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閭:姓名字號與稱謂——傳統(tǒng)文化講座之二

        發(fā)布時間:2020-06-16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開場白

          

          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傳統(tǒng)文化熱”、“國學熱”勃然興起,傳統(tǒng)典籍讀本倍受青睞,到處都在開展探討、學習的講座。但是,究竟什么是“國學”,傳統(tǒng)文化究竟有些什么內(nèi)容,似乎誰也沒有說清楚。有人主張,國學與國粹、國故相類似;
        有人不同意;
        但大體上可以看作中國傳統(tǒng)學術(shù)。我覺得,可以分兩支:一支主要研究經(jīng)、史、子、集,也就是做學問;
        另一支著重于日用、實用方面?zhèn)鹘y(tǒng)文化的研究,也就是對于那些帶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痕跡、刻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烙印、為中國所特有的文化的研究。也有人用大傳統(tǒng)與小傳統(tǒng)來表述。其實,二者很難截然分開,有一些是交融互匯的。今天,我想講述的屬于后一方面。

          這方面的內(nèi)容很多,比如傳統(tǒng)詩詞、楹聯(lián)匾額、姓名文化、戲曲行當、書畫藝術(shù)、陰陽五行、天干地支、廿四節(jié)氣、十二生肖、民間信仰、傳統(tǒng)習俗、明清官制品階,等等,數(shù)不勝數(shù),這些都屬于與我們?nèi)粘N幕钣兄芮嘘P(guān)聯(lián)的傳統(tǒng)文化范疇,而且為中國所獨有,都有很多說道!芭R溪議魚,不如退而結(jié)網(wǎng)!蔽矣X得,與其在那里爭論名詞、范定內(nèi)容、探討定義,莫如實打?qū)嶈彽靥接懸环覀兩磉叺、每天都能碰上的底里緣由,增加一些必要的常識,以免一無所知,以致在一定場合出乖露丑,現(xiàn)眼丟人。尤其是我們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員,白領(lǐng)階層,經(jīng)常要在公共場合講話、發(fā)表意見;
        有時還會與臺港澳人士以及海外華人交往,有些東西人家現(xiàn)在仍然沿用(比如古代稱謂),而我們或者不懂,或者弄錯,結(jié)果遭致尷尬,鬧出笑話。這類事例并不是個別的。再有,就是讀解過去的文獻、書籍,或者看歷史題材的戲劇、影視,缺乏這些常識,也會感到存在著障礙。北大有位學者,——為什么我沒有冠以“教授”呢?因為他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在“稱謂”方面鬧出了笑話,好長時間沒有評上教授。他問候人家的父親,說:“家父福體康健吧?”這要人家怎么回答呢?還有那個著名的電視主持人朱軍,大概是在去年吧,不也是鬧出了同樣的笑話嗎!總之,這些方面內(nèi)容龐雜,涉及面很廣,因為時間所限,今天我只想講講姓名字號與稱謂方面的有關(guān)知識,也就是通常說的“姓名文化”。

          之所以首先揀了這個課題,也是一次活動中受到觸發(fā)的。前兩年,在大連白云書院“中國文化史講座”的課后,有位青年聽眾同我交談,說他正在攻讀文學碩士學位,平時很喜歡讀清代以來筆記、詩話作品,因為里面有豐富的學識和精辟的見解,只是“攔路虎”太多,除了一些文言詞語,還有人物的名稱,有時讓人摸不著頭腦。說著,遞給我一篇打印文稿,請我就其中的名字、稱號作些解釋。我翻看一過,原來是當代著名學者錢仲聯(lián)先生《夢苕庵詩話》中的一段文字。講述的是作者鄉(xiāng)先輩趙石農(nóng)的身世。使用的是文言,遣詞構(gòu)句比較簡古,特別是,四百字短文中涉及到文化界古今名人達十三位之多,多數(shù)都比較生僻,這里只舉出其中大家較為熟悉的四位:

          蘇玉局是誰?恐怕許多人都會感到生疏。原來,宋代大文豪蘇軾(字子瞻,號東坡),曾經(jīng)任職成都玉局觀提舉,后人遂以“玉局”稱之。還有顏魯公,他就是唐代著名書法家顏真卿。唐開元間進士,曾任尚書左丞,封魯郡公,故世稱顏魯公。米南宮就是米芾。唐代以降,尚書省六部統(tǒng)稱南宮;
        由于進士考試多在禮部舉行,故又專指六部中的禮部為南宮。因為米芾曾官禮部員外郎,所以,后人就以“南宮”借指這位北宋的杰出書畫家。至于松禪老人翁文恭,他就是咸豐朝狀元,同治、光緒兩朝帝師,晚清政壇重臣翁同龢。他字聲甫,號叔平,晚號松禪老人,死后謚號是文恭公。

