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東來：法治的無奈與精彩

　　過去的一周內(nèi)，幾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司法案件映入了人們的眼簾。先來看俄羅斯石油大鱷的受審。6月16日莫斯科地方法院開庭審理俄羅斯第二大石油公司尤科斯公司前總裁、俄首富霍多爾科夫斯基偷漏稅案。與此相關的是，6月29日，莫斯科仲裁法院對尤科斯公司偷漏稅案作出裁定，允許沒收尤科斯公司資產(chǎn)，用于償還該公司2000年拖欠國家的稅款以及罰金和滯納金共計994億盧布（約合34億美元）。

　　當天，俄聯(lián)邦稅務局還宣布，除補交2000年拖欠稅款外，尤科斯公司還必須進一步補交2001年拖欠的980億盧布稅款。30日，法院向稅務部門下達了關于追繳尤科斯公司拖欠稅款的執(zhí)行票。在私有化過程中俄國富豪們巧取豪奪的民脂民膏，終于要吐出一部分來。而且，他們也必須為其貪婪付出自由的代價：如果罪名成立，面臨多項指控的霍氏將面臨10年的牢獄之災。

　　這廂的俄國“強盜大王”因為經(jīng)濟上的貪婪而受罰，那邊伊拉克的“混世魔王”則因為政治上的罪惡而受審。7月1日，在美軍占領當局向伊拉克臨時政府移交權力不到3天，伊拉克前總統(tǒng)薩達姆便走上伊拉克的特別法庭。七條罪行足以致這位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獨裁者于死地：1983年屠殺庫爾德一部族民眾；
1987-88年間迫使大批庫爾德人背井離鄉(xiāng)；
1988年下令使用化學武器殺害庫爾德人；
1991年殘酷鎮(zhèn)壓什葉派起義；
1990年入侵科威特；
故意殺害宗教和政治領導人。

　　兩個案件本不相干，尤科斯公司案涉及的是俄羅斯國內(nèi)經(jīng)濟犯罪，是普金打擊財閥寡頭的直接后果；
薩達姆案看上去是伊拉克的國內(nèi)政治案，但是，人人都知道，如果不是美英聯(lián)軍將薩達姆拉下馬并拖出“老鼠洞”，他依然還是伊拉克人民的偉大領袖和救命恩人，顯然，是國際的強權而非民主與法治的力量導致了這一結果。但它們的共同點則是，兩個寡頭罪惡都是以違法的手段，經(jīng)濟上的或政治上的，以犧牲廣大人民的利益為代價，滿足自己及其同黨對金錢或權力無恥的貪婪！權力，不論是金錢上的，還是政治上的，必然導致腐敗，而絕對的權力更是絕對導致腐敗。如果還有人懷疑這一樸素的真理的話，就該去看一看報章所揭露出了的俄羅斯富豪的發(fā)家史和薩達姆的統(tǒng)治史。

　　在一個缺少法治傳統(tǒng)的社會中，法律并沒有給我們帶來看得見的利益，因此，我們也就不習慣相信法律的權威。于是，在尤科斯公司案的背后，我們的一些觀察家看到是俄羅斯政客與財閥的勾心斗角；
在薩達姆案的深處，他們看到的是“大霸”和“小霸”的爭權奪利。我不否認，普金的強人政治是尤科斯公司案的基本背景，也承認薩達姆案會是“勝利者的正義”。但是，我依然相信，強人政治比沒有政治或強盜政治要好，勝利者的正義比獨裁者的不仁不義要強，不完善的法治比無法無天要進步。

　　法治絕非完善的制度選擇，它只是人類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中所尋求的最佳安排而已。法治的確與權力政治密不可分，但是，法治也有其自身的邏輯與尊嚴。美國最高法院28日的一個判決再次證明了這一點。在很多人看來，今天美國保守的倫奎斯特法院與布什政府眉來眼去，要不然它這么會在2000年總統(tǒng)大選的選票糾紛中橫插一杠子，害得大有獲勝希望的戈爾與白宮失之交臂。但是，就是這個法院，愣是頂住布什政府的壓力，以8比1的票數(shù)在28日裁定，在反恐戰(zhàn)爭中遭到美國扣押的人，無論他們是美國人還是外國人，包括被美軍扣押的所謂恐怖組織成員和關押在關塔那摩的非法武裝戰(zhàn)斗人員，都有權通過美國法律程序進行申訴，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這意味著，在美國民權組織幾年來的不懈努力下，布什政府那些明顯違法基本民事自由的行政命令和戰(zhàn)時措施，最終被否決了。這是基本人權與國家安全博弈中一次具有里程碑式意義的勝利。法律在戰(zhàn)爭中不再沉默！唯一遺憾的是，它來得太遲了，因為那些被扣押者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中無助地度過了600多天。

　　200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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