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羲:“祝酒高歌”愛相伴:李光羲
發(fā)布時間:2020-02-27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李光羲,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副主席、北京市朝陽區(qū)文聯(lián)主席、國家一級演員和著名男高音歌唱演員,由他演唱的《祝酒歌》經(jīng)久不衰。在圈內(nèi),李光羲還有一段被傳為佳話的美好婚姻: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他們一個是才華橫溢卻清貧的歌唱家,一個是家境殷實的富家小姐,他們因著愛情沖破世俗走到了一起。
此后半個多世紀,他們攜手共同戰(zhàn)勝了父母的門戶之見,戰(zhàn)勝了饑餓與缺乏,戰(zhàn)勝了“文革”十年里的妻離子散,共同經(jīng)歷了因病痛而帶來的事業(yè)的沉寂……在接受筆者采訪的時候,李光羲飽含深情地說:“我一生之中得到過太多太多的榮譽,但在我的眼中,最大的幸運是娶了一個理解自己、愛自己的妻子;因為有這份幾十年不變的愛,我在遭遇貧窮、劫難和事業(yè)的瓶頸時才不至于喪失希望!
富家千金嫁給貧寒“戲子”
1957年1月,正是北京最寒冷的時候,在北京歌劇院一間不到二十平方米的職工宿舍里,卻洋溢著融融的喜氣,一場簡陋的婚禮正在這里舉行,沒有豐盛的婚宴,沒有像樣的家具,沒有體面的嫁衣,甚至連雙方的父母都沒有到齊,房間正中的墻壁上貼著大紅的“?”字,新郎和新娘就在歌劇院的一群同事面前歡歡喜喜地拜了堂。
新郎叫李光羲,1929年出生于天津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在他中學(xué)時父親突然早逝,十七歲的李光羲輟學(xué),接替父親的工作,成為天津開灤礦務(wù)局的一名職工,一個人承擔(dān)了家庭的重擔(dān)。業(yè)余時間,愛好音樂的李光羲一直積極地參加天津各大劇場的演出。1953年國慶,李光羲參加的合唱團要排練節(jié)目,他在合唱團里認識了小自己八歲的中學(xué)生王紫薇,這個充滿活力的中學(xué)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王紫薇也很欣賞李光羲的才華,兩個人情投意合,很快成為好朋友。
1954年,李光羲考入中央歌劇院,登臺不久就成為歌劇院的骨干,好事成雙,他和王紫薇的關(guān)系也正式升級。可沒過多久,這段戀情就遭到了王紫薇父母的反對。王紫薇出生在一個富裕的木商家庭,兩個哥哥都不在父母身邊,王紫薇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當(dāng)母親得知女兒的戀情以后,用不容商量的語氣告訴她:“跟這個‘戲子’談戀愛,我是絕對不同意的,你還是趁早跟他斷了吧!”
王紫薇知道,母親的擔(dān)憂也不無道理,自己出生在這樣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出門有汽車接送,在家住的是洋房,作為父母,當(dāng)然不希望自己嫁到貧寒的人家受苦。在舊社會,從事唱歌、演戲的文藝工作者都是沒有地位的“戲子”,不僅收入微薄,還容易“多情”,對于家境富裕的家庭來說,有幾個做父母的愿意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的人呢?
面對父母的阻撓,王紫薇卻心意已決,她一一向父母列舉李光羲的種種品質(zhì)――上進心強,雖然十七歲就輟學(xué)當(dāng)了工人,卻能憑著自己的努力考上歌劇院;有責(zé)任感,每個月的工資有一大半交給了家里作為生活費;李光羲在工作能力上也很出色,剛到中央歌劇院就被領(lǐng)導(dǎo)委以重任……
母親的態(tài)度卻比她想象的要堅決,她正色告訴女兒:“你跟他談朋友也可以,那就跟這個家斷絕來往!”
來自家庭的阻撓沒能阻擋住相愛的兩個人,1955年,王紫薇考入北京醫(yī)科大學(xué)(后并入北京大學(xué)),繼續(xù)和李光羲維持著戀愛關(guān)系。盡管王紫薇一直頻繁地給遠在天津的父母寫信,對于女兒的這段愛情,遠在天津的父母卻依然不看好。
1957年,正趕上反右運動和“上山下鄉(xiāng)”的熱潮,李光羲被下放到河北阜寧縣務(wù)農(nóng)。接到消息后,他忐忑不安地問王紫薇:“過完這幾天我就下到阜寧,戶口也要遷過去,到時候就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了!