          由此,我想到,確實有對“姓名文化”加以研究的必要。

          

          姓名字號

          

          現(xiàn)時代有關(guān)重大活動的新聞公報,往往提到以姓氏筆劃排序。這里的姓氏,反映的就是姓。在母系氏族社會,姓與氏是有區(qū)別的。姓由一個老祖母傳下來,標明血緣與婚姻狀況;
        “姓”字從女從生,表明同姓者都是一個女性祖先的子孫;
        “氏”則是“姓”的衍生的分支。進入階級社會,氏起著“別貴賤”的作用,如黃帝稱軒轅氏,堯稱陶唐氏。姓氏往往是家族的標識。最早的姓出于母系,后來為父系所取代,子從父姓,以父系推算血緣關(guān)系,將人的個體生命延續(xù)意識同家族親緣關(guān)系傳承下去。春秋戰(zhàn)國以后,姓氏逐漸混同。

          一般來講,姓與名屬于一個人的特定指稱,它的直接功能,是作為姓名所有者與他人相區(qū)別而獨有的代表符號,供人們稱呼、識別,承擔著該人信息傳遞的主要載體。在我國數(shù)千年的文明史上,這種代表符號,有一個發(fā)生、發(fā)展、演變的長期過程,并曾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以及社會活動中發(fā)揮過重要的作用,從而在古代文獻和各類作品中體現(xiàn)了它的特指性、符號性和結(jié)構(gòu)常態(tài)性。

          大約從周朝開始,命名即已被納入禮法,形成制度。爾后,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演進,姓名也逐漸被賦予繁富而復雜的內(nèi)涵,其中涵蓋著心理學、社會學、歷史學、民俗學、文字學、文學、美學、音韻學、譜牒學等多種學科,形成了中國古代社會所特有的“姓名文化”。

          中國的獨特之處,在于姓名之外,還須加上譜系。過去,各大家族都有修家譜的傳統(tǒng),一般是三十年一小修,六十年一大修,譜名及其排序在修家譜過程中就要確定下來。而孔氏家族,由于圣人的影響,則更為特殊一些,有時甚至要經(jīng)由朝廷審定。他們的譜系(行輩),已經(jīng)達到幾十個,其中,人們接觸較多的是:興、毓、傳、繼、廣,昭、憲、慶、繁、祥,令、德、維、垂、佑,等等。孟、顏、曾三姓,大體上也是按照這個譜系來排序的。

          按照譜系,如果姓名為三個字,那么,第一個字是姓,第二個字(有的是第三個字)體現(xiàn)譜系,剩下的那個字,便是名——三個字中,只有這個字可以自行確定。如曾國藩、曾國荃,周樹人、周作人、周建人。如果是一字名,即姓名為兩個字,就在偏旁、部首上作文章,如《紅樓夢》中的賈赦、賈政,賈蓉、賈薔等,以彰示同宗,分別輩份。

          再比如清朝皇帝的姓氏。大家知道,滿族原稱女真,1636年即皇帝位,用滿洲取代了女真。入關(guān)以后,關(guān)于謚號、避諱的方式接受了漢族的制度,因為這有利于君主專制與集權(quán)。預先假定行輩排序。原來是十六個字:福、玄、胤、弘、永、旻、奕、載、溥、毓、恒、啟、濤、愷、增、祺。就是皇帝的名字中,第一個字是固定的,按行輩流動。后來又續(xù)增了十二個字。但國祚已終,到了“溥”字清朝就滅亡了。

