長式的管束、享樂生活的受制、地盤欲望的被阻,使得高級軍官們對馮玉祥漸生離心。蔣介石看透了這一點,把收買馮的高級將領作為一項重要措施。中原大戰(zhàn)中,他的高級將領大多被蔣的洋錢、高官所拉攏和收買。
          
          收場
          
          1948年7月,馮玉祥帶著家人一行八人登上蘇聯(lián)輪船勝利號,取道蘇聯(lián)回國。在黑海上,船艙內忽然起火,18歲的洪達沖進濃煙,救出母親李德全,等摸到父親的身體,已發(fā)現(xiàn)沒有呼吸。
          9月5日,蘇聯(lián)新聞界對外宣布:馮玉祥和小女兒曉達因船失火遇難。官方正式報告:是日,船上放電影,膠片著火,影響及馮,遂因心臟病發(fā)或窒息而死。
          “他之前已經有預感了!庇嗳A心傷感地說。在回國前,馮玉祥在一本黑色硬殼筆記本上用毛筆寫了遺囑。當晚,他在日記寫下:“我的遺囑寫好了,不怕任何時間皆可以死的!
          34年后的夏天,馮玉祥的秘書賴亞力和夫人到青島療養(yǎng),約馮洪達夫婦見面。
          “他告訴我們說,黑海事件發(fā)生后,蘇聯(lián)方面有一個調查報告,結論是那場大火是烈性炸藥引起的!绷詈檫_夫婦詫異的是,他們倆是家里第一個被告知的!拔移牌湃ナ狼岸急幻稍诠睦,可能是出于國際政治方面的考慮吧!
          究竟是誰下的手呢?余華心說,“我覺得這都不好說!
          一年前,余華心去太原旅游,順道去看了一下閻錫山宅子!耙蛔哌M去,黑黝黝的,又小又暗!
          “很感慨啊。你看一個人怎么謀劃百年基業(yè),把房子造得這么堅固、晚上睡覺總是換地方,還修了一條只容得他身高的地道。想得出修一條小鐵軌,讓山西外的鐵路通不進來,算盤打得這么精。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黃粱一夢。”
          1949年,在陳立夫“奉命”陪同下,閻錫山帶著幾十箱金條上了飛機。一年后,他辭去“行政院長”一職,搬往臺北市郊陽明山邊的菁山居住。在菁山,他讓人按照自己的設想,建了一個窯洞。從此,他住在這個特制的窯洞里,一心讀書著作,閉門不出。1960年在臺北去世。
          白崇禧也跟隨蔣介石去了臺灣。1966年在寓所離奇死亡,死后身體發(fā)綠,口吐白沫。他的兒子、著名作家白先勇在《游園驚夢》、《臺北人》等一系列小說里描繪了一群客旅孤島、忘不了過去的“臺北異鄉(xiāng)人”。
          李宗仁去了美國。1965年7月,攜夫人經瑞士、中東回到大陸,在北京機場受到了毛澤東、周恩來、彭真等中共領導的歡迎。1969年1月在北京逝世。文革開始后,他曾對夫人胡友松說:“回來還是要回來的,但回來得不是時候。”
          我們談到了對蔣介石的評價。記者問她如何看待這位馮家和中共的共同敵人!捌鋵,他也沒宣傳的這么壞,也有他的人格魅力。不打麻將、不抽煙不喝酒,克己的一個人。”
          她停頓了片刻:“他是唯一善終的。”
          
          本文圖片由余華心女士提供
          感謝余華心、馮丹龍給予采訪的協(xié)助
          主要參考資料:
          《劍橋中華民國史》 (美)費正清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馮玉祥的一生》 (美)薛立敦 著 浙江教育出版社
          《我的生活》、《我所認識的蔣介石》 馮玉祥
          《馮玉祥的前半生――兼對其自傳辨析》 劉敬忠 人民出版社
          《一個志愿兵的札記》(蘇)維•馬•普里馬科夫
          《傳奇將軍馮玉祥》余華心 著學苑出版社
          《我所知道的馮玉祥》 中國文史出版社
          《李宗仁回憶錄》
           上海圖書館近代史料館:《馮玉祥革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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