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紅樓夢》,幾多是非人:一部紅樓夢養(yǎng)活多少人
發(fā)布時間:2020-03-17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曹雪芹跟他的情婦一起謀殺了雍正,秦可卿是廢太子的女兒,脂硯齋就是史湘云……《紅樓夢》熱持續(xù)發(fā)酵之下,中國中典文學的經(jīng)典之作已成了任人解構(gòu)的香餑餑。偵探小說,情殺小說?且聽當今紅學第一人馮其庸先生娓娓道來。
電話已經(jīng)響了兩聲。
“快接!拿!”
馮其庸挪步到書畫房門口,指揮著早于他出現(xiàn)的女兒。午休后的一段采訪中,隔壁房間的電話響了數(shù)次。86歲的中國紅學會名譽會長的反應(yīng)一點也不賴,電話聲一響,耳朵立刻就豎起來了。
馮先生眼下居住在北京東六環(huán)外一個叫張家灣村的地方,過著近乎隱匿的生活。13年前從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副院長崗位上離休后,他就舉家搬到了這個遠離市區(qū)的偏僻之所。
“我不太愿意進城,越是靠近城里越是來的人多。想做的事情都被攪亂了。”這所名叫“瓜飯樓”的院落里,偶有犬吠之聲。老先生說,“我住在這邊安靜一點,來的人少,可以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
選擇這個地方定居,也是一種機緣巧合。1992年,曹雪芹墓石在張家灣再次被發(fā)現(xiàn),馮其庸前來考察,確定是“可信的,無可懷疑的”。當時鎮(zhèn)里的官員即動員老先生離休后到張家灣定居。馮先生的夫人夏老師說,那時候城里的房子也買不起,于是就掏錢在這里買了一塊地,請人蓋了這所“瓜飯樓”。
因為此事,據(jù)說圈子里有人還對馮其庸含沙射影議論過一番。
“造謠說是我肯定了那塊石頭,所以政府就給了我這個房子!崩舷壬f,“那不可能的。要是這樣,張家灣政府不就垮臺了?貪污怎么行啊?這等于是貪污錢啊!”
這只是紅學圈內(nèi)諸種是非之一。夢里江湖是非多。自從1975年擔任《紅樓夢》校訂組副組長以來,依據(jù)各種考證,馮其庸將這一部人人皆可說道的文學作品的身世研究推進了不少。與此同時,圈內(nèi)人對于馮其府的攻擊和非議也相繼出現(xiàn)。這其中,尤以一些晚輩后生對他的撻伐為最,有人指責他固執(zhí)專斷,有人抨擊他排斥異己。
“不值得涉及這些問題。這不是學術(shù),是炒作了。這種爭論沒有意義。我沒有那么多時間去跟著他們轉(zhuǎn)。我要走自己的路!瘪T其庸說,“由他們?nèi),我已?jīng)快90歲的人了,哪有精力去跟他們胡攪這些問題?”
皓首窮經(jīng)34年。現(xiàn)在,與馮其庸同為民國時代出生的那一批紅學研究家差不多全部物故了,只剩下他和周汝昌二位。周先生今年91歲。外間認為他的索隱研究有些離譜瞎猜。他們二位由此也出現(xiàn)見解分歧,從早年的親密無間到后來齟齬多年,斷了來往。
眼見得垂垂老矣,馮其庸近來又患上了腳疾,行動愈加不便。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埋首書齋。最近他耗時數(shù)年重新將《紅樓夢》的三個抄本(己卯本、庚辰本和甲戌本)作了精心評批,以進一步論證己卯、庚辰兩本之間的關(guān)系。他用毛筆一字一句工整地謄寫在影印本上,并新寫了序言。第一次去采訪他的時候,本刊記者見到了已經(jīng)批好的甲戌和己卯兩部本子(另一部庚辰本已送往上海拍照)。之后,這兩部批本也將送往上海拍照。
“我光寫文章人家看了還不容易明白。我標出來,影印出來,大家拿己卯本和庚辰本對照,互相就可以印證了。”老人指著桌子上那兩部本子說,“我真正要做的學問太多了,這些才是我要下功夫的!庇行┤嗽诤[
《南風窗》:我首先想知道您對于紅學熱的看法。最近幾年,就這么一部《紅樓夢》看起來熱得有點離譜,作為一位紅學老人,您怎么評價這一現(xiàn)象?