王紫薇聽罷告訴李光羲:“你別擔(dān)心,我正在做我爸媽的思想工作呢,我們遲早會在一起的!”
離別在即,兩人心中都有許多不舍,李光羲鼓起勇氣提議說:“要不然我們結(jié)婚吧!”王紫薇當(dāng)即就同意了。
兩個人的婚訊一傳到天津,王紫薇的母親毫不耽擱地趕到了北京,她找到李光羲,用不容商量的語氣告訴他:“你休想娶我女兒回家!
為了促成這一樁婚事,李光羲幾乎發(fā)動了歌劇院所有的力量,領(lǐng)導(dǎo)和同事們輪番勸慰,依然沒能讓老人回心轉(zhuǎn)意;槎Y前一天,老人憤然離去,臨行之前她告訴女兒:“你既然執(zhí)意要結(jié)婚,就休想從家里拿走一分錢嫁妝,以后不幸福也不要來找我們!”
母親走了,王紫薇看著歌劇院安排的這間不到二十平方米的空蕩蕩的婚房,心里卻沒有一絲悔意。
整個宿舍樓都為這樁婚禮張羅開了。東家抱來一床被子,西家搬來幾把條凳,大家東拼西湊,總算是擺上了幾件家具,在墻壁中央貼上一個“?”字,這才有了婚房的樣子。第二天,這個娘家擁有一座花園別墅、一輛汽車、兩個倉庫和一個碼頭的大學(xué)生千金,穿著一件半舊的毛衣就嫁給了她的意中人,從此與衣食無憂的日子徹底告別。
短暫的幸福之后就是別離。新婚第八天,李光羲就正式起程前往阜寧的農(nóng)村。從不算計日子的王紫薇數(shù)了數(shù)大家送來的彩禮錢,除去買喜糖的錢,還剩下二十四塊。她用這些錢給李光羲買了一只箱子,然后還掉從朋友們那里借來的物品,拖著自己來時的那只箱子回到了學(xué)校。
貧窮的日子真正開始了。
回到學(xué)校的幾個月,王紫薇發(fā)現(xiàn)家里停止了給自己寄生活費,所有的開銷全靠李光羲那點工資――李光羲一個月工資八十四元,有一半要寄給家里做生活費和兩個妹妹的學(xué)費,最后到王紫薇手上的生活費少之又少……
下放不到一年,為了響應(yīng)周恩來總理引進世界經(jīng)典、建立劇場藝術(shù)的號召,李光羲提前結(jié)束了在基層的鍛煉,回到歌劇院參演歌劇,并一舉獲得成功,不久就被派往俄羅斯參加訪問演出。
盡管事業(yè)一天好過一天,經(jīng)濟狀況卻絲毫沒有改變。李光羲從俄羅斯回來,送給王紫薇一條絲質(zhì)頭巾,這條絲巾成為艱難歲月里難得的奢侈,之后的幾十年里,王紫薇幾乎沒再給自己添置過衣服。
李光羲每每想起這些事情時就心懷感念,王紫薇離開富足的家庭跟隨自己,幾十年來一直受窮,卻始終笑對人生,從未抱怨過。
走過三年饑荒十年劫難
1959年,王紫薇從北京醫(yī)科大學(xué)畢業(yè)并留校任教,眼看兩個人多了一筆收入,卻遇到了三年困難時期,糧食供給不足,長時間的忍饑挨餓使李光羲瘦得形銷骨立。1959年10月的一天晚上,李光羲饑餓難忍起床喝水,一時站立不住昏倒在地上。
一場虛驚之后,王紫薇把幾乎能夠省下的糧食都偷偷省給了丈夫。一個月家里可以得到一斤雞蛋、半斤肉和二兩油,她變著法子讓李光羲多吃。饑餓的恐慌已經(jīng)在全國蔓延,王紫薇卻用她的細致和智慧維持著這個家的從容。每天,李光羲脫下光鮮的演出服,換上打滿補丁的舊衣服回到家里,對于生活卻不曾有一絲的失落感――小小的房間永遠是一塵不染的,糧食雖少,桌上的餐具卻總是別致而整潔。這樣高品質(zhì)的生活立場幫助夫妻倆戰(zhàn)勝了饑餓,即使是最難熬的時候,李光羲依然從愛情和事業(yè)中看到了希望。
1961年,喜事來了,一個小生命在王紫薇的肚中孕育。對于處在饑荒中的人來說,懷孕也是一種考驗,很多成年人都無法平安地活著,又有誰能保證腹中的孩子能夠順利地呱呱墜地?
