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靜鈞：西班牙要當歐洲先鋒？

　　[題記]西班牙今天“暴富”成新歐洲帝國，不是由于無敵艦隊的驍勇善戰(zhàn)，而是起因于非物質(zhì)的因素——它在不折不扣地引領歐洲進入人權(quán)保護與人道關(guān)懷的更新更高層次。

　　歷史上曾被羅馬人統(tǒng)治數(shù)百年、被摩爾人占領近千年、被佛朗哥獨裁政權(quán)統(tǒng)治半個世紀的西班牙，冷戰(zhàn)時期因其模棱兩可的外交消極主義而被擋在美國主導的歐洲重建計劃之外，并一度因其令人羞澀的國民經(jīng)濟低水平被外人譏笑為歐洲富國里的第三世界國家。然而，從佛朗哥去世到卡洛斯國王撐起君主議會制以來，西班牙令人驚訝般地崛起為歐洲影響力日隆的大國，這完全是當年哥倫布發(fā)現(xiàn)美洲大陸后西班牙一夜暴富躍升為歐洲帝國的歷史翻版。只是西班牙今天“暴富”成新歐洲帝國，不是由于無敵艦隊的驍勇善戰(zhàn)，而是起因于非物質(zhì)的因素——它在不折不扣地引領歐洲進入人權(quán)保護與人道關(guān)懷的更新更高層次。

　　歐洲第一個同性婚姻全面正�；�的國家

　　于今看來，世界上不乏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西班牙絕不是第一個吃螃蟹者。只是從合法化到正�；�的跨度上來看，西班牙是歐洲第一個同性婚姻全面正常化的國家，比利時和荷蘭雖早于西班牙接受了同性婚姻，但在同性婚姻的正常化方面卻幾乎無所作為。

　　合法化并不意味著正�；�。有些國家為了迎合自由主義者，又不得罪保守主義者，往往會在授予同性婚姻合法化地位的同時，又施加諸多限制，在收養(yǎng)、繼承、社會福利等重要社會關(guān)系上，榨干合法化后的同性家庭的有限生命力。從某種意義上說，合法化只是一塊道德遮羞布，正常化才是合法化后的良知試金石。

　　去年6月30日西班牙議會通過的《同性婚姻法》，在承認非異性婚姻合法的基礎上，基本上拉平了兩種婚姻的地位，使同性婚姻也能與傳統(tǒng)婚姻家庭一樣享受同樣的權(quán)利和保護。

　　到今年7月異性婚姻合法后一周年的日子，共有4500對同性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從婚姻穩(wěn)定性來看，迄今只有4對同性“夫妻”前來申請離婚。由此觀之，在離婚率居高不下的歐洲國家中，同性婚姻的家庭幸福感從表面證據(jù)上看是令人鼓舞的。

　　以世界的視野看，目前正朝同性婚姻合法化目標邁進的國家越來越多。近一半的歐洲國家正在熱議同性婚姻的立法草案；
非洲的南非憲法法院也在為南非同性家庭的出現(xiàn)做鋪墊工作。美國總統(tǒng)布什雖然大力捍衛(wèi)傳統(tǒng)道德意義下的“最文明的一男一女婚姻”制度，但美國1/3的州相繼給同性婚姻開了綠燈，勢必將美國進一步帶入對諸多帶有道德因素的社會問題的政治大辯論中。

　　西班牙首相薩帕特羅在為執(zhí)政黨提出的同性婚姻法案辯護時曾說：“措詞上的小小變化，意味著數(shù)千公民的生活將發(fā)生巨大變化。我們并非在為遙遠、不相識的人立法，我們是在為我們的鄰居、我們的同事、我們的朋友和我們的親屬拓展幸福的機會�！�

　　全球第一個禁止超級瘦身模特登臺的國家

　　在素有男性沙文主義惡名的西班牙，婦女名義上在70多年前就獲得了投票權(quán)，但實際上一直到上世紀80年代，女性無擔任司法官員的資格，也不準出庭作證，連在銀行獨立開賬戶的權(quán)利也沒有。不過，工人社會黨人西班牙首相薩帕特羅的政府正試圖扭轉(zhuǎn)局面，讓西班牙婦女成為全球最羨慕的群體。

　　薩帕特羅自己不但宣稱支持女權(quán)主義，而且也如一位女權(quán)主義者一樣行事。他的內(nèi)閣成員近一半是女性，他還在敦促大企業(yè)的董事會更多地吸納女性成員。他的政府最近的一個大手筆是強制男性配偶承擔更多的家務負擔，新通過的法律可以讓之前忍氣吞聲的家庭婦女把惰于家務的丈夫告上法庭。薩帕特羅還在推動一項王室繼承人法案，以賦予王室子女平等王位繼承權(quán)，不論性別。受其影響，在西班牙的著名跨國公司如IBM、微軟、Google等的首席執(zhí)行官清一色為女性。西班牙尊重婦女、保護婦女的風氣異常高漲。

　　這就不難理解西班牙成為全球第一個禁止“超級瘦身”模特登上“T型”時裝表演臺的國家。婦女權(quán)利捍衛(wèi)者認為，為迎合部分怪異的時裝設計師荒誕的時裝設計而刻意虐待自己正常飲食使其身材過瘦過細的做法，事實上就是男性沙文主義遺毒下犧牲婦女健康生活的表現(xiàn)。瘦骨如柴的模特不僅壓抑了大部分女性對自身性別的認同感和歸屬判斷，也給年輕的女性傳達了不健康的信息，促使年輕女性患上厭食癥，從而摧殘了一代婦女的身心。