馮其庸:紅學熱不是壞事,這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都t樓夢》是一部書,大家都喜歡讀書,對于整個社會來說終歸是一件好事。但是,紅學熱里也摻和著不正規(guī)的東西。有一些人夸大其詞、信口胡說,書也沒有看就瞎談《紅樓夢》。這么大一個社會,這種事情不可能完全沒有。這種情況需要做認真分析。社會上普通讀者也并不認真去看紅樓夢,僅靠道聽途說就會接受這種影響,使信口胡說變得更有市場了。
現(xiàn)在的出版系統(tǒng)也是不分是非真假,只要暢銷就都可以出版。什么曹雪芹跟他的情婦一起謀殺了雍正啊,什么秦可卿是廢太子的女兒啊,這些都是無稽之談。最近又在流傳《紅樓夢》不是曹雪芹一個人寫的,是曹雪芹和他妻子一起合寫的。這都是猜謎,總之是在《紅樓夢》外面猜測。說得好像很新鮮,好像很深奧,實際上,還是在《紅樓夢》外邊轉(zhuǎn)。
對《紅樓夢》沒有下深功夫研究,沒有實事求是地分析,胡猜是沒有用的。以前還有太極紅樓,各種各樣的說法,這些說法需要依靠我們自己用腦子去辨別分析。你要禁止他,也沒有辦法,F(xiàn)在主要是出版部門沒有界限了,也沒有審核了,只要是新奇,只要能賺錢,他就出。這也就產(chǎn)生了一些副作用,出現(xiàn)了一些混亂。但這也是暫時的,是非真?zhèn),時間長了,人們總會認識的。
《南風窗》:您曾指斥那些號稱紅學家實際上卻是極盡杜撰之能事的人“是對我們社會文化的混亂”。
馮其庸:這種現(xiàn)象當然對我們這個社會正常的文化傳播起了一種干擾作用。如果認認真真、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講《紅樓夢》,還是可以講得大家都有興趣的。問題是有些對《紅樓夢》的講解,都沒有進入正題,都在圈子外面胡猜,猜得又很離奇古怪。把這么一部非常有深度的書,猜成偵探小說,猜成情殺小說,這實際上是歪曲了《紅樓夢》,誤導了讀者。
我覺得紅學熱需要引導,讓大家來讀這部書,用正確的思維去思考問題。這部書里究竟包含了些什么東西。大體的情況是都可以認識到的,更深一層需要專家們?nèi)パ芯,我們不可能要求所有讀者都進入到這一層次來。但是專家們有責任把正確的、可考的史料,以及依據(jù)這些史料研究出來的成果告訴讀者。
《南風窗》:傳統(tǒng)的學術(shù)研究,差不多都是需要坐冷板凳坐出來的,但現(xiàn)在很多人可能就光看著市場了,從而忽略一些基本的學術(shù)法則和常識,這就會很麻煩。
馮其庸:是。我真正研究紅樓夢是從1975年開始的,到現(xiàn)在快40年了。之前我還有一大段時間是在研讀《紅樓夢》、抄《紅樓夢》。好多年前,有人問我,你怎么不做宣傳?電視上又看不到你的情況。我說做學問和做生意不是一回事,做生意要廣告,做學問不要廣告,書出版就行了。
現(xiàn)在就有這么一種社會情況,本來做學問就是自己安安靜靜地研究,現(xiàn)在卻有不少炒作。做學問是要安安靜靜的,不去計較名利的,切切實實地研究思考,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有證據(jù)。沒有證據(jù),你就胡猜,這哪有個邊際啊?