為了孩子,李光羲只能每一頓再少吃一點。遇到歌劇院外出演出,李光羲才有機會善待一下自己的肚子。
王紫薇的懷孕終于緩和了與父母之間的關(guān)系,王紫薇的母親雖然仍不接納李光羲,在外孫女李棠出生后,依然帶足了自己的口糧,專程來北京照顧女兒及外孫女。因為營養(yǎng)不良,王紫薇生下孩子后整整瘦了一圈,而剛出生的李棠,則更是瘦得皮包骨頭。在母親的悉心照料下,王紫薇和女兒總算度過了最艱難的1961年。之后,李光羲的事業(yè)繼續(xù)上升,先后演唱了《牧馬之歌》、《松花江上》等人們耳熟能詳?shù)母枨?
原本以為這樣清貧而又美好的日子會繼續(xù)過下去,始料未及的是,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fā)了,演過《貨郎與小姐》、《葉甫根尼?奧涅金》、《茶花女》等眾多國外著名歌劇的李光羲首先被卷入這場風(fēng)暴。
1966年5月的一天,李光羲被幾個同事叫到單位的大禮堂,一進門就被滿墻的大字報驚呆了,橫七豎八的大字報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他的“罪狀”:資本主義的毒草、反動派、地富反壞右的孝子賢孫……批判大會已經(jīng)全部準備就緒,李光羲頓時覺得腦海一片空白。李光羲曾經(jīng)因為演出過多部經(jīng)典的外國歌劇而被譽為“中國歌劇第一小生”,如今,這些優(yōu)秀的作品卻成為他“反動”的證據(jù),十年的噩夢從此開始。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李光羲每天清早就被拉出去批斗,在大庭廣眾之下弓著身子一站就是一整天,回到家里已經(jīng)是腰酸背痛。王紫薇每天下午都小心翼翼地等著,盼望李光羲能平安歸來。
不久以后,李光羲被下放到海河邊上參加勞動改造,王紫薇也被下放到江西。此時二女兒李和核和三女兒李納新也已經(jīng)出生,外婆終于放下過去的恩怨,將三個孩子接到天津――這時的外婆家早已不比當(dāng)年,巨大的家產(chǎn)早已在批斗中瓜分殆盡,只剩下一間十余平方米的房子用以立足。
妻離子散的日子,夫妻倆就靠著書信匯報彼此的平安,在勞動改造的那段日子,王紫薇最盼望的就是來自海河邊上的信。李光羲的信總是很簡單,三言兩語地告知一切都好,老鄉(xiāng)對自己很好。對于王紫薇來說,這些就是莫大的喜訊,在動蕩的時局中,讓自己知道日夜牽掛的人還活著。王紫薇的這種信念從來沒有消退過:只要活著,日子就會有奔頭。
最黑暗的日子終于過去了。1977年,李光羲和妻子重新回到北京,一家人終于團聚。貧窮依然伴隨著這個家庭,李光羲卻感覺揚眉吐氣了,作別自己心愛的舞臺達十年之久,現(xiàn)在終于可以大聲放歌了!八娜藥汀狈鬯楹螅檬┕饽蟿(chuàng)作了一首《祝酒歌》,這首歌被李光羲一眼看中。有一天,李光羲在迎接外賓的演出中和自己的小樂隊合作了這首《祝酒歌》,贏得了在座的李先念主席和現(xiàn)場觀眾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這首歌一下子為他“文革”后重返舞臺開了一個好頭。1978年除夕之夜,李光羲再次演唱了這首《祝酒歌》,之后短短的兩個月里,出版的一百萬張唱片就被搶購一空。1979年,李光羲也因為《祝酒歌》獲得了全國首屆金唱片獎。
事業(yè)重新煥發(fā)光彩,家中的經(jīng)濟狀況卻依然沒有改變,即使唱片的銷量突破了一百萬張,李光羲也只從中得到了十幾塊錢的收入。有好幾次,王紫薇看著在舞臺上揮灑自如的李光羲,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身上那件襯衫已經(jīng)伴隨了他十幾個年頭,許多被外衣遮住的地方,補丁連著補丁,已經(jīng)不能再補了。
一天,王紫薇翻出所有破舊的襯衫,讓李光羲挑出一件最舒適的,她熬了一個多月的夜,小心翼翼地將這件破襯衫一塊布一塊布地拆開,用舊報紙照著每一塊布的原樣剪出模型,然后買來布料,再照著模型裁剪,最后小心地拼接起來――用這樣的方法做一件襯衫,比到商場買一件現(xiàn)成的要便宜五塊錢。
市場上的饅頭一個要賣五分錢,自己蒸的話可以省一分錢,為了這一分錢,王紫薇每天從學(xué)校騎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回家,堅持自己和面蒸饅頭,而且一直要忙到晚上才能坐在書桌前開始備課;曾經(jīng)下館子從不問價錢的富家小姐,如今買什么都是挑最便宜的……這樣不畏辛苦的精打細算,王紫薇做得心甘情愿,在她的苦心經(jīng)營下,這個家終于攢下了零零散散的存款。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好起來,又一個坎擋住了幸福的去路。
1981年的一天,李光羲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唱不出歌了,到醫(yī)院一檢查,才知道是得了“喉肌弱癥”,“文革”期間十年沒有唱歌,突然放開嗓子唱,喉肌的張力不足,現(xiàn)在連說話都沒有力氣,又怎么唱歌?