          皇上稱“天子”,來源于感生說。《說文》解釋:上古神圣的始祖母,因交感于天物而生子,故曰“天子”。再有漢化佛教的僧人都姓“釋”,怎么來的?佛教創(chuàng)始人 是釋迦牟尼,這是對他的尊稱,是從梵文音譯過來的。漢譯佛典常簡稱他為“釋尊”。佛法東傳,僧人按當?shù)亓晳T,也必須有姓。從前,有幾種辦法,一是沿用原姓;
        二是跟師傅的姓;
        三利用所來國家或地區(qū),確定姓,如從天竺(南亞次大陸)來的,就用竺(如竺法蘭),從月支來的,就用支(如支謙),從安息來的就用安(如安世高);
        四是以佛、法、僧三寶為姓。到了東晉時期,僧人領(lǐng)袖道安,隨師傅姓竺。他從實踐中體會到,統(tǒng)一僧人姓氏,有利于佛教的發(fā)展。建議以釋為統(tǒng)一的姓。由于他的崇高威望,很快便統(tǒng)一了認識。而且,一律與在俗時的姓一刀兩斷。日常中有時“釋”姓略而不用,只用法名,如弘一法師

          孩子出生后,一般先有乳名(亦稱小字),如三國時的后主劉禪,小名阿斗。稍長,即由父母或師長正式起名,古代專有命名儀式。起名講究避諱,不能取與君父、圣人相同的字或同音的字。平時作文、說話,遇到這類人的名字,也要設(shè)法避開或改寫。舊時的皇歷,之所以又稱“時憲書”,就是為了避乾隆帝的圣諱弘歷。這在舊時代,是所有讀書士子必備的學問,如果有所觸犯,必將身遭大禍。

          清乾隆時期,江西新昌有個叫王錫侯的舉人。他處事本來十分謹慎,起先名叫王侯,由于害怕被人羅織罪名,便在中間加個“錫”字。編撰《字貫》一書,在遇到康熙、雍正和乾隆皇帝圣諱時,都作了缺筆處理,只是沒有采用更為嚴格的改字法或空字法,結(jié)果被人告發(fā)到乾隆皇帝那里,以“深堪發(fā)指”、“大逆不法”的罪名,不僅本人被殺頭,還牽連到妻妾兒孫,多人致死和發(fā)配為奴。

          起名,一般都體現(xiàn)長輩的意愿與期望。宋代文學家蘇洵在《名二子說》一文中,講述了為兩個兒子取名的意圖:“輪輻蓋軫,皆有職乎車,而軾獨若無所為者。雖然,去軾則吾未見其為完車也。……天下之車莫不由轍,而言車之功者,轍不與焉。雖然,車仆馬斃,而患亦不及轍。是轍者,善處乎禍福之間也。”這就是大文豪蘇軾、蘇轍名字的來歷。

          有的名字,與姓氏存在著相關(guān)的意義,如馬千里、牛得草、米暫沉等;
        如果是文人,有些還寄寓了藝術(shù)精神、志趣愛好與審美情趣。作為名子的補充與延伸,名子之外,又有字,有號,有綽號,有筆名、藝名。

          過去有“幼時命名,成年取字”的傳統(tǒng)!抖Y記•曲禮》說:“男子二十,冠而字”;
        “女子許嫁,笄而字”。古代貴族,男子二十行結(jié)發(fā)加冠之禮,以示成年,于是開始取字;
        女子十五結(jié)發(fā)加笄(束發(fā)用的簪子),也是成年標志,可以取字。由此可見,“字”是男女成年之后,開始受到人們的尊重才加取的。也有的學者認為,“字”的產(chǎn)生,源于避諱,古人祭祀先祖時,為了表示恭敬,不能直呼其名,只好以“字”代替。所以,以“字”稱,有表示尊敬之意。

          有些“字”與“名”互為表里,意義相互關(guān)聯(lián)。比如,毛澤東字潤之,澤與潤,意義相連;
        張學良字漢卿,因為張良為漢朝名卿;
        諸葛亮字孔明,亮與孔明含義相近;
        關(guān)羽字云長,展翅入云,名字相輔;
        蘇軾與蘇轍的“字”,也屬于這一類:軾為古代設(shè)在車箱前供立乘者憑扶的橫木!蹲髠•莊公十年》有“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的話,故蘇軾字子瞻;
        而“天下之車莫不由轍”,故蘇轍字子由。還有的“名”與“字”相反相成,如唐代大文豪韓愈,字退之;
        今人程思遠,字近之(是毛主席給起的)。還有的通過“字”來表達意愿,如朱自清字佩弦,性格比較緩慢,想加以調(diào)節(jié)。其典出自《韓非子•觀行》:“西門豹之性急,故佩韋以緩己;
        董安于之心緩,故佩弦以自急”。