比如秦可卿是康熙帝廢太子胤?的女兒,這不是隨隨便便可以說的,這都是有檔案可查的;始业淖訉O、皇太子的一舉一動能夠隱蔽得了么?我就問了歷史檔案館專門管理清宮檔案的那些專家,他們認為這完全是無稽之談,他們也寫了文章,根本不可能有這個事。至于說曹雪芹和他的情婦一起謀殺了雍正,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不予理財
《南風窗》:我注意到,一些人對您也是頗有微詞,攻擊您的聲音不少。比如有人說,您認定庚辰本是最真實最好的抄本,這阻礙了他們想要推出一部新版本的工作。
馮其庸:如果真有這種指責,那也是不符合事實的。事實是,目前各種 本子都出版了,一點也不受影響。我也希望將各種古代抄本都印出來,以便于大家來比較,沒有比較,就不可能有正確的認識。所以我肯定庚辰本,絲毫也不影響別的本子的推出。
1975年左右,我們要確定校訂本究竟用哪個底本。我主張用庚辰本,有人主張用戚本,有人主張用楊本,就是紅樓夢稿本。我覺得這些都不可靠。這是個學術(shù)問題,大家爭得不可開交。
當時正好“四人幫”垮臺,大家都投身到揭批“四人幫”上面,工作停止了一段時間。我就抽空寫了一本《論庚辰本》,本來是要回答他們的質(zhì)疑,準備寫1萬字左右,結(jié)果一寫就寫了將近10萬字。這本書就是這么一場爭論的結(jié)果。這本書出來,大家意見也就一致了。
《南風窗》:派系爭斗在學術(shù)圈中一直存在。對于那些攻擊,您從來不予理睬嗎?
馮其庸:不是實質(zhì)性的學術(shù)問題,我不去回答他們。我的文章,別人要駁,這只能由人家駁,如果人家確是用可靠的史料把我駁倒了’那我也照能服從真理,不能自以為是。這是學術(shù)的道德。如果人家不是用可靠的史料作證據(jù),而是用歪理糾纏,那就不用答復,因為這已超出學術(shù)的范圍。
當然,也有個別的人,不同意他觀點的人就是敵人,這是不對的。論點是敵對的,但人際關(guān)系不應(yīng)該是敵對的。以前有人來和我說,我?guī)湍愫湍衬橙撕徒狻N艺f我們又沒有吵架,只是觀點不同,你是讓我去同意他的觀點,還是讓他來同意我的觀點?我說你無從和解,也不需要和解,因為沒有別的問題。
《南風窗》:在圈子里,您從來就沒有遇到自己佩服過的人嗎?您有過對手嗎?
馮其庸:凡是觀點正確的,我都佩服。這不是針對一個人,而是針對正確的觀點。就是關(guān)系并不好的人,只要觀點正確,說的是真話,我也照樣尊重他。因為那是客觀事實。
以前的學術(shù)風氣不是這樣的,胡適當年和蔡元培關(guān)系電很好,但他照樣批評蔡元培,蔡元培也很有意思,他還把可以批駁他的資料送給胡適。后來的學術(shù)風氣變了,有些人的氣量變得越來越小了,只愛聽吹捧的話,不愛聽批評的話,甚至還慣于弄虛作假,這就影響到學風問題,就不僅僅是個人的學術(shù)道德問題了。
至于說有沒有遇到對手,反正還沒有人能夠駁倒我。
《南風窗》:為什么沒有人能夠駁倒您?
馮其庸:有根據(jù)的嘛。這種文藝理論性文章我寫了不少。《紅樓夢》的爭論,我一共寫了12篇批駁文章。我是毫不含糊的。這不屬批判,屬于學術(shù)論辯。
比如曹雪芹的墓石問題,當時爭論就很多。我把這些觀點編成了一本論爭集。不只是編自己的,我把兩派不同的意見都公布出來。反對墓石是真的觀點的人來求我,少編兩篇他的文章,他自己都覺得站不住腳了。
因為這個學術(shù)問題要讓大家都知道。原來文章是分散的,誰弄得明白?我把所有分散的反對意見一字不落都放進去了,而且都發(fā)稿費。是非自有公論,要讓大家來公論,不能一個人一手遮天啊。如果我只編贊成的觀點,那就不公平,所以大家都沒話好說了。
真實本分求學問
《南風窗》:您批評了一些人做學問的草率方式,我想知道的是,您自己又是怎么做這門學問的?