即使是在“文革”的時候,李光羲都沒有絕望過,舞臺對于自己來說就是天堂,哪怕是在最黑暗的年歲里,只要還有歌唱的機會,就可以揮灑自如。那段時間,李光羲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王紫薇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什么都不說,只是默默地陪他一起去游泳、鍛煉,陪他去做針灸,鼓勵他堅持練習(xí)氣息發(fā)聲。漫長的六年時間里,李光羲消失在觀眾的視野里,只有王紫薇一個人默默地做著他的追隨者,堅定地支持著他。
1986年秋天的一個午后,李光羲像往常一樣練習(xí)發(fā)聲,突然嗓音亮了起來,六年的等待終究沒有白費,李光羲再度登上舞臺!
事業(yè)比翼雙飛
嗓子恢復(fù)以后的李光羲,仍然要接受妻子嚴格的“管制”――不能多說話、要注意休息。對于他深愛著的歌唱事業(yè),王紫薇總是無條件地支持著。作為國內(nèi)最著名的歌唱家之一,李光羲幾乎和每個年齡段的女性都一起同臺表演過。王紫薇始終對丈夫的職業(yè)報以信任和理解,因著這份理解,李光羲在這個圈子里沒有任何的緋聞。
1999年,王紫薇從北京大學(xué)退休,那時女兒們都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大女兒從解放軍藝術(shù)學(xué)院畢業(yè)以后,在美國加州大學(xué)念了博士,與我國半導(dǎo)體領(lǐng)域的一名科學(xué)家結(jié)婚;老二成了一名鋼琴教師,嫁給了一名畫家;老三與女婿在美國和日本待過幾年以后,也進了外企工作。辛苦操勞幾十年,夫妻倆終于可以松下一口氣來,李光羲索性帶著妻子在世界各地游歷起來。他們牽手走過不同風(fēng)情的大街小巷,在別致的建筑物前合影,餓了就拐到街邊的小吃店飽餐一頓。每到一處,他們都會花四美元買下一個代表當(dāng)?shù)匦蜗蟮谋滟N,回家后貼在廚房的冰箱門上。短短的幾年時間里,冰箱上花花綠綠的已經(jīng)貼滿了一百多個,每一個貼都像是一個幸福的戳,見證著夫妻二人共同的足跡、共同的經(jīng)歷。
2007年年底,李光羲從歌劇院退休。從工作崗位上走下來,他的演唱生涯卻并沒有因此而中斷,來自世界各地的演出邀請函依然雪片般地飛來。對于這些邀請,只要有時間,李光羲一律來者不拒。這一年正好是李光羲和妻子的五十年金婚,兩口子特意從繁忙的工作中抽出幾天時間拍了一套結(jié)婚紀念照。照片取回來以后,李光羲鄭重地將兩人的合影掛在客廳的中央,他看著合影,滿是感慨地對妻子說:“真是多虧了你啊,如果沒有你,我怎么可能這個年齡了還能站在舞臺上唱歌。”王紫薇聽了,在一旁笑著說:“李光羲,你不光要唱,還要比年輕時唱得更有激情!咱倆都應(yīng)該越活越有激情!”■
(責(zé)任編輯/譚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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