          號,是人的別稱,所以又叫別號,多為自取,可以不受行輩與譜系的約束,自由體現(xiàn)本人的心跡與寄托,起趣愛好,如別號中有的叫“山人”、“居士”,表明自己鄙視利祿,自命清高;
        歐陽修號“六一居士”,意思是一萬卷書、一千卷古金石文(關(guān)于古器物的)、一張琴、一局棋、一壺酒,再加上本人一個老翁,共六個“一”。而綽號、諢名、外號,則是他人贈與的,如《水滸傳》中的“智多星”(吳用)、“黑旋風”(李逵);
        民間的“周扒皮”、“小諸葛”。清末民初以后,字與號逐漸為筆名、藝名所代替。

          姓名有四個特點:

          1、姓名的傳承性?姓名的產(chǎn)生形式(一般為長輩為晚輩命名)就揭示了一種血緣關(guān)系,一種家族關(guān)系,可謂為“傳宗接代”;
        表示姓氏的繼承,又表示家族成員之間血脈相連,表明生命基因的延續(xù)。尤其,人們長期按“字輩譜”命名的方式,更是有濃厚的宗族觀念和文化特色,表達著幾代人甚至數(shù)十代人之間的血緣親合關(guān)系,把人的個體生命延續(xù)意識和家族親緣關(guān)系傳承下去,形成家族堅不可摧的親和力和凝聚力。?

          2、姓名的意愿色彩?根據(jù)漢字豐富的內(nèi)涵,人們賦予姓名形形色色的含義。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走正道,能有所作為,在為子女取名時往往寄寓美好的期望。因此姓名又凝聚著對新生命的深厚情誼和殷切期望,也隱喻著不同的理想抱負、情趣、愛好與追求:有的希望光宗耀祖,有的希望吉慶安康,有的希望成就一番事業(yè)……,不一而足。?

          3、姓名的時代性?人之取名,沿于時尚,因時而變,與社會背景、環(huán)境、形勢及時代精神風貌密切相關(guān)。我們仔細研究人名演變的歷史就會發(fā)現(xiàn),名字的起用與一定社會的政治、經(jīng)濟狀況息息相關(guān)。從封建社會人們追求功名富貴到建國后“建國”、“國慶”、“ 超英”、“文革”、“衛(wèi)東”等彌溢濃烈的政治色彩,再到當今社會姓名追求標新立異、與眾不同。在名字中都折射出不同時代特定時期的人文氛圍和價值取向。?

          4、姓名的裝飾性。在平常的社會交往中,高雅、深邃的名字,往往會給人留下美好的印象,妙如詩、美如畫、醇如酒,令人難以忘懷。而庸名俗字則給人一種不愉快的厭惡心理或排斥感。?一件很平常的東西,經(jīng)精美的飾物包裝,就會收到非凡的效果。選擇富有時代內(nèi)涵和審美情趣的好名字,足可以裝飾人生,增添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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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稱呼

          

          我先引一段《三國演義》中的文字。第六十六回,《關(guān)云長單刀赴會》,這是名篇。一開頭,說諸葛瑾到了成都。劉備問孔明曰:“令兄此來為何?孔明曰:“來索荊州耳。”諸葛瑾一見孔明,就放聲大哭,原來是說由于不歸還荊州,孫權(quán)把他一家老小關(guān)押起來?酌髡f,不要緊,去見主公說情。一見劉備的面,孔明就哭拜于地,曰:“吳侯執(zhí)下兄長老小,倘要不還,吾兄將全家被戮。望主公看亮之面,將荊州還了東吳。”經(jīng)過一番討價還價,劉備答應歸還一半。因為是關(guān)公在那里把守,因此,孔明說:“既蒙見允,便請寫書與云長令交割三郡。”劉備說:“子瑜到彼,須用善言求吾弟。吾弟性如烈火,吾尚懼之!边@里面包含一系列稱呼,都是非常講究的。稱自己的君主為“主公”,顯得很親切,而稱他人的郡主則叫“吳侯”。稱呼關(guān)羽、諸葛瑾都用“字”。諸葛瑾字子瑜,周瑜則叫周公瑾(“遙想公瑾當年”)。