馮其庸我寫《論庚辰本》時,就說過,科學的觀點是實事求是的。是不是科學的觀點,是不是正確的,要用客觀實踐來檢驗。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每遇到問題,不管能不能查到,我都要實地去調(diào)查。一個是做地面調(diào)查,歷史遺存、實物調(diào)查;另外一個是書本的核查。因為客觀的抄本存在于各個圖書館和個人手里,不看到這些原件,不做核對,空口說白話,猜測是沒用的。我研究己卯本和庚辰本,這兩個本子原來都在我手里看過。其他的十幾個重要抄本,我也都看過。
研究《紅樓夢》,不研究原始抄本,是很難有深刻認識的。因為像程甲本、程乙本,都有別人改動的地方。只有最早的本子沒有人改動過,有抄錯,但是故意改掉一大段,己卯本、庚辰本都還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只是抄手水平低,字寫錯了,寫得不漂亮,落掉幾句,抄漏了一些,這有可能的,改竄作偽是不可能的,所以庚辰本是一個有殘缺的抄本,這更證明它沒有被后人補齊,對照戚本,它就補得整整齊齊了。所以庚辰本的殘缺,反成為它未經(jīng)后人竄改的證明。
我后來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把13種紅樓夢抄本一句一句對照了排列出來,共30卷,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出的。我用排列的校法,同一句子這個本子這樣,那個本子那樣,怎么慢慢變化的,逐一排列。所以你要看13種早期抄本字句的變化,就一清二楚了。
我寫《曹雪芹家世新考》,也是查了大量的史料。我先拿到《五慶堂曹氏宗譜》,然后翻查《清實錄》去核實人物。那時候,天天下班后就讀《清實錄》。我的想法,不管有沒有資料,讀過以后心里就明白了。這個書里有或者沒有,不讀,一片空白,不知道里面怎么樣。結(jié)果終于發(fā)現(xiàn)了曹雪芹五代老祖宗的記載。我后來據(jù)曹氏宗譜的記載,還到河北淶水縣張坊鎮(zhèn)沈家庵村找到了曹家大墳,曹雪芹堂房老祖宗的墳?zāi)埂?
我是每做一個結(jié)論,都要有實際的證據(jù)擺在那里。盡管別人不同意,但必須把我的證據(jù)推翻才能不同意,如果推不翻這些證據(jù),那么不同意只能是一句空話。
《南風窗》:為學是這樣,那么為人呢?
馮其庸:為人也是一樣的道理。說假話、做假事、自私自利、不為別人著想,這怎么行?我經(jīng)常跟我的孩子和學生講,與人相交,首先要為別人想,不要先為自己想,這是非常重要的標準。寫文章也是一樣的,首先要想到有沒有可能出現(xiàn)反駁你的觀點?你的觀點站不站得住?要從另外一個角度想想。
《南風窗》:有人說您是一位有官方背景的學問家,“文革”前后也時常要寫一些批判和評點文章,這些工作都是你喜歡做的嗎?要是有人讓您說違心的話,怎么辦?
