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與殺手

　　···一·
　　一個秋天的晚上，在農(nóng)舍前的黑暗處，出現(xiàn)一個男人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高鼻闊口。當(dāng)他悄悄走近前門時，聽見屋里有男人說話的聲音，便停在小燈泡所射出的黃色燈光里，凝神傾聽——那是收音機(jī)或電視里播音員的聲音。
　　“警方正在全力尋找今天下午從州立精神病醫(yī)院逃出來的病人，該病人是在殺死醫(yī)院的一位職員之后逃走的。我們再次重復(fù)先前的警告，雖然病人外表顯得柔弱無害，但病一發(fā)作，就會對他人造成傷害……對此稍后我們將做更詳盡的報道。一位目擊者說，一個金發(fā)女子今天在一家偏僻的加油站進(jìn)行搶劫……”他一直等候著，一直到插播廣告時才敲門。屋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然后突然停止。
　　他推測，主人正在從門上的貓眼里對他進(jìn)行初步的審視。這時他低頭看見門前有一塊藍(lán)色的門墊，上面有白色的“默迪”兩個字。
　　“有人在家嗎？”他說，“我是比恩，是麥克家新來的工人，麥克先生派我來借一些工具�！边^了好一會兒之后，里面的門打開，一位黑發(fā)、身材嬌小的婦人向外窺視�！澳�迪太太嗎？”他透過紗門問。
　　“你要做什么？”
　　“抱歉打擾你，我要借一套帶全部螺旋鉗的工具。麥克先生說，你先生會知道是哪一套。”他看見默迪太太在皺眉頭，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哦！我不知道�！�
　　“我不介意你的心存疑慮，因為你以前從未見過我。我是今天才上工的，不過，假如你請默迪先生和我談?wù)劦脑挘�他會明白是哪一套工具�！?br>　　“我先生……他現(xiàn)在不在家�！蹦�迪太太說。
　　比恩點點頭，說：“我等他。他是不是很快就回家？”
　　“不！”默迪太太很快地回答，隨即又露出微笑，“你最好是明天早上再來，那時候他會在家�！闭f著，打算閉門謝客。
　　“太太，可不可以麻煩你給我一杯水，從麥克先生家到這兒，路程并不算近�！�
　　“當(dāng)然可以，我去給你拿。”
　　她一轉(zhuǎn)身進(jìn)去，比恩立刻悄無聲息地跟進(jìn)去，悄悄地穿過前面客廳。當(dāng)她接過水，從水槽邊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比恩正好站在廚房門口，不禁嚇了一跳。她生氣地訓(xùn)斥：“沒有人請你進(jìn)來�！�
　　“請不要生氣，太太。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嚇?biāo)牢伊�，你怎么能跟在我后面？�?br>　　“我知道�！北榷鼽c點頭，用微笑來使他難看的臉明朗些、好看些，“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粗壯、丑陋，又不聰明，你想說就盡管說，以前我已聽過很多次了�！�
　　“我沒有那意思。我并沒有在想你的長相。這是你的水，喝完之后，請離開�！�
　　···二·
　　他一口喝完。她伸手出來接水杯，但他并沒有遞還給她，而是說：“像這樣的夜晚，你不該一個人待在家里�！�
　　“我相信我可以照顧自己，謝謝你�，F(xiàn)在請你離開，我會鎖上所有的門，我會安排得很好�！�
　　比恩搖搖頭，說：“你根本不了解，當(dāng)那種人決心做什么事，門窗都擋不住他們。當(dāng)他們發(fā)作起來時，力大無比，可以打破、撕裂或殺害他們見到的一切，但他們的外表和你我沒什么不同�！北榷鬟珠_嘴笑笑，想向她保證。
　　默迪太太盯著他，臉上慘無人色。半天之后，她說：“你對精神病院里的那些人似乎知道得很多。”
　　“我在那兒待了兩年�！�
　　她大吃了一驚，退后兩步，撞上了水槽，說：“哦，不！”比恩聽出她聲音中的驚恐，說：“我不是病人，我是園丁。大約三年前，我辭去了那里的工作�！彼�做了一個深呼吸，說：“你差點兒把我嚇?biāo)懒恕！?br>　　比恩咧著大嘴笑道：“你知道，那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因為我長相不好，你怕我是今天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病人。告訴你，人不可貌相，我在那兒看見過好多女士外表和你一樣，甜甜的，一點兒也沒有要傷害人的樣子�！�
　　“是的�！彼�說，“不過，我并不認(rèn)為你有必要留在這兒等我先生。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讓任何陌生人進(jìn)入房間，放心好了�！�
　　比恩把水杯遞給她，說：“太太，感謝你對我的耐心，很多太太、小姐不能忍受見到我。每當(dāng)我想和她們談話時，她們不是逃走，就是尖叫。我并沒有什么機(jī)會和女士談話。當(dāng)我跟你來到廚房時，我想做的只是聊一聊——只是站在這兒，和你聊聊就很好！”默迪太太微笑，說：“哦，歡迎你隨時再來。”
　　···三·
　　當(dāng)前門響起急迫的敲門聲時，默迪太太像一只落入陷阱的野獸尋找逃路一樣，發(fā)出一聲尖叫。比恩沖向前，用一雙巨掌捂住她的大半邊臉。
　　她的雙手拼命抓那巨掌，試圖掙脫，但比恩用力把她推到冰箱上，用身體頂住她，使她不能動彈。敲門聲再次響起。比恩以高過耳語的聲音說：“默迪太太，我不能讓你尖叫，他們會以為我在傷害你，麥克先生也會解雇我。所以我才這樣對你�？赡苁且晃秽従觼碓L，你平靜下來，我就讓你去開門�！�
　　他感覺到手掌下的嘴巴要說話，而且她在用力扭動，想掙脫開。
　　“別那樣，默迪太太，全身放松，就像我們剛才聊天時那樣�？赡苁且晃慌笥褋碓L，你那么煩躁，我不能讓你去開門。假如是熟人，那么會看出我們只是聊聊，拜訪一下而已；假如是陌生人，不必?fù)?dān)心，由我來對付。我會看著他們，不讓他們傷害你�！�
　　他的手緩緩離開她的臉部，然后抓住她的手臂，再溫柔地將她推向前，兩人一起走出廚房，走進(jìn)前面的起居室。
　　然后，他停步，她繼續(xù)向前走。透過紗門，他看見一個苗條的金發(fā)女子。默迪太太驚恐地問道：“誰呀？”“我的汽車輪胎破了，需要幫忙�！薄斑M(jìn)來吧！”
　　比恩一聲不響地站著，眼睛盯著那女子——她很年輕，身穿一件黑色毛衣，長褲子，軍裝式的風(fēng)衣上污漬斑斑，而且皺巴巴的，前面沒扣，顯得大而不合身。
　　金發(fā)女子微笑著說：“我的車在離這不遠(yuǎn)的地方拋錨了，我不會換輪胎�！�
　　“這是我先生�！蹦�迪太太介紹說，“或許他可以幫你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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