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河:“替罪羊”與“一把手”

　　讀書人“修身、齊家”，指望“治國、平天下”。可是千百年來，生不逢時是不幸，“入錯行”更是大悲劇，有的頭破血流，有的死無葬身之地。太陽啊還是太陽，書生啊還是書生，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倒是將個人悲劇演繹得催人淚下，唏噓不已。

　　眼下又是一個——中國知名股份制專家、廈門大學金融學博士趙磊，被河南漯河市三請四迎去，接二連三地委任為董事長、總經(jīng)理，市長與他山盟海誓：“你放心大膽地干，干出成績是你們的，出了問題是政府的”。結(jié)果，他被該市中級法院以非法集資詐騙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

　　趙磊是怎樣身敗名裂的？漯河市是怎樣“筑巢引鳳”的？第一，虛假出資2000萬元，用趙磊的名義注冊公司。第二，銀鷹典當行在趙磊入主之前，已經(jīng)非法向社會招募股金300萬元。第三，將一大堆虧損“包袱”甩給趙磊……悲乎！“鳳”棲于“危巢”而不知，不知有那么多的陷阱……妻子受不了冷落跟他離婚了。他是經(jīng)常泡方便面對付一頓。他和父親住的房子沒有裝修，水泥鋪地，陰暗狹小。專案組查遍全國最后也承認他把95％的資金都投到了漯河的企業(yè)中，毫無個人揮霍。但他做了“替罪羊”。

　　當初多少人勸他，那種地方去不得，你不是斗心眼兒的人，不會拉關系，不會送禮，不會打麻將故意輸錢，只會認死理而不知通融。有人說“他進出多少千萬元，只要拿出其中的500萬元打通關節(jié)，保證屁事沒有”。

接觸趙磊案的檢察官和律師說，“你原來和政府坐在一條板凳上，結(jié)果政府把板凳抽了，把你摔了�！薄摆w磊最大的錯誤就在于他沒認清企業(yè)家應干什么，不應干什么。什么時候也不要忘了市場規(guī)則和官場游戲。”

　　言之有理。今天有的地方，“不法分子”狼狽為奸，沆瀣一氣，把“專家”、“民營企業(yè)家”當做“敲門磚”，對民營企業(yè)巧取豪奪，公然或變相侵吞其合法的私有財產(chǎn)。風平浪靜時，引之為“政績”；
一旦勢頭不對，便毫不猶豫地落井下石，借刀殺人。他們的黨性、良心乃至人性都泯滅了。這種惡行在一些地方蔓延，讓干實業(yè)的仁人志士避之惟恐不及，急流勇退而不得。

　　“替罪羊”現(xiàn)象表明，我們的制度有“漏洞”。如個人集權太嚴重。人權、物權、財權統(tǒng)統(tǒng)都掌握在“第一把手”手中，統(tǒng)統(tǒng)由“第一把手”生殺予奪，要誰上誰就上，要誰下誰就下，哪個職能部門膽敢去監(jiān)督這個“第一把手”？“因為中國社會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第一把手’就是黨的化身，黨的代表，就可以凌駕于制度之上�！睂＜已灾�錚錚，現(xiàn)實無可奈何。這個問題不解決，誰都有可能做“替罪羊”。

　　如，福建長樂市“十佳公仆”、市財政局局長王凱鋒，嚴格按照上級文件精神和通行做法，與27家企業(yè)簽訂了借款合同。這個下級服從上級的職務行為，卻因745．8萬元未能收回，而被指控為犯罪，判刑3年，緩刑4年。再如，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法官李慧娟，由于在一起民事案件的判決書中指出，“《河南省農(nóng)作物種子管理條例》有關條款因與《種子法》相沖突自然無效”，便被撤銷法官職務。（《中國青年報》2月6日稱，李惠鵑沒有被撤職）法官都知道，《立法法》規(guī)定，下位法和上位法抵觸無效。

法官忠誠執(zhí)行憲法和法律的行為，維護法制尊嚴的獨立審判精神，居然給自己帶來始料未及的傷害。

　　金融學博士趙磊不滿足于書齋里坐而論道的精神是可取的，但是沒有找到自己準確的定位。他的悲劇在于，太迷信市長。此“公仆”早攜一個億以上人民幣潛逃國外。國外早有經(jīng)驗：“總統(tǒng)是靠不住的�！币虼擞靡徽�套規(guī)范的制度盯著、箍住總統(tǒng)，不讓其為所欲為，也不讓總統(tǒng)隨便推出一個“替罪羊”。

　　“耿直書生”怎么玩得過“貪官滑吏”？對“有心報國、無力殺賊”的書生，必須有一套完整的制度加以保護，使其發(fā)揮才干，不遭無妄之災，不發(fā)出“入錯行”的悲嘆。今天，黨和政府正以前所未有的睿智與開明，使用專家學者，發(fā)揮“民間力量”，如“中南海專家講座”制度的建立，北京、上海等城市紛紛成立政府專家顧問團，這還不夠。還應該幫助他們了解決策過程、執(zhí)行過程，讓他們在保持學術自由和獨立精神的前提下，發(fā)揮自己的作用。還應更加重視防止個人集權和制定權力制衡制度，不讓有的“利益集團”，利用制度方面的“漏洞”來牟取私利，或抓住專家、民營企業(yè)家在某一點、某一方面的問題，而當作“替罪羊”拋了出來。

　　因為，拋出“替罪羊”，只是危機暫時過去，下一個犧牲者是誰？“一把手”，還能高枕無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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