馮其庸:這完全不是事實,我根本沒有什么官方背景。我只是做學術(shù)研究,寫學術(shù)文章。張光年是老前輩,也是我的好朋友。光年說,我非常佩服你,你那些文章都可以收到集子里。光年同志是大詩人,寫了《黃河大合唱》,這是不朽的名作,對抗日戰(zhàn)爭起了無可估量的動員作用,功績不得了。他是文藝界的領(lǐng)導,當然要寫一些當時工作需要的文章,那是很自然的。我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我是個大學教授,也沒有其他的社會職務(wù),所以愿意寫什么就寫什么,凡是社會上政治批判的文章,我基本上不寫。現(xiàn)在總結(jié)我一輩子寫的東西,沒有純粹為了政治批判而寫的文章。學術(shù)上的爭論當然是有的。
我唯一一篇政治性文章,是《北京日報》的社論。那是“文革”期間,彭真被弄下來了北京新市委成立,我們校長郭影秋去市委擔任文教書記,叫我一起去。原來是“中央文革”要調(diào)我,我不想去,就拖拖拉拉一直沒去。郭校長叫我到北京市委去,我馬上就跟著去了,我想這樣一來可以避開“中央文革”。
那時候?qū)κ裁唇小拔幕蟾锩蔽叶疾磺宄,那是全國最高的一個權(quán)力機構(gòu),出起問題來可不得了。我感覺不對頭,所以不愿意去。去了北京市委后,給我的任務(wù)是寫社論,我寫的第一篇社論,就是新市委的表態(tài)。這雖然是我寫的,但不是我個人的思想,而且是以 新市委的名義發(fā)表的。所以我也從來不把它放到我文章里去。除此以外,我沒有以我個人名義發(fā)表過什么政治批判文章。
《南風窗》:1975年您到《紅樓夢》校訂組擔任副組長,那不就算是當官了嗎?那個時代,正直的人干違心事兒的也不少,您對此持何見解?
馮其庸:到校訂組去,校訂《紅樓夢》怎么算是當官呢?沒有任何權(quán)力,就連討論選哪個底本都要爭論不休呢。相反,當我惜調(diào)出人民大學后,人大教師不斷提工資,就沒我的份了。
校訂組這邊我又是借調(diào)人員,根本就不管你,一呆十來年。光是校訂《紅樓夢》就是7年,因為我是借調(diào)人員,我的工資也沒有增加過,也沒有拿什么特殊的補貼,校訂的人都是如此。校訂完了稿費60%上交,其余大家分,我分250元,這就是7年的勞動所得,天底下有這樣的官嗎?
正直的人干違心的事,這種情況是有的。那也是沒辦法,如果點到我,我也不可能完全避開。當時情況比較復雜,開始還是文藝性學術(shù)性的討論,后來就純粹是政治性的。我就是一個讀書人,做學術(shù)研究的人,下定決心不參與那些。那時候要批判我的很多,我是不停地挨批判。什么罪名都有。
紅學無危機
《南風窗》:當年《紅樓夢》校訂組的成立,據(jù)說是您動議促成的。當時您為什么會有此建議?
馮其庸:我和詩人袁水拍是好朋友。1974年下半年,他擔任國務(wù)院文化組的副組長,來找我,商量文化領(lǐng)域可以做些什么實際工作。我就建議他校訂《紅樓夢》,因為當時毛主席也喜歡《紅樓夢》,社會上也流行讀《紅樓夢》,有研究氛圍。這個提議不錯,中央就批準了。
《南風窗》:現(xiàn)在紅學的未定之論似乎還是存在的,若是學術(shù)圈里風氣敗壞,又怎么能保證不被人穿鑿附會?
馮其庸:研究了《紅樓夢》,你才能知道,這部書實在是太精深了,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看明白。還有未定之論,當然還可以再探索。我們這輩人的書都寫出來了。經(jīng)過我自己的反復琢磨,有些重要問題,像曹雪芹的家世和《紅樓夢》抄本問題,我都做了研究,我個人的意見也都寫成了書出版了。
我把我的研究結(jié)論貢獻給社會了,要是同意的自然能接受,不同意的可以去反駁。我認為,《紅樓夢》最終是可以被認知的,不會是不可知論,不會越弄越糊涂,只會越弄越明白。
《南風窗》:我不得不再次表示我的擔憂。這些年許多不懂裝懂的人在臺面上上竄下跳,您這兒就一點也不感覺有危機嗎?
馮其庸:《紅樓夢》本身不可能有危機。這樣一部經(jīng)典著作怎么可能有危機呢?有危機的,是那些胡說八道的說法,說假話、造假證的行為,這終歸會被人揭穿的,不是有的現(xiàn)在就被揭穿了嗎?
凡是假的都是有危機的。不光是《紅樓夢》,其他任何學問,只要是實實在在地研究,認真做學問,重證據(jù),重調(diào)查,就都不存在危機,最多就是研究的人多、少一點的問題。凡是作偽、作似的人,都會有危機,這個道理是明白的,你說我講得有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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