          從前的官場、文壇、商學各界,都特別注重禮儀,日常交往、著書立說,在名、字、號的用法上十分講究。過去還常常以人的籍貫、郡望、官爵或者謚號來替代人名。如袁世凱稱“袁項城”,源于籍貫;
        稱杜甫為“杜工部”,乃因其官職;
        稱曾國藩為“曾文正公”,是根據(jù)他死后的謚號。此外,還有以任職地點相稱的,如唐代文學家柳宗元當過柳州剌史,遂被稱為“柳柳州”;
        有的由于某一詩句傳世,從而獲得一種稱號,如清代詩人崔不雕有“黃葉聲多酒不辭”之名句,便被稱為“崔黃葉”。這些稱謂,都是他人、后人為表示尊重而贈予的,本人并不使用。

          而“名”卻是由自己使用的。當本人說到自己或是署名、落款時,一般都用本名,而不能自報字、號。古人稱呼自己,一般都自謙或用卑稱,如“鄙人”、“在下”、“不才”、“仆”、“晚生”、“后學”;
        相反,稱呼別人則用尊稱,如“閣下”、“足下”、“大人”、“鈞座”等。

          舊時代,在書信往來、人際交往中,對人直呼其名,被認為是一種沒有禮貌的不敬行為。尤其是對那些有身份的人,如果直呼其名,輕則遭到奚落、恥笑與戲弄,嚴重的還會罹災賈禍。舊籍中有一個“家僮背磨”的趣事。明初,江南名醫(yī)莊伯和,性開朗,善諧謔。一日,他的友人、當?shù)孛坷钣骨布屹姿蛠頃乓环。家僮呈遞書信時,不慎叫出了這位名醫(yī)的名字。對這種失禮行為,當時文人一向都看得很重,莊先生也極度不滿。但他并沒有當面加以指斥,而是采取一種巧妙做法予以懲處。只見他一本正經(jīng)地對李家家僮說:“你們老爺要借我的藥磨用一下,叫你把它背回去!辈㈦S手書寫一份回函,要他轉(zhuǎn)交。家僮背著沉甸甸的藥磨,氣喘吁吁地回到家里。主人先是一怔,待到看過了便函:“來人當面直呼姓名,實為無理,罰他馱運藥磨兩遭!边@才明白了底里。不禁被友人的風趣逗得哈哈大笑,遂立即命令家僮再把藥磨背回去。

          《三字經(jīng)》有一段話:“父子恩,夫婦從,兄則友,弟則恭,長幼序,友與朋,君則敬,臣則忠。此十義,人所同。”實際上,講的是五種倫常關(guān)系: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里面也包含了長幼、尊卑、上下的秩序。所謂稱謂,就是源于這個“五倫”、“十義”。

          君王對臣下,長輩對晚輩,老師對門生,都是稱名;
        按照規(guī)則,上級對下級可以稱名,但一般的往往還是以字相稱,表示尊重。比如,曾國藩信札中,有一封《復黃子春書》,開頭寫道:“劉君霞仙來衡,盛道閣下鶴骨松心,通曉治體,不復踐踏尋常仕宦町畦。郭君筠仙亦稱道不容口。”這里涉及到三個人:一是受信人黃醇熙,字子春,時任觀察之職;
        二是劉蓉,字霞仙,任陜西巡撫;
        三是郭嵩燾,字筠仙,官職是侍郎。就地位、聲望來講,曾國藩都遠遠超過他們,但他在信中還都是以字相稱,并未呼名;
        而且,尊稱黃子春為“閣下”,自己則謙稱“國藩”、“鄙人”。

          至于下屬對上級,晚輩對長者,學生對先生,則絕對不能稱名,即使以字、號稱之,后面往往還要綴上相關(guān)的尊稱。在字、號不再通行的情況下,對于師長、尊者、德高望重的人,人們習慣在姓的后面加上“先生”,或者職務、職稱;
        年歲大的以“公”、“翁”或“老”稱之;
        年輩相當?shù),為客氣起見,有的稱“君”稱“兄”;
        即使稱名,也并不直呼,往往要在后面附以“先生”“女士”等稱謂。

          而自己稱“字”,則被認為“有失體統(tǒng)”。晚清狀元、中國近代化的開拓者之一張謇,一天,接到在青島求學的兒子張怡祖的信,看過之后,忽然發(fā)現(xiàn)信背封條處,署有“孝若”二字。“孝若”,是怡祖的“字”。當時,張謇大為不悅,立即寫信加以責備:“今兒才十五,……對他人尚不可遽稱‘字’,況于寄父之函而題封以‘字’乎?此事關(guān)乎禮教,不可不知,以后動筆,須小心!