　　西班牙行政管理性質(zhì)的“禁瘦令”頒布于2006年9月，時逢馬德里國際時裝節(jié)，至少有5名興沖沖趕來赴會的瘦得實在沒法看的模特被擋在會場之外。消息傳開后，意大利、英國、法國、美國等國際時裝節(jié)舉辦方紛紛表示，他們會仿效馬德里，努力規(guī)勸“超級過瘦”模特放棄比賽。

　　“禁瘦令”讓西班牙名聲大振。不過，西班牙要完全解決婦女問題，可能光做幾項“國際面子工程”還不夠。西班牙依舊是歐洲國家中婦女非法賣淫最集中的地方，而像虐殺家庭婦女和任意解雇懷孕婦女的現(xiàn)象依然非常嚴重。大赦國際組織表示，他們對西班牙能否有始有終地執(zhí)行那些旨在保護婦女權(quán)益的法律的能力和意志表示懷疑。

　　歐洲第一個全面鋪開萬國管轄權(quán)的國家

　　盡管國際社會對西班牙充當人權(quán)衛(wèi)士的角色缺乏信心，但目前西班牙國家法院屢出奇招，把一個主權(quán)國家內(nèi)的國內(nèi)法院打扮成擁有“萬國管轄權(quán)”的國際法院，則多多少少打消了懷疑主義者的疑慮。

　　所謂的“萬國管轄權(quán)”，是指屬人原則之下的全球司法管轄權(quán)，也被稱為普世管轄權(quán)。它的法源在于國際普遍承認的人權(quán)公約，而西班牙的萬國管轄權(quán)則更多立足于國際刑事法院所依據(jù)的國際刑法。依據(jù)此原則，對于在任何地方涉嫌實施了違反人權(quán)的嚴重罪行的任何人，司法機構(gòu)都可以在此人進入管轄國境內(nèi)時實施抓捕并移送審判。

　　歐洲國家對此躍躍欲試，但大多無疾而終。比利時一舉起萬國管轄權(quán)，就碰到了棘手的案件，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現(xiàn)任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都被告上了法庭，甚至美國總統(tǒng)布什也可能被法庭強制出庭作證。美國大為光火。在美國的壓力下，比利時只好悄然收走了攤在法官案桌上的所有卷宗。

　　英國也在縮手縮腳地試探水之深淺，不過，比起比利時，英國做得更謹慎，更有策略性和選擇性。英國法院已經(jīng)對幾宗發(fā)生在非洲的人道主義犯罪案件作出審判，已經(jīng)有幾個不知名的非洲部落小酋長被判入獄。

　　英國滿足于判些小案來保住自己的全球人權(quán)衛(wèi)士之名節(jié)，西班牙則笨手笨腳、胡打亂踢地全面施展萬國管轄權(quán)之武器，并成功地制造幾樁著名案例。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皮諾切特案。在西班牙法院的要求下，1998年英國警方抓捕了正在英國接受醫(yī)療服務的前智利總統(tǒng)皮諾切特，此案轟動一時。只是后來，英國以皮諾切特健康狀態(tài)惡化不宜引渡到西班牙受審為由拒絕了西班牙的引渡要求，西班牙國家法院最終沒有實現(xiàn)公審皮諾切特的愿望。

　　皮諾切特被認為應對其1973-1990年當政期間執(zhí)行的“神鷹行動”中3000人無故死亡和3000人神秘失蹤事件負責，在死亡和失蹤者名單中有數(shù)百人為西班牙移民。

　　一直到2004年，不論是皮諾切特的反人類罪案件，還是意大利前總理貝魯斯科尼的逃稅案或是美國駐伊3名軍人謀殺案，管轄的支點都是因為案件有西班牙因素，有西班牙人或西班牙國家財產(chǎn)牽涉于案件中。

　　但危地馬拉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吉戈貝塔•門楚在西班牙的一番努力及受到危地馬拉政府的支持讓西班牙終于再往前邁出了一大步。2005年，西班牙憲法法院裁定，西班牙國家法院對任何發(fā)生在任何地方的反人類罪等嚴重違反人權(quán)的犯罪擁有管轄權(quán)，不再以是否有國內(nèi)因素作為判斷管轄權(quán)有效性的依據(jù)。

　　觀察家憂慮，西班牙全面鋪開萬國司法管轄權(quán)，雖創(chuàng)了歐洲人權(quán)運動之新高潮，也遂了歐洲其他國家一直想實現(xiàn)的心愿，但它的現(xiàn)實意義卻遠不及它的象征意義。在國際社會推動國際刑事法院的正常運行的背景之下，單個國家來管天下事的做法，不論從運行成本和運行效率上來說，最后在司法公正方面都會大打折扣。甚至于如果糾纏上政治因素，情況會變得更糟糕。2006年6月13日中國外交部在例行記者會上回答媒體提問時指出，“藏獨”組織和“法輪功”在西班牙提出的誣告完全是捏造和誹謗，含有明顯的政治目的，有關(guān)國家的法院無權(quán)受理、審理此類案件。

　　西班牙的“歐洲第一”絕不止于以上幾種。歐洲人不應該忘記，西班牙是第一個公投批準歐盟憲法草案的國家。西班牙毫無懸念地通過了歐盟憲法草案，振奮了歐洲人精神，與法國和荷蘭的遲疑及英國故意推遲開溜的態(tài)度相比，西班牙完全有資格充任新時代歐洲一體化風潮洗禮下的歐洲精神教父。

　�。òl(fā)表于《南風窗》2006年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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