          至于親屬之間的稱呼,同樣也頗有講究。恩格斯說過:“父親、子女、兄弟、姊妹等稱謂,并不是簡單的榮譽稱號,而是一種負有完全確定的、異常鄭重的相互義務的稱呼,這些義務的總和,便構(gòu)成這些民族的社會制度的實質(zhì)部分!边@是從責任、義務的角度說的。恩格斯還講過,親屬間的稱謂,“是實際上流行的對血緣關(guān)系的親疏異同的觀點的表現(xiàn)”。

          從前對于父母之名,是要避諱的。古人說:“父母之名,耳可得而聞,口不可得而言,則所諱在我而已!笨催^《紅樓夢》,人們當會記得第二回冷子興與賈雨村的一段對話:“子興道:“……上一輩的(名字)卻也是從弟兄而來的,現(xiàn)有對證:目今你東家林公之夫人,即榮府中赦、政二公之胞妹,在家時名喚賈敏。不信時,你回去細訪可知。”雨村拍案笑道:“怪道這女學生讀至書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
        寫字若“敏”字,又減一二筆,我心就有些疑惑。今聽你說,是為此無疑矣!保胁爻荆斑@女學生”即林黛玉。因為她要避母親賈敏的名諱,所以,每逢遇到“敏”字,便念作語音相近的“密”,而書寫時則故意缺一兩筆。這類規(guī)矩,今天已不復存在,但是,對于長者、尊者不直接稱名,大體上還是堅持的,只是,做法上有所變換。

          尊稱別人的父親,叫令尊、令嚴;
        母親叫令堂、令慈;
        兄弟叫令兄、令弟;
        子女叫令郎、令嬡。尊稱人家的兄弟,叫賢昆仲;
        夫妻則稱賢伉儷;
        而對他人稱自己的父母兄弟,則稱家父、家母、家兄、舍弟;
        如果去世了,則稱先父、先母,先考、先妣。不是有一則古代笑話嗎:李延彥曾獻百韻詩于一上官,其間有句云:“舍弟江南歿,家兄塞北亡。”上官惻然憫之,曰:“不意君家兇禍,重并如此!” 延彥遽起自解曰:“實無此事,但圖對屬親切而已。”即此可以看出,即使隨便屬對的游戲文字,也是嚴格遵照稱呼習慣的。著名童蒙讀物《幼學瓊林》里專有一部分,講各種稱呼,里面有這樣的話:“稱人妻為尊夫人,稱人妾為如夫人”;
        稱呼叔父叫諸父、亞父;
        稱呼侄兒叫猶子。

          妻子稱呼丈夫,從古至今變化多端。最早叫“良人”,古詩“妝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zhí)戟明光里”;
        《孟子》“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
        后來又稱“郎”,李白詩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親熱一點叫“郎君”;
        又叫“官人”、“老爺”、“相公”、“外子”;
        現(xiàn)代稱“先生”,解放后,我們改稱“愛人”,但海外華人拒絕接受,認為與“情人”同義;
        現(xiàn)在稱呼“老公”,也較普遍;
        民間稱“當家的”、“孩子他爸”、“我們那口子”。相對應的,丈夫稱妻子“拙荊”、“內(nèi)子”、“娘子”、“夫人”。

          至于丈夫?qū)ζ拮拥母改福拮訉φ煞虻母改,在稱呼上,也有發(fā)展變化。先秦時期都稱為舅姑。這種奇特的稱謂,反映了母系氏族社會階段族外群婚的遺跡。到了南北朝時期,開始稱妻子的父母為“丈人”、“丈母”,這是一種尊稱。至于稱妻父為“泰山”,則來自于這種親屬關(guān)系中政治利益的關(guān)連。這里有個故事:唐明皇到泰山舉行祭拜天地的大典,丞相張說擔任封禪官,順便把他的女婿鄭鎰也帶去了。因為按照舊例,隨皇帝封禪,丞相以下官吏可以進升一級。當時,鄭鎰是九品官,張說利用職權(quán),把他連升四級。唐明皇發(fā)現(xiàn)他的官服變了顏色,便問是咋回事。鄭鎰不敢回答;实凵砼缘乃嚾松瞄L諷刺,便說“此泰山之力也”。一語雙關(guān)。后來就這么叫下來了。因為泰山又稱東岳,是五岳之長,于是,又把岳父母稱為“岳父”